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不是纯粹的痛,也不是绝对的痒,又都参杂了一点。额头抵在胳膊上,我紧紧握住拳头,努力抵御着喉间随时随地都要冒出来的声音。

    身体在沈鹜年的搓揉下如同一节干燥的木头,渐渐发热,再是发烫。

    等意识到自己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一瞬间清醒过来,面颊发麻,头脑发胀,后背在短短几秒内沁出一层细汗。

    我竟然……

    羞耻和恐惧霎时裹挟了我,叫我上一刻还畅游在温暖的泉里,下一刻便跌进冰冷的万丈深渊。

    所幸,沈鹜年并没有发现我的异样。

    “你出了很多汗,这么疼吗?”掌根推揉肩胛的动作停下,沈鹜年微微俯身,凑到我耳边问,“要暂停喝点水吗?”

    不行不行!现在坐起来绝对会被发现的!

    “不用!”我回答得又急又快,生怕晚一秒沈鹜年就把我扶起来了。

    要是被他发现我好好上个药就能……一定会把我当做变态。一想到那种可能,我就怕到不行,感觉自己只要一放松,就要哽咽出声。

    “那我就继续了。”说着,沈鹜年的指尖滑过我的脊背,来到腰际靠近裤子边缘的地方。

    那块地方想是没有肩胛那里严重的,因为疼痛感更少了,全是酥酥麻麻的痒意和热意,让我刚松懈下来的身心,又再次掉进绝望的深渊。

    无耻……

    从没有哪一刻,我会对自己身为男性这件事这么深恶痛绝的。

    我试着去想些别的,可腰上的手存在感实在太强,思绪一旦飘远,每每又会被那只手猛地按回来,掀起阵阵止不住地战栗。

    最后,我觉得自己实在不行了,撑起点上半身,反手握住沈鹜年的胳膊,不让他再继续。

    “我……剩下的我自己来吧。”我努力平稳声线,压抑久了的嗓音却仍不由自主地染上湿润的喑哑。

    他看了眼我的腰,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我的下身。

    我做贼心虚地紧了紧他的手,忙道:“能不能给我倒杯水?”

    沈鹜年收回视线:“当然。”

    目送对方进到厨房,我一下跳起来,将宽大的T恤放下,遮住自己不太检点的部位。觉得不够,又抱了只抱枕在腿上。

    没多会儿,沈鹜年端着杯温水回来。

    “你睡前可以看会儿电视,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就不陪你了。”

    我接过水杯,润了润嗓子,很顺嘴地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他一挑眉:“你这么快就想履行助理职责了?”

    我脸热起来,不去看他:“不要算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替我工作,任谁看了都要说我虐待员工。你这几天好好养伤,等你伤好了……”他的指尖轻轻挑过我的发梢,“我用得到你的地方会有很多。”

    下身的反应没了刺激来源,几分钟便消下去了。怕打扰到身后办公的沈鹜年,我没有看电视,只在沙发上看了会儿书。

    沈鹜年的书不是杂志就是些外国原文和诗歌,我纯当练自己的四六级水平,捡了本英语艰难地啃了个把小时,看得眼睛酸涩,太阳穴胀痛,闭上眼都幻视那些英文单词在我眼前绕来绕去。

    怕仅剩的那只眼睛也瞎了,我与沈鹜年打了声招呼便回之前一直住的次卧睡觉了。

    半夜起床上厕所,沈鹜年已经睡下,外头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

    我一踏进去,鼻端就闻到一股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简直像整个房间都被消毒水泡了一遍,进去一回,身上的细菌都要死三成。

    这到底是洒了多少消毒水啊。我迷迷糊糊心里嘀咕道。

    由于睡得早,翌日七点我就醒了,沈鹜年的房间静悄悄的,该是还在睡。

    我摸索着使用咖啡机,又从冰箱翻找出自己要的食材,磕磕绊绊学着沈鹜年做起西式早餐。

    摊蛋饼时,因为第一个有些糊底,第二个我就格外注意火候,可以说是心无旁骛。

    所以当沈鹜年从后面握住我的手时,我着实吓得不轻。

    “可以翻了。”要不是他把控着力道带动我翻锅,我能把蛋饼翻到他身上。

    “你以后能不能靠过来的时候出个声?”我按着心口问。

    他搂着我的腰,懒懒应了声,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吃完早餐,沈鹜年送我回了学校,本来他还想随我一同回寝室,但我没让——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能自己做的事还是要自己做。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没带寝室钥匙,只能让宿管阿姨给我开门。

