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堂堂一个顺亲王府世子,摔伤了眼还不够,想吃个糖葫芦还要被罪魁祸首抢走。

    他们两个真的是天生不对付!

    想着,他眼眸又泛起了泪光,不自觉地哽咽着,“本世子难道缺了你的衣食住行吗?你在王府里,除了过的辛苦一点外,银钱上可从来没有刁难过你啊。”

    “你是不是就是故意、故意要抢这糖葫芦来闹我?”

    周鸿烟视线移动,眼神飘忽,鬼使神差地回了句:“是。”

    一个字清晰有力,听得李映池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被周鸿烟不要脸的态度惊得眼睛都睁大了些,随即眼眶中蓄着的泪水便不受控制地顺着眼尾流了下来。

    “不是。”

    看见小世子表情不对,周鸿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慌张解释,“我没想故意闹你。”

    这解释苍白又无力,小世子显然不相信,纤瘦的小身板又努力地往旁边靠了靠。

    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显而易见。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敢闹你,我只是……”周鸿烟强调,试图握住小世子的手。

    “不是故意的是什么?”李映池眉头微皱,毫不留情地抽回手,并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别在这狡辩,我的糖葫芦你都敢抢,以后是不是还要抢我春池院的东西、你以后,就去下人的房间里待着!”

    这惩罚对于周鸿烟来说,实在有些严重了.

    不是说住下人屋子对他来说很痛苦,再破的地方他都躺过,只是这意味着他晚上再也没法和李映池同住一个院子了。

    这怎么行,可他一个将军,怎能随便服软,李映池这话说的绝情,他便也起了些气性。

    “你不要不讲道理。”

    他伸手揽过李映池,眸色深沉,低声道:“你难道没和别人这样做过吗?”

    “做过什么……?”李映池被迫转过身,不甚明白地问道。

    周鸿烟道:“和别人同吃一碗饭,同喝一杯水。在酒楼里,甚至去吃别人喂给你的饭菜。”

    小世子懵懵懂懂,没太明白这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原主和朋友去酒楼也只是喝酒赏乐,至于周鸿烟说的那些好像是娘亲给幼崽喂饭的事情,他在记忆里完全寻不到踪迹。

    于是他自己理解了一番,不屑地勾了勾唇角:“周鸿烟,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喜欢去抢别人的吃食?”

    周鸿烟一怔:“你以前和你那些朋友一起去酒楼什么也不做?就自己吃自己的?”

    “做啊,本世子都花钱了,当然要喝酒赏舞听乐都做个遍。”李映池用力推开腰上的手,“你离本世子远点!”

    “好好好,我离你远点。”

    周鸿烟面色缓和了许多,妥协地收回了手,缓和气氛,“小世子今日出门都做了些什么?我今日没能跟着一起出来,实在错过了许多。小世子能否能给我说说?”

    周鸿烟的姿态放得很低,这成功取悦到了小世子,他小脑袋微扬,矜持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的话。”

    他说得很详细,从徐柳清给他许的好处到满香楼好吃的菜说了个遍,但对三皇子背后说的那些小话并不提起。

    约摸着背后说人坏话不好,李映池便不想再提。

    “徐柳清给你送点东西你就这么开心?”

    一点破玩意就让他眉飞色舞,虽然模样可爱,但周鸿烟却莫名觉得心里一堵。

    徐柳清爱慕虚荣,整天跟在小世子身后献殷勤,谁人不知他所为何事,不过就是金钱与地位,偏偏这小世子还真把他当朋友。

    他成天伺候着小世子讨不到一点好脸色,徐柳清送点小物件这小世子到开心得紧,真是不识好人心。

    小世子哪懂男人心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这周鸿烟说的什么鬼话?

    小世子有些气闷,语气不太好地回他:“人家起码有心!不像某人,抠门得紧,连个玉佩都不愿意给!”

    “你真想要?”

