第18章

    李映池甚至能透过他的眼睛,看清自己如今的模样。

    明明还是自己的那张脸,

    但从别人的眼里看时,李映池却莫名的感到陌生。

    他像是被烫到了似的猛地低下头,

    手也轻轻挣扎着试图抽回来,“嗯,我……”

    误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害怕自己的动作让少年感到不舒服,蒋寻墨忙松开手。

    再开口时,平淡的语气中也带上了些不易察觉的祈求。

    “抱歉……我只是想说,你不需要操心家中的事,同我一起走吧。”

    “不放心的话,我会让人定期去帮忙的。”

    这样好的条件,大概换成谁都不会拒绝的。

    能攀上村里的大官人的关系,还能一路白吃白喝地跟着人家去县城那种好地方上学,莫说帮不帮着照看家里了,两两相比下,就那几亩破田和旧房子,丢了也不可惜。

    如果是原主在这里的话,估计已经答应了,天上掉馅饼傻子才拒绝。

    但李映池毕竟不是原主。

    即使需要保持爱贪小便宜的人设,在这种时候他也会不由得想到原剧情。

    蒋寻墨作为男主之一,在之后的世界线当中是帮助身为王爷的白允川找回身份,将故事线重新掰回到正轨的未来丞相,而他只是一个前期就会被炮灰的农夫。

    他们不是一路人,甚至是对立相反的身份,故刀剑终将指向自己。

    即使李映池知道蒋寻墨是君子,对他向来温和包容,也不免对自己所作所为暴露后的既定结局感到担忧。

    况且,原剧情中并没有这样一段故事。

    蒋寻墨为什么会突然邀请自己去县城里读书?

    心头过了几遍猜想,依旧没有头绪,李映池细眉纠结地拧起,本能地想要拒绝他的邀请。

    “寻墨哥,这不太好……”

    他本想说自己不能这样占蒋寻墨的便宜。

    但又因为人设限制,话嗫喏在嘴边,半天没能将理由说出口。

    屋内静默许久,桌边被忽略的纸张无悄声落地。

    笨拙笔迹上未干的墨渍不知何时将其他白纸染得一团乱糟,无人在意。

    蒋寻墨并不急着催促,只静静看向李映池。

    少年紧张的时候,有些自己也不知道的坏习惯。

    纤长眼睫颤抖得厉害,在白皙的脸颊上打落跃动的阴影,扑扇得像是蝶翼。

    “有什么不好的?”蒋寻墨皱起眉,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声,“你我二人的关系还需要客气吗,小池叫我一声哥,我就理当担起哥哥的责任。”

    “难道,是小池不信我?”

    他好似恍然大悟,随即有些难过地侧开脸,做足了被伤到的模样,仿佛李映池真的是个不懂得体贴兄长的弟弟。

    有些拙劣,但足以骗过李映池。

    因为身体缘故,李映池在原世界时极少出门。

    他身边认识的人不多,朋友就更没有几个,所以对待自己朋友一向珍惜。

    李映池心中知晓蒋寻墨对自己的好,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已然把他当作朋友看待。

    这忽然一下地听到这样一句话,一时间哪里能招架得住。

    他顿时慌了神,连忙去拉蒋寻墨的衣摆,“不是的,我怎么会……”

    蒋寻墨却不动容,垂着眼,依旧不去看他,“那为什么小池不答应我?是我哪做得还不够好吗?”

    李映池哪敢说是因为剧情线的缘故,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没有,不是因为你……”

    还没等他组织好语言,书房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门环被叩响,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轻柔的女声:“表哥。”

    苏茗月今日是特地来找蒋寻墨诉苦的。

    她自小便熟读诗书名著,懂事后便想要追求自由的人生。

    这样特立独行的性格让苏家人很是头疼,眼见苏茗月也到了嫁娶的年纪,便想着给她找个夫家,让她收收心,莫要再做出那种女儿家家不该做的事。

    苏家人给她相看了一个门当户对的,没几天那人就上门提亲了。

    但苏茗月怎么可能答应。

    先不说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禁锢自己的婚姻,就算要结婚,她也早在私塾时便已遇到了与她志同道合的公子。

