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闷的敲门声不停响起,回荡在安静的屋内吊诡无比。

    我按耐住没动,拿出手机刚想给楼下的女警员发短信,门口的人适时出声:“诗绪里,是我,快开门。”

    青木同学的声音。

    在寂静的黑夜显得那么突出。

    我打开灯,慢吞吞挪步到玄关,凑猫眼一看,果然是青木同学,可是他浑身都是血迹,狼狈不堪,腰却挺直,看着没受什么伤的样子。

    这、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贸然回答,从他那里看明明不能知道我在屋里开了灯,不能知道我在玄关处的,更别说猫眼。

    但在黑夜里更显美貌的少年忽然微微一笑,弯腰在猫眼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唇色一闪而过。

    “!!!”

    我被他这操作吓一跳,后退了半步。

    我太害怕了,那场情书暗恋仿佛不复存在一般,导致我现在看青木就像看一个吸引火力的木桩子,他自带的魔力都下降了不少。

    我紧张地咽了咽,再凑猫眼看。

    他周围没有人,手上没有武器,似乎没什么危险。

    青木还在敲门:“快开门,诗绪里,我好困啊。”

    我也困啊!!!结果被你吓清醒了啊!

    我小心翼翼打开门,先把脑袋支出去左右环顾。

    青木笑眯眯低头看我警惕地左右乱看,饶有兴致。

    我连忙把他拉进来关上门,心脏砰砰砰地跳。

    “好吓人啊青木同学,你怎么了……”

    青木富江毫不客气地进门,先是跟国王巡视领土一样左右看了看,脱了鞋光脚踩进客厅。

    我:“……”

    …这人也太自来熟了吧。

    但是只要班级里的人没被全部抓住,他就是我的保命符——起码得让他先跟那群人帮我求情再说啊!我可不想整天担心这担心那儿的。

    于是我忍了,憋足了气超过他挡住他的步伐:“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低下头与我对视,像是被逗笑一样笑了出来:“诗绪里,像个馒头一样鼓起来了。”

    “……”

    谁来把这个人揍一顿。

    我气急败坏,嘴又笨,差点被气哭。

    青木却是见好就收,敛下睫羽,在灯光照耀下竟然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因为松下警官派来的警员他一点都不负责任,管不住下半、身,只知道勾引我的邻居和楼下来来往往的青春漂亮的少女,我实在不能接受这样一位警员来保护我,就起了争执,谁知道他出手打我,我就跑了出来。”

    “……”

    我听得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这是几天前警察局内对青木同学痴迷得不行的警员干出来的事情。

    我不由得下意识问:“真、真的吗……”

    “当然,那还有假。”

    “你是打架的时候逃出来的吗?”

    “我根本不想和他打,我讨厌暴力。”青木轻飘飘地说道。

    “……”真的吗?

    我慌了神:“那你应该找松下警官啊!你找我这个战五渣干嘛啊!”

    我其实很想直白地说你不要把火力牵引到我身上啊喂!

    这时,屋外突然传出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奇怪声音,听声音的方向更靠近我卧室的窗户,但是那一面可是高高的三楼墙壁。

    注意力先被吸引过去,我心生不妙,抄了把菜刀准备进去查看,又瑟缩一下,扭头望向毫不在意外界动静只看着我动作的青木。

    “……”我很从心地把菜刀塞进他手心,然后扒他后面按住对方的脊背,“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青木沉默了片刻,大概也没想到我会把他隐晦地当成保护者,掂了掂手中的刀,走了进去。

    我寸步不离。

    他的光洁脚底踩在地板上悄无声息,就像一只潜行的猫。

    卧室的灯是开着的,青木站在窗户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他半晌没说话,我自己从他身边支出个脑袋探身。

    三楼的高度,一女人全身狼狈,正壁虎似的扒在空调机上往上攀爬,看到青木苍白的脸忽然变得鲜红,眼珠子瞪得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脱落,急促地呼吸。

    那人张嘴喊着什么:“——”

    我惊到:“小池由美?!”

    正是失踪潜逃的其中一人。

    但这场景太可怕,我吓得关上窗户锁:“要跟警员说!”

    我哆哆嗦嗦拿出手机准备给楼下的女警员发消息。

    发完却发现青木已经事不关己地进客厅打开了电视。

    我:“???”