    想到那玉佩的含义,周鸿烟语气戏谑,似乎想象到小世子身着嫁衣的模样,喉头微紧。

    他刚想说“拿了我的玉佩可就要给我做娘子”,将这个玉佩的含义给小世子好好说道说道,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世子明白其中利害,却突然被小世子出声打断。

    “本世子现在可不稀罕你的玉佩。”小世子脸一转,脑袋一扭,便只留给周鸿烟一个圆溜溜的后脑勺。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惹急了他,他可还真不稀罕了。

    而且原世界线里,李映池曾问过系统,到最后小世子的戏份结束,他都没有得到那个玉佩。

    所以,他为了维持人设,只能装作很想要,但又不能真的拿到手。

    好在,周鸿烟也并不是真的打算给他。

    马车内又陷入了沉默,周鸿烟靠坐在小世子旁,不时看向小世子,神情若有所思。

    他并没有把刚刚那一番话太放在心上,仍在想着之前的话。

    如果小世子所言,从未做过亲密之事都是真的,那之前他所有单纯的反应都有了答案。

    很难相信,在外被传为久经情场的纨绔世子,私下里却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娇气少爷。

    真不知这小世子去那种地方,到底是谁占了便宜。

    传言果然不能随意听信,不过小世子脾气不好这一点确实没差。

    周鸿烟低头,手上全是被小世子挣扎时划出的红痕。

    天色渐晚,寒风凌冽。

    马车行驶的速度渐缓,小世子眼眸微阖靠在窗旁,听风声吹叶簌簌作响。

    身上突兀地盖着一件墨色缀金纹斗篷,是周鸿烟的杰作。

    周鸿烟又担心这娇少爷着凉,又怕娇少爷再怪罪于他,只得打消了把人抱在怀里的念头,改成了披斗篷。

    毕竟他刚被剥夺了□□资格,此时是一点也不敢惹小世子。

    突然,小世子有所察觉般睁开了眼,随着起身的动作,那披风缓缓下滑,周鸿烟眼疾手快,急忙扯了回来。

    “怎么了?”他问。

    “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在哭。”李映池有些犹豫,不知这是否是错觉。

    风声实在过大,周围的声音被盖得模模糊糊,让人耳无法轻易判断。

    最终他还是决定让车夫下去看看。

    马车停在了路边,不久后,车夫回来了,他道:“世子,旁边的一个巷子里确实有人在哭。”

    “怎么回事?”

    “一个老翁晕倒在了巷子里,我们听见的哭声是他孙子的声音。

    看样子应该是趁着冬日出来卖碳火,结果被这大雪的天冻晕了。

    世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帮忙吗?”

    话落,周鸿烟与车夫一同将视线落在了小世子身上,等着小世子的反应。

    若传言为真,小世子便不会出手相救,若是假……

    车帘被人掀开,风夹带着寒意扑面而来,吹红了小世子的鼻尖。

    黑色发丝浓密而柔顺,顺着气流落在脸颊边,衬得小世子本就精致的面容越发柔软,但清澈的眼眸却窥不清其中情绪。

    明明只是过去了几秒,却好似已过了许久,周鸿烟目光微凝,不知为何心也悬了起来。

    情绪莫名,让他不得分辨。

    他怎么会因为小世子的一举一动而牵扯心情?这样的心情,是害怕吗?

    在怕什么,怕这白玉雕的玲珑人儿根本就如他初见时那样,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嚣张纨绔吗?

    周鸿烟根本不知道,此时他的眼神就如同在乞求着,乞求着那最后的一丝希望。

    第10章

    眼盲小世子(十)

    冬日的风刮在脸上就如同刀子般锋利,李映池不适地偏开头,他垂眸,纤长的羽睫垂落下来,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天气恶劣寒冷,就算他此时穿着厚厚的一层衣裳,也依旧会感到刺骨的寒凉,而且马车里还有火炉正在烧着,马车外的环境可想而知。

    寒冬无厚衣,肚饿无暖食,为了生计漂泊在外的老人与他年幼的孙儿是如此的可怜。

    李映池担忧极了,这样的天气,他们能如何在外生存下去。

    “系统,我能救他吗?”