    只是那位公子家境清贫,苏家人并不同意。

    最为重要的是,那位公子还不知道苏茗月她心悦于自己。

    故苏茗月目前还只是处于追求阶段。女追男,这一件事不论放在何处都是极为令人震惊的。

    上一次她来找蒋寻墨,为的便是求一本那位公子喜欢了许久的书籍。

    这般大胆行径让蒋寻墨对她的看法改变了许多,也为她敢于追求自己的心意而敬佩,没多做过问便同意了帮她。

    自从那之后,苏茗月便开始把自己的这位表哥当作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好友。

    这一次来,多半是又与苏父苏母有了矛盾。

    果不其然,她将侍女留在门外后,一关上门便开始抱怨,“表哥,你都不知道那家人有多自大。”

    “我又没答应,他就敢送聘礼来,不过十几金罢了还真把他自己当成什么……”

    说得正在起劲处,可刚一扭头,苏茗月就对上了一道好奇的视线。

    想要说出口的话突然卡了在嘴边,苏茗月看着李映池懵懂的脸,尴尬地抿唇笑了笑。

    她没想到蒋寻墨的书房里还有别人,一下字没转过来,完全没了之前娴静的模样。

    见二人一同看向自己,苏茗月只好赶紧收回了大跨的步伐,捻住手帕,强装镇定问道,“这位是……?我好像曾见过你。”

    李映池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上次见过的漂亮姐姐,此时见她主动和自己搭话,心跳都不自觉加速了些。

    刚想开口回答,就被打断了。

    “嗯。”

    没能得到李映池确定的回答,蒋寻墨有些心不在焉地顺口应了声,“小池是与我交好的兄弟,之前也曾来过。”

    苏茗月刚落座,便看见蒋寻墨弯着身去捡起地上的字帖。

    从笔迹上看,那字帖应当不是表哥写的,那……

    方才的慌乱退去后,苏茗月逐渐放松下来,视线顺着蒋寻墨的动作逐步向上移动,这才发现,眼前二人坐得极近。

    近得有些……苏茗月一时也难以形容。

    两人明明没有接触的地方,可她就是觉得少年完全被她表哥笼罩在了自己的范围内,让人无法介入。

    蒋寻墨将那字帖放好,淡淡瞥了一眼干坐着的苏茗月,“有事就直说,不用顾忌小池。”

    闻言,李映池脸上泛起淡淡的粉,坐姿变得更乖巧了些。

    “唉……还不是那家人,以为下了聘礼我就会同意婚事。”

    苏茗月张口又闭上,还想尽力控制一下自己,但过了一会还是没忍住。

    她今日也是被气急了,懒得再维持风度,开口便愤愤骂道,“我又不喜欢他,给什么我都不稀罕!爹娘也是,十几金的聘礼就把他们打动了,我真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我不答应,他们还差点把我禁足了。我没办法,只能来找表哥你,毕竟我爹娘也就听得进哥你的话了。”

    “哥,你一定得帮帮我,让我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流浪算了。”

    她一番诉苦,李映池就只听明白了前半段。

    大概就是漂亮姐姐不稀罕十几金的聘礼,也不喜欢那个人,来找蒋寻墨帮忙劝说父母。

    李映池静静地听着,思路逐渐跑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那他以后如果成亲的话,也该提前准备好聘礼,听漂亮姐姐的话,十几金应该算不上什么,那他应该准备更多的。

    可十几金是多少?

    李映池这个世界是个贪财吝啬的小农夫,家中穷困潦倒。

    他来到这个世界那么久,连钱都没摸过几次,一时间对金钱有些没概念,趁着兄妹两人讨论时赶紧喊出系统,“系统先生,十几金是多少啊?”

    “或者换一个说法,我现在有多少金呢?”

    “宿主现在。”系统顿了顿,“宿主现在有0.00002金。”

    话音一落,一人一统都陷入了沉默。

    李映池面上表情都停滞了一瞬,整个人都陷入了猝不及防名为贫穷的绝望之中。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什么钱,但不知道自己居然没钱到了这种地步。

    “系统先生……我能答应蒋寻墨去县城里念书的事吗?”

    系统答道:“宿主按人设行事便可。”

    话虽说得模棱两可,不作准确回答,不过下一秒新的支线任务便跳了出来——

    【支线任务:在鼓秋县当铺中当掉白允川的贴身玉佩。(已完成01次)】

    “玉佩价值三十七金。”系统还贴心地补充道。

    一切都在明晃晃地昭示着少年问题的答案。

    应下苏茗月的请求后,蒋寻墨直接招呼下人给苏茗月带去了客房,为了避着人,估计这一段时间苏茗月都要躲在这了。

    婚嫁之事总是极为麻烦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类话套上了太多虚妄的理论,渐渐变成了一条虚而坚固的锁链,囚禁了许多人的思想与后半生。

    蒋寻墨也只能尽力去劝说苏夫苏母。

    轻叹了一口气,蒋寻墨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却突然被握住。

    他一愣,发觉是李映池后,柔声问道,“怎么了?”

