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崔明启摸了把山羊胡子,若有所思问道:“可有打听过他最近遇到何事了?”

    “据另外两人所说,建康府的县令以沈逾白有痨病为由,不让沈逾白报名参加春闱。”

    崔明启模胡须的手一顿,却放下心来。

    若毫无所求来献药,他定然不敢收。

    如若所求过大,他也轻易不能答应。

    在听到沈逾白说自己怕影响其他考生不敢参加科举,崔明启就猜到沈逾白此次过来是为了县试。

    他还没确定沈逾白的来历,也不知沈逾白的才学如何,定然不会轻易许诺什么。

    科举是朝廷重中之重,若敢染指,一旦被查出来,他一个小小的知州担不住责任。

    只是报名倒没什么。

    崔明启又详细问了沈逾白的痨病,得到的话跟沈逾白所说基本相同。

    他信了六分。

    若沈逾白的痨病能好,或许手上真有能治痨病的药。

    想到这种可能,崔明启激动起来。

    这是头一次看到希望,崔明启连找人核实都等不了,就匆匆回去找沈逾白。

    问清楚给沈逾白看病的大夫后,崔明启问道:“贤侄的药在何处?”

    沈逾白从袖袋里拿出两个油纸包,打开摊在桌子上。

    崔明启看到里面白色的小药丸和奇怪的被称为“胶囊”的药时惊奇不已。

    得知详细吃法后,崔明启压下心底的疑虑,问沈逾白:“这些药吃完就能治好吗?”

    “这些药吃三天便能有效果,想治好,需半年以上。学生不知此药是否对老夫人的病症,此次只带了一个月的药过来。若对症,学生一个月后再给老夫人送药。”

    崔明启在心里骂了句“小狐狸”。

    什么怕不对症,不过是为了将自己摘出来,便是吃不好,也与他无关,全看崔佳愿不愿意试药。

    若吃得好,一个月后崔家还要去趟沈家。

    他的人上了沈逾白家,淮安县的县令哪里还敢为难沈家人?

    第84章

    真正的病人

    可人家话里话外都是为老夫人着想,崔明启也只得顺着他的话对他感谢一番。

    药已送出去,沈逾白告辞离开。

    由着崔家的下人领着从角门出去,沈泽和沈守义已经等在门口。

    两人坐直身体,想要说什么,见到崔家的下人,又住了嘴。

    沈逾白坐上牛车,沈泽就匆匆赶着牛车离开。

    腊月白天短,在崔家这番折腾,一个下午过去了,再不赶快些,城门就该关了。

    到城门附近,沈逾白不听两人劝阻,执意去买了十个热腾腾的包子,自己拿了两个,剩余八个给两人分。

    沈泽当即推辞:“我带了玉米烙饼,不用吃包子。”

    他跑这一趟,沈逾白是要给钱的,没道理还让沈逾白破费。

    包子可不便宜。

    沈逾白依旧将包子递给沈泽:“大冷天还是吃热乎的好受些,泽叔你若不吃,往后我不好再喊你了。”

    沈泽不好再推辞,接了包子就啃起来。

    沈守义舍不得吃,小心地塞进胸口捂着,看了下四周,见没别人,这才小声问沈逾白:“知州大人认识你爹?”

    “两人不相识,不过我爹为国捐躯的名声在外,知州大人听过。”

    “难怪知州大人派人好吃好喝招待我们,还有人陪我坐着,聊的都是你爹和你的事。”

    沈泽小声道:“知州大人家的梅花糕真好吃,还配了水酒,我怕丢逾白的脸,没敢放开吃喝。”

    沈逾白嘴角含笑,并未多话。

    他这副模样落在沈守义和沈泽眼里就是大有深意。

    县尊大人归知州大人管着,逾白又跟知州大人搭上关系,县尊大人还敢为难吗?

    两人对沈逾白的态度越发小心。

    待人离开,崔知州去了老夫人屋子。

    屋子里烧着金丝炭,暖和却没一丝烟。

    老夫人焦急地坐直身子:“药是真的吗?”

    “还没验证,不过他想我帮他,应该不敢拿假药骗我。”崔明启思索着道。

    老夫人下了床,催促崔知州:“那还等什么,赶紧给承平用药啊!”