    我看一眼还在往上爬的恐怖女人,又看一眼坐在沙发上拨弄我最喜欢的白团子猫咪玩偶抱枕的青木。

    心态崩了。

    但是这人是爬我卧室,很可能是在杀我的,遇见青木纯属凑巧。

    我打算弄个衣架杆子把她戳下去。

    门口骤然发出砰砰砰的巨响,一人急切心急地在门外奋力击打门面。

    一定是女警员!

    我喜出望外,从放置衣架杆子的洗漱间出来。

    原本悠哉悠哉的青木却站起身,比我早一步站在玄关处,没有丝毫瑕疵的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动,他回头看我一眼。

    “过来啊。”他朝我笑。

    我握着衣架杆子,在窗户外的女人不断击打玻璃和门外逐渐粗暴的踹门声中躲在青木同学的身后。

    声音太纷杂与危险,我颤抖着手揪住他背后的衣角。

    青木扫我一眼,伸手抽出我手里的衣架杆子随意扔到地上,还说:“太丑了,扔了。”

    我瞪大眼:“!?!”

    青木自顾自地打开了门。

    门外不是我心心念念的女警官,而是一个嗬嗬喘粗气的男人,他身上陈旧的衬衫布满血迹,手中泛着白光与红色的长刀正滴着血,俨然一副潜逃杀人犯的模样。

    我被骇住。

    这是本应该保护青木的警员啊!

    我才探了个头,就被他死死盯着青木的魔怔似的眼窝深陷的眼睛弄得一愣。

    “你果然没死富江!!!”他的声线兴奋到颤抖。

    下一秒青木向前走了一步,恰好挡住我的视线,也同样挡住警员可能会看到我的目光。

    青木不耐烦道:“你没听到有人正要潜进来吗?你不是喜欢我吗?那就把那些危险的人都解决掉。”

    我在他身后缩成一团努力减少存在感,闻言大受震撼。

    “我当然要解决掉!但是你!富江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骨头!!”

    他推搡了一把青木,结果不知晓手中有刀尖,似乎误伤了青木。

    他也吓了一跳,僵硬了几秒,却被从卧室传出的破碎玻璃声吸引了注意力。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男人神色可怖地冲进了卧室,他们似乎扭打在一起。

    我不知道刺进了哪里,只知道青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力,变得摇摇晃晃。

    青木倒下来,我想要接住结果没多少力气,顺着他倒下的姿势跌坐在地。

    我忙抱住青木的肩膀,“青木!青木你没事吧?!”

    仅剩的一丝希望让我没有拔腿就跑。

    鲜血是从他胸口溢出,太多了。导致我分不清他中刀的是哪里。

    卧室传来拳拳到肉和刀互相撕打的声音。

    我用手掌按住他胸口,鲜血不断从我指缝里流出,我边呜呜呜哭泣边无助地小声:“别死啊……对了,手机…叫救护车……”

    我慌不择路掏出手机,屏幕上的字在我精神紧绷的视线里扭曲无序。

    忽然,一只苍白的手按住我手腕阻止。

    我吓了一跳,青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他摸了摸胸口,若无其事地在我呆滞的目光中坐起身。

    “只刺了一刀?”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听到卧室里的动静,啧了一声,眼神恶毒得像是一条毒蛇,“两个废物。”

    “……”我手机啪叽一下滑落掉在地上。

    他坐起身的高度比我坐在地上高,转头微微低下眼睛和我对上视线。

    我干巴巴开口:“……我…我打救护车电话……”

    “不用。”他抽走我的手机,看了一眼,居然还有闲情吐槽,“便宜货。”

    我:“……”谢谢,眼泪都给憋回去了。

    女警官姗姗来迟,满头大汗:“你们没事吧!”

    “警官!!”我像见到妈一样亲切,就要伸出手抱大腿,被青木按了按额头推开打断。

    我:“…”

    青木眉目哀戚:“警员,松下警官派来的警员要杀我,不仅玩忽疏职,还在保护我期间到处赌博,就因为我谴责了一句他就对我动了杀心。还有一个潜逃的小池,就在卧室里。”

    女警员犹豫了一秒,青木的悲伤害怕又尽数褪去,变得挑剔狠绝,美丽到失去性别的眼睛瞥向女警官,语言却是如此刻薄:“你快去解决他们啊!如果你不能解决的话,你也没用的吧。难道警局里的人都是一群废物吗?”