    “我想。”李映池抬眼看向蒋寻墨,又快速地垂眸,自己也为自己的反复而感到不好意思,“我想跟你一起去县城里念书。”

    第49章

    吝啬小农夫(二十七)

    鼓秋县是这洲里数一数二的富县。

    这里有着规模最大的集市,

    来往人群各自来历天南地北,是各种大小商贩的天堂。

    也是田平村里的村民们最常去的集市。

    哪怕鼓秋县与田平村之间的距离有几十里远,村民们想要回家吃晚饭,

    就必须要在四点之前起床出发前往集市。

    略显漫长的距离,完全敌不过村民想要改善家中生活的迫切念头。

    他们更急于将手中新鲜的猎物或家中成熟的作物运到集市里去,

    好为家中换来更多钱财,买来更多有用的东西。

    一行人中最为卖力的,

    当数新加入到这个行列的白允川。

    这几日里天还没亮,

    白允川就跟着村民们一同去往鼓秋县了。

    只是在别人背着竹筐行走就已经有些吃力时,

    白允川背着装得满当的竹筐,两手还提着打包好的几大袋蔬菜,走得越发快。

    原本领头的是另外一位村民,但这几日白允川记住路后,便渐渐取代了领头的位置。

    他身形健硕年轻有力,

    即使凌晨4点起床徒步几十里地,也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有时候村民都跟不上他。

    热闹的集市里,小贩成群地坐在街边吆喝着,

    卖力地宣传自己的商品。

    白允川随着村民们找了个空地,将自己带来的东西逐一摆开,

    供人挑选。

    有赶集路过的妇人们看见他,

    纷纷停下脚步,眼神止不住地往他身上抛。

    有大胆的趁着挑菜的间隙八卦,

    “小伙这么俊,哪的人啊?最近在集市里天天都能看见你。”

    他样貌生得好,

    外形条件实在突出,又加上干活时那股爽利劲,

    活脱脱的婚嫁热门导致最近太多这样的客人喜欢追着他问东问西。

    起初白允川还保持着一贯的和气模样,但久了他就不耐烦了,冷着张脸吓跑了不少人。

    后来还是被村民们劝着,说这样客人就不敢来买他们的东西了,才偶尔捡着一两句话去回复。

    尽管还是不够热情,但总归不会吓走客人了。

    “田平村。”

    “哦哟,那还怪远的咧,每天来这么一趟不容易吧。”那妇人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意感叹道。

    白允川没作声。

    妇人手指翻动着地上的东西,又问道:“小伙子,今年什么年纪了?家里给你相看了姑娘吗?”

    白允川顿了顿,“……二十出头,已经定亲了。”

    妇人听见他这话就消了些兴趣。

    她看这小伙生的俊,比起那些什么劳什子公子看着舒心多了,还想给自家侄女做做媒。

    只是可惜了,这小伙心有所属,看模样啊,估计还喜欢得紧呢。

    妇人笑了声,“都定亲了啊,你这年纪,刚定没多久吧?”

    “是刚定没多久。”白允川面色不变。

    “我就说嘛,不然你们早该结了。你夫人舍得你天天来这么远的地方啊?”妇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分神瞧了几眼摊子上的肉,选了几块瘦的。

    白允川低头给她把肉装好,俊美的眉眼不自觉弯下,“想赚钱多攒点彩礼,给家里建新房,总归得出门才能赚。”

    还没等妇人接话,他将袋子递给妇人,又说:“所以这点路对我来说一点也不远。”

    每次来都像是走鹊桥似的,走一次,离他就更近一点。

    来往人群走走停停,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一晃眼便到了下午。

    白允川摊子上的东西早已卖得差不多,该是归家的时候了。

    他正收拾着竹筐,想着带点新鲜的玩意回去哄人,身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一行人锦衣佩剑,策马立于长街之上,遮挡住了大半照在白允川身上的太阳。

    他们来得匆忙,停下时周身尘土飞扬,身上隐隐有肃杀之气萦绕,一眼看去便知是不是好惹的角色。

    而此时他们的目光正齐齐落在白允川身上。

    倘若仔细观察,便可发现这一行人眼中毫不遮掩的炽热。

    热闹的街道随着他们的到来,骤然安静了下来。

    行人纷纷四散开来,与白允川同行的村民们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问道,“这、这几位爷是来找白小弟的吗?”

