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兰波偏头瞧他,白楚年只靠单手挂在抓杆上,另一只手企图抓住空中的飞鸟,他眼神里终于不再浸着“我不想死”的绝望,只剩欢欣。

    兰波想再赐给他些什么,可自己好像已经拿不出送得出手的礼物了。

    透明滑翔翼带他们穿过一整片云雾,被雾气遮住视线后,时间概念变得模糊,很快便降落在一座起伏的山中。

    滑翔翼化作一阵风消融在空气中。

    白楚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原来它自己会飞,我还以为是我在开。”

    不远处的山洞里迎出一位彪形大汉,穿着夏威夷风彩色T恤和裤衩,戴着墨镜,穿一双沙滩凉鞋。

    他说是希腊语,白楚年也听得懂这种语言。

    白楚年眼看着那位拥有一头鬈曲棕发的白种人大汉热情似火地迎上来,一把拥抱住了他,亲密地喊:“我太想念你了我的朋友。”

    白楚年几乎被这像伽刚特尔一样的壮汉举了起来,这也太热情了,有点吃不消。

    “你好你好。”白楚年匆匆与他握手,“您就是风神阿涅弥伊吧?久仰久仰,我带了些礼物…”

    “你能来就是最大的礼物。”风神摸着下巴端详白楚年的脸,“嗯…虽然知道你一直喜欢毛茸茸的东西,但变成了一只白猫咪还是有点离谱…”

    白楚年听迷糊了:“咱们以前认识吗?”

    兰波坐在风神身后的木桩凳上,捏着一串从灌木林里摘的浆果,吊进口中品尝,顺势踹了一脚风神的脚踝:“我在这儿,把我的王后放下,蠢货。”

    风神回头看了眼兰波,又对照了一下白楚年的长相,随手把白楚年抛到一边,蹲到地上打量兰波。

    “哦,这是你。”风神恍然大悟,又开始仔细端详兰波,“这样子可顺眼多了。要不要去去我的神殿坐坐。”

    白楚年凑到兰波身边,小声问:“这真是你朋友吗,你们有多久没见了,他都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不,我没有忘,孩子。”风神捋了捋自己蓬松的大胡子,领着他们往自己的神殿走去,“他可以是任何形状,他长久不衰,源源不断。”

    白楚年仔细辨别他称呼兰波时用的名字,既不是塞壬,也不是海神,他所用的称呼词在希腊语里是“海洋”的意思。

    “他就是海本身。”风神说,“虽然是老相识了,但我也是第一次看见他汇聚成肉.体的样子,肉.体就算消逝,也会从海洋里重新孕育,在其选中的母体中像婴儿一样诞生。”

    “孩子,你怎么能承受得了他的脾气呢。”风神搂住白楚年的肩膀,悄声抱怨,“他记仇得要命,经常突然暴躁,想当年他护送阿耳戈号上的英雄远征,我儿子也在上面,他专带着他们走那些容易摊上事儿的路…”

    白楚年竖起耳朵睁大眼睛:“你认真的?你们不是联合起来逗我吧?”

    “咳。”兰波皱起眉,把白楚年拉回自己身边。

    进入山洞神殿后,风神才略微正色,走上了主位。

    “不管怎么说,小子,他承认你为恋人,愿意与你结合,那作为朋友,我得送你一件祝贺的礼物,今后安抚他的重任就交给你了,让他少生气。”

    白楚年眼看着那穿夏威夷花裤衩的大汉举起右手,一股气流在他手中形成权杖,朝前一指:“我赐给你风的速度。”

    微风拂过,滑过白楚年眉心,直贯入他脑海中。

    血管内充盈起来的能量让白楚年后颈发烫,毛绒狮耳从发间冒了出来,本体特征吞噬了人形拟态,一头巨型白狮取代他落在地面上。

    白狮抬起前爪,身形便向前瞬移,身后拖出一串蓝光与残影。

    兰波满意地点了点头。

    白楚年恢复人形拟态,惊讶地察看自己双手,这种感觉,似乎多了一种伴生能力:“风之子”,能减轻体重增幅速度。

    他终于明白兰波安排这趟旅行的用意了,回想起从前去加勒比海人鱼岛看望兰波那天,兰波带着他去见了蓝鲸爷爷海龙奶奶,七大姑八大姨,那是宝箱礼物如下雨,黄金宝石埋半身,让他好一顿感受了奢侈娘家的款待,今天这就是高配版回娘家啊。

    “今晚会有酒神的宴会,我带你去要礼物。”兰波朝白楚年眨了下眼。

    酒神在山顶神殿设宴品评葡萄酒,他们便沿着阶梯一级一级攀登。

    路上遇见一位浑身遍生鲜花的美貌女人,兰波说这是西风神的老婆,白楚年赶紧叫了一声嫂子好。

    花卉女神提裙微笑,赐给了白楚年培育鲜花的伴生能力:“骨生花”,可以让手里凭空出现一束打包完毕的花束,这样约会的时候就不用特意去花店买花了,很省时间。

    他们途中每遇到一个人,兰波就去给人家发请帖,然后白楚年就会得到一种没用但不完全没用,有用但也不完全有用的奇怪伴生能力。

    近山顶处的葡萄藤下挂着一副秋千,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坐在上面轻荡,长裙随风摆动,周围蝴蝶飞舞,百鸟鸣唱。

