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起码,如果留在家乡,只有这两种选择。

    江橘白手指卷着书页,懒洋洋的,“不知道。”

    他想到前面陈白水说的,成为更有价值的人,什么算更有价值?比种橘子更有价值的事情,是什么?

    午间,食堂今日挂出来的菜单有夫妻肺片和西红柿牛腩,于是几个窗口前都挤满了人。

    镇高中没有高三生优先的规定,大家各凭本事。

    有的靠速度,有的靠人脉,有的全靠一身蛮力插队。

    徐武星那三人捏着饭票等在旁边,他们恨恨地看着队伍前方的江橘白,得等江橘白打完了再上去插队,不然江橘白能直接抽一把筷子插他们嘴里。

    李小毛撑着栏杆看他们几个,歪着嘴笑,嘲讽写满了一整张脸。

    长龙般的队伍慢慢缩短,最后仅剩下零散三两人时,有人姗姗来迟。

    徐马克他们才吃了没几口,瞧见徐文星,撞了下徐武星的肩膀,“你哥来了。”

    徐武星顿时没了胃口。

    徐马克没眼力见,扬起手,“文星哥,坐这儿坐这儿!”

    响亮的大嗓门不仅引得了徐文星看过去,和他一路的徐栾也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江橘白离徐武星他们的距离不远,只隔了一张桌子,少年大概是快要吃完了,筷子在盘子里翻来翻去。

    徐栾只打了两个菜,拍了拍徐文星的肩膀,“我先过去了。”

    “哎,你等……你就打两个菜啊?”徐文星不知道徐栾这是在着急什么。

    徐马克却以为徐栾是被自己叫来的。

    因着徐武星的关系,他们跟徐文星还挺熟,可徐栾虽然是徐文星的朋友,却从来不与他们交往,倒没从徐栾的表情举止中看出对方是在瞧不起他们末班的,那是一种很纯粹的无视。

    徐栾是徐美书的独子,徐美书是徐家镇的首富,首富的儿子哎!朝他们走过来了!来了来了!

    连李观嬉也不自在地把背挺了起来,时刻准备接待。

    然而,徐栾直接从他们这张桌子旁边掠了过去。

    徐马克愤然扭头,徐栾在江橘白的对面坐了下来。

    ?

    江橘白什么时候跟徐栾的关系好到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了?

    江橘白也意外。

    反而徐栾自然许多,他看了眼被江橘白堆成一座塔状的大蒜,最顶端还放了一颗花椒,“不喜欢吃蒜?”

    “唔,”江橘白放下筷子,“你怎么才来吃饭?”

    “人太多了,等得累,晚点来的话直接就能打上饭。”徐栾看着江橘白,入了秋,大家的校服基本都换成了秋季的长袖。

    他看不清少年里边穿的是件什么衣服,外套一拢,拉链只拉到了三分之二,U形状的背心领口最低处开得极低,里边看着像是根本什么也没穿。

    “那菜岂不是都凉了?”李小毛说道。

    “我对食物的要求很低。”徐栾笑着说,温和大方,很容易拉好感。

    “所以你学习才那么好。”

    “小白,我说的对吧。”

    江橘白从口袋里掏了二十块钱按在桌子上,推到了徐栾面前,“先还你20。”

    徐栾没去接他的钱,挑着眼问:“你里面穿的什么?”

    少年皱了下眉,不是不悦,是不解。

    徐栾指了指领口。

    “背心儿。”江橘白把拉链一拉到底,给徐栾看过了之后,又重新拉了上去,“打球凉快。”

    李小毛在一旁说:“下午我们要跟7班的打球赛,小白得上场。”

    江橘白一点都没注意到徐栾眼底若有所思的幽深感,反而邀请,“你要是得空可以来看球赛。”

    徐栾说好,接着问:“你们下午没有自习?”

    “有啊,但我们不上。”李小毛一点都没觉得这种行为有什么不对,理所当然地答道。

    但李小毛也不蠢,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徐栾在说什么,他挠挠脑袋,看了眼江橘白,说:“其实不是我们不想学,而是我们不会的实在是太多了,越不会就越学不动,而且就剩一年了,就算不吃不喝地学,也补不上来啊。”

    他发愁,但却不是真的愁,愁只是一时的,嘴上的,转眼便抛到脑后了。

    少年时期的烦恼永远没办法恰到好处,要么伤春悲秋杞人忧天,光往遥远处想;要么就是只看得见眼下一寸一分,早上吃什么,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江橘白虽然没做声,但看表情能看得出来,李小毛说的,也是他的心中所想。

    徐栾沉思了会儿,提议说:“吃完饭我带你们到校内图书馆挑一些书,你们先学着,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江橘白点头点得干净利落,“可以。”

    徐栾可真够意思。

    李小毛却愁云惨淡,“啊???”