    “你放心,他们都不在寝室,你想拿什么只管拿。”阿姨找钥匙开着门,看了我一眼,叹息道,“作孽啊,怎么能把你打成这样。”

    大一的时候,我帮阿姨修过一回手机。

    其实手机也没坏,就是被她自己不小心把网络关掉了,她不会弄,只能求助在她看来无所不能的大学生。

    我很快替她重新设置好,那之后,她就一直对我很客气。

    “你是个乖囝,比那几个乖多了,阿姨都是知道的。”她开了锁,放我进去,“无论怎么样,阿姨都相信你!”

    自踏进宿舍楼就分外沉重的心情,拨云见日般,忽然就轻松许多。

    纵然这世上有像王向阳那样卑鄙下流的人,但也有很多如沈鹜年和阿姨这样的人,会无条件地信任我,这样一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阿姨,你以后不要这么随便相信别人哦,不是每个给你修手机的都是好人的。”我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再丢脸地掉眼泪,语气也是尽可能地轻松,“我这都是小伤,王向阳那货比我伤得重多了,要不是您来了,我非把他打个半死。”

    “哟,你本事大死了。”阿姨没好气道,“和气生财,年轻人别老是那么暴力。”

    取出自己的背包和行李箱,我把能装的东西都装了进去,笑着回道:“知道了阿姨。”

    手上拖着一个手提行李箱,身上背着背包,我敲了敲沈鹜年的车窗,示意他开后备箱。

    “这就是你的所有家当?”他直接下了车,帮我把行李箱塞进后备箱。

    进到车里,我系着安全带道:“衣物能蔽体御寒就行,我的那个马……马什么洛需求?”

    “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沈鹜年秒回。

    “对,我的马斯洛需求还停留在低级阶段,整日为了满足生理需求而奔波,积累不起来什么家当。”

    马斯洛需求一共分为五个阶段,最底层是诸如吃饭睡觉等这些维持个体生存的生理需求,当生理需求被满足,再往上一层,是对安全的需求,如此层层递进,当所有需求都被满足后,最高一层,便是自我的实现。

    马斯洛认为,人的动机是由需求决定的,每个阶段都会有一种需求占据主导。

    而处在底层的我,努力求生便是我现阶段的主要目标。

    “小可怜。”沈鹜年对我的现状简明扼要地给予评价。

    我发现,他真的好喜欢给我取各种昵称,什么“小哭包”、“小骗子”、“小朋友”,现在又是小可怜。

    我总觉得他不是因为我年龄小才在前面加一个“小”字,但没有证据。

    “不可怜。”我望着车外景色,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并不可怜,“这个世界上,比我可怜的大有人在。我能生在和平的国家,能够在江市上大学,就这两点,已经好过很多很多没有学上,还处在战争中的人了。”

    身旁的人安静下来,久久没有再说话。

    半小时后,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周围的景物越来越陌生,这不是我们回公寓的路。

    我不解地看向沈鹜年,问他去哪儿。

    沈鹜年并不直言,只是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去满足你的生理需求。”

    第23章

    是憋太久了吗?

    沈鹜年最终驱车带我到了一家商场,这商场位于江市滨江河畔,市中心的中心区域,周边全是世界级的摩天大楼,可谓寸土寸金的地段。

    我并没有来过这家商场,但因为就在江市美术馆附近,之前出地铁总是会路过,所以只是看外观我就认了出来。

    沈鹜年将车开到地下一层入口,一下车便有商场工作人员上前,自他手里接过钥匙,代客泊车。

    随后,我们在另一名员工的指引下刷过几道门禁,到了一部VIP专用电梯前。

    “两位请。”穿着迎宾服的工作人员挡住电梯门,弯腰请我们进入。

    沈鹜年犹如闲庭信步般,双手插在口袋里,就这么走了进去,一转身见我没跟上,有些意外。

    “怎么不过来?”他微笑着伸手。

    那只手指骨匀称修长,甲盖饱满有光,腕部戴着一只金属机械表,每一处都与这里相得益彰。

    我迟疑着将手放上去,明亮的光线下,一瞬间便看到了差距。

    因为收拾包厢总是不可避免地要接触洗涤剂,加上天冷,我的手上满是毛刺和蜕皮,是一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手。