    马上的众人听见他的称呼,纷纷皱起眉头看向那个出声的村民,随后不着痕迹地观察了下白允川的脸色。

    村民还以为是自己对他们的称呼不够好听,脸色煞白地又补了几句客套话。

    集市上的气氛越发怪异起来。

    旁人慌忙起身躲藏时,白允川却丝毫没有被影响,依旧端坐在原地。

    好似他此时不是坐在闹巷的地上,而是受邀来到了一场宴席之中。

    他神色淡淡地将地摊上的东西一件件放回竹筐,瞧见一群久违的眼熟面孔,面上也未多有波澜。

    只微微抬起头看向那一群人,黑沉的眼眸在日光下毫无温度。

    早在前一段时间,白允川便恢复了记忆。

    失忆期间的一切事情他都接受得很快。

    按照这位南齐王的以往的作风,恢复记忆后的第一时间,他就会离开这个地方,之后再用些手段,不用他亲自出手便能让欺骗自己的人吃尽苦头。

    但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的留了下来。

    还学着其他的农夫一样,给家中的少年做农活、打猎、晒谷,好像自己真的成为了他家里的一份子似的。

    甚至愚蠢地想要对少年更好,想要和李映池就这样生活下去。

    这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站在权力中心的王爷会做的事。

    可他终究没有离开。

    此时看见自己的心腹与太子的部下一同出现,白允川瞬间便明白了当下的情况。

    他来到鼓秋县时没有故意遮掩自己的行踪,知道太子会派人来寻找自己,而手下们找到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只是没想到鼓秋县人流量如此大,他们竟也会来得这么快。

    男人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瞳里隐约透露出一丝挣扎,但眨眼便消失不见。

    他决定了的事,从来不会改变。

    下一刻,领头的怀序便率先翻身下马,其他人紧随其后走至白允川身前,恭敬地弯身行礼。

    “拜见……”

    ‘南齐王’三字还未唤出口,怀序就被白允川虚虚扶起,“好久不见,怀序。”

    “其他的话,我们到别处说吧。”

    他漫不经心地朝着一旁等候的村民扬起嘴角,“对不住各位了,老友来聚,今日我会晚些回去,你们不用等我。”

    明明他背着装满杂物的背篓,穿着一身粗布麻衣,却仍遮挡不住他眉宇间与生俱来的高贵,一句平常的话由白允川说出口,却好似是对他们的赏赐般,是上位者独有的目空一切。

    “啊、啊好,好的。”

    村民们愣了片刻,连忙点头,目送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茶楼。

    自白允川失踪之后,太子殿下便派出了手下所有可动用的势力去寻找他的下落,而他自己的心腹部下也不眠不休地在寻找他。

    一收到白允川在鼓秋县出现的消息,他们便不约而同地赶了过来。

    “太子殿下留在宫中处理之前的事,此次并没有前来。不过马车已经备好,只要王爷您做好了回府的准备,我们随时可以启程。”

    怀序将沏好的茶递给白允川,忧虑着自家王爷失踪的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受苦,话语中都透露出了写迫不及待地想将他送回王府的味道。

    “王爷您有没有受伤?过得如何?这段时间您一直在鼓秋县吗?”

    他一连串抛出了无数个问题,白允川皱着眉,挑了几个回答。

    “没有受伤。”

    “在附近的村子里。”

    最后,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瓷杯与木桌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迎着众人诧异的眼神,白允川淡淡道:

    “我暂时不会回去。”

    -

    鼓秋县集市附近这一条街商业繁荣,各样的店铺都紧紧挨在一起。

    茶楼就设在集市门口,供来往的百姓们休息,逛累时能喝上一口茶水。

    白允川走出茶楼便直接回了集市。

    路至一半,他视线忽的被吸引住,在一个装潢有些花里胡哨的铺子前停下了脚步。

    他麦色的骨节微蜷,指向一缕白色的布料,有些生疏地开口问道:“这个……是什么?”

