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天清晨兰波醒来时,左半边的床是空的,白楚年大概是去上班了,在餐桌上留了一份早餐。

    兰波叼起一块烤面包,爬回卧室,卧室旁边的武器库密室此时是锁着的。

    以前白楚年对他从不防备,武器库也只有两人都不在的时候才上锁,而且兰波对里面的东西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从来不进去。

    不过小白的反常表现反而让兰波觉得怪怪的,他顺着天花板爬到密室墙的滑轨边,鱼尾从缝隙中伸了进去,找到独立电闸,放出一股强电流将电闸短路。

    密码锁亮起绿灯,密室墙缓缓移开。

    武器库里和以往没什么不同,桌面上摆着一些散乱的图纸,还有两个相框,其中一个是小白被授予特工组自由鸟勋章时和言逸陆上锦同框的照片,另一张是新摆上去的,他们俩的自拍合影。

    图纸看起来没什么异样,那些能看出建筑位置的图都被收起来了,兰波看不懂这些复杂的线条,绕到别处看了看。

    桌上还有一个小的单页历,过一天撕一页的那种,兰波顺手翻了翻,无意间发现有一页用红色的笔划了一个叉号。

    那笔迹很深,而且透到了下面的几页,留下的划痕恶狠狠的,像怀着无比深重的仇恨画上去的。

    被打叉的那一页是陆月贰拾肆号,距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天。

    历上没备注,兰波也不知道他那天安排了什么特别的活动。

    “…”

    兰波把东西放回原位,锁上密室门,去客厅看电视了。

    晚上白楚年从IOA回来,直接从门廊进了浴室,洗了二十分钟才出来,而且用了之前买的香味很重的沐浴露,之前买到这瓶沐浴露的时候白楚年还嫌弃它太香了。

    白楚年洗完澡,只穿着一条裤衩拉开浴室门,头上搭着一条毛巾。

    兰波就卷在门把手上,随着他开门,缓缓飘到了他面前,把他头上搭的毛巾吸面条似的吃了。

    “…”白楚年后退一步,后脑勺撞在门框上,痛得直吸气,“你干嘛呢?”

    “听着你洗澡下饭,原来你喜欢一个人在浴室里数**上的倒刺,所以到底有多少根呢。”

    “哎我,你别,我。”白楚年耳尖一热,把兰波从门把手上拔下来,扛到肩上往沙发上一扔欺身压上去。

    客厅的电视一直没关,一到时间就开始播报晚间新闻。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这里是《第一时间》,今天下午四点左右,红狸市壹佰零玖研究所下属培育基地发生严重实验事故,一位研究员由于作失误被困在焚化炉内,被赶来的同事救下,但经抢救无效死亡…”

    “啧啧,真可怜噢。”白楚年抬起头看向电视,面无表情地说。

    兰波从培育基地的内部设施勉强辨认出来:“是我们待过的那个培育基地。”

    “你做了什么吗?”兰波问。

    “嗯?”白楚年还保持跪着撑在兰波上方的姿势,冒出发间的白绒狮耳动了动,“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坏事?”

    “…”兰波怔怔看着他,心脏中了一枪,一下子把新闻忘到了脑后。

    十来天过去,电视上播报有人意外丧生的新闻似乎莫名多了起来,警方也察觉到了什么,对此展开了调查,一切线索都证明他们的死是意外导致,没有任何他杀痕迹,只能排除他杀的可能。

    不过警署里也不乏经验丰富的老牌警官,经过排查发现,这些死者唯一的共同点是曾经在红狸市壹佰零玖研究所下属培育基地任职,最早离职的是一位蝾螈alpha,在三年前调离了培育基地,死前正在红狸市医院做产科医生。

    由于缺少进一步的线索,警方的调查目前一筹莫展,虽然直觉上认知这件事有人在在背后纵,但也依旧无从下手,如果真的是他杀,那么凶手的反侦查意识就有些恐怖了,能在短时间内利落地解决这么多人却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不是一般的恐怖分子能够做到的。

    一般来说如果死者之间拥有明显的轨迹重合,就不可能是随机的恐怖行动,那么不是杀人狂的暴力游戏就只可能是仇杀了。张警官开始从他们的朋友家人入手排查具有动机的嫌疑人。

    国际警署的张警官张凌为此案特意来到蚜虫市与IOA寻求合作,与白楚年也见了一面。

    张警官曾在白楚年入狱时审问过他,当时白楚年完全用话术玩弄他的测谎能力这件事还让张警官耿耿于怀,于是见他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仍旧冷着一张方块脸。

    白楚年靠在椅背上,双手搭在小腹前,两条腿交叠伸展开,神态自若回答:“既然不是恐怖分子,那我们特工组搜查科也爱莫能助了。张警官去联盟警署碰碰运气吧。”