    沈鹜年轻轻一扯,我不由自主便跨进轿厢。

    古铜色的电梯内,对着门的一整面厢体犹如镜子般清晰映照出我与沈鹜年此刻的模样。

    他衣冠楚楚,气质出众。反观我,脸上的青紫就不说了,穿得是三四年前杜敬川淘汰下来不要的羽绒服,里头的羽绒完全憋下去,保暖效果也不好,脚上鞋子是街边买的五十块一双的小白鞋,好些年穿下来,早就已经成了小黄鞋,站在沈鹜年身旁,是做朋友都觉得不配的程度。

    遥想不久前,我还分析过白祁轩为什么和沈鹜年做朋友会觉得累。

    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身为“别人家的孩子”,从来都是自信骄傲,被人崇拜,被人夸赞的那一个,突然有一天遇到了真正的天骄,什么都压他几头,怎么会甘心就这样被人比下去?白祁轩累是因为一直不停地想要追赶,甚至超越。

    而我,目前连累的资格都没有。

    猎豹和狼赛跑,尚且有些看头。猎豹和兔子赛跑,大家只会觉得可笑。

    “在看什么?”电梯内就我们两个人,我干什么看哪里,沈鹜年一眼便知。

    我收了收心神,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电梯“叮”的一声,显示已到达顶楼。

    “你都要做我助理了,身为老板,怎么能不为你置办些行头?况且……”电梯门缓缓开启,他往外走去,“你好好打扮,才能讨白祁轩喜欢。”

    口袋里的手一下收紧,我竟然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我们之间还有个实验。

    “沈先生您好,请问今天是想看些什么商品?春季男装还是……”一名穿着西装,胸口佩戴“客户经理陈品”名牌的瘦高男人手捧一台平板电脑,早已在外等候,与沈鹜年说话时,全程微弓着腰。

    “今天不是我购物,”沈鹜年意有所指地往后瞟了我一眼,“是为我们家孩子选购新衣。”

    陈经理一愣,这才注意到坠在他们身后默默无声的我。

    他对着我的脸张了张口,明显地斟酌了两秒,才最终选定我的称谓:“小少爷平时都喜欢穿什么样的风格?您告诉我,我来为您安排。”

    小少爷……果然是吃这碗饭的,亏他也说得出口。

    “喜欢穿便宜的,越便宜越好。”我缩在羽绒服里,小声说着,“超过两百的衣服我穿着过敏。”

    “这……”陈经理一脸为难,求助似的看向沈鹜年。

    “别听他的,把适合他这个年纪的春季新款全都拿来让他试一试,再叫‘会经年’的老师傅过来,替他量体,做两身西服。”沈鹜年逐一下达指令。

    陈经理连连称是,平板上一顿操作,随后将我们引到了一间装修奢华复古的VIP包厢内。

    地上铺着厚实的绿色地毯,深色的实木护墙板往上是淡淡的橘色墙纸,巨大的格子窗户外,江市的地标性建筑近在眼前。包厢内不仅有更衣室、洗手间,更有餐桌、沙发等一系列家具。

    得亏了沈鹜年,我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开了眼了,原来有钱人买衣服是不需要到店里一家家去选的。