    崔明启稍一犹豫,还是决定试试。

    虽还没彻底确认沈逾白的身份,却想不出对方骗自己有什么好处。

    外界盛传早已病重的老夫人此刻却步履稳当,毫无病态。

    母子二人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屋门口,密集的咳嗽传来。

    老夫人神情一变,越过崔明启推开房门冲进去,瞧见被子上的血迹,她心疼地哭喊:“平儿!”

    崔夫人红着眼帮床上的男子拍背。

    崔明启脸上爬满担忧,早没了在外的淡定自若。

    那一声声咳嗽如同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口。

    好不容易等咳嗽过去,床上的崔承平正大口喘气。

    老夫人直抹泪:“我的乖孙怎么就得了这不好的病?”

    崔夫人呜咽出声。

    她恨不得替儿子受了这份罪。

    崔承平却连动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好似随时会昏死过去。

    崔明启顾不得再怀疑,按照沈逾白的嘱咐将两种药喂给儿子喝了。

    没多久,崔承平就脱力睡了过去。

    崔夫人轻轻擦着泪珠:“那位老大夫又不行吗?”

    崔明启眉眼微沉:“连娘身上的旧疾都看不出来,更莫提治痨病。”

    世人都传颂崔知州为了给娘治病,请遍各大名医,却不知得痨病的其实是崔家嫡长子崔承平。

    崔承平是老家有名的神童,他也不负众望,十六岁中秀才,十八岁考入国子监,前途无量。

    谁能想到二十岁那年惹上了痨病。

    为了保住崔承平的前途,崔家人极力遮掩。对外谎称是老夫人得了痨病,长孙崔承平伴祖母床侧侍疾,既全了孝道名声,又能借机请大夫医治。

    他们请的大夫多,怕走漏风声,就让他们先给老夫人诊治,能诊出老夫人头痛旧疾的大夫必定医术高超,届时再让其医治崔承平。

    几年来,能被带到崔承平面前的大夫一只手数得过来,消息自然被封锁了。

    崔夫人脸上露出一股绝望:“承平身子越发差了,今日连清粥都喝不下。”

    再这般下去,撑不了几日。

    可这话她不敢说,也不愿说。

    崔明启硬着头皮道:“今日来了个叫沈逾白的后生,之前也得了痨病,如今已经大好。承平刚刚吃的就是他送来的药,说是三天就能有所好转,我们等着就是。”

    崔夫人眼中再次迸发出希望的光芒。

    陷入绝望中的人,只要听到这些例子,就如同看到救命稻草般,会死死抓住。

    沈守忠听到牛车后,几乎是冲到门口。

    等沈泽将沈逾白和沈守忠放下,赶着牛车离开后,沈守忠才吆喝着开口:“离报名截止只有十来天了,你们还折腾个什么劲。”

    江氏款款走出屋子站到沈守忠身旁,规劝道;“守忠也是为了逾白好才说这些,既然有路,为什么不走呢?”

    沈逾白目光沉沉,随口应了两句话就匆匆回屋。

    沈守忠不满地看向沈逾白离开的背影,往地上啐了一口:“看你能折腾到什么时候!”

    沈守义看不下去,当即大声道;“大哥知道我们今天去哪儿了吗?知州大人的府邸!”

    沈守忠和江氏惊得张大嘴巴,呆呆地瞧着不远处沈逾白的背影。

    回到屋子,沈逾白将今日的事详细告诉了苏锦。

    “那些药与你们的药不同,知州会给他娘吃吗?”

    沈逾白从容道:“会,不然他不会费尽心思打探我的事。”

    抿了下唇,他又写了张字条:“那位老夫人的表现不像得了痨病。”

    他与痨病抗争了四年,对种种症状很熟悉。

    老夫人面色红润,咳嗽也并非从胸腔发起。

    苏锦:“你是说她在装病?那我们的药不是没用吗?”

    “崔知州抓住药后并未松手。”

    苏锦托着下巴想了会儿,脑子里出现了各种宫斗剧宅斗。

    她双眼一亮:“难道老夫人在装病,但是崔知州不知道?”

    字条传送走后,她又觉得不对。

    崔知州对崔老夫人很孝顺,崔老夫人有什么想要的都可说,况且崔知州请了那么多大夫,不可能发现不了崔老夫人装病的事吧。

    又或者,沈逾白的猜测是错的,只是崔老夫人的症状与沈逾白不同。

    思考间,新的字条传送过来。

    沈逾白:“或许他们在借老夫人隐瞒真正的病人。”

    第85章

    快求求你姑父!