    -

    徐文星不知道徐栾什么时候和江橘白玩到了一起了,明明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两个人,连带着那个小傻缺李小毛也在一起。

    徐栾带两人到了图书馆,图书馆里的书是校长和几个主任对着不算多的经费抠抠搜搜攒钱买下来的,不少老师和镇上的长辈也纷纷捐赠了不少,这才有了这一个集百家之力的校内图书馆。

    图书馆建立已经两年多了。

    为着阅览需要安静的环境,图书馆没有设置在教学楼,而是设置在校长和主任们办公室的楼上,地理位置极佳,光线也极好。

    一路上,他们碰见了好几个成绩排在年级前列的。

    李小毛不停回望,“真牛啊他们,饭点都在学。”在该吃饭的时间学习,多么离谱的人类啊。

    “为了绝对安静,不被打扰,进出图书馆的楼梯单独开了一条。”徐栾走在前面带路,没从办公室小楼的正门进,而是带他们走入了侧门。

    墙面刷着一段绿漆,上方悬挂着名人名言,书香油墨的味道已经隐约可闻。

    确实安静,还有些阴凉。

    可待上了楼后,又骤然明亮开阔起来,窗外树影晃动,日光铺陈在棕红色的木地板上,宛如流泻的金潮。

    书架上罗列着整整齐齐的书,有新有旧,阅览室在最里边,外面也有桌椅,是开放的区。

    徐栾放慢步子,掠了眼江橘白敞开的领口,压低嗓音,“在图书室最好把衣服穿好。”

    这是江橘白生平第一回走进图书室,他不知道规矩,被徐栾这么一提醒,生出点没素质的不自在。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衣服哪里没穿好,也就是拉链吧。

    图书室的规矩还挺严的。

    他将拉链拉到了领口最上端,“这样可以吗?”

    徐栾点了点头,“做得很好。”

    江橘白唇角微扬,李小毛在一旁观察着,自觉地把自己外套的拉链也拉了上去。

    图书室里的书都做了清晰的分类,徐栾带着两人走到了数理化的区域。

    李小毛看着上下左右的数字和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还有洗脑的冲刺口号,头有些发晕,他咽了一口唾沫,心脏哐哐地跳。

    徐栾停下脚步,他抬起头,眼神似乎是在浏览和确认,最后他从面前的一排资料里取了一本两指厚的资料书。

    他不止拿这一本,后来又陆陆续续拿了九本,加起来一共十本。

    “每个学生的名下只能借五本书,等你们把这些学完再借新的吧。”徐栾柔和地笑着,很是善解人意,“不过,等我的书可以还了,还可以帮你们借五本。”

    李小毛抱着五本资料,“不用不用,够了够了,谢谢大神,大神你是个好人——”

    江橘白不像李小毛那么恐惧,他低下头,将最上方的一本翻开几页,“我看不懂,怎么学?”

    “这的确是个问题……”徐栾手指点了点身后的书架,他垂着眼皮,穿过书架的阳光零零散散地落在他的脸上,他脸上的良善圣洁里找不见一丝发黑发暗的瑕疵污垢。

    气氛有些凝固,即使被太阳晒着,也还是在一分分凝固,僵硬。

    李小毛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抱着书,想要逃离这个不接纳他们,他们也不适应的地方。

    徐栾似乎想到了办法,因为他抬起了眼,眼中有着逐渐展开的辽阔。

    “这样吧,我每天抽出三个小时给你们补习,其余时间靠你们自己。”

    李小毛以为自己刮出了一张彩票。

    江橘白翻着书,脸上有隐隐的烦躁之意,“你自己不用复习?”

    “事实上,帮助你们也是帮助我自己进行对知识点的新一轮巩固,我不会做毫无回报的蠢事。”

    说完后,徐栾笑开,江橘白也扬了下嘴角,“那周六我请你吃馄饨,上次你请的我。”

    徐栾还没点头,李小毛就炸窝了。

    “小白,什么馄饨啊?”