    系统的声音平静又冷淡:“救他不符合小世子的人设,是不被允许的。”

    在绑定一个宿主之前,系统会扫描他的所有数据,李映池是他特意挑选出来的人。

    一个脆弱、单纯、极为心软的人,是那种最容易被操控的类型。

    能够很好的听从它的指令完成任务,让世界线变得完整,所有停滞不前被禁锢在原地的东西都能得以解脱。

    不仅模样漂亮,还意外的能够吸引主神灵魂碎片的注意,这对系统来说是意外收获,因为这显然能够让它收集主神灵魂的进度加快许多。

    但有一点,它似乎忽视了。

    他的宿主虽然脆弱、柔软,容易受人摆布,但有时,容易心软的特点会使他变得特别执拗。

    “那怎么样,才是被允许的呢?”

    少年还在分析着,试图找出人设的缺漏:“一点点银钱对于小世子来说根本不算什么,那我给他们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系统,我觉得……”

    弱小又倔强。

    好似系统如果不答应他的话,就会一直找理由说下去,直至它妥协。

    形状漂亮的唇瓣紧紧地抿着,粉意压出些苍白,眼尾下垂。

    外人看起来冷漠恶劣的小世子,正为了陌生人而与它这个掌握了小世子生死的系统较劲。

    系统罕见的沉默了会,最终,它似叹了口气:“您可以救他们,但要按照我说的去做才行。”

    马车旁,车夫偷偷抬头看了眼车内,又赶紧低下头,心中惶恐惶恐不安。

    因为他站在这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他车内的两位贵人却始终没有回复。

    内心挣扎了会,正当他犹豫要不要开口时,里面的人突然发话了。

    “走吧。”

    小世子抬起手,轻挥了挥,示意车夫把车帘放下,好似毫不在意那巷子里的两人。

    “难道见到什么人都要帮吗?本世子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

    口吻轻蔑,恶劣至极。

    天色阴沉,车内唯有一丝昏黄火光,当车帘被放下,周鸿烟再也无法窥清身旁人的模样。

    马车再一次开始行驶,碾压过雪地发出些声响,不算扰耳,但周鸿烟心中却烦躁不已。

    他看向靠在窗边的人,情绪不明,“你当真不去救人?”

    “恩?”小世子从喉中发出一声疑问,依旧保持着原来闭目养神的状态,轻笑:“这是什么问题?”

    “什么救不救的,人迟早要死。将军你上过那么多次战场,手刃多少鲜活生命,怎么此时反倒来问我救不救?”

    恍惚间,周鸿烟似乎又回到了初见李映池那天,他也是用这样满不在乎的态度,在大街上纵马,取笑行人慌张逃窜的模样。

    原来自始至终,李映池都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令人厌恶的纨绔。

    周鸿烟自嘲般地轻呵了声,为自己这段时间被蒙蔽的样子感到丢脸,也为自己松动的心脏感到不值。

    他闭了闭眼,低哑深沉的声音满含失望:“是我错看你了。”

    这一句话来得莫名,李映池没有听出其中情绪,他神情微怔。

    良久,他嗤笑一声:“少将军莫不是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怎么还想着管教起本世子来了,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周鸿烟没再说话,李映池只当他不敢顶嘴,并没有在意。

    那位性命垂危的爷爷总让他想到自己的父母,最为他们担心的始终是自己的亲人。

    他离开父母后,不知父母是否整日以泪洗面,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这次帮助了人,让他心中好受了许多,心情难得如此愉快。

    希望今后,那位老爷爷,也能和自己的孙儿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

    -

    路行至一半,周鸿烟突然下车,惊得车夫急忙勒马。

    “少将军,您去哪啊!”

    周鸿烟头也不回,只一股劲地往回走,车夫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

    李映池眉头微皱,不知这人在闹什么,心中暗想,难道今日他终于无法忍受自己了,以此表达不满吗?那是否说明他最近做得还不错?