    苏锦觉得这种想法有点奇怪,有病还隐瞒,就不怕耽误病情吗?

    “痨病为不治之症,若男子得了,便是好了也会受许多白眼,若未婚女子得了,会阻碍说亲事。”

    沈逾白似是料到她的疑惑,提前解释了一番。

    这些只是沈逾白的推测,可如果从这个推测出发,一切都说得通。

    “老夫人没得痨病,请来的大夫怎么给开药?”

    这也是沈逾白疑虑所在。

    若只是以老夫人来伪装,大可以挂个帘子,让大夫给真正得病之人诊治。

    崔家却直接让大夫给老夫人诊治,实在有些奇怪。

    崔老夫人当时假装咳嗽,以崔知州的孝心来讲,当时他该关心崔老夫人,可他当时毫无反应,似乎知道老夫人没事。

    沈逾白手指轻捻着衣服,这是他思索时的习惯动作。

    只凭目前的信息无法推测出真相,沈逾白也就不多想。

    “无论真相如何,都是崔知州亲近的人得了痨病,以苏姑娘的神药,三日内该有结果。”

    苏锦亲自去药店买的药,对药很有信心。

    只要对方得的是痨病,药就能缓解症状。

    沈逾白是从崔知州的求医告示里得知崔老夫人得的是痨病,如今也只能希望之前的大夫诊治是对的。

    第二日早上,沈逾白醒来便感觉更冷了。

    穿戴整齐打开房门,就瞧见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不远处的树被压断了枝丫。

    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远处有孩童的打闹声传来。

    寒风一吹,破碎的咳嗽就从沈逾白唇边溢出。

    罗氏正从外抱回来一大捆柴,听到沈逾白的咳嗽后加快步子迎上来:“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赶快进屋。”

    沈逾白被推回屋子,又被罗氏念叨着上了炕。

    罗氏将柴放到墙边码好,一向温和的眉眼却带了怒气,唠唠叨叨着沈逾白不爱惜身子。

    沈逾白盖好被褥,转移话题:“哪儿来的干柴?”

    沈家湾的人烧柴都要自己去山上砍,树砍下来后要拖回家晒干,还要劈,全是费力气的活,罗氏干不了,只能找村里人买。

    冬天来之前,罗氏就已经买了不少柴堆在自己屋子外头,烧炕时搬进屋子就成,不会从外头抱柴。

    罗氏道:“昨晚下了一夜的雪,族长怕你病情加重,一大早就让你泽叔送了一担柴过来给你烧炕。”

    沈逾白还没起床时,沈泽就把柴挑过来码好了,罗氏抱着的是落在雪地里的几根柴。

    “族长对我们有恩,逾白你要记着他的恩情,往后他有用得着你的,你要帮忙。”

    罗氏絮絮叨叨。

    她没读过书,不懂什么大道理,可她知道人要知恩图报。

    她也要将自己朴素的观念教给儿子,让儿子成一个好人。

    “我知道了娘。”

    看来沈泽昨晚回家后跟族长说了他去知崔家的事。

    沈家暂时不用担心,如今要忧心的是崔家那病人得的是不是痨病。

    这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五日,附近许多树都被压垮,一些年久失修的屋子也撑不住垮了,沈族长带着沈家湾的壮劳力去救灾。

    大雪封了路,众人根本无法出门。

    第六日雪才停,两日后,雪才渐渐化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21,离县试报名截止只剩下两天,沈秀莲冒着大雪回沈家送年节。

    这次陈序倒是一同来了,沈老汉将三个房的人都叫到主屋作陪。

    沈老汉特意烧了个火盆,又将陈序带来的糕点拆开放到他面前。

    彩娥巴巴盯着那些糕点,却只敢吞口水。

    陈序一块接着一块地往自己嘴里塞,随口应付着沈守忠的讨好。

    等最后一块糕点吃完,陈序才看向沈逾白:“听大哥说,逾白你想考县试却报不上名?”

    不等沈逾白开口,沈守忠赶忙应道:“谁让他有痨病,县尊大人也是为了其他考生才不让他报名。”

    “他的痨病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耽误不了别的考生。”

    陈序状似随意地应了一句。

    “对咱是天大的事,到妹夫面前就成了小事,妹夫您看能不能帮帮逾白?”