    上过茶水点心,只过了十几分钟,陈经理就去而复返。足足六排挂满衣服的移动落地架跟在他后头,浩浩荡荡地被人推进来。

    “去试吧。”沈鹜年优雅地端着茶杯,指了指那些衣服。

    一众花花绿绿的衣服前,我跳过那些颜色太亮的,有许多金属铆钉的,状似随意地摸了摸其中一件模样十分质朴,面料也平平无奇的白色卫衣,然后翻开它的吊牌看了眼。

    四位数。

    我努力瞪大了仅剩的那只眼睛,再三确认价格无误,烫手地把衣服又挂回去了。

    “这也太贵了。”我回到沙发旁,试图劝说沈鹜年离开,“3999,这钱够我网上买几年衣服了。”因为怕陈经理听到,我刻意压低了声音。

    “也不是全部买下来,你试过觉得不错的才买。不是你说的吗?钱该用的时候要用。”沈鹜年言语坚决,并未被我轻易说动,“我的客户不是享誉全球的艺术家,就是身家上亿的富豪们,你见他们,难道要穿这样一件干瘪的羽绒服和……”他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托着托盘,向下看了眼我的脚,“洗得发黄的球鞋吗?”

    立时我便被他说得有些脸热,又因为他说得在理,完全没办法反驳他。

    “那……那你从我工资里扣吧。”

    反正沈鹜年包食宿,我平时不用什么钱,几个月没工资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我翻翻捡捡,企图从六排衣服里挑出几件三位数的,哪怕是999也行。以至于十分钟过去,一件衣服都没选出来。

    陈经理跟在我后头,笑容已经有些僵硬,沈鹜年看不下去了,轻叹口气,放下白瓷茶杯。

    “我来吧。”他走到一排衣架前,以高于我几倍的效率一件件衣服筛选过去,“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每拿下来一件,陈经理便在一旁接着。

    一排衣架挑完,沈鹜年一指更衣室,示意我:“去试吧。”。

    “这边请,小少爷。”陈经理笑容殷勤地从衣服堆里伸出手为我引路。

    更衣室黑洞洞的入口犹如一张狰狞的血盆大口,明晓得此去凶多吉少,我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向它。

    刘邦当年赴“鸿门宴”大概就是我这个心情吧。

    不停告诉自己“试了又不一定要买”,接过陈经理递来的衣服,我悲壮地大步跨进更衣室。

    起初我还有闲心关心价格,心里评价下衣服的面料和款式,可后来试得多了,我变得麻木起来,慢慢成了没有感情的试衣机器,几乎是陈经理拿给我一件,我就换一件。换好了,在沈鹜年面前转一圈,他点头,衣服就挂到左边的空衣架上,说“下一件”,就回去再换。

    六排衣服的试穿量不是一般大,中午在VIP室吃好饭,我还没消化,下午又再继续。

    穿好新的一件衣服,我刚想出去,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好像标签反了。

    但扣子明明是在前面的啊?

    我琢磨了下,发现这件白色的衣服竟然扣子在后头的,而且扣上扣子后,肩胛那边有一大块的镂空。

    我试着反手去扣,但每粒扣子上都有一朵白色的丝带蝴蝶结,自己一个人操作很难扣上,于是从更衣室探头出去:“沈鹜年,这衣服扣子我扣不上,不然就算了吧?”而且这款式属实有点过于前卫了。

    不等沈鹜年应声,我缩回去就要把衣服脱了。由于最下面几粒扣子先前被我卖力地扣上了,如今要解,又是一番体力活。

    正做着斗争,更衣室的门被轻轻叩响,沈鹜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开门。”

    我放弃与扣子做搏斗,连忙将门开了,随后背对着他道:“你快帮我解开,这衣服不仅难穿还难脱。”

    “我看看……”沈鹜年指尖的温度比我的体温还要高上一些,落在肌肤上,很容易辨认,“确实有些难解。抱歉,刚才只看了前面,没注意后面。”

    指关节不住磨蹭着后腰,一股酥麻从下往上直蹿天灵盖,我不可抑制地打了个颤,昨晚擦药的记忆再次浮上脑海,整个人都凝滞住了。

    怎么回事啊?是憋太久了吗?怎么动不动就……

    平日里忙着打工,也没有什么私人空间,我这方面的需求一向很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寡欲的人,难不成正好相反?