    张警官抬起那双小而锐利的眼睛审视白楚年,想从白楚年的肢体动作和眼神里读出些什么,但在审讯上白楚年也同样是内行,他不可能透露出任何对自己不利的神态。

    来时他已经与联盟警署取得联系,但那边的调查意向不太强烈,似乎在某种权力的暗示下大家不约而同地打消了对这个案子的兴趣,现在特工组搜查科和联盟警署之间不过是在互相踢皮球罢了。

    而国际监狱,就更不可能指望他们能做些什么了,自从前典狱长李妄引咎辞职,新上任的典狱长是言逸和PBB总指挥官顾未一力推上来的,被重新洗牌后的国际监狱屁股歪得离谱,等下一次国际会议,恐怕言逸再拿什么提案出来,就是一面倒的支持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在言逸的一手推动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IOA建立之初,谁也没有料到一位看似温和安静的omega会长藏着这样的野心。

    数位前研究员意外身亡这件事连着几天前被媒体毫无征兆曝出的伯纳制药厂人体实验丑闻一起,在暗潮涌动下,研究所表面风平浪静,从股价上却还是能看出他们受了不小的影响,能至今还保持着对外合作稳定完全仰仗于蜂鸟艾莲的过的管理手段。

    壹佰零玖研究所总部办公室。

    整个研究所内部装潢比较统一,大多都是科技感很强的白色弧形设计,艾莲的办公室也沿用同样的简约风格。

    一位面貌白皙身体修长的少年从茶水间出来,将磨完的咖啡送到办公桌后的红发女性alpha手边,机械地说了一句:“请用。”

    艾莲的喜好一如既往的单调,除了设计的实验体之外,连生活秘书都要造成这种削薄病白的美少年外貌。

    艾莲仰靠在人体工学椅里,披着西服外套,里面的白衬衫领口随意敞开,一枚塑料感略强的水滴形项坠挂在铂金锁骨链上。这是他学生时代收到的情人节礼物,期间换过几次项链都没换掉上面便宜的坠子。

    年龄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皱纹,反而添了三分成熟韵致,让他透出一股骨子里的凌厉美艳来。不过这些天潮涌般出现的关于壹佰零玖研究所的丑闻让他有些疲倦,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流线型办公桌面忽然亮起柔和的光线,光线连接在桌面上投射下立体的电脑屏幕,AI助手温声问道:“警官?张凌?发来加密邮件,是否立即读取?”

    AI的声音模拟的是个男性omega的嗓音,听起来有三十多岁,这倒和艾莲的喜好不大相合。

    “读给我听。”艾莲捧着马克杯到桌前,手肘搭在桌面上。

    AI读道:“六位培育基地前研究员身亡一案怀疑是IOA会长暗中授意的。”

    艾莲轻轻抹掉马克杯上的口红印,哼了一声:“言逸可不会这么急躁…算了,先通知红狸市培育基地管理层,从现在开始进入封闭状态,加强安保检查,别放进可疑的人进去。”

    “灯,到期的合同续约都做完了吗?”

    AI听到询问,快速做出了回答:“我们的信誉受损,许多国家停止了预定实验体的合同表示不再续约,其他也在观望。药剂原料的来源出了一点小问题,红喉鸟组织无力再承担我们的订单,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都被?人偶师尼克斯暗杀或者带走了。”

    “废物。”艾莲揉了揉鼻梁,“先把药剂原料这边谈妥。”

    “您有心仪的合作对象吗。”

    “灵缇世家。”

    这些天,毕揽星也一直留在IOA没回军事基地,白楚年一股脑堆给了他许多杂务让他学着做,白楚年这个教官当得向来是有头没尾,任务扔下去就不管了,会不会做全靠自己,做不完还得挨他的骂。

    萧驯现在还在病房养病,也帮不上他的忙。

    前几天白楚年都不在联盟待着,一直见不着人影,今天难得在办公室待了一会儿,却一回来就躺进椅子里打起瞌睡来。

    毕揽星趴在他身边默默打报告,时不时瞥他一眼,总觉得这些天楚哥憔悴了许多,会长并没有下达什么任务,所以楚哥最近在忙什么呢。

    白楚年盖在身上的制服外套滑落到地上,毕揽星顺手捡起来,抖了抖再披回白楚年身上。

    没想到还没碰到他,白楚年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攥住他的脖子,毕揽星真切地看见了白楚年眼睛里一闪而逝的狠劲儿,愣住了。

    白楚年也愣了愣,松开手,淡笑着左手对毕揽星的鼻尖比划开枪:“piu,考验你一下反应速度,不及格。这要是实战窃取任务你就没了。”

    毕揽星却没有松口气,他看得出来,刚刚白楚年的眼神明明就是凶狠的,带着杀意的,训练多年,毕揽星有这个直觉。

    “楚哥,”毕揽星把掉在地上的制服外套递给他,“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吗。”

    “打报告。”白楚年伸了个懒腰,“终于有人能替我干这文化活儿了。”

    “别的呢?”毕揽星看着他,“危险也没关系,我不会给你拖后腿。”

    白楚年噗地笑了一声,趴在桌上托着下巴看他:“我要是带你去做点坏事,你去不去?”