    白楚年从没见过这样貌美的女子,相比之下,刚刚从阶梯上见到的花卉女神也要逊色几分了。

    “啊这,啊这,你别告诉我她是维纳斯,我的天太漂亮了吧,没有说老婆不漂亮的意思。”白楚年拽了拽兰波的手腕,兰波反握住他手,大方地走过去,攥住了秋千绳。

    秋千戛然而止,长裙美女一惊,险些跌落,被兰波扶了住了小臂。

    她抬起卷翘的长睫毛,灵动的眼睛打量了一下他们。

    兰波与她谈笑风生,聊起往事和在研究所的经历,她时而惊讶时而大笑,随即把目光转向了白楚年。

    她用纤细葱指抬起白楚年的下巴,鲜红指尖描摹他的眉眼,有些高傲地用柔美嗓音品评道:“倒是已经很好看了,骨相可以,身材也不错,那我能送你些什么呢。”

    “哦对。”她莞尔一笑,“我赐给你令人艳羡的性.能力。”

    “啊?”白楚年老脸一黄。

    兰波:“好耶。”

    兰波的朋友们:众神之约(伍)

    被兰波拉着走出好远后,白楚年还在频频回头:“她真是维纳斯吗?掌管爱和欲望的女神?我,你们不是联合起来逗我呢吧?”

    “只是一个美丽高傲的女孩子。”兰波捂住小白的眼睛,带他走出一段路,然后移开遮住他视线的手。

    白楚年眼前一亮,目光所及之处种满碧绿的葡萄藤,晶莹剔透的紫葡萄挂满藤架,藤蔓下安置了一条长石桌,一些穿着时尚新潮的男女聚在桌前痛饮葡萄酒,爆炸般的炫彩灯光闪动,戴墨镜的DJ小哥随着节奏鼓点狂砸琴键。

    白楚年:“?”

    兰波拽上他跑过去:“趁着人齐,快去要礼物。”

    “哎,不用了吧…”

    “没关系,他们很乐意的。”

    白楚年原以为兰波跟众神的关系亲密无间,后来渐渐发现,兰波似乎是在收保护费。

    DJ小哥摘下墨镜,打量了一下兰波,突然脸色一白,听说兰波结婚的消息,他又惊喜一笑,迅速搂着白楚年脖颈带他到一边:“兄弟,我送你音乐天赋,跟他结婚可真是行善积德了!”

    白楚年立刻多了一种伴生能力,“天籁之音”。

    “我要音乐天赋干嘛…您是俄耳甫斯?”白楚年小声问,“传说琴声动听能压过塞壬的那位?久仰,久仰。”

    “哎呀,别提了。”俄耳甫斯连连叹气,“我压根不知道他会以塞壬的形态出生,现在他看我不顺眼,但凡我去南美旅游总要遇上海上风暴,我更容易晕船了,真倒霉。”

    “海神不管他吗?”

    “波塞冬老家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即便管了他也根本不会听的。我看他只听你的,拜托了,兄弟。”

    白楚年向那英俊的青年打了包票,回去一定劝兰波不再针对他。

    兰波带他逛了一圈,又收获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奇怪伴生能力,比如让他可以一眼看清虫子的腿的数量的能力,平均掰开水果的能力,双手能掂出物品重量的能力,抚摸矿石时能看见内部构造的能力,其中最有用的要数小偷神赫尔墨斯送的经商能力。

    走过这一圈后,白楚年的三观都崩稀碎了,要说他们不是神吧,给予伴生能力这种事目前只有研究所的HD横向发展药剂办得到,要说他们是神吧,给予的能力奇奇怪怪,对他似乎也没什么强大的帮助。

    酒神端起酒杯,欢迎兰波与王后的到来,兰波起身致意,笑道:“我有新的名字,叫兰波。”

    宾客们愣了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他怎么能允许被人赐名呢,这太不合规矩了。”

    兰波抬起锐利眼眸:“?”

    “那是,好听…好听…”

    兰波满意地坐回白楚年身边。

    席间闲聊,酒神喝大了,一时兴起,谈起兰波绝情封海,与陆地人类决裂一事。

    兰波攥着酒杯的手指突然紧绷,白楚年眉头一扬,目光跟着被吸引过去。

    “他可真英勇,做了我们都没做过的事,看着就解气,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最后还是选择宽恕了他们,这是一个圆满的结果。”酒神大笑,看向兰波,结果被冷冷瞪了一眼。

    酒神流了两滴汗:“怎么了,这是不能说的吗。”他连忙笑着找补了两句,对白楚年说,“哦,他不想让王后听到他的残暴往事,反正他的暴君事迹太多了,细数起来,封海又算得了什么呢,年轻人,你不要害怕,啊哈哈。”

    兰波闭眼扶了扶额头。

    白楚年兴致勃勃听酒神吹牛,醉醺醺地讲述兰波统治海族之前和之后的故事。

    “他是海洋的化身,在肉体没出生之前就存在于世界各个角落,他的意识随波逐流,吞没过陆地,也送走过承载生命的方舟,因为他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刚好那艘船上就有不少。”酒神托着腮,举着酒杯,“在那以后,波塞冬驯服了他,让他从暴躁易怒变得温柔…还是易怒,直到二百七十年前他从人鱼腹中发育出了本体,以首领塞壬的身份守护着海族。但与从前不一样的是,他发育出了高级智慧,这一点就与那些呆笨的人鱼截然不同。