    “你别管。”

    “我问问嘛,什么馄饨?你怎么背着我有秘密了?你以前不这样。”

    “……”

    少年用手肘顶开了黏上来的李小毛,他低头翻着手上的资料,眉心微微蹙着,日光也同样落在他的脸上,却变得更灿烂、炙热。

    徐栾在周六回家后,托徐逵弄来了一根江家村栽种数量的最多的橘子树树苗,树苗高度刚刚越过膝盖,树干又细又软,得绑着一根木头才能免于被风压弯折断。

    徐逵要帮他栽,徐栾没让,他亲力亲为,把树苗栽种在了自己房间外面的露台上,连那几筐土都是他自己去地里选的。

    “怎么突然想起来种橘子树?这满山哪里没有,犯得着移家里来?”

    “听说橘子树不好养活,想试试。”

    橘子树好不好养活,徐栾其实不知道。

    他只是想到了江橘白,于是随口一说。

    江橘白的桀骜不驯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他打人的狠劲和在球场上的灵活疾驰,没有人会把他跟柔弱、漂亮、诱人这样的词语联想到一起。

    可徐栾不这样认为。

    徐栾想要爱护对方的同时,甚至还想要摧毁对方。

    他想看少年恐惧,发抖,流泪,求饶,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妙不可言。

    靠在书架上为看不懂的资料书而苦恼的少年,眼中却有昂扬的兴奋和挑战欲。

    徐栾看着这样的江橘白,手指有些发痒,但徐栾只是将手在背后重重捻了捻。

    -

    又结束了一天的辅导,李小毛扶着楼梯颤颤巍巍,仿佛被掏空了身体,他虚弱地下楼,“我会死,我明天就死,我现在死。”

    江橘白把资料和作业本塞进书包里,他手一撑,坐上楼梯的扶手,直接一滑到底,纵身一跃,稳稳踩着地面。

    他回头时,徐栾正在慢悠悠往楼下走。

    “徐栾,我骑车送你回家怎么样?”

    江梦华那辆自行车破是破了点儿,可却是老牌子,很耐造,不是后来出厂的自行车能比的。

    “好啊。”徐栾笑着答应。

    李小毛和江橘白回家不往同一个方向走,互道再见后,江橘白跨上车座,“上来。”

    “我帮你拿着书包?”

    江橘白扭头看了眼肩后,他背着书包,徐栾是不太好座,他“哦”了句,塌下背着书包的那边肩,肩带滑到他的掌心,他反手就丢到了徐栾腿上。

    少年踩动踏板时,徐栾伸出右手,环住他的腰,还收紧。

    江橘白颤了一下,腰腹肌肉都绷紧了,“你做什么?”

    “我怕摔倒。”

    江橘白的后座只带过李小毛和陈港,但这两人都不会从后面抱他,还抱得这么紧。

    想到徐栾是好学生,怂了好像也能理解。

    前往徐家的路途,不像江橘白回自己的家,一路不仅有热闹的人声,还有喧嚣的苏马道河水声,叮里当啷,孤寂不下来。

    可载着徐栾回家,明明路面要更平坦、宽阔,却越走越安静。

    路上只有自行车轮滚动的声音,树林里的声音都十分稀少,江橘白甚至听见徐栾好几次的呼吸声。

    太阳已经落了下来,天却还没黑。

    风带着凉意。

    徐栾注意到了江橘白颈侧竖起来的一小片汗毛,“是不是有点冷?”

    “还好。”

    徐栾:"今晚就住在我家?"

    江橘白直接拒绝,“我妈还等我回家吃饭呢,不住。”

    “那我到时候给你找件厚点的外套,明天你到学校了带给我。”

    徐栾的周到体贴,江橘白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但每一次,他都不免感到心里暖融融的。

    “好。”

    太阳没有落下。

    自行车狂飙到徐家院子里,车轮都漂了起来,偌大的楼房沐浴在楼后山顶最后一抹金色的夕阳之下,使眼前的这座房子像一座黄金铸成的囚笼。

    徐美书站在侧门,他一身黑色,戴着文质彬彬的细银边眼镜,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卷着一张像报纸一样的东西。

    江橘白没下车就感受到了从那个方向投来的目光,审视和不悦同在,居高临下更是不用谈,他朝徐美书在的位置看过去。

    不认识。

    徐栾其实比江橘白要更先发现,徐美书每次对他不满意,要找他算账都是那样一副表情。

    他把书包递还给了江橘白,抻平衣摆,正要向两方介绍彼此。

    被盯着看到不适也很不爽的少年微扬着下巴,轻蔑意气地开口了,“你看什么看?”