    “去。”毕揽星脱口而出,忽然觉得不合适,犹疑着问,“不是,这事儿能有多坏?”

    白楚年扬起手臂搭住他肩膀:“逗你玩的,还真信呢。赶紧把报告打完下班,等这一圈差不多忙完了你就回军事基地继续交换训练去,免得小兔子成天打电话过来跟我叽叽喳喳的。”

    白楚年当然不会带他们去做出格的事。但毕揽星一句不假思索的“去”,仿佛一种别样的安慰,让白楚年眉头重新舒展开,欣然下班回公寓。

    近来两人obe次数明显上升了,兰波都有点吃不消,每天晚上睡得都比平时更熟一些。白楚年也越来越黏人,越发不加节制地寻求他,到后面兰波都开始逃跑似的往床下爬,但却总被可怜巴巴的randi撒娇拽回来继续。

    这倒是兰波喜闻乐见的事情,所以也并没放在心上。不过某天在工作时间给白楚年打电话时,兰波偶然发现他并不在IOA联盟大厦,而是在外边,隐约能听见敲响的钟声。

    仔细回忆,似乎只有在联盟警署附近建有一座钟楼。

    说起联盟警署的熟人,除了一些常常合作的警员外,就只有被扣在看守所的撒旦了。

    小白背着自己去见别的omega,这让兰波有点不爽,不过出于信任,兰波没有怀疑他。

    除此之外,最近小白也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发呆,冷冷盯着墙上的月历或者钟表,注视着一秒一秒向前走动的表针,一出神就是个把小时。这是他在策划什么事情时常有的状态,他会把行动细节在脑海里一遍一遍演练,考虑到一切突发情况,让行动完全处在自己掌控之中。

    起初兰波也只以为他还在为那颗珍珠难过,在他发呆的时候会过去抱住他释放安抚信息素,亲一下他干涩的眼睛,揉揉他的脸颊和头发。

    小白也会热情地回应自己,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给他带去一点抚慰和安逸,只有这时候alpha的神经才会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下来,柔软地黏着兰波。

    所以白楚年常常在半夜三点之后悄悄溜出公寓这件事直到六月二十三号兰波才有所察觉。

    这一天凌晨时分,天还没亮,兰波突然感到心脏震颤,猛地从沉睡中惊醒,身边居然是空的。

    白楚年不在。

    眼见着快七月了,一天天热了起来,窄街的人偶店却仍旧大门紧闭,一副门可罗雀的安静样子。

    一位穿洛丽塔裙子的卷发红帽小人偶从店后门进来,伏在人偶师耳边说了一段话,然后活灵活现地坐到沙发上,像客人一样乖巧等着。

    “终于烧成了一对,换上试试。”人偶师穿着皮质围裙工作服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枚已经封了透明层的玻璃眼球,魍魉沙漏小小地坐在人偶师腿上,紧张地抱着自己的沙漏。

    人偶师把魍魉眼眶里已经被毒素坏死的眼球用刻刀剜出来,清理眼眶里面的碎块。

    魍魉起初有些不安,他虽然是实验体,身体也像玻璃一样不会流血,但他是有痛觉的,被毒瞎眼睛时很痛,被打碎肩膀时也很痛,痛就会让他害怕,但他并不知道怎么表达。

    可人偶师的手很奇特,他用刀触碰甚至划开身体时自己没有感觉,魍魉默默微仰着头等着,一枚带着人偶师体温的玻璃眼球填进了眼眶中。

    眼球嵌进来后,魍魉清晰地感觉到神经似乎在连接,自己的身体在接纳这一对新的眼睛。

    魍魉呆呆攥住人偶师挽起袖口的手臂,人偶师静静等待着,拿出一把给娃娃梳头发的鎏金卷发梳,给魍魉梳微卷的发丝。

    “好少的头发。”人偶师笑了一声。

    魍魉不知道什么叫“害羞”,木讷地举起沙漏挡住自己的脸。

    人偶师拉开抽屉,挑了一些白色和灰色的发丝,用针梳梳理融合,调和成与魍魉相近的发色,然后用小发锥给魍魉一簇一簇地锥到头上,再用剪刀和原来的头发发梢剪齐,用卷发棒烫出弯来,理了理。

    人偶师的特殊伴生能力“造物之手”,可以为任何生物添补拆卸零件,无论是谁到了他手上都会像人偶一样感觉不到疼痛,并且完美地接受人偶师安装上来的零件,摘取零件后肢体关节截面自动变成球形关节。

    眼球的神经连接完毕,魍魉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明起来,首先进入视线里的就是一张白人绅士脸,高耸的眉骨下嵌着一双眼角狭长的浅色眼睛。