    可惜愚蠢的人鱼族背叛了他,趁他进入海底火山镇压熔岩时选举了新王,将伤痕累累的他驱逐到人类科学家的船只边,他被打捞上岸,后来的故事你一切都清楚了。”

    “是,后边的事我都知道了,他本打算放弃族人,也放弃人类,但最后他一个都没放弃。”白楚年坐在桌前,端着自己面前的葡萄酒发呆。

    “后来的事情我们都不清楚细节,对了,你快说说你们的相遇?我们好多年都没听过故事了。”

    “那是…我想想从哪开始讲,”白楚年想了想,笑起来露出虎牙尖,“那时候我刚出生不久,形态介于人和白狮之间,他走进我的培养箱,高贵又美丽,我好想问他的名字,可他不回答,我只知道他住在洪都拉斯的海…”

    酒过三巡,桌上醉倒了一片客人,白楚年也有些晕眩,左右看看发现兰波不见了,于是扶桌站起来,踉踉跄跄去寻。

    兰波坐在悬崖边,双腿垂在外面,脚下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

    白楚年蹲在了他身边,把滚烫的额头贴到兰波冰凉的颈窝企图降温。

    “我们聊得好开心。”白楚年蹭着他颈窝道。

    “他们把以前的破事都给你讲了?”

    “讲了。”

    兰波咬了咬牙:“你想教训我什么呢?”

    “没有,你虽然爱生气,但每次都有自己的理由,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我都明白。”

    白楚年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头。

    兰波坚的心突然融化成水,在胸腔里柔软地流淌。

    “你的朋友们真有趣,以后可以常走动吗,我不觉得他们虚无缥缈,和我的同事们也没有什么分别。”

    兰波摸了摸他醺烫的脸:“我们的力量源自人们的信仰,现在已经弱得微乎其微,逐渐被遗忘了,人类文明取代了我们,如果选在陆地单挑,我不是言逸的对手。”

    “但海洋贯通着过去和未来,链接着人类与神明,我从未改变。”兰波回过身抱住他。

    白楚年有些困乏,也醉得迷糊,沉默地半阖着眼。

    “你想什么呢?”兰波问。

    “我在想,你决定封海后,是以什么理由宽恕了人类。”白楚年因为醉得厉害眼神变得迷离,轻声在兰波颊边问,“其实艾莲现在在你手里,是吗?”

    兰波一惊,掌心抚上白楚年的双眼,用温柔馨香的白刺玫气味安抚着他:“睡吧,等你醒来再说。”

    白楚年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一头栽倒进兰波怀里睡了过去。

    等到清凉的海风将他吹醒,他已然身在摇晃的甲板上,透明的甲板如同玻璃,能看清船底游动的鱼和飘拂的水。

    白楚年宿醉头疼,揉了揉脑袋坐起来,四周看了看,只有兰波坐在水化钢方舟一侧边缘,长鱼尾末端泡在水中,带出一串水泡,再变化成蓝光水母。

    “哇…我睡了多久了…”白楚年看了眼手表,“都下午了。”

    “半年。你喝了酒神的葡萄酒,忘了吗。”

    “???真的?”白楚年蹭地站起来,“怎么没叫醒我?”

    “原本还能多要点礼物的。”兰波朝他的脑袋丢了一枚刚吃完的海螺壳,“宴会已经结束了,笨蛋。”

    “那就去下个地方嘛,反正环游世界,本来就哪儿都要去的,让我看看航线…好家伙已经过了希腊了,我们直接去意大利,从西西里岛过去。”白楚年揉着眼睛走过去,倚在船身内侧,看了看手表地图,一只手自然地搭在兰波腰间。

    兰波以为他醒来会质问自己关于艾莲的事,但他就像忘了昏睡过去之前问过的话,并不提那女人,只专心策划下个旅行地点。

    兰波有些紧张,指尖不由得攥紧了船沿。

    手忽然被握住了,白楚年把他的手牵到唇边:“你怎么在冒汗呢。”

    “我…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白楚年亲了亲他棱角分明的拳骨。

    兰波望着远处的海平面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一把抓住白楚年的项圈,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好吧,我承认,我与言逸谈判时向他们索要艾莲,艾莲就在我手里,我在折磨她,我都告诉你,这样你满意了吗?!”

    他抬起手,海水中浮起一块儿长方块水化钢,里面紧紧困着一根女人的手指,指节修长,指甲鲜红,被严实地挤在一方小小的透明匣子内。

    “只剩这些了。趁你昏睡时,我去把她取了回来。”兰波紧盯着白楚年错愕的眼睛,“这一年来我把她困在水化钢里,每天牢笼的边缘都会缩小一毫米,挤压她的身体,熔炼她的灵魂,压榨出的能量供养我的子民…和蔼蔼。”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拯救蔼蔼,因为他曾作恶,我不能给予任何种族失衡的公平,大海会给他一个判决,决定是否原谅他的暴行。”

    “而艾莲,她一次次夺走我珍爱的东西,这是她应受的惩罚。”兰波说话时激动地胸腔都在涌动,眼睑通红,“太多人亏欠我了,但我可以为了你原谅他们,我只要她一个人的命,你不要说我错了,我不想听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会很难受。”