    一时分心,身体和大脑成了两条并线,大脑还在思考形成这种状况的原因,身体已经不管不顾向前软倒,从鼻腔里发出引人遐想的轻哼。

    “怎么了?碰到你伤口了?”腰间被身后伸出的结实臂膀勾住,沈鹜年的声音满是忧心。

    我如梦初醒,忙不迭地摇头:“没有,就是站久了,腿……腿有点麻。”

    沈鹜年确定我站稳了,松开腰间的手道:“那我们等会儿选完衣服就回去吧。”

    替我解完扣子后,沈鹜年便出去了,我强撑的一口气也因他的离去彻底泄尽。

    一屁股坐到更衣室的凳子上,我向下看了眼,怒从心头起,指着不安分的小老弟低声警告道:“你这两天安分点,等过两天……我找机会让你放松一下。”

    试完了六排衣服,本以为就此结束了,谁想还有位量体的老师傅等在一边。

    老师傅看着有六七十岁了,头发全白,双手枯瘦,但动作麻利,精神矍铄,不过十多分钟,便将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尺寸全数量好。

    他记过数据就退下了,而此时我回头一看,惊悚地发现左边那排衣架竟然全空了。

    “衣服呢?”我捂着心口问沈鹜年。

    “打包送家里去了。”沈鹜年不以为意地捻起点心架上一块巧克力递到我嘴边。

    我下意识地张嘴,一边痛心疾首,一边又为口腔里迅速融化的甜蜜滋味惊艳不已。

    “好好吃哦……不是,那得多少钱啊?”我开始回忆衣架上大概有几件衣服。

    “晚上想吃什么?”沈鹜年顾左右而言它,往VIP室外走去。

    我急急追上去:“五万?十万??你……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打一辈子工?”

    一路我都在逼问沈鹜年那些衣服的确切价格,而他始终守口如瓶,怎么也不肯说。

    回公寓前,我们俩还在生鲜超市停了下车,买了接下来几天的食材。本来我想付钱的,但摸了口袋才想起来,沈鹜年还没把手机还给我。

    两个人大包小包回到公寓,一出电梯,远远就看到两个眼熟的,但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焕臣?”我拎着袋子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裴焕臣原本与保镖一道蹲在地上,见我回来了,幽蓝的眼眸一亮,从地上起来,笑得天真无邪道:“我听说你被打了,特地来探病的。梁先生说,关心好朋友是人类的必修课。我要成为人类,就必须学会关心别人。”

    像是为了应证他的话,他一说完,身后的高大保镖便朝我展示了手里的豪华果篮。

    “这是探病礼。”保镖粗声粗气地说道。

    第24章

    不能对坏人动用私刑

    现在的状况有些奇怪。

    沈鹜年同保镖先生在厨房准备晚餐,留我与裴焕臣两人相对坐着。

    桌上的陶瓷碗里是洗尽切好块的各色水果,我们每个人面前还各有一盏精美的欧式茶杯,但茶杯里既不是茶,也不是咖啡,而是纯牛奶。

    裴焕臣说梁先生认为他不该摄入太多咖啡因,那样对他的身体不好,所以他只能喝牛奶。

    而我,算是和他差不多的原因——沈鹜年觉得晚餐前喝茶不利于消化和睡眠,让我喝牛奶就行。

    分明已经成年很久了,我却总有种桌上是两个还在被监护人管控的小孩子的错觉。

    “这才周一,我的事就已经传开了吗?”端起杯子,我盯着里头白色的液体看了片刻,在入口前猜测它应该加了蜂蜜。

    “你的两个舍友到处说你的事呢。”裴焕臣挑了粒葡萄塞进口中,咀嚼的同时眼眸微微眯起,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温热的牛奶入口,甜蜜的滋味迅速在口腔里蔓延。

    猜对了,真的加了蜂蜜。

    听到这种消息应该很烦躁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蜂蜜的功劳,此刻的内心不仅不烦躁,还意外地平静。

    “也不意外,他们本来就和王向阳关系比较好,肯定站在他那边嘛。”

    “我有时候真搞不懂人类,明明是同类,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梁先生说这是人类的天性,就像狮群里的雄狮,想要称王,就必须经历厮杀。”裴焕臣从水果碗中挑出一粒又一粒的蓝莓,在桌上排成一列,“而人类与野兽唯一的不同……是人类很少单打独斗,一般都会寻求同盟,也就是朋友,组合成更强大的力量来对付敌人。”