    沈守忠脸上的谄媚让另外两房的人都不自在。

    沈老汉心里也不舒服,可这是为逾白县试报名的事,是老大的一片护侄之心,又有些感动。

    陈序很受用,姿态也摆得更高:“求人帮忙也要有个态度,总不能别人还没开口,我上赶着帮忙的吧?”

    “逾白,快求求你姑父!”

    沈守忠连连给沈逾白使眼色。

    沈逾白捧着冒着热气的茶杯,淡淡道:“县尊大人自有考量,我又何必强求。”

    陈序的脸拉下来了。

    沈守忠也不高兴:“你姑父都想帮你了,你怎么那么不知好歹!”

    江氏不赞同地看向沈逾白,语气依旧温和:“逾白你可别拂了姑父的一片好意。”

    “真想帮忙早就帮了,哪儿用得着等到现在。”

    王氏毫不客气地应道。

    她早就看陈序不满了,只带了一包点心来送年节也就算了,点心还全进了陈序自己的肚子。彩娥那么看着,他都能一块不给,真是个缺德玩意儿。

    沈家已经分家了,沈秀莲回来送年节要准备四份。

    就算家境再不好的外嫁女,在这种时候就算一家抓一把谷子也得抓四把。

    沈秀莲带了近百两银子的嫁妆去陈家,陈家来送的第一个年节竟然一毛不拔!

    陈序的脸色更难看。

    不过他自诩读书人,不能跟悍妇争吵。

    沈秀莲板起脸:“就算陈家愿意帮忙,也要拿钱去疏通,你们自己不开口,难不成还想让陈家出这个钱吗?”

    沈逾白轻轻转动装着热茶的陶杯,水面上映出他眼中的讥诮。

    王氏没好气道:“我还以为你们陈家只要跟县尊说句话就能把事儿办成,原来还要花钱去打点。”

    陈序再无法拿架子,扭头问沈守忠:“三哥在世时,你们家女子也能随口插话?”

    这是说沈家人没规矩了。

    沈守忠怒瞪沈守义:“老二你管不管?”

    沈守义臊得慌,赶忙去拉王氏,王氏一把甩开他的手,理直气壮道:“一家人说话我怎么就不能插嘴了?你们陈家的女人连话都不能说?那你们家娶媳妇干脆都找哑巴得了。”

    第86章

    翻盘

    陈序气得浑身颤抖,转身要走,被沈秀莲拉住。

    他一把甩开沈秀莲的手,大声道:“这就是你的好娘家!”

    沈秀莲又惊又怕,赶忙抓住陈序的衣服,转身对王氏怒道:“我们想帮逾白还有错了?”

    郑氏指着王氏的鼻子就骂:“你有能耐就帮逾白报名考秀才,没能耐就闭嘴,别丢人现眼。”

    王氏一点不虚:“说得好听,不就是惦记逾白手上的钱吗,你们陈家真不要脸,连孤儿寡母的钱都想挖走!”

    屋子瞬间安静下来。

    陈序脸色涨红,一时无言。

    他接触的都是读书人,说话做事会遮掩,哪里会如王氏般说话露骨。

    待反应过来,他恼羞成怒:“罢了罢了,这个忙我不帮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沈守忠赶忙拦住,连连说好话哀求。

    郑氏气得要上前打王氏,罗氏想去劝架,却被沈逾白拦住。

    屋子里闹成一团,沈老汉一脚将旁边的椅子踢翻,砸到火盆上,撞得火星四溅。

    众人被吓得没了动静。

    沈老爷子一双浑浊的眼盯上了沈逾白,剧烈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的愤怒。

    其他人都在闹,唯独当事人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老汉心中悲愤。

    当年他家在村里是何等风光,谁见了他不得客客气气,如今却被自己女婿当面说没规矩,他一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沈老汉哆嗦着拿着旱烟杆连着抽了三口才让自己平复了心绪,这才道:“都给我坐下!”