    兰波冰冷地直视着白楚年的眼睛,极力表现着自己的坚定和威严,但眼神里的惶恐骗不了人,他口中的警告不过是在哀求。

    他身子忽然一斜,失去平衡从船沿上栽落,被alpha有力的双手捞了回来,裹进了温暖的胸膛里。

    白楚年一只手抱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紧攥着的水化钢匣子接了过来,一股白兰地信息素沿着他左手蔓延,穿透了水化钢坚的外壁,将其中挤压着的女人手指泯灭成了一颗玻璃珠。

    玻璃珠鲜红欲滴,像艾莲常涂的那支口红。

    “别哭呀。”白楚年用鼻尖蹭了蹭搂着自己脖颈泫然欲泣的委屈omega,“你怕我怪你威胁会长是吗?”

    兰波抬起眼睛,睫毛上还挂着几颗细小的珍珠。

    “的确,但我不会替会长责怪你。”白楚年抚摸着他脊背,“我不想看见你滥杀无辜,但也不会看着你平白受委屈。”

    白楚年了嘴唇,没忍住亲了漉漉的兰波一口。这什么傻老婆。

    “还有遗漏的仇人吗?给我列个名单。”

    兰波的眼睛一点一点明亮起来,抿唇把头偏到一边:

    “没了,不用你,有仇我自己会报。”

    幽灵般的玻璃航船在海面上漂浮,成群的海豚跃出水面,环绕着航船带起一片雪白的浪花,掀起的水滴溅落在两人头顶,像一层薄纱托扶着光。

    (此情此景,应该拿束花出来送老婆,白楚年想到花卉女神赐予的伴生能力骨生花,于是变了一束花拿到面前。

    然而花束里裹着十朵黏糊糊的彩色地毯海葵,其中一朵里还夹着一只倒霉的小丑鱼。

    这个伴生能力竟然只是打包花束,花朵要从发动者方圆一百米内随机抽取幸运观众现场挖过来才行。)

    灵缇与天马(壹)

    听会长说,小白已经长到几吨重了,非常淘气,和兰波在蚜虫岛特训基地生活也算习惯,韩行谦便没着急乘船过去看他,驻岛医生个个医术高明,有他们在,小白的身体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年初各地学校放假,学生们都闲下来了,钟医生为了防止儿子出去跟那些不学好的富家子弟朋友厮混,便安排他每天在韩行谦这儿写作业。

    年初任务少,病号不多,工作清闲,韩行谦时常坐在办公桌前翻翻杂志,顺便帮师父盯一盯小朋友的功课。

    夏乃川趴在桌上咬着笔头默算给化学方程式配平,这小子在安菲亚军校上学,成绩名列前茅,功课着实不错,就是这字儿实在烂,笔画全飘起来,一不像一,二不像二。

    “哟,你这字儿。”韩行谦低头扫了几眼,“好好写,一笔一画的,别乱涂。”

    “怎么写?”夏乃川抬起头。

    韩行谦本想露一手,想当年学生时代自己一手好字也是拿过书法奖的,无奈病例写多了,提笔忘字,事到如今只会画波浪线了。

    夏乃川见他犹豫,一把抄起韩行谦放桌上的病例,翻了翻,嗤笑道:“这还不如我呢,叔叔。”

    “叔叔?…叫哥哥。”韩行谦被哂了一下,这下没话说了,只好推了推金丝眼镜倚到桌边叹气:“小猫儿都一个样,说不得,你说一句,他能怼回来十句。还是小狗乖啊。”

    “说谁小猫儿呢,”夏乃川边转笔边跷起腿,可惜凳子没靠背给他靠,不然这狂劲儿跟他老爸夏凭天简直是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小alpha头上深棕色短发叛逆地翘着几根,上挑的猫眼自带眼线似的,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贵公子。

    “美洲狮,狮子,懂吗?”夏乃川转着笔漫不经心反驳。

    “不不不,”韩行谦卷起病例,敲敲掌心,“美洲狮,又名美洲金猫,猫科猫亚科,美洲金猫属。你听说过白楚年没有,白狮,是克鲁格狮变种,猫科豹亚科,豹属,非要说的话,他是狮子,你是小猫。”

    “我,我长大了就是狮子。”夏乃川说不过他,生着闷气继续写作业了。

    其实白楚年是他偶像,去年多方势力联合围剿研究所的空中记录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那头巨大化的白狮仰天一吼给小少年的心灵造成了无比猛烈的冲击。

    所以夏乃川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是美洲金猫,一心就想当狮子,常说狮子最帅,威猛,霸气,连他老爸夏凭天都夸他大孝子。

    “看,人得多学知识,不然连自己是什么都搞不清楚。”韩行谦拿起桌上的圆珠笔,夹在指间转了起来,圆珠笔在五指间旋转着传递,被转出花来了。

    夏乃川被他灵活的手指吸引了,顿时忘了刚刚在争论,转头要他教自己转笔。

    “好好写作业,写完教你,字写端正点。”韩行谦拿笔帽一端敲了敲小alpha的脑袋。

    一闲下来,韩行谦反而有些看不进杂志上的字了,索性把玻璃板下压的x光片抽出来,瞧瞧上面的小狗尾巴骨缓解相思之苦。

    他们已有近一年没见面了,萧驯远在蚜虫岛养伤,后来又赶上海面固化交通受阻,迟迟没能赶回来,虽然时常能互通电话视频,可看得见摸不着的,更觉得苦进心里了。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萧驯本不会伤重到需要去岛上静养的程度。