    作者有话要说:

    徐栾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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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7章

    番外6

    徐美书推了一下眼镜,

    他蓦地笑了一声,眼底的阴鸷消失,转变为长辈看小辈惯有的温和友爱。

    “徐栾,

    你的同学?”男人迈过门槛,站到房檐下,

    他将报纸也背到了身后。

    徐栾看了眼江橘白,

    “我朋友。”

    “我爸。”

    江橘白脸上怡然自得的表情消失了大半,他马上就从自行车下来了,

    踢下站架,拽了拽衣服,“叔叔好。”

    他没见过徐美书,

    只听人说过,

    也听吴青青夸过,

    夸得天花乱坠,

    天上地下仅有,可他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子。

    原来长这样,年轻,

    儒雅,风度翩翩。

    “进去坐坐?”徐美书邀请道。

    徐栾看向江橘白。

    “不了,

    ”江橘白拒绝得跟干脆利落,

    “我妈等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改天吧。”

    少年一看就家境不算很好,浑身上下除了那张脸以外,

    其他都泛着过时的旧色,

    使他看起来比初升太阳还要崭新的是他仿佛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自在无畏。

    这点,

    徐栾就没有,

    大多数和他一般大的孩子都没有。

    徐家父子俩看着江橘白重新骑上自行车,灵活地在院子拐了个弯,抄小路飞快驶出了他们的视野。

    “徐栾。”徐美书的目光落在徐栾后背时,逐渐变得犀利,他走下台阶,“跟我过来。”

    徐栾拎着书包,跟上他。

    柚子本来趴在地上晒太阳,看见徐栾立刻爬起来,冲他摇着尾巴。

    徐栾只是看了看它。

    柚子咧开两排锋利的犬牙,朝徐美书狂吠了两声,链子被它拽得哗啦啦作响。

    后院的一整栋仓库都闲置着,无人使用,冷清异常,灯泡还用的是最老式的那种,头发丝细的灯丝吃力地照亮地面,地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鞋子踩上去,便是一个清晰的鞋印。

    “听你妈说,这段时间你回来得都很晚?”徐美书展开报纸,扇开面前的灰尘。

    他已经有了答案,却还是要问。

    站在高位的审判,能给人极大的满足感和成就感。

    徐栾跟在他后面,垂着眼,面无表情。

    “在学校里复习。”

    “复习?”徐美书脚步略停顿,又恢复如常,“你现在已经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在复习上了,首都大学的保送你百分百没有问题,我让你学的专业书,进展如何?”

    他对徐栾这段时间的懈怠心知肚明,根本没指望听徐栾的回答,便又接着道:“徐家镇还想要再扩大发展,总不能一直拘泥在这一方,担子总要从我的肩上转移到你的肩上。你要记住,镇子上的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我们不能这么想,我们若是也这么想,那就是下一个江家村。”

    脚步声逐渐接近了。

    徐栾应了声:“是。”

    “以后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了,跟个混混一样的孩子,对你有什么用处?”

    站在地下室入口,台阶朝下延伸,黑漆漆的入口像一张黑色的巨口朝外面的贪婪地张开着。

    徐栾面朝着地下室。

    他初中以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下面度过,幼年时的恐惧和孤独历历在目,那时候他会哀求徐美书和江泓丽,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地下室,他以后会听话,会好好学习,会一直都是第一名。

    只不过在两个大人的眼中,哭求约等于懦弱无能。

    徐栾已经学会自己走下去,至于被关到哪一天,他也不知道。

    他也已经改掉了问他们“我什么时候才能出去”的习惯,那样只会被关得更久。

    徐美书居于高地,“江橘白若成绩好,跟徐文星一样,我也不会妨碍你跟他来往,可惜他不是,年级倒数,那不仅仅是不用功了,那是智商也有问题。这两天徐文星经常来找你复习,你都不在,放着成绩好的朋友不要,去辅导一个注定成不了气候的差生,我好像不是这么教你的。”

    徐栾不知道听没听见,地下室的灯亮起来了。

    他很久没进来过了,书桌上都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床上因为罩着床罩所以没受影响。

    不过这次思过他不像以往心情沉甸甸的,相反,他因为江橘白的存在而心情雀跃。

    -

    少年表情淡漠地出现在1班门口的时候,教室里的人把皮都绷紧了。

    是的,江橘白从不无缘无故打人,可谁知道班里的谁是不是偷偷招他惹他了,引得他打上门来。

    江橘白在走廊里站了会儿,看见教室里的人基本都在埋头写写写,跟他们末班的氛围全然不同。

    班里明明连老师都没有,可却安静得很。

    他没去打扰谁的学习,在外面很是等了一阵子,才看见有人从前门出来。

    江橘白眼底一喜,立刻冲上去。

    那男生扭头就往教室里跑。

    “你跑什么?”江橘白蹙眉的同时,长臂一伸,把人抓了回来。

    “我不认识你啊,你别打我啊!”男生害怕地叽里呱啦直叫。

    江橘白表情疑惑,“我为什么要打你?”