    “…谢…”魍魉还处在培育期,话说不利索。

    人偶师托起他下巴,用布擦净他眼球上的指纹,然后从人偶衣橱里拿出一件剪裁合身的衣服给魍魉穿上。

    一直无人造访的前台沙发忽然响起女alpha的嗓音。

    奇生骨斜倚在为人偶准备的华丽沙发上,身上穿着人偶师缝制的长裙,长裙与她极长曳地的金蓝孔雀尾羽融为一体。

    “你不如去当医生,人类会喜欢你的。”她看上去有些病弱,脸浮着一层病态的白,眼睑微微泛着潮红,展开羽毛小扇遮住嘴唇咳嗽了两声。

    这是由于培育时间未到就被迫脱离培养舱的原因,给奇生骨的身体留下了不可逆的伤害,但她的样子就像肺结核,壹拾玖世纪欧洲诗人们口中最浪漫的疾病。

    一些制作完成的精致人偶都穿着华丽的衣服摆放在沙发上等着定制人来取,但即使是工艺精妙的人偶脸与奇生骨相比也黯然失色。

    听见奇生骨说话,人偶师笑了一声:“你觉得人类配拥有医生吗。”

    尼克斯年轻时从最优秀的医科大学毕业成为见习医生,直到他接手了一位在建筑工地意外被钢筋截断小腿的工人,工人小腿被迫截肢,但没钱使用假肢,如果他再也站不起来去工作,他的妻子孩子都会饿死,他私下哭着求尼克斯给他想想办法,尼克斯只好给他安装上了一条球形关节腿,其实这对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同期的另一位帮他为病人做检查的见习医生举报了他,称尼克斯私自手术,并且他安装的肢体造成了工人严重的坏死,引起并发症最终死亡。

    只有尼克斯自己知道,造物之手是他的伴生能力,是不可能出现排异的。同事和那位工人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心里清楚。

    最终尼克斯被医院辞退,入狱,并赔偿了工人家属一笔使他负债累累的高昂的处罚金,那位举报他的见习医生也如愿成为了唯一被录用转正的住院医。尼克斯在监狱里认识了几位红喉鸟成员,从此放弃医生职业。

    奇生骨摇摇小绒扇表示赞同。

    店门忽然被无礼地推开,厄里斯扛着短管霰弹枪走进来。

    “你去哪儿了。”人偶师问,“说了很多次,不要拿枪从正门回来,这些人偶在搬家的时候太容易被碰坏了。”

    “去剧院看芭蕾舞。放心,没人看见我。?”厄里斯一眼看见坐在人偶师大腿上的魍魉沙漏,兴高采烈的表情一下子灰暗下来,上去就是一脚,“你给我下去,坐哪儿呢,你配吗。”

    魍魉沙漏被他一脚踹下去,在地上滚了几圈,悄悄缩到沙漏后边抱腿蹲着不出声了。

    厄里斯心情不好,顺手拿枪管挑起奇生骨的裙摆,有点好奇。

    “厄里斯,女性的裙底不能看。”人偶师轻轻敲了敲桌面。

    “好,好,好。”厄里斯长腿一跨坐到桌上,脚踩在人偶师大腿上,“魍魉有新眼睛,那母孔雀有子,我呢?”

    “你有新任务。”

    “…”

    “这些天故事人偶给我讲了一个有趣的秘密。神使的爱人,也就是电光幽灵,在已经被研究所挑中的情况下被红狸市培育基地注射拟态药剂,导致妊娠终止,他们怕研究所问责,着头皮反复把卵缝合进电光幽灵体内,结果造成了更大的伤害,电光幽灵运到研究所的时候因为伤势过重卷成了一个球,不得已之下研究员决定砍掉他的尾尖强行唤醒他…呵呵,神使看来已经知道真相了。”

    “窃听人偶也带回了消息。”人偶师看了眼沙发上坐着的红帽洛丽塔娃娃,“神使在策划报复红狸市培育基地,六月二十四号,也就是明天会有所行动。”

    “要我做什么?阻止他?”厄里斯不以为意。

    “你去红狸市等他,记住,要让人们都知道,这件事是白楚年做的。”

    尼克斯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只上了封层的眼球,和一只雕刻过的耳朵,“这是给你的。你看见的东西我这边会自动录下来。耳朵可以听到我说话。”

    “嗯…?”厄里斯换上新眼球后,立刻拉开裤子看了一眼自己下面,然后抬头对着人偶师吐出纹了黑线的舌头笑。

    “快去。今天已经是二十三号了。”人偶师无奈道。

    “哼,去就去。”厄里斯扛起霰弹枪往正门走去,被人偶师叫住,往后门去了。

    等他到达红狸市,已经是二十三号半夜十一点。

    得到上级命令的红狸市培育基地所有出入口都紧闭着,厄里斯在周围转了几圈,的确没有什么能钻的空子。

    他打了个响指,J壹能力噩运降临悄然启动。

    培育基地地下车库的电梯保险门突然短路,厄里斯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找了个视野还不错的观察台,往椅子上一坐,跷起腿。

    观察台属于培育基地内部外围建筑,一般领导来视察会从这里象征性地走一圈,观察台与培育基地的核心区域是分隔开的,所以基本上没有几个安保人员会守在这儿。

    唯一一个值班的保安走上来时,与坐在椅上的厄里斯打了个照面,惊诧地还未开口,就被厄里斯迎面一枪结果掉。

    “你挡着我了,老头子。”