    “莫要管他,直接回府。”

    听见小世子不耐烦地吩咐后,车夫急忙应好。

    马蹄踢踏声重新响起,风雪中,一身单薄黑衣身材伟岸的男子与装饰华丽的马车背道而行。

    行驶间,依稀可见马车内的贵人身上突兀地盖着件墨色披风。

    当天晚上,守夜的侍卫发现少将军临近半夜才一身酒气的回了王府。

    只不过没有去春池院,而是回了之前的客房。

    无人起疑,只当小世子终于良心发作,把人放出了春池院。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小世子也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内心感叹着周鸿烟终于听了他一次话,说让他滚出春池院就真滚了,只可惜没有真的住到下人房里。

    也罢,毕竟是个将军,要面子些也正常,他没必要逼得那么狠。

    小世子摇了摇头,暗想,任务虽然重要,但小命也要保护好。

    只有周鸿烟才知晓他今夜有多煎熬。

    他跳下车后,先是去了那个小巷子中,想要去寻那个老爷爷,但可惜的是他并未寻到踪迹。

    夜深后风雪愈发大,视野也变得极为有限,他只得作罢。

    孤身一人坐在酒楼时,他想起这几日与小世子相处的种种。

    他内心似有冰火相容,两不相让,灼烧着他整个人,苦闷难言。

    想起小世子睡着时的娇憨可爱,想起小世子发脾气时的骄矜模样,想起小世子被他戏弄得眼尾泛红的时刻。

    又想到在刚刚马车上小世子毫不在意的话语。

    好似一个巴掌将他从梦中扇醒,随即坠入深渊,将他之前的所有行为都衬得像个笑话。

    酒一杯接着一杯,杯盏碰撞,声音清脆又零碎。

    月影映入酒里,也醉得摇曳。

    周鸿烟想起谁的眼睛,也是这样清澈又醉人,总是含着些不自知的无辜诱人,像他的名字一样,映着一池春意。

    波光粼粼,却若即若离,如同为他准备的一场海市蜃楼的美梦。

    第11章

    眼盲小世子(十一)

    那一日过后,李映池鲜少再与周鸿烟有交流。

    虽说白日里周鸿烟依旧会跟随在他身边伺候,但面对他的训斥和责骂,周鸿烟却并不作回应,两人好似陷入了冷战般的局面。

    这未免有些荒谬了,每每想到“冷战”二字,李映池便会忍不住打寒颤,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与周鸿烟从未和谐相处过,何来冷战一说。

    只是最近的周鸿烟真的有些反常,面对着他时,周鸿烟不再是之前那种不耐烦的态度,很少再口出狂言惹他不开心。

    相反,这几日他安排下去的任务,周鸿烟都有去完成,只是很少再开口说话。

    若不是近叶与他说,周鸿烟总是冰冷着一张脸干活,似乎他下一刻一个不爽立马就会将他给揍了。

    他都快以为周鸿烟是如此心胸宽广之人,面对强压自己做奴仆的人也能放下心中芥蒂,尽心尽力地照顾他。

    只可惜这是在王府里,周鸿烟不敢下手,只得忍气吞声地伺候着他。

    想到这,李映池靠在贵妃椅上懒懒打了个哈欠,突然有些心疼周鸿烟,想要做主角还真是不容易啊。

    与自己讨厌的人每日相处,还不能翻脸走人,只能憋屈的待在这儿。

    -

    小世子午后容易犯困,通常会在屋内的贵妃椅上小憩一会。

    近绿与近叶燃上助眠熏香,替小世子盖上薄毯后就准备要退出房间。

    临走前瞥见站在一旁的少将军,等了片刻,见他表情冷淡,并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二人对视一眼,只得悄悄把门掩起,脚步轻悄地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里渐渐漫出清淡的熏香气味,混合着小世子身上独有的甜香味,有种说不出的好闻。

    略沉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冷冽目光落在睡在贵妃椅的人身上。

    小世子被毛绒绒的薄毯盖得严实,只露出一张泛着些可爱的粉晕的小脸。

    他睡得很熟,连身旁有人靠近也并未发现。

    周鸿烟低下身,目光细细描绘着眼前人的模样,只觉内心从未如此复杂过。

    眼前的人相貌哪怕在整个燕都皇城也是数一数二的,虽看上去如初雪般纯白无垢。

    但他知晓这样一个漂亮的模样的人,心却是极为黑的。

    可就算他知晓又如何?