    男生这才安静下来,他理了理衣服,“你不是来找我们班人麻烦的啊?”

    “……”江橘白沉默了几秒钟,“我是想问问你,徐栾今天为什么没来学校?”

    徐栾?

    哦,对,徐栾,徐栾这段时间跟江橘白走得近,听说还一块儿学习呢。

    找徐栾的,男生彻底放下心,“你早说嘛。”

    “他请假了,徐老师说他生病了。”男生指指走廊,“我可以走了不?”

    江橘白挥了挥手,就地靠在了阳台上。

    请假了?徐栾怎么没在手机上跟他说?

    “江橘白!你想找谁麻烦啊你,谁准你来我们班的?”窗户里的男生抱着篮球,用手指着走廊上的江橘白。

    少年撩眼看着徐丹海,眸子凉悠悠的,像一匹年轻矫健脾气坏的小狼被打扰到后露出的眼神。

    “找你的麻烦。”

    徐丹海一噎,“我什么时候又招你了?你上次打篮球撞我我还没找你呢!”

    “你先绊的李小毛,想现在算账?”少年把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迈步有要往前走的意思,还顺带挽起了衣袖。

    “嘿!嘿!嘿!我可不跟你算账,我还要去打球!”徐丹海退后了几步,从后门溜了。

    江橘白冷嗤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教室。

    徐栾请了假,李小毛担心了不到两分钟,就开始想,那今天放学后应该不用再复习三小时了吧。

    但还没等他将这个了不起的惊喜发现说给江橘白听时,江橘白就转着笔,说道:“看来今天我们只能自学了。”

    “……”

    江橘白学得比李小毛快多了,他本来就聪明,只是不学。

    他只会去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如果感兴趣的事情多了一个学习,他同样会不遗余力地去做。

    他现在都能教李小毛了。

    但江橘白辅导可不像徐栾有那么高深的技巧性,也不因材施教,更因为与李小毛亲近而不用顾忌语言艺术。

    天快黑时,李小毛挂着眼泪从图书室走出来。

    他从来没有觉得小白这么讨厌过。

    吴青青从江橘白的口中也听说了徐栾生病,她在江橘白吃晚饭的时候,收拾了一袋水果出来,放到饭桌上。

    “你吃完饭了,去看看人家。”

    袋子是她下午买的香蕉和苹果,拾掇拾掇,又能送人了。

    江橘白:“给他发短信都没回,我不去。”

    吴青青坐下来,“那人家生病了肯定没看手机啊,他平时对你差了?你不是说他又给你借钱买随身听又请你吃东西还给你辅导吗?你就因为不回消息,连人家生病了都不去看一看?”

    “听话,你吃完饭了就去。”

    -

    江橘白骑着电动车到徐栾家门口,却驶不进院子了,院子的门关上了。

    他仰头看,望着如利剑指向天幕的黑金门柱,感到有些不适,和昨天徐美书给他的感受无二。

    他下了车,走到门边按响门铃。

    按了好几道,房子里才有人小跑过来。

    不认识。

    “我找徐栾。”

    阿姨还在吃着饭,她听见有人要找徐栾,面露为难,“徐栾生病了,不能跟你玩儿。”

    江橘白皱眉,“我是来探病的,不是找他玩儿。”

    “那也不行,他生了病,不能见人。”听到探病,阿姨拒绝得比之前更坚定不移。

    “传染病?”

    “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见人?”

    他比阿姨起码高了一整个脑袋,不耐烦看人的时候,眉眼间冷冽逼人。

    阿姨往后退了两步,扯开了嗓门。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来之前也不打电话说一声,说来就来,我说了徐栾生病不见人,你怎么还缠上了呢?懂不懂礼貌啊你,你父母在家是不是什么都不教你?赶紧走赶紧走!”