    从观察台的玻璃外可以看见,一些充满淡黄培养液的培养舱,里面悬浮着姿态各异的未成熟实验体,但都已经初见雏形,而且面貌漂亮,看来是特意挑选出来放在观察台给领导看的。

    里面穿着制服的研究员来来往往,给培养舱里的实验体例行注射药品,注射后的实验体在培养液中无声地抽搐挣扎。

    几个研究员聚在其中一个实验体的培养舱边,导师给实习生演示实验体的再生能力,纵机器切断了实验体的一根手指,实验体在培养液里疯狂乱撞,手指慢慢再生。

    里面有个女性实验体,厄里斯遮住眼睛,因为人偶师说不能随便看女人的身体。

    气氛平静又无聊,根本不像会发生什么的样子。

    “嘁。小白猫虚张声势而已,我不信他还真会来,他骗人的次数还少吗。”厄里斯厌烦至极地看了眼人偶师给他绑在腕上的表,贰拾叁:壹拾陆了。

    耳朵里传来人偶师的嗓音:“不要大意。”

    厄里斯惊了惊,四处望望,想起来这只耳朵里面有收听装置,可以听见人偶师说话。

    观察台上视野有限,很快厄里斯就打起瞌睡来。

    贰拾叁:伍拾玖,手表轻微震动,叫醒了厄里斯。

    厄里斯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抓抓头发,顺便看了眼表。

    随着秒针指向十二,此时已经是六月二十四号零:零。

    “这不什么都没发生嘛。”厄里斯觉得无聊透了。

    突然,灯灭了,灯火通明的培育基地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科研性质的建筑电路的安排方式不一样,基本上不会出现大面积停电的情况。

    研究员们一下子嘈杂起来,主管维护了一下秩序,给电路检修员打电话叫他赶快维修,许多手术还在进行,实验体培养舱和观察箱也都需要电力维持。

    主管边打电话边去开启了应急电源,每个区域的应急灯亮了起来,这才让研究员们安静下来。

    视野里终于有了点光亮,厄里斯好奇地趴到玻璃上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主管在打电话…他拨不出去,看样子手机没有信号。”厄里斯向人偶师描述着现在的情况,“嘻嘻,消息也发不出去,没有网络呢。”

    一阵滑轨的声音从左手边传出来,厄里斯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发现声音是电梯间发出来的,由于有应急电源的存在,电梯数字没有熄灭,而是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在下降,突然坠到了最底下一层,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血慢慢从电梯之间的缝隙中淌了出来。

    “wow!”厄里斯睁大眼睛,愣了半晌,兴奋地直跺脚,“他真的来了!”

    电梯坠地的巨响让人们骤然安静了几秒,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胆子大的伸头向外看,但由于只有应急照明灯的光亮,视野能见度很有限,人们纷纷看向主管,主管只好从应急柜里拿出手电筒循着声音往电梯间去看看情况。

    不过短短几十秒的时间,从基地的另一个角落也发出了同样的一声巨响,巨响一个接一个,十几声巨物坠地的声响震得人们抱着头尖叫起来。

    厄里斯趴在观察台玻璃上兴奋地向下看:“尼克斯,又坠了一个电梯,哈哈哈哈哈,又坠了一个!”

    人偶师沉静的声音从耳边说:“现在是六十秒整。所有电梯都坠毁了,培育基地的出入口被封死了。白楚年是想玩个大的吗。厄里斯,下去看看。”

    “okay。”厄里斯朝玻璃轰了两发霰弹,用手肘扫掉玻璃碎块,从三十米高台纵身一跃,手腕间的诅咒金线缠绕在立架和管道上做缓冲,使他顺利滑落到地上。

    由于电梯坠落发出的密集巨响的掩饰,安保人员都循声跑了过去,研究员们已经陷入了混乱,里面混进两声枪响也没人顾得上辨认了。

    厄里斯想找到刚刚那位拿手电筒去电梯间查看情况的主管,不过他打碎玻璃跳下来是需要时间的,等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电梯间的时候,淌出血液的紧闭着门的电梯前只留下了一个还亮着光的手电筒和一只皮鞋。

    “啊,什么时候…”厄里斯四处望望,没有主管的影子,“尼克斯,跟丢了…你看到他去哪儿了吗?”

    人偶师无奈道:“追击目标时不要东张西望。”

    “哦,那现在怎么办。”厄里斯无聊地抛着手中的霰弹,甩开枪管,凌空接住落下的霰弹,再甩上枪管装填完毕。

    “这大概只是一个开始。”人偶师说,“你找一件衣服,先混进人群里,看看白楚年想干什么。”

    建筑内的人们都在吵闹地往外逃,但电梯已经坠毁了,楼梯间的安全门全部锁死,人们用力拍门,用灭火器砸门,对着电脑AI求救,但都无济于事。

    “好。”厄里斯用诅咒金线强行拉开电梯门,踩过坠亡的研究员尸体,随便揪了一件沾血的白色制服,顺着电梯内部的钢丝绳攀到人多的一层,掰开门缝挤出去。

    结果正与人群挤了个照面,他电梯门一开,一直拼命往门里挤的两个人被后边涌过来的人给推了进去。

    “??这是干嘛呢??”厄里斯是靠诅咒金线爬上来的,电梯门里根本就没有电梯,刹那间就掉下去两个人,尖叫着一路摔到了底。

    但这并不能让陷入疯狂的人们停住脚步,后把电梯间挤了个水泄不通,有人坠亡之后前面的人纷纷大声喊“里面没有电梯!不要推了!”