    周鸿烟这几日故意疏远李映池,本意是不再与李映池有过多纠葛。

    但每每听见他懒懒地用那绵软嗓音唤“周鸿烟”三字,便觉得心中酥麻,双腿不听使唤地走了过去。

    等他清醒过来,再次想要远离时,视线却总是不自觉落在小世子身上。

    比起想要疏离的念头,心中更为强烈的竟然是想要去抱抱他。

    想知道他不在的时候,李映池睡得是否安好,是否会想念他。

    一瞬间,他整个人好似被一分为二,一半的他拼命想要远离,可一半的他却甘愿沉沦于此地。

    为什么他会无法拒绝一个他所讨厌的人?

    为什么李映池如此吸引他?

    周鸿烟目光深邃,晦涩不明。

    想要他睁开眼睛看见自己,想要他的眼里只有自己。

    眸光极尽克制,却又充满侵略性。

    直到小世子忽地翻了个身,他才如梦初醒般停止动作,手似被烈火灼烧,惊得他急忙收回手。

    周鸿烟猝然站起,而后大步向门外走去,仿佛屋子里有洪水猛兽,即将要吞噬他。

    如此不堪的人,怎么可能会吸引到他!

    周鸿烟恼羞成怒,步伐匆忙,房门被他关得嘭嘭作响,惊得原本就睡得不算安稳的小世子从睡梦中醒来。

    “这是怎么了……好吵。”

    小世子迷迷糊糊地嘟囔着,他睡意未散,说完话,又藏入薄毯之中,只露出半个小脑袋。

    周鸿烟默默走了回来,轻轻合上了刚刚被暴力对待的门。

    -

    日子就这样在周鸿烟的内心挣扎和小世子的毫无所觉中过得飞快,周鸿烟仍在单方面僵持着,鲜少愿意与小世子说话。

    李映池依旧如之前那样使唤着周鸿烟,但想着最近周鸿烟越来越阴晴不定的脾气,便没敢太过火,过于贴身的活都让近绿和近叶做了。

    于是周鸿烟一般只有白日才能见到小世子,而且大部分时间只能在旁边等着小世子吩咐,近绿与近叶一来,他便只能干些杂碎的活。

    例如给小世子端茶倒水,站着守门之类的,连小世子的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小世子无法视物,不知道在这之后周鸿烟的面色那才叫一个吓人。

    近绿和近叶一靠近小世子,周鸿烟就会死死地盯着她俩。

    吓得近绿和近叶白日伺候小世子的时候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不敢放松,不明白她俩哪里惹到了这个少将军。

    眼看就快到三皇子府上宴会的举办时间,顺亲王妃知晓她的宝贝世子要去参加宴会,特地给他挑了许多新衣裳。

    都是从王府库房中挑的最为华丽珍贵的布料,送去铺子里。

    再由着专用的成衣匠按照小世子的尺寸量身定做,最后再由王妃过目后,选出最为顺眼的几件让小世子挑。

    虽说已是由王妃挑选过,但留给李映池挑选的数量依旧不少,不过好在他不需要出门试衣,只需要在府中试穿几件便好。

    反正他看不见,衣服美丑他哪能分辨,随意选一件便是了。

    李映池刚这样想完,近叶便看出了他的意图,捂着嘴偷笑着:“世子,王妃吩咐过我们,必须要看着您把所有的衣裳全试一遍才行呢。”

    “……本世子又没说不试。”

    李映池眼皮一挑,端得一副理直气壮的正经模样。

    等真要试穿时,近绿和近叶却犯了难。

    小世子骨架虽小,但身量却并非不高,看着比周鸿烟矮了一个头还多,却也有一米七五,咳,近一米八十的身高。

    而几位侍女将将一米五左右,想要给小世子换衣实在不甚方便,现下也不好让小世子坐着换衣。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半晌,门边处的男人突然开了口。

    周鸿烟僵着个俊脸:“我来吧,连个衣服也穿不好,真是没用。”

    李映池当然不会觉得这是在说他屋子里的侍女,只觉得周鸿烟是在嘲讽他。

    他眉心微蹙,不满道:“本世子现在没办法穿好衣服,还不是拜你所赐?”

    “周鸿烟你可真是嘴比手巧,只可惜又不中听又不中用,在我院子里做了半个月的活还没服……啊!。”

    李映池站在原地,突然被一股力拽向前去,这一下直接惊得他话断在口中,只剩一声惊呼。

    “周、周鸿烟你作甚!”