    那时围剿研究所行动刚刚结束,医生们尽全力抢救场上的士兵警员和受伤的研究员人质,韩行谦也在其中,不过临到撤离时援护飞机超载报警了,容纳不下数量过多的医生和伤员,于是一些未曾受伤的医生主动让出了位置,分散开救护车回通口市等待新的援护飞机带自己返程。

    韩行谦用耐力重置更新了受损救护车的动力装置和油量,把德高望重的前辈们推上车后,自己退了下来。

    “小韩,再挤挤还能坐,快上来吧。”车上的老教授伸出苍老的手想把他也拉上去。

    “别别,您老自己保重就行了,你们这一车要是路上出个岔子我可担待不起,我成医学界罪人了。”韩行谦替他们关上车门,“我自己开那辆吉普回去,你们先去市里等我吧,咱们再联系。”

    研究所附近的荒堆里有一辆吉普,是白楚年和兰波来时留下的,后备箱的人质被抓出来以后,车就扔在那儿没人管了。

    韩行谦寻到了那辆车,光是扒开荒就耗尽了他所剩不多的体力。

    这一战九死一生,他身为医生,肩负着救死扶伤的重任,虽没参与正面战斗,但身体上的消耗绝不比冲锋陷阵的战士少半分。

    被白楚年的a叁能力神遣我来点名后,韩行谦的a叁能力暂时发生了类s肆进化,虽然消耗能量不变,但短时间内频繁使用a叁能力也会让腺体受到严重的伤害。

    等韩行谦触到车门时,手指已经在发抖了,脸色苍白憔悴,似乎已经处在脱力的边缘。

    他拉开驾驶座的门,表情忽然一滞。

    “你怎么没跟学员队伍返程?”

    萧驯竟坐在驾驶座上,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是私自离队的,因为看见你没上援护飞机。上车。”

    韩行谦把喜悦忍在唇角里,绕到副驾驶绑了安全带。

    萧驯拿白楚年留在家里的备用钥匙启动车子,调头驶离了已经被警署严密封锁的战场。

    韩行谦摘下金丝眼镜闭上眼睛休息,精神一放松,整个身体都被疲惫充满了,瘫在座椅上,浑身都肿胀般疼痛。

    “珣珣,受伤没有?”

    “擦伤而已。”

    “那就好…”韩行谦想给他释放些安抚信息素,但后颈已经发烫肿起来了,只挤得出一点残余的千鸟香。

    萧驯也发觉这股安抚信息素中掺杂着些许勉强的血腥味,他从方向盘上分出一只手,搭在韩行谦后颈上,用冰凉的手心给他后颈冷敷降温,反用安抚信息素治愈着他。

    “韩哥,我没事,你睡一觉吧。”

    “今天我救治了二百多个伤员…到了自己小男朋友这儿,却连点儿安抚信息素都拿不出来了…”韩行谦的确疲惫到极点,连眼睛也睁不开了,艰难地举起胳膊把萧驯的手从后颈拿到面前,摸了摸,“掌心擦破了这么大一块,怎么都不叫疼?”

    “我…没那么疼。”萧驯脸颊发起烫来。

    韩行谦扫开前额发丝,额前伸出一支莹白独角,他将萧驯的手轻握在自己独角的螺旋纹上,一股暖流透进萧驯掌心,手掌的擦伤便逐渐愈合。

    萧驯咬着嘴唇用余光瞥他,忍不住悄悄用拇指指尖摩擦了一下他的角,韩行谦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半睁开眼笑:“告诉过你别轻易撩拨这儿,这儿可是危险地带。”

    “刚刚测得情绪占比里疲惫和疼痛还是最多的,现在性.欲上升到伍拾壹%了,韩哥。”

    “又测我。”韩行谦支着头靠到窗边,“那等回家办事的时候我也读你的心听听。”

    “韩哥!”萧驯脸憋得通红,狗尾巴不自觉夹了起来。

    进入市区前会穿过一段荒灌木林,颠簸的土路对面突然扬起土渣,两辆灰色皮卡迎面开了过来,车斗里分别站着两人,穿白色作战服,作战服胸前印有水獭标志,怀里抱着步枪。

    看他们的样子绝非正规军,而是恐怖组织,按路线推测,似乎正趁乱前往研究所其他下属培育基地打算浑水摸鱼。

    萧驯依旧冷静,打方向避开他们,并拿起通讯器给总部传递消息:“发现拜莫利恐怖组织成员,目的不明,位置发过去了。”

    但由于荒野灌木林中能遮蔽视线的障碍物不多,当他们发现那拨人时,对方也发现了他们,并且朝附近开枪停了他们的车。

    萧驯冷冷直视着对方,实际上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了,被十来个怀抱全自动步枪的亡命之徒包围,他却只有一架单发狙,韩哥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撑一场殊死搏斗了。