    虽然已经分家,沈老汉还是长辈,刚刚闹腾的人纷纷坐回了原来的位子。

    瞬间屋子里只剩陈序还站着。

    陈序犹豫片刻,决定坐下,然后发现被踢翻的椅子是他之前坐的。

    陈序脸色变了几变,好在沈守忠帮着把椅子捡回来好好放在他面前。

    虽然坐了下来,他却满肚子怨气。

    沈老汉又抽了口烟,才对上沈逾白:“你姑父是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才想帮你,你若是愿意,就拿钱出来,再好好跟你姑父赔个不是。你若不愿意,也说清楚。”

    盆里的火苗将干柴烧得噼里啪啦响,火光在沈逾白脸上跳动,将他的脸色映照出几分往日没有的绚丽。

    在众人的目光中,沈逾白缓缓抬起头,清朗的少年坚定道:“不用姑父费心。”

    陈序怒极反笑:“是我多管闲事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么硬气能不能报上名。”

    “他要是有那个本事,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报上名。”

    沈守忠恨恨瞪着沈逾白,毫不留情地嘲讽。

    陈序阴阳怪气道:“他爹好歹当过县令,肯定有些关系能帮他,这才瞧不上我们陈家的关系。”

    “人都死这么多年了,还能有什么关系。他身体那么差,就算参加县试也熬不下来,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参加县试了。”

    沈守忠嗤笑着道。

    两人一唱一和,尽情挤兑沈逾白。

    恰在此时,外面传来沈族长的声音:“耀宗,快出来迎接差爷!”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家里怎么会来差役?

    沈老汉带着家里一众人出门,就见沈族长领着一名衙役已经走到院子中间。

    沈老汉快步迎上去请衙役进屋歇息,却被衙役拒绝。

    “我来是有公务要办,哪位是沈公子?”

    衙役一问出口,所有人都齐齐看向沈逾白。

    沈逾白上前两步:“我是。”

    衙役露出一抹笑:“县尊大人特意差我来知会沈公子,之前因为您有痨病,致使沈公子县试报名暂缓,如今县尊大人查明沈公子病已大好,特来邀沈公子明年二月参加县试。”

    众人彻底懵住。

    陈序脸色更是青紫交加,恨不能当即抓住差役问个清楚。

    沈逾白却游刃有余:“劳烦差爷跑这一趟,请差爷进屋喝杯茶水歇歇脚。”

    若是在别家,衙役定是要坐上一坐,也能捞些好处走。

    可沈家不同,给他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要沈家的东西。

    差役借口公务繁忙,匆匆离开。

    待其一走,沈族长笑着问沈逾白:“是那位出的力?”

    那位指的是崔知州。

    沈逾白恭敬道:“大概是。”

    沈族长笑得合不拢嘴,拉着沈老汉把沈逾白好一顿夸。

    待沈族长离开,王氏才跳出来,大呼小叫道:“逾白你还有硬关系啊,竟然不用钱就能把事摆平,了不得啊!”

    这就是在往陈家心口戳刀子。

    陈序差点维持不住体面。

    沈秀莲就忍不住了:“二嫂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夸逾白的关系硬吗。逾白啊,你跟二娘说说是谁这么厉害?”

    好不容易抓住机会,王氏非要给自己出口恶气。

    沈逾白淡淡应道:“我没什么关系,是县尊大人明察秋毫,不让任何一个学子无辜失去考试机会。”

    王氏当然不信,刚刚逾白还和族长说有关系,这会儿又说没关系,摆明了不想说。

    她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人家还以为吃定你了,没想到你自己把事儿做了,让他们算盘落空了。”

    说完,还故意往陈序看过去。

    陈序已经忍无可忍,立刻要走。

    沈秀莲还想拦着,陈序丢下一句“你不走以后就留在你娘家”后,撞开沈守忠的胳膊大步离开。

    沈秀莲跺脚,也赶忙跟了上去。

    沈守忠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灰溜溜地躲回了自己的屋子。

    江氏倒是带着笑意道:“逾白你嘴巴真是紧,有关系也不与我们说清楚,竟让我们跟着白着急,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来。”

    单单这番话,就让沈逾白对江氏多了几分看重。

    大娘比大伯强不少。

    沈老汉深深看了眼沈逾白,背着手踱步回主屋,只是那背比往日更驼了些。

    屋外冷得厉害,大家回了各自的屋子。

    罗氏将炕烧得热乎乎,沈逾白坐上去,浑身的寒意消退许多。

    沈逾白神情轻松地将自己报上名的事告诉了苏锦。

    得到的回信里是苏锦整张纸的尖叫。

    沈逾白头一次发现原来文字也能如此吵。

    他嘴角不自觉勾起,他提笔道:“看来那位大夫诊断没错,崔家那位的确是痨病。”

    苏锦:“我都怕这么久没消息,是咱们的药不对症!沈逾白,这都让你翻盘了,你是不是厉害得过分了?”