    “给世子试衣。”周鸿烟拿着新衣裳,剑眉微挑,“只可惜我手不中用,还请世子多多担待了。”

    本是寒冷的季节,屋内燃着炭火,李映池一遍又一遍地穿换着衣服,竟也不觉得冷,身上反而闷出了些薄汗。

    试衣服实在累人,如同做了点力气活似的。

    李映池站久后便半靠着周鸿烟,晕晕乎乎地听着几位侍女对衣裳的评价。

    身上的重量突然增加了许多,周鸿烟不动声色地将小世子往怀里揽了揽,半抱着人。

    近日一贯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了几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心中却还暗想着,这可不是他想抱的。

    只可惜近绿几人很快选定了一件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直裰,小世子终于得以坐下,但几人左看又看,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近叶上下打量了眼小世子,又看了看周鸿烟,好一会儿,她突然拍手:“知晓了!是缺了佩饰啊!”

    佩饰?

    李映池愣了下,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忽而眉眼带笑,不怀好意:“你们觉得若是本世子腰间配上个玉佩该是如何?”

    “玉佩?世子想配何种颜色的玉佩?”

    “啊。”小世子粉润的唇瓣微微弯起,“就是那种祖母绿吧。”

    “要是没记错的话,少将军就有这么个玉佩。”

    “本世子觉得,那玉佩与我甚配。不知少将军可否割爱?”

    随着话音响起,周鸿烟的视线落在了李映池身上。

    至于那带着挑衅口吻的内容,他充耳不闻,只独独看向一处。而后,他思绪停滞,几乎快要答应将玉佩给出去。

    可下一刻视线上抬,却骤然发觉小世子唇边轻佻的弧度。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毫不在意的态度。

    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总是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他,小世子的本质是如何恶劣。

    话语哽在喉头,周鸿烟声音有些嘶哑,他道:“世子不是说过不稀罕我的玉佩吗?祖母绿太俗,世子还是另寻一物吧。”

    虽不是很意外,但这样直白的拒绝还是让李映池嘴角僵了僵。

    他轻哼一声,轻玩着衣带,不再说话。

    室内突然安静了下了,近绿与近叶偷偷对视一眼,又慢慢低下头。

    怎么莫名觉得坐立难安呢?

    这时,春池院突然被人敲响了门——“世子,徐公子托奴才给您送了些东西。”

    徐柳清?这个时候送什么东西给他做什么。

    李映池微微坐直了身,唤道:“进来吧。”

    近绿接过来人带来的物品,回到屋内,小心拆开后,她惊讶地轻呼了一声。

    徐柳清送来的是一封信,和一块成色极好的和田白玉做成的玉佩。

    “小世子,徐公子送来了一封信。”说到这,近绿咽了咽口水,声音发紧,“还有一块很漂亮的白玉玉佩。”

    “哦?”李映池感兴趣地眨了眨眼,“玉佩先给我吧。信呢?念吧。”

    近绿完全不敢看站在一旁的周鸿烟,她将玉佩小心放入世子的手中,便赶紧开始念信。

    “世子亲启……”

    “……柳清自知资质甚平,在燕都未曾为世子效力过一二,内心愧疚。”

    “此次出行匆忙,便不再与世子再作告别。他日归来,柳清还望世子赏面,与柳清畅谈共饮。”

    徐柳清怎会突然离开燕都?

    按照剧情来说,他此次会与自己一同前往宴会,随后靠着自己这层关系,开始发展燕都的生意才是。

    李映池秀眉微皱,眼睫轻颤,不知这突发的情况是何原因,连忙唤出系统。

    在系统口中得知这并不会影响主线剧情后,终于放下心,便不再多想,摸着手中的玉佩,问道:“他可有提起这玉佩?”