    十来个漆黑枪口对准了他们,他们只能缓缓举起双手,从车上走下来。

    韩行谦瞥了萧驯一眼,不过眼神交汇,萧驯便明白他的意思。

    穿白衣的alpha们从皮卡上走下来,枪口对着他们,要过来搜身。

    他们身上都佩有IOA联盟的证件,一旦被搜出来怕是会被当场处死。

    韩行谦放出一缕千鸟压迫信息素,那几人嗅到了气味,警惕嘀咕:“a叁?谨慎点,可能是警察,我们行踪了,迅速把他们解决掉。”

    两人瞬间变了动作,韩行谦转身挡在萧驯身前,背后天马双翼抖动展开,遮住了对方十余人的视线和飞来的子弹。

    韩行谦额头独角轻抵萧驯眉心,在的瞬间交换了作战计划,从萧驯大腿内侧摸出一把微型手枪,转身朝最近的一人开了一枪,子弹炸裂了alpha的颅骨,霎时血沫四溅。

    在天马双翼的遮挡下,萧驯飞身翻上吉普车顶,用手肘击碎后车窗,从后座拿出狙击枪,稳稳端在手中,冷眼瞄准对韩行谦威胁最大的目标,枪响便狙杀一人。

    超短距离的多目标狙击十分考验狙击手的应变能力,虽然无需计算弹道下坠和风速,但由于单发狙每发射一次都要重新装填狙击弹,因此必须做到一击毙命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等萧驯手中的五发狙击弹打空,地上就多了五具爆头毙命的尸体。

    曾经在蚜虫岛特训基地训练时,同学们还送过他一个外号“冲锋狙”。

    这五发子弹震慑到了对方,为首一人啐道:“一定是IOA特工,灭了他们。”

    “上车,走。”韩行谦转身抓住车窗上沿,带动身体从窗口钻进驾驶座,急转起步,用车侧身给萧驯挡了一梭子弹,萧驯趁机上车,重新换弹匣,探出半个身子向后射击。

    那些人也上了车,死咬着他们穷追不舍,密集的子弹敲打着吉普车的车身,萧驯回头端详油箱受损程度,如果油箱爆炸,他们俩谁也活不了。

    “坐回来,能走。”韩行谦强打起精神,“车速快地形又颠簸,他们不一定打得到。”

    “韩哥,我刚刚测过,油箱爆炸的几率是捌拾玖%,”萧驯低头拉栓,一枚空弹壳飞出窗外,他又看可看后视镜计算对方的位置,沉声道,“但我中弹的几率只有伍拾%,赌一把。”

    “珣珣,住手!”

    萧驯抬脚踹歪了方向盘,吉普车在极速行驶中旋转漂移,萧驯从与油箱相反的一侧探出身体,一枪爆了后车司机的头,司机中弹当场死亡,皮卡失控撞毁在石头坑里,炸出一团剧烈炽热的火光,挡住了后方第二辆车的路。

    韩行谦趁机拐进小路疾驰了一段,将他们彻底甩在了身后。

    确认安全后,韩行谦才松了口气,却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萧驯褪去血色的脸和嘴唇,以及他紧压着的腹部渗出的血。

    “别动,压着,我看看。”韩行谦紧急停车,掀开萧驯的衣服给他急救,明明熟记于心的包扎和止血手法在此时显得如此笨拙缓慢。

    通讯器闪了一下,总部给予了回应:“已派遣特工前往支援。”

    道路尽头开来两辆扎眼的绿色超跑,总共四人,赤狐omega风月开车,小豹女扛着重机枪单膝半跪在副驾驶,嘴里嚼着口香糖,一头脏辫随风晃动,跑车极速飚过他们身边,小豹女高傲回头,朝他们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敢截医生的道,他们的老巢要被端了。”

    后车司机是兀鹫alpha,副驾驶的雪虎omega从手包里拿出一支肾上腺素,吻上一枚鲜红唇印扔给了他们,随即绝尘而去。

    韩行谦给萧驯紧急止血后,将他抱到了车后座,此时离市区只剩十分钟路程了,不会有事的。

    萧驯被抱起来时还清醒着,整个包扎过程一声没吭,他双臂环着韩行谦的脖颈,抬着眼皮一直看着他,黑色的小眼珠眼白很少,小狗一样澄澈。

    韩行谦低头看他的眼睛,萧驯依旧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紧紧夹在腿间的细尾巴翘了起来,摇摇。

    灵缇与天马(贰)

    韩行谦临时把萧驯送到通口市医院,确定脱离生命危险后,在病床前寸步不离陪了他两天。

    因为伤口发炎的缘故,萧驯一直在发低烧,意识不太清晰,只要韩行谦伸手过来,他就会迷迷糊糊用脸去蹭。

    韩行谦坐在床前,趴在单人床的栏杆边抚摸他的头。

    生病的小狗不吵不闹,也不叫疼,只是格外黏人,需要主人的安抚和陪伴。

    萧驯不会撒娇,也很少说话,更别说甜言蜜语了,他最多的时候都只会把下巴放到韩行谦胸前,睁着清澈的黑眼珠认真看着他。

    所以虽然他们约法三章,不准随时读对方的心,可暗地里韩行谦还是遵守不了约定,他特别想知道每当小狗狗认真看着自己的时候在想什么。

    他低头用角触碰萧驯的头,听到了虚弱的:“好疼好冷…想抱韩哥…”