    江橘白还从来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隔着铁门,以及阿姨身后堪称巍峨的大别墅,他感觉自己被批得像个上门穷打秋风的。

    他低下头,揉了揉脸。

    在阿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就将手伸了进去,一把拧住了对方的衣领,往外一拽,阿姨整张脸都摔在了冰冷坚硬的栏杆上,她脸痛得扭曲起来。

    “我来看徐栾是给他面子,不是给其他人面子,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江橘白懒懒地耷拉着眼皮,轻声说完,一把就将阿姨搡了回去。

    对方上了年纪,四五十岁的模样,完全没想到一个毛都长齐的高中生能无法无天成这样,她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愣了许久,她不可置信道:“你你你你你个……”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把后面的话重重咽了回去。

    江橘白拎着一袋子水果跨坐上电动车,半个眼神都没再给身后的房子一个,直接拧到最高速离开了这里。

    过了足足两周,徐栾才回来上课。

    学校的朗诵大赛都已经比过了,听说1班本来想让他领头朗诵的,可他说请假就真请假,中间哪怕一次都没出现过。

    末班在大赛上拿了第五名,陈白水很满意,自掏腰包买了大堆的零食饮料,允许他们在教室里用上课用的多媒体投影仪看电影。

    想到多媒体是徐栾家里赞助的,江橘白戴上随身听,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眼不看。

    身旁传来板凳挪动的声音。

    还有李小毛讶异的声音,“你怎么来啦?”

    徐栾竖起食指放在嘴边,李小毛闭上嘴巴。

    有人递过来一把板凳,徐栾接过后,放到了江橘白位置的旁边,他刚坐下,埋在臂弯里的男生就闷闷道:“在我没动手之前,滚。”

    江柿觉出气氛好像不太对,搬着板凳,挪到前面去坐了。

    后排就剩下了他们两个,末班地理位置本来就采光不好,窗帘还拉着,光线全依靠电影画面,明明灭灭,闪动不止。

    徐栾俯身,“生气了?”

    少年没做声,也没动,将一切都当做是隐形的。

    “我那天,不知道你去了我家。”徐栾直奔主题,低声缓缓道:“我一直在楼上睡觉,不让你进的人应该是我大伯母,我后来说他们了,以后你去一定让进。”

    江橘白这才有了反应。

    “无所谓,我以后又不会再去了。”

    他将脸转向窗户那一边,枕着手臂,只给了徐栾一个后脑勺。

    “不去找我了?”

    “我们不是朋友吗?”

    “小白,你不要冷暴力我。”

    江橘白手指动了动,他直起上身,靠着身后的墙壁,爱答不理的表情。

    徐栾目光如火炬般,他直勾勾地看着少年在昏暗中都白洁如花瓣的脸,他没看到,却几乎能想到那天对方被拒之门外是怎样的表情。

    “别生气了,嗯?”他凑近对方,近距离地看清了少年脸上的小绒毛。

    “我没生气,不过,”江橘白一点都没觉察出他跟徐栾的距离好像靠得太近了,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疑惑着,“你生了什么病不能见人?”

    徐栾表情不改,“不太清楚,医生说的,我们就照办了。”

    医学是江橘白不懂的领域,他没有妄加质疑,还道:“那那天我不应该对你家里人那样,她没有骗我。”

    “可是她骂你了。”徐栾眼神柔软。

    少年这时候诧异地抬头,“你怎么不帮她说话,反而帮我说话?”就算帮亲不帮理,他也没占多少理啊。

    徐栾眸色很深,可能是教室里太暗的缘故,他瞳孔融进黑夜。

    距离是有些太近了,可江橘白看了眼教室内,能理解,几乎没有人说话,都在认真看着电影,说话声稍大一点,就听得很明显。

    徐栾是有素质的好学生,他当然不会在这种场合下大声聊天。

    “我不帮亲也不帮理,我帮你。”徐栾唇瓣几乎都快要贴上了江橘白的脸颊,他眼底暗色涌动,喉间的喟叹咽了又咽,最终只是抬手揉了一把江橘白的头发。

    江橘白低头把玩着随身听,“你还挺仗义。”

    徐栾失笑,“算是吧。”

    这话要是让徐文星听见,可得惊掉下巴了,因为据他熟知的徐栾,从来就是情感淡漠的人,“仗义”这个词语,跟徐栾扯不上关系。

    “我没在学校的这段时间,你学得怎么样?”徐栾关心起江橘白的学业来。

    “上周月考,我前进了一百多名,”江橘白斜睨着徐栾,洋洋自得,“你再晚点回学校,说不定我都能赶上你了。”

    “李小毛呢?”

    “前进了六十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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