    我都目瞪口呆到习惯了……

    不过青木怎么说的和跟我说的不一样啊……

    女警员面带愤怒与痴迷,混乱不堪,奇怪极了:“我马上就去。”

    她佩戴的有枪,因为潜逃犯的行为十分恶劣,听说还上了新闻报纸引起热议,上面非常重视——当然,我一直没心情看外界报道,所以只是模模糊糊知道。

    随着几声枪响,卧室彻底宁静。

    青木明明被刺了一刀,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眼神冷漠地看向卧室门,我坐在原地腿软没力气,揪住他的衣角想要寻求帮助,却阴差阳错牵住了他的手。

    比绸缎还要丝滑细腻的皮肤,但太冰凉。

    我没反应过来,他先有所反应,投向卧室的目光再一次滑到我的脸上。

    “抱歉……”我正要松开手,青木收紧一提,我条件反射地就顺着他的力道站直。

    就是他握紧之后,那只手的冰凉更加明显,与我暖热的手心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警员神色恍惚地从卧室走出,与此同时,青木另一只手迅速地将手机重新塞进我口袋,并且松开了握住的暖意。

    他对那女人笑道:“真厉害啊警官。”

    他明显是心情好,不吝啬给予甜枣。

    “职责所在……抱歉,我…我还是先离开。间织,我就在楼下,我先把尸体弄走,放心,我会继续保护你。”

    她说着话,喊了人过来将两具尸体拉走,全程没敢看青木一眼,就像是苦苦挣扎在悬崖边缘的囚徒。

    青木不在乎这些,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还看的是购物频道。

    我有心想问他的伤势。

    等女警员和其他人都离开,关上门,客厅就剩下我和青木。

    我站在他面前:“你的伤没事吗?”

    “没事,”青木似乎很喜欢我的抱枕,捏来捏去,闻言抬头笑了笑,满目生辉,他卷起衣物,无暇的小腹胸膛全部亮出,朝我眨了眨眼,“我伤口好得比较快。”

    我第一时间不是注意他居然有不夸张又十分漂亮的人鱼线和肌理轮廓,而是他胸口真的毫无痕迹,连伤疤都没有!

    我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我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也许是青木有什么超能力呢哈哈……总之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这件事以后我也应该不会跟他有交集。

    我自我安慰了一番,卧室是不想睡了,我就在他坐着的长沙发另一边蜷缩着身体,所幸客厅很干净,卧室门关着隔绝了现场。

    有电视的配音和光亮的灯,莫名给了我一丝安全感,而且还有青木这个人“站岗”,更是短暂地给予我莫大的安慰,疲惫侵袭全身,过了很久,我似梦非梦地睡着了。

    接近清晨,天还是黑沉沉,电视机不知何时换到了新闻频道,上面重播着中学令人震惊的二十八人事件。

    其中十六人在混乱中死亡,只有两人无辜并存活,十人正在潜逃。

    黑发的少年表情冷漠,光着的脚曲起踩在沙发边缘,一个少女正睡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青木富江扭头,这个自私的恶人忽然面带稚子一般纯洁的好奇情绪,伸手覆盖住诗绪里摊开的手心。

    他什么都没做,仅仅如此。

    客厅除了电视机在播放,仿佛一切的时间都停止。

    直到门被轻轻敲响。

    青木立刻不耐地瞪了一眼玄关。

    门又被敲响。

    青木按掉电视,关上灯,顺手拉了一把诗绪里挤开的毛毯帮她盖住,甚至穿上了鞋,才慢慢打开了门。

    女警员赫然站在门外,她语气急促:“我想了很久我还是觉得我不能失去你青木君,我对你一见钟情!”

    咔哒。

    门被青木反手关闭,如果诗绪里醒着,就能看见少年的背影被门逐渐隔开,消失在夜色里。

    可是她没有,依旧在沉睡。

    凌晨三点半,他气定神闲地在女人之前走下楼梯。

    三点三十五,一个女人拖着被勒死的少年悄无声息地将他塞进后备箱,停在楼下保护了诗绪里几天几夜的车极速开出了城区。

    ……

    ……

    我醒过来时阳光明媚,太阳早已经升起多时。

    我心里疲惫得不行,肚子也饿。

    “青木同学?”我找不到他在哪里,疑惑地到处找了找。

    人走了?