    “玉佩……”近绿顿了顿,觉得身旁少将军的视线若是能杀|人,她此时已经灰飞烟灭了,“此玉甚美,赠与世子,还望有幸能被世子佩戴。”

    手中的玉摸起来细腻温润,李映池虽不懂玉,也知这玉佩大抵是极其珍贵的,就这样平白无故的送给了他。

    他刚想夸徐柳清大方,又突然想起自己选好的衣衫正好缺着佩饰,暗叹这徐柳清真是及时雨。

    小世子眉眼弯弯,握着白玉的手比玉还要白得莹润,却毫不自觉,“这样好的白玉,配本世子的衣衫是否正好?”

    第12章

    眼盲小世子(十二)

    侍女无不应是。

    抛开玉佩模样如何不谈,小世子的样貌摆在那儿,无论他如何乱搭乱配,都是十分好看的。

    更何况这白玉是徐柳清精挑细选后,亲自监工制作出来的玉佩。

    近叶夸赞道:“这白玉与小世子的月白色衣衫极搭,雕刻的花纹也是栩栩如生,奢华大气,徐公子真是有心了。”

    “确实是有心了。”李映池软软地招了招手,“替我戴上看看吧。”

    玉佩被系在腰间,小世子若有所觉地低下头。

    几缕发丝随着动作掠过他的脸颊,玉佩摇晃,一时间竟分不清是玉衬人,还是人衬玉。

    旁边站着的小侍女们就这样看呆了眼,脸泛红云,直到近绿瞪了眼她们,她们这才低下头。

    近叶伸手揽起小世子散落的发丝,动作轻柔的抚平翘起的几缕,眉眼含笑。

    “世子真是长大了,越来越招女孩们喜欢了。”

    近叶与近绿是双生子,自小就陪伴在小世子身边,近绿性格活泼许多,但近叶作为姐姐性子沉稳,待小世子就如同待自己的弟弟那般呵护。

    小世子自知近叶待自己好,对她也如长辈那样亲近,听见她这样说,眉心微紧,却也没不高兴。

    “我要招女孩喜欢作甚?”

    近绿偷笑了声,接过话:“是说小世子您模样风流倜傥,小姐们看了都忍不住芳心暗许呢。”

    这话说得讨巧,小世子睫毛不自然地快速颤抖了下,唇瓣抿着,有些难为情。

    平日里小世子虽顽劣不堪,但面对亲近的人总还是小孩子脾性。此时听了近绿的打趣,便害羞得说不出话来。

    “说起来,小世子年纪也不算小了,是该考虑考虑了。”近叶轻拍近绿,没有什么责怪的意思,又望向小世子,缓声问道。

    “世子可有钟意的女子?”

    她突然想到,虽然小世子喜好玩乐,但总是不碰情爱的。

    这让她有些担心,别家少爷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可时至今日,春池院中竟连一房小妾也无。

    这直白的问题惊得李映池一愣,葱白指尖无意识地摩擦着衣料,透着些青涩的紧张。

    好一会儿,他才红着耳尖,呐呐答道:“并无。”

    随即又装作生气,试图转移话题,“问这作甚,你们是没事干了吗?竟然敢拿我打趣。”

    周鸿烟站在一旁,眼神随着小世子的话语,落在那红得滴血的耳垂上,眸色幽暗。

    近叶嘴角含笑,忙凑上前安抚小世子,解释道:“小世子莫气,奴怎么敢拿世子打趣呢。只是盼着小世子早日娶亲,奴也好沾沾喜气。”

    “王妃之前还说着,盼着想抱个孙女呢。”

    话题突然就转向了一个李映池从未接触过的方面,他听得晕乎,耳朵里捕捉到“娶亲”二字,不知如何回答。

    王妃和自己的侍女所言情真意切,难以拒绝。

    谁家家长不盼着自己的孩子早日成家,现下盼他娶亲也确实合理。可他心中明白他只是来做任务的,任务结束后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李映池斟酌着回答,“我……”

    有人突然打断了他,周鸿烟皱着眉,语气不耐,“毛都没长齐,娶什么亲。”

    屋子里一静,几个侍女默默低下了头,近叶收敛了脸上的笑,为这冒犯的行为心生不喜,却不敢顶撞这位少将军。

    李映池还记得刚刚这人是如何拒绝自己的,此时居然还刚当众骂他。

    这个主角真的是好生过分。

    从未有人敢如此对着他说话,小世子一听便有些生气了,训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当着我面这样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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