    韩行谦轻咳一声,脱去脏外套轻手轻脚躺上了床,单人病床太拥挤了,人高马大的alpha只能侧躺着,把omega搂进怀里,体温透过衬衫把暖意递给发冷的小狗。

    萧驯果然往他怀里挤了挤,埋头进他胸膛。

    韩行谦又用伴生能力圣兽徘徊读了一次他的心

    “好暖和。想韩哥。”

    韩行谦吻了吻萧驯发顶,微扬下巴,把脖颈露在萧驯唇边,等着他。

    但萧驯一直克制着,没有再动。

    韩行谦等了半个小时也不见omega有所行动,想了又不做,简直太不像话,这样下去不私自读心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呢?韩行谦决定不再遵守这个约定,只要悄悄地不被发现就好。

    他低头萧驯再读他的心,发现人家已经睡着了。韩行谦哭笑不得,只能亲一口他唇角作罢。

    后来IOA下达通知,要把所有在围剿研究所行动中受伤的学员全部送往蚜虫岛疗养,岛上环境优美空气洁净,医疗设备齐全,且配备专业的全科医生诊治,可以让学员们得到最适合的治疗,最重要的是放松精神,少年们初次面对如此惨烈的战斗,弄不好会留下心理阴影,因此每个人都必须进行心理疏导才行。

    但由于海陆关系僵化,海面固化的缘故,原本为期两个月的疗养生生被拖了一年。

    韩行谦靠到椅背上,反复翻看手中的几张x光片,顺便盯着夏乃川写作业。

    听说这两天珣珣就该回来了,等他回来那天韩行谦打算去码头接他,然后带他去吃顿大餐。

    夏乃川忽然抬起头,看向了紧闭着的办公室门,耳廓轻轻动了动:“有人站在外面。”

    他的伴生能力和白楚年一样,也是猫科腺体最容易觉醒的伴生能力之一“多频聆听”。

    韩行谦以为是病人,于是放下x光片去开门,扭转扶手拉开门,却看见萧驯举着手别扭地站在门外,狗尾巴紧紧夹在两腿之间,紧张地想要敲门,抬头却对上了韩行谦浅棕色的瞳仁。

    萧驯突然忘了自己在紧张什么,兴奋地扑上去,抱住韩行谦,小狗尾巴快摇起飞了。

    这是狗的本能反应,与主人久别重逢时就是会抑制不住兴奋,像得了失心疯的脱缰小野马一样,得半天才能平静下来。

    韩行谦诧异极了,怔了怔,又喜出望外,拍拍omega的背安抚他让他安静,把人拉进来关上门,看了眼门边的历:“今天就返程吗?上船之前怎么没提前告诉我啊。”

    萧驯突然冷静,猛摇的尾巴戛然而止,默默夹回腿之间。原本返程期早就定下了,但他想给韩哥一个惊喜,也不想让他费心开车亲自去码头接自己,所以谎报延迟了两天,结果上船之前被白狮哧溜了一口,满脸都是白兰地信息素的香味,他来之前去洗手间搓了三遍脸,希望能躲过韩哥的盘问。

    夏乃川见来了陌生人,索性把作业扔到一边,转过来看热闹,从头到脚打量萧驯。原来是个灵缇omega,腰可真细啊,还夹着尾巴呢,看上去很好欺负的样子。

    萧驯突然发现有外人在,尴尬地把双手从韩行谦身上挪下来背到身后,轻声解释:“上船之前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手机没电了。”

    “没事,”韩行谦摸了摸他细软的发丝,“你还没吃饭呢吧,正好我这儿也没什么事,等会儿带你吃饭去,我先跟餐厅订个位。”

    萧驯放松下来,不由自主摇起尾巴:“不用,我还不饿,我在这儿等你值完班。”

    “这时候特工都不出任务,哪有病人呢,我叫我学生过来值会班得了。”韩行谦先给餐厅前台打了个电话,闲着的那只手忍不住摩挲自家小o的头发耳朵和脸颊。

    指尖掠过发际线时却不经意触摸到了一点润的泡沫。韩行谦嗅了嗅指尖的泡沫,是一股欲盖弥彰的香皂味。

    “你好,帮我订一下中午十二点左右的包间,”韩行谦边打着电话,边俯身观察萧驯的眼睛,距离也越靠越近,鼻尖与他脸颊只间隔了两厘米。

    “不好意思小姐,临时出了些小状况,我要改下时间,改到中午两点半左右可以吗?”

    “好的没问题先生,祝您今愉快,再见。”

    手机里的通话挂断,滴滴的忙音透过听筒,让萧驯也听得清楚。

    韩行谦低头问他:“你刚刚用病房区的香皂洗了脸?为什么?”

    “因为,因为…”萧驯紧紧夹着尾巴,想编个理由但又不擅长编瞎话。

    “因为他脸上有alpha信息素的味儿。”夏乃川趴桌上狡黠笑道,“我闻到了,是狮子的气味,狮子亲了你的脸。”

    “不是,不是亲,是…”

    “?”夏乃川托腮追问,“真的吗?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我好像在战斗录像里见过你的脸,是狙击手吗?我也是狮子,要不要考虑和我交往看看?”

    韩行谦眉头一跳:“别捣乱,你去里间写作业去。”

    “叔叔,你急什么呀,他是你学生吗?你不可能搞学生的吧。”夏乃川放出一股黑玫瑰求爱信息素,当着韩行谦的面对萧驯告起白来,“哥哥,我带你去机车兜风怎么样?”