    也是,我又不能保护他,就我这战斗力,青木至少能伤口极速痊愈,他保护我差不多……肯定就走了。

    我正这么想,门铃响了响。

    我先从猫眼看了是谁,才打开门。

    青木换了一身更加昂贵好看的衣服,昨晚的狼狈半点都看不见了,比头发睡得乱翘的我好得多。

    我和他安静对视几秒,企图传达出不欢迎他的信息。

    青木笑了笑:“今天还要去警局做昨天的笔录,烦死了,我给松下警官说了就让他们自己上来。”

    我立刻让出通道让他进来。

    请进!给我带来便利的好人!

    第3章

    青木一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我好奇道:“青木君,你为什么不回你的家呢?”

    “啊,这个啊,”他轻笑,轻描淡写的口吻,“屋子被烧掉了,都怪那个警员,他想烧死我,还将汽油撒在我睡觉的卧室,用烟头点燃了我的屋子。幸好灭火顺利,只是房子是不能住了。”

    ……这怎么又一个说辞,那个警员到底是想把你怎么着啊…

    我再笨也意识到他是随口撒谎,顿时无语住了。

    青木可能看出了我的情绪,朝我微弯上挑的眼眸:“我没有撒谎哦,我的房子真的被烧掉了,不信你可以去看看。”

    “……不用了…”

    只是有些闷闷不乐,特别是我接到电话,说楼下的女警员不知为何非说自己杀了青木,知道青木活得好好的后就直说自己做了个噩梦,现在也不想过来保护我了。

    我坐在他旁边,肚子饿得空荡荡的,冰箱里也没有食物。

    一想到今天还要把卧室里的残局整理了,又是一个大工程,我就想撞墙。

    我最讨厌干家务了!!更别说这种又心理阴影又难弄的东西,我都不敢踏进卧室,怎么打扫?

    我摸着肚子想等会儿下楼买个三明治吃,这时候门铃又响了。

    我发觉我昨天今天的门都被敲了好多遍。

    我都不想动,坐在沙发上抱膝下巴抵在膝盖上正郁闷,扬声道:“谁啊!”

    门口传来模模糊糊的应答:“您的外卖!”

    我看向青木,青木朝我一笑:“我饿了。”

    我:“你的外卖,你自己去拿。”

    我说完也不管他什么反应,倒在沙发上拉过毛毯盖住,面对沙发靠背蜷缩在黑暗里,自己自闭去了。

    半晌,我才感觉到身旁沙发弹出的起伏,那人去玄关开门。

    我没听见他和外面的人怎么交流的,光在想自己的倒霉事。

    好好上着学,上着上着全班同学成疯子了,我也被那群疯子惦记上时时刻刻警惕着,昨天又遭遇了那档子事,我是真有些受不住。

    ……这一下子法制频道到我家啊!简直是无妄之灾。

    睡觉都会梦到残忍的场景,然后被惊醒睡不着。

    再加上肚子饿,心情差,我现在就是一个任性炮仗,只想自己冷静一下。

    越想越委屈越气,鼻尖碰到沙发靠背上,眼睛湿润了一圈。

    要不是青木在我家,我早就大哭一场释放情绪压力了。

    门关闭的声音。

    过了片刻,青木按住我肩膀:“吃不吃。”

    我:“……”

    我翻过身,青木收回手坐在桌子边,桌上满满当当的昂贵柔软的美味食物,他没看我,低眸挑剔地选择食物,选了半天才屈尊降贵般将最美味的一块用叉子含进口中。

    他好像一直很淡然,昨天就是。

    我开口:“青木你就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他平静地问。

    “就班级里的那些……他们都喜欢青木同学吧?”

    “喜欢?又没钱又长得丑也配喜欢我?”

    “……”

    对不起,我对号入座了一秒,不是长相,而是没钱。

    虽然现在对青木的喜欢已经荡然无存,但好歹是喜欢“过”的。

    青木吃饭的动作充满了高贵感,他掀眸,那双漆黑的瞳孔照不进任何阳光,依然黑如稠液,看向我时宛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而不是一个活人。

    “诗绪里,我讨厌想杀我的人,他们就是,所以你也别想他们,一秒钟也不许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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