    “伤害朋友,就是削弱同盟的力量,这是不被允许的。”

    残阳西下,地平线的颜色已由橘金过度到了蓝紫,另一半的天空中,月影浮现,暮云合璧。在如此绚丽的自然光线下,裴焕臣美得越发不似真人。

    他的指尖按在那列蓝莓中最大的那颗上,不断施加压力,直到果皮龟裂,果肉与汁水呕吐似的被挤压出来。

    “要我帮你弄死他们吗?”他的表情依旧纯真懵懂,说出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凉。

    “……啊?”放下茶杯,我怕我理解的“弄死”和他话里的是两个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弄死?”

    裴焕臣的指尖依旧折磨着那颗蓝莓,压得稀烂不够,还要碾磨成泥。

    “对梁先生来说,捏死几只小虫子并不是难事。”他盯着那摊深紫色的果泥,语气稀松平常到就像在讨论政治老师日渐稀少的头发,“我们可以先把他们【哔——】再【哔——】如果他们学不乖,就【哔——】,最后【哔——】……”

    我越听越心惊,身体不受控制地与他渐渐拉开距离,最后靠到椅背上,退无可退。

    天啊!!梁在,你到底怎么养孩子的?!好好的萨摩耶,被你养成北极狼啦!!

    “你觉得怎么样?”说完了自己的计划,裴焕臣吮了下沾到果汁的手指,满是期待地询问我的意见。

    我怀疑只要我点头,这个计划就会立即被执行。

    “你先等等!”我伸手叫停,冲到茶几旁,抽了几张纸巾,又很快坐回去,先是替裴焕臣把手指擦干净了,再是将桌上的那一列蓝莓全都包进纸巾里,丢进垃圾桶。

    “我知道有些人确实很讨厌,但对他们的处理,还不到你刚刚说的程度。”满清十大酷刑都不过如此了,我不由咽了口唾沫,接着道,“我们人类社会能够稳步发展,靠的就是法律的约束力。大家如果都乱来,动用私刑,社会就会乱套。今天可以因为别人冤枉我,我就……弄死他们,那明天,别人也可以因为我无意中踩了他的脚,就来弄死我。”

    我努力向他科普遵纪守法的重要性,尝试重塑他的世界观。然而他一直小狗般歪着脑袋,一脸似懂非懂的表情。

    我突然非常后悔自己当初没报幼教,以至于这会儿有些词穷。

    “在聊什么这么激动?”

    这时,沈鹜年从厨房出来,将一盆火腿沙拉摆在了桌上。

    “钟艾说,不能对坏人动用私刑。”裴焕臣道。

    “哦。”沈鹜年一丝犹豫也没有,完全同意我的观点,“当然不能,我们可是文明人。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文明人要学会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要相信,坏人终将得到法律的制裁。”他本是面对着裴焕臣,说罢转头来征询我的认可,“是吧,小艾?”

    谢天谢地还有沈鹜年支持我。

    我猛猛点头:“没错没错!法律会制裁他们的!”

    裴焕臣沉默地蹙眉,很久后才不甘不愿点了点头:“好吧。”

    沈鹜年离开前,从果盘里顺走一丛蓝莓。那蓝莓如葡萄般长在枝上,他举起枝条,仰头一口咬下果肉。紫红的汁水满溢出来,染上他的唇角,乍眼一看,犹如鲜血一般。

    他舔了舔唇,品评道:“还挺甜。”

    他拿着剩下半串蓝莓再次走向厨房,快到时,能听到他用欢快的语气问里头的人:“小黑,要吃蓝莓吗?”

    裴焕臣并未留下用晚餐,说是梁先生还等着他回去一道吃饭,走前,还说下次要我去他家做客。

    他的到来,提醒了总是被我遗忘掉的一件事——问沈鹜年要手机。

    可能出于一种鸵鸟心理,没有手机的这几天,除了买东西不太方便,我很少想到它。仿佛只要把与别人的联系方式斩断,自己就安全了,不会再被那些流言蜚语中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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