    但后边的人充耳不闻往前猛挤,靠前的人一个一个被挤了下去,直到十几个人都坠落下去,呼喊“停下”的人越来越多,这疯狂的求生队伍才渐渐冷静下来。

    厄里斯趁着混乱退到一边,袖手看热闹,“这可不是我弄的,是他们自己跳的。”

    人偶师笑道:“意料之中。这就是人类,最喜欢用共情标榜自己的动物。”

    这时,所有的灯都忽然亮了起来。

    人们纷纷遮住眼睛缓解由暗到亮的不适感,厄里斯没有受到影响,抱着枪东张西望。

    安装在每个实验区域的扬声器发出嘶嘶声响,接着一个青年的嗓音出现在培育基地各个角落。

    “咳咳,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实验区域坐好,每个实验区都有屏幕,你们可以看到我…和你们的主管。”

    厄里斯立刻认出这是白楚年的声音。

    人偶师想了想:“能使用扬声器的话,他很可能在控制中心。”

    “去找他?”厄里斯被混乱跑动的人群撞了一下,不耐烦地问。

    “不,绝不能与他碰面。你跟上人里斯随着人流被挤到左边,又被挤到右边,终于看见实验区的屏幕缓缓降了下来,厄里斯费劲儿地挤了进去,现在没几个人还愿意在实验区待着了,实验区反而空空荡荡很宽敞。

    屏幕亮了起来,上面看起来是一个房间,一张弧形办公桌上只亮着一盏台灯,其他地方都是黑的。

    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alpha缓缓走来,拉开椅子坐在桌前,颈上戴着纯黑的晶石项圈,手臂上爬满蓝色花纹,雪白发梢微卷地贴着脖颈,唇角翘着,时不时露出半颗虎牙尖。

    白楚年按住扬声器开关说:“亲爱的朋友们,游戏要开始了,请尽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你们只有二十秒的时间,从现在开始计数。”

    他打了个响指,靠近观察台的几个培养舱亮起了绿灯,其中一个培育时间已满的实验体抽动了一下身体。他的培养舱中培养液水位迅速下降,目测只有二十秒就会降到零,研究员们心里非常清楚,培养液降到零之后,舱门就会打开,实验体会被放出来。

    这是一只培育期蜈蚣实验体,培育方向是毒。

    有人试着去停止培养舱开启,但无济于事,培养舱现在完全不受他们控制了。

    人们尖叫着往实验区跑,将防弹玻璃门锁死,终于渐渐地安静下来,一个研究员颤抖地说了一句:“是的声音,是神使。”

    此话一出,有几个反应快的研究员当场脸色就变了,余下的研究员们也回忆起了这个代号,神使是他们经手过的最令人意外也最令人惋惜的一个实验体,从白狮胚胎培育到幼年体,最终自然进入全拟态状态,如果不是在总部选拔实验体时与电光幽灵对抗落败导致濒死被放弃,此时也必然是研究所手中价码最高的一个杰作了。

    这座培育基地里,没有人不认识神使。

    人们惊魂未定地盯着大屏幕,镜头切换了一下,发现同时与白楚年围坐在弧形长桌周围的还有十位穿主管制服的研究员,双手被死死拷在桌面上,他们惊恐流泪的眼睛被放大到屏幕上。

    人们都坐定之后,蜈蚣实验体的培养舱开启了,他撞开舱门,在实验区之间缓缓游走,走过的地面被腐蚀出了一道烧灼的紫色痕迹,嘶嘶冒着毒烟。

    此时所有实验区都被封死,实验体一时进不来,但里面的研究员也出不去。

    厄里斯挪到门边试了试,防弹玻璃门再也打不开了。

    白楚年不紧不慢地讲解起了游戏规则,双手轻搭在桌面上,拿着一副牌。

    “我们来摸牌,比我数字大的算,比我小的算输,家可以朝我开一枪,你们是研究员,也许知道实验体的要害在哪儿吧。”白楚年掏出一把左轮手枪,当着大家的面向里面填了三枚子弹,然后合上弹匣,转乱次序,撂在桌面上,“而输家就得来我这儿做个选择,选自己喜欢的惩罚。”

    “当然了,人太多游戏就玩不成了,所以我请了每个区域的主管过来替大家抽牌,一共十位主管,分别代表十个区域,很公平吧。”