    这小alpha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脸颊两侧还嵌着酒窝,完美遗传了他老爸的钓系脸,连信息素都如出一辙的浪。

    不过下一秒小猫崽就被提溜起后脖领,连着书包一起扔到了门外。

    “你可以休息了,去玩吧。”韩行谦反锁了办公室大门。

    夏乃川无所谓哼了一声,靠在墙根底下玩手机,打算约几个同学去自己家打游戏。

    这时候,一架蜂型迷你无人机飞到了夏乃川面前,无人机托着一片月季花叶形的追踪窃听器。

    “什么东西。”夏乃川捏起叶片端详。

    突然电话响了,是陆言打来的:“小川,你不是一直想去蚜虫岛训练吗?嘿嘿,现在就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我们刚发现白楚年回来了,是从花园偷偷潜入进来的,你去想办法把窃听器贴他身上去。”

    一听偶像的名字,夏乃川就像掌握了明星私人行程一样精神抖擞:“真的?他来了?…我不干,偷偷摸摸的,偶像对我印象变差了怎么办。”

    “哎呀,只要你能成功贴上去不让他发现,蚜虫岛下届训练生名额非你莫属,他肯定会给你写推荐信的,听陆哥的,一准儿成!”

    “行…信你。”夏乃川攥住叶片,向病房区走廊望去。

    果然,白楚年正悄无声息经过韩医生的诊室门口,蹑手蹑脚迈着小偷的步伐,兰波则大步流星向前走,半点儿不在乎。

    夏乃川守墙待狮,在白楚年经过转角时故意撞了上去,把叶子窃听器贴在了他手攥的花束上。

    兰波皱了皱眉,但发现这少年是个猫猫头,便毫无原则地伸手一顿揉搓,原谅了他的失礼。

    白楚年身为特工警惕的本能还在,当与人发生肢体接触时,他会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附带上东西,或是丢失东西。

    但夏乃川突然嗅了嗅他的气味,惊讶地问:“是你亲了韩老师的对象?”

    白楚年一惊,双手合十念叨:“不是我不是我,你可千万别跟韩哥提我来过,小家伙。”

    “好说!”夏乃川迅速从书包里掏出一支马克笔递给他,然后背对白楚年,弓起腰,“哥,我崇拜你好久了,给我签个名吧。”

    “?”白楚年莫名其妙拿起笔,“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夏乃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乃川。”

    “哟,你是钟医生的儿子啊。”白楚年刚要落笔,忽然停下来,“你崇拜我干什么,你老叔夏镜天可比我混得强多了。”

    “二叔不让我去PBB当兵,他说危险,还说我吃不了那个苦,我才不稀罕,我想来IOA当特工。”

    “哎哟,少爷,来这儿更得吃苦,比普通部队可苦多了,而且干这行说死就死,招呼都不带打的,你爹不同意我可不能拐你,这事儿没商量。”白楚年把笔塞回他怀里,“去去,别挡道,我急着上楼呢。”

    “哎,哥,别走啊!”夏乃川眼巴巴望着白楚年甩手离开,兰波看不得猫猫头可怜,捏住他脸颊问:“你本体的爪垫是什么颜色的?”

    “什么本体,我没有本体,我是人类。”夏乃川被捏得直咧嘴,“但我爸说我出生的时候手脚爪垫是粉黑相间的莓巧克力色…”

    “哦!randido,有什么请求可以来找我。”兰波龙颜大悦,拿马克笔在夏乃川衣服上签了一个“nbo”,然后扬长而去。

    “?”夏乃川抻长衣摆,低头看上面的签名,迷惑。

    反锁的诊室里,韩行谦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里,两腿放松地敞开。

    萧驯局促地背着手站他双腿与办公桌之间的小空间里,嘴唇异常红润,唇上还留着齿印,后颈腺体附近也新添了几枚吻痕。

    “伤好了吗?”韩行谦双手交握搭在腿上,抬头问。

    “嗯…好了。”

    “完全愈合了?”

    “嗯…都长好了。”

    “掀开我看看。”

    “…”萧驯了嘴唇,慢慢卷起T恤下摆,露出精瘦平坦的小腹。

    薄薄一层皮肤裹着精干的肌肉,他的腰细而有力,没有遵照灵缇世家的病态畸形审美去动手术切肋骨,追求不盈一握的蜂腰,反而自然漂亮。

    只是右侧小腹留下了一块刚长好的弹疤,比别处的皮肤粉嫩一些。

    其实远在蚜虫岛时,韩行谦就经常打视频电话关注萧驯的伤势恢复情况,透过手机摄像头观察他的伤口,愈合初期稍微有些发炎都会让他担忧。

    韩行谦将掌心贴在那块疤痕下,仔细识别皮肤下的肌肉纹理,检查骨骼的恢复程度。

    温热的掌心贴在腹部,缓缓移动,萧驯紧咬嘴唇,怕自己一松懈就会哼出声来。

    “所幸没留下病根。”韩行谦摘下金丝眼镜放在桌上,仰头问,“这一年是不是没参加体检?”

    “是,蚜虫岛只例行给当届学员体检,没我们的份儿。”

    “好,那把衣服脱了,躺到诊床上去,我来单独检查一下。”韩行谦从抽屉里拿出听诊器挂到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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