    白色透明的长条布料,看上去脆弱得一扯就会四分五裂,但挂在那儿,飘飘荡荡的模样又有几分好看。

    一眼就能归为没什么用处的物件,白允川盯着看了几秒,却挪不开步子。

    “哎呀,您可真有眼光,这个是现在最受姑娘们欢迎的发饰了。”

    老板娘见来了客人,热情地取下那条白透明的发带,捧在手中,在阳光下展示着其中隐藏着的金色丝线。

    “瞧,多漂亮啊,这发带绑在头发上,走动的时候啊会飘起来呢,就像蝴蝶一样。”

    发带?

    白允川垂下眼睫,脑海里过了遍李映池半束发的模样,耳廓不明显的一红,“现在的人都喜欢这个?”

    “哎,是咧!她们都说……”

    没等老板娘继续赞美那条发带,白允川已经想好了这个发带的最佳归处。

    他挑眉,出声打断道,“帮我包起来吧。”

    李映池应该会喜欢吧?这个发带……很适合他。

    白允川没有太纠结这点,对于他来说,他只需要把好的东西送到李映池手中就可以了,至于留与不留,让李映池自己决定即可,他不会插手。

    回田平村之前,白允川在集市里逛了一遍。

    他样样瞧得仔细,黑冷的眼眸上下打量着各个摊子,看上去不像是逛街,倒像是在做些重大决策似的。妍单听

    怀序和其余人完全无视了白允川让他们回去的命令,偷偷摸摸地守在茶楼的窗子旁往下看。

    看着自家王爷面无表情地将一些模样精致好看……总之看上去不会是些南齐王会喜欢的玩具与零嘴打包装了起来,一群人登时瞪大了眼,活像是白日见了鬼的惊恐。

    他们相互对视几眼,心头闪过一个可能。

    莫非王爷消失的这一段时间里,在这儿给他们找了个夫人回来……

    橙色的夕阳渐渐笼罩大地,傍晚时分,家家户户都在为晚餐做着准备,准备好好犒劳一番忙碌了一天的自己。

    若是离得近了,你甚至可以听见屋内传来菜刀碰撞砧板的剁菜声。

    孩童嬉闹声与饭菜的香气交织在这一片小乡村之中。

    院子里,乘凉的老人正带着笑意轻摇着扇,感受着此刻平淡的幸福。

    跟随白允川一同前往鼓秋县的村民们也早已回到了家中,三两成群的,正背着已经清空的竹筐闲聊着经过村子上的大路,谈话的声音不时传入耳中。

    但白允川却迟迟未归。

    低头忙碌的间隙里,李映池透过窗户往外看了几眼,并没有看见自己想要寻找的身影。

    而此时周围人家的热闹情景,更衬得李家这一处院子里格外寂静。

    李映池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恍惚间竟觉得家中少了什么一样。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手中为数不多的铜钱,脑袋里思考了片刻后,便将那种奇怪的感觉归为是任务所导致的。

    大概是他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当掉玉佩了吧。

    少年秀气的眉头不自觉皱了一下,直到他将手中的铜钱放入小存钱袋里掂了掂重量后,才重新舒展开来。

    李映池在这个世界里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就连手里所谓的存钱袋,都是他刚刚随便找的一个袋子。

    他今日被那十几金的聘礼打击到了,沮丧着张小脸,一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闹着要清点自己的积蓄。

    结果找了半天,就只从柜子深处翻到几个铜钱。

    钱袋里唯一的重量来源还是白允川这几日上交给他的几块碎银,他自己的那几个铜钱握在手里,轻得好像没有似的。

    用家徒四壁来形容李映池现在的情况,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原主虽然吝啬贪财,但一个小乡村里能贪到什么,多是一些哄嘴的玩意,一年下来连钱都见不到几个,偏偏他自己不去做活,一分钱也没赚。

    家里仅剩的这几个铜钱,还是他养父省吃俭用留给他的。

    李映池抿了抿唇,心中便下定决心要去县城里好好学习,随即又低头开始翻了起来,嘴里碎碎念着:“万一还有漏网之钱呢。”

    第50章

    吝啬小农夫(二十八)

    夜色渐浓时,

    屋子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屋内暗黄的烛光随着空气流淌,缓缓倾泄于门缝之外,晃出了来人藏在夜色里的高大轮廓。