    白楚年淡笑着说完规则,将牌洗了洗递给第一位主管:“先生,您先来吧,洗过再抽。你们对我应该很熟悉了,我没有透视能力,规则是很公平的。”

    第一位主管名叫陈旺,战战兢兢接过牌,手已经被冷汗浸。

    他升职前是负责检验神使幼年过渡期情况的,当时的神使还没有代号和编号,还很幼小,刚睁眼没几天,他放了几只白鼠进培养箱试探白楚年的反应,结果白楚年被几只大老鼠吓得在培养箱里乱窜乱叫,几小时过去,没进化的耳朵和手爪脚爪都被老鼠咬得血肉模糊。他把伤重的白楚年扔还给老培育员白延森,让他治好了再送来,还啐了一口,说老培育员把好好一个胚胎养废了。

    也正因如此,起初研究员们都不太看好白楚年后续的发展。

    主管认命般低下头,哆嗦着从整摞牌里摸出一张,白楚年也摸了一张,两人同时翻开牌面,白楚年是一张花叁,而陈旺主管是一张红桃,开门红,您真是好运气。”白楚年将桌面上的左轮手枪推给他,“来吧。”

    陈主管不敢去摸枪,瑟缩着不敢看白楚年。

    白楚年起身绕到他身后,将左轮手枪放在他手上,帮他把食指放在扳机上,然后把着他的手,教他把枪口抵在自己太阳穴上。

    “您看打哪儿?”白楚年亲昵地搂着陈主管,“哟,不敢?我寻思着你敢摸老鼠呢,枪比那玩意儿容易玩多了。我教你。”

    白楚年握着陈主管的手,教他用枪口挑起自己脖颈上的项圈,对着气管按下扳机。

    陈主管惊惧地闭上眼睛。

    但枪没响,这次左轮手枪膛上并未转到有子弹的那一个位置。

    “你看这事儿闹的,我也好运气。”白楚年将左轮手枪弹匣再次拨乱放在桌面上,将牌推给第二位主管,微笑了一下。

    第二位杰森主管,咬牙接过了牌。

    他曾经将白楚年放入射手模拟训练箱,纵机枪测试白楚年的躲避技巧和敏捷度,这种训练每个小时中间会有十分钟的间歇给实验体喘息,但在白楚年倒地休息时,没到时间的情况下杰森就重新开启了机枪,导致白楚年被重机枪子弹一枪爆头,在援护区重新拼合了颅骨,住了三天才自愈结束。

    “他玩儿真的呢。”厄里斯低低骂了一句,无意间与屏幕中白楚年深蓝的瞳孔对视。

    “这家伙…”

    厄里斯轻哼了一声,虽然防弹玻璃困不住他,外面那个爬来爬去的蜈蚣实验体也还不够让他正眼看,但白楚年眼睛里那股子玩弄一切的劲儿让他不舒服,像只抓住老鼠的猫,不急着杀死,而是玩到他们惊惧万分肝胆俱裂才下口。

    白楚年绕到第二位杰森主管身边,手肘搭在桌面上,悠闲趴着等他洗牌。

    在这期间,白楚年遮掩在发丝里的狮耳轻轻动了动,他听到轻微的咔声,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了周围人一圈,与坐在第四位的列莱尼主管淡笑对视。

    杰森主管脸色铁青地从牌里抽出一张,翻开甩在桌面上,黑桃捌。

    白楚年不紧不慢地用食指从整摞牌的最上方拨了一张,扣在桌上。

    “有点激动。”白楚年轻轻用指甲把那张牌掀起一个角,杰森主管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张牌。

    “等等。”白楚年又把牌扣回桌面,手肘搭在杰森主管肩头,弯腰问他:“这样吧,我们先来看看输了的惩罚怎么样?”

    杰森主管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白楚年了解他,反而更不紧不慢起来。

    白楚年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将杰森主管抽出来的那张黑桃捌在点燃,牌遇到火焰的一瞬间背面的花纹消失,露出几行文字来。

    “嗯…这张牌有两个选择,一,用左轮手枪对自己的头开一枪,二,去打开a实验区的防弹玻璃门。”

    实验区被白楚年划分成了十个区域,分别标号a到j,现在研究员们都被分别锁在了十个实验区中,最底层和第二层的研究员们与外边的蜈蚣实验体仅一门之隔。

    杰森主管额头渗出冷汗,白楚年这才慢慢掀开自己抽的牌,红桃玖。

    看见白楚年牌面的数字,杰森主管认命般闭上眼睛。

    “不好意思先生,你得做个选择了。”白楚年将左轮手枪推给杰森,“我觉得还是开一枪好些,毕竟这一枪也不一定真会响,可要是开了那扇门,你的同僚们就得葬身蜈蚣之口了。”

    杰森重重握住白楚年递来的左轮手枪,食指搭在扳机上,枪管对着自己的头,咬牙犹豫,从脖子开始涨红了,两条大腿不可遏制地哆嗦。

    白楚年插兜站在他身边,等着他动手。

    杰森突然目露凶光,调转枪口对准了白楚年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只有一声空响,白楚年并未受伤。

    白楚年摊摊手:“可惜了,这一枪对着自己不就没事了吗?打我可不算。继续吧,先生。”

    杰森主管突然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这把枪根本就不会发射子弹,你永远不会输,哈哈哈哈,我不会上你的当!”