    沈逾白笑容渐深:“有苏姑娘的神药,想不翻盘都难。”

    第87章

    美少年,姐姐好爱

    “那也要你能想到去找知州献药,还要让知州敢用你的药,换成我就想不到这些。”

    沈逾白:“苏姑娘与小子行事不同,自是想不到小子的这些法子,可苏姑娘必定能用自己的办法闯过道道难关,又何必妄自菲薄?”

    苏锦顿觉自己腰板硬了,心中有股挥斥方遒的豪气。

    她好像急着证明什么,把目前的研究全说与沈逾白听。

    自从组建了研究团,研究进度一日千里,最近因为沈逾白报名的事,她一直没有讲这些,今天一讲起来就停不下来。

    等她将所有事都说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苏锦有些不好意思:“听我讲这些很枯燥吧?”

    科研很枯燥,除非是真心热爱,一般人根本不会去听这些。

    沈逾白又是古人,从未了解过考古,这些对他来说更是无趣。

    正猜测沈逾白的感受,对面的字条传送过来。

    苏锦深吸口气,竟有些不敢看。

    沈逾白一直很纯良,从来都是语气温和,肯定不会对她有什么过激语言,应该是敷衍吧?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苏锦拿起字条。

    上面的字端正秀丽,好似一个谦谦君子正温和笑着拱手应答于她。

    “小子愚钝,无法完全听懂苏姑娘所言,却能看出苏姑娘对越史研究喜爱之情,小子亦为苏姑娘高兴。苏姑娘能将自己的热爱告知小子,是小子的荣幸,往后盼望苏姑娘能多多指教,小子定当尽力学习,已期早日与苏姑娘侃侃而谈。”

    苏锦心情彻底放松下来,怎么看字条怎么高兴。

    怎么会有人说话这么好听呢?

    心好像坐上了秋千,在半空荡啊荡。

    苏锦将字条放进一个蓝色的文件袋里。

    文件袋里存的全是沈逾白的字条,那么好看的字她舍不得扔,集中放在一块儿练字用。

    这张字条放进去后,苏锦怕以后找不到,又拿了出来,打开手机想拍张照片,左下角相册有张奇怪的照片。

    苏锦点开,上面立刻弹出一张照片。

    昏暗的土胚墙上有个半开的窗户,阳光从窗户边缘透进来形成一个刺眼的光圈。

    简陋的背景中,一个穿着青色麻布短揭的少年闭着眼,骨节分明的手挡在眼睛前方不远处。

    少年脸色苍白,唇上没什么血色,剑眉直入鬓角,长长的睫毛如蝉翼般笼在眼睛下方,五官精致地仿佛一尊雕塑。

    若不是眉目间那隐隐的不适,实在无法让人相信他是真人。

    苏锦屏住呼吸,双手按住照片,放大,小心脏“噗通噗通”跳,脸热热的。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精致?

    苍白的脸色并未削弱他的美感,反倒让他多了一种破碎感。

    美少年。

    姐姐好爱!

    苏锦捂着鼻子,生怕流出鼻血。

    想她苏锦也是经历各种男明星的洗礼,对美男的抵抗力应该已经很强了,却还是瞬间被他的破碎美感给射中。

    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字条,欣赏欣赏少年的美貌,又欣赏一番少年的字。

    果然字如其人。

    新的字条凭空出现在桌子上,苏锦下意识看过去,是一如既往的好看的字:“苏姑娘可在忙碌?”

    忙啊,忙着看你。

    苏锦心里接了一句,又依依不舍地看了眼照片,将手机装进兜里,这才给沈逾白回信。

    笔拿起来,她竟然做不到跟往常一样大大方方说话了。

    对面可是有顶级美貌的少年啊。

    苏锦扭捏了好一会儿,回了句:“不忙。”

    传送过去,又立刻拿出手机看照片。

    原来沈逾白长得这么好看啊,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第一眼看到照片她就认定是沈逾白。

    她的手机里怎么会有沈逾白的照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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