    白允川刚徒步从鼓秋县回来,

    从下午走至傍晚,闷热的天气令他止不住的流汗。

    身上穿了一天的灰白色布衣被汗水浸湿,

    随着男人的呼吸一起一伏,紧紧地贴在腰腹上,

    将腹部处的肌肉线条勾勒得分明。

    给李映池买的一堆小礼物被他贴心放置在背后的竹筐里。

    他肩膀两端被竹筐的背带勒住,

    外出风吹日晒了一天,

    此时负担着筐中不容小觑的重量,站姿仍然标准笔挺,腰间只是用一块长布束紧便当作腰带。

    明明是如此粗糙简单的搭配,狼狈的状态,一打眼望去却把他宽肩窄腰的身形修饰得更为惹眼。

    经历过战场厮杀的野性此时在这幅男性身躯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是随手推开木门,

    动作间手臂处的肌肉便明显的鼓起,饱满坚韧,似乎蕴藏着极强的能量,令人生畏。

    老房子年久失修,

    开门时腐朽木头相互刮擦,发出几声干涩的声响。

    细细碎碎的,

    放在不算宽敞的屋子里实在引人注意。

    屋内,

    李映池正跪坐在床边,笨手笨脚地翻找着在衣柜里尘封多年的旧衣裳口袋。

    无视系统的劝阻,

    倔强地试图在没有一点钱味的家中找出几个意外之财来。

    循着声,李映池扭头看向门口,

    身后的发丝随着动作柔顺的滑落至胸前。

    懵懂的视线先是落在男人下颌一滴滑下的汗珠上,而后他抬眸对上男人含笑的视线,

    眉眼轻弯了下,“你回来啦。”

    摩擦产生的木屑散落在地上,走动的风令它在地上胡乱翻滚着。

    不知何时拂过了白允川的脚边,瞬间染脏了原本干净的裤脚,那污渍看上去极为碍眼,不过却无人在意。

    因为主人的心神已经完全离开了此处。

    家里一向简陋,没什么装饰,仅有些基础的家具,空荡荡的,让人一眼便能看清家中的所有情况。

    点的蜡烛是李映池亲自买的,一个铜钱就能换上一大袋的那种。

    谈不上品质,最多算实惠。

    因为点亮后,那光线好似只能照亮一个餐桌的大小,其余地方昏昏黄黄看不真切。

    白允川进门时,李映池就坐唯一的亮光处。

    少年坐在床上,一头乌发半扎半散,披在纤弱肩背上时像是一层未落的乌绸,而他的身边不知为何堆了一大团衣服。

    有少年自己的,但更多的,是白允川的衣服。

    乍一看,少年像是被白允川的衣服完全包围住了。

    白允川呼吸一窒。

    即使知道自己的衣服早就洗过,只剩皂角的气味,但也无法抑制地开始幻想。

    被自己藏起的宝物,终于印上了属于自己的标签,从头到尾,每一处都是不允许别人窥探的地带。

    察觉到白允川的到来后,李映池便转过头来看向他,烛光下,少年发丝盛着莹润的光泽,忽似流水般倾泻而下。

    下一刻,白允川便蓦地闯入了少年澄澈的眼眸中。

    飘忽不定的光线下,少年的眼里却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星星点点的亮光在其中若隐若现。

    那眼眸白允川无法表述,顷刻间他便陷入其中,似无意间闯入的无人秘境。

    而后少年笑了,平静无波的湖面也忽然泛起了涟漪,轻轻柔柔却晃得白允川头晕目眩,几乎无法再控制自己的心神。

    他想,柔声的言语会是将他从幻境里拉出的唯一救赎,又或是将他拉入深渊的甜蜜诱饵。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没关系。

    他的命本来就是少年救的,在少年欢迎他回家时,他就觉得,就算是死在这一刻也值了。

    李映池本就是在等白允川,再加上知道男人会给他带礼物,早就期待得不行了。

    可白允川自打进了门就呆着不动,李映池一时也顾不得床上的衣服,兴冲冲地便跳下了床。

    他攀在男人手臂上,“你今天买了什么呀?我在家里等了你好久哦。”

    不比一开始的谨慎和疏离,被白允川没底线地宠了个把月后,李映池也察觉到了主角对他态度的改变。

    他向来擅长顺着杆子往上爬,知道白允川对自己没有恶意后,跟白允川相处时也像对着家人一样,不自觉的就带上了些亲昵。

    明明是身为年长者的那一方,撒起娇来,连自己哥哥的身份也忘了个精光。

    大概是刚洗完澡,李映池浑身浮着一股子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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