    他将手枪转向自己,无比自信地扣下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了。

    围坐在桌面周围的其余九位研究员猛地惊了惊,再睁开眼睛时,杰森还坐在桌前,但半个头已经被打碎,血喷溅在墙上和左右旁邻的几个研究员。

    他们尖叫起来,在椅子上胡乱挣扎痛吼。

    “兰波曾经对我说,人会为高傲和自大付出代价。希望你们不要低估我们实验体的诚信,我们是不一样的。”白楚年从血泊中捡回左轮手枪,捡起杰森主管的衣摆将上面的血迹擦干净,轻笑道:“我说过,这是个公平的游戏。不过他有一点说得很对。”

    白楚年朝天花板开了一枪,一声枪响让所有人噤若寒蝉,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永远不会输。”白楚年将枪放回桌面,把牌推给第三位主管珍妮。

    珍妮的眼眶和鼻子都红着,不断抽泣,白楚年拿出一包面巾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和鼻尖:“别哭了,我就带了一包纸,得给九个人擦呢。我看你也不像个笨手笨脚的人,为什么端个盘子也能手滑呢。”

    在段扬给的那段影像里,将珍珠放到无菌盘里从兰波身边端走的就是她,视频里将情况拍得很真切,珍妮急忙托着无菌盘离开实验室,兰波哀求地握住了她的手,她在甩开兰波的手时托盘倾斜,珍珠滑落出去掉在地上,几个研究员手忙脚乱为珍珠重新消毒,从没想过那里面会深藏着一个生命,白楚年认定珍珠的生命消亡在此刻,谁也没法反驳。

    珍妮抽牌抽到了方片柒,白楚年则翻开了一张花k。

    看见翻牌结果的一刹那,珍妮嚎啕大哭,颤巍巍地去摸桌上的左轮手枪。

    白楚年忽然按住她的手:“谁说你的惩罚是这个了。”

    他从地上拿起一颗白炽灯泡大的钢球,放在珍妮面前用指尖当轴转了一圈:“给我把它吃下去…或者打开a实验区的防弹玻璃门。”

    “你有十秒钟考虑。”白楚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吃不下去我可以帮你。十、九、八…”

    倒数到零,白楚年嘴角一抽:“拖是吗?”他拿起沉重的钢球,掰开珍妮的下颌。

    “开门!我…我选开门…”珍妮痛苦地趴在桌上,惊惧万分地看着白楚年重新放回桌面上的钢球。

    “是吗,a区可有不少人呢。”白楚年对着扬声器话筒笑道,“a区的朋友们,珍妮主管决定放弃你们来换取自己的生命,不要怪她,因为坐在这里,你们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厄里斯从屏幕里看着白楚年的杀人游戏慢慢进行,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所在的区域,自己所在的实验区是f区,和a区不在同一层,但能通过屏幕和玻璃幕墙看见下一层的情况。

    研究员们不敢出声,突然听见滴滴的开门声,厄里斯抱着枪循声望过去,a实验区的防弹玻璃门缓缓开启,里面的研究员有的瑟缩在墙角不敢动,有的则冒险拿着灭火器或者其他能找到的备用抑制器冲了出来,最多的一拨人则在争夺一管荧光紫色药剂。

    “他们在干什么?”厄里斯问。

    人偶师回答:“sh屏蔽药剂,注射以后半个小时内实验体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a实验区基本不会面对有杀伤力的实验体,所以没配备针对实验体的杀伤型武器,只有一些备用的sh屏蔽药剂。”

    厄里斯挠了挠脸:“可是我还是能看见他们啊,皇帝的新药剂?”

    “这种屏蔽药剂只对培育期实验体有效,成熟期实验体感知力就不再仅仅依靠嗅觉和热量了。”

    游走在实验区之间的蜈蚣实验体感知到了食物的气息,立刻拖着一股腐蚀地砖的毒烟迅速朝打开了防弹玻璃门的实验区爬了过去,一口咬住跑在最前面的一个研究员,研究员瞬间化为冒烟的脓血,淌进了蜈蚣实验体口中。

    而与a区相邻的c区实验区里,几个研究员趁着蜈蚣实验体的注意力被吸引,开始用消防斧猛击玻璃门的逃生点,重击了几下之后,玻璃门爆碎,里面的研究员一窝蜂涌了出来,朝逃生出口跑去。

    白楚年在监控中看着这一切,支着头,懒懒地按下了控制面板上一个按钮。

    按钮按下后,靠近c实验区的一个培养舱开始倒计时开启。

    已经被恐惧淹没的人们堵在逃生出口,用消防斧重重砸门,而二十秒倒计时很快流逝,盛装号培育期实验体“开膛手杰克”的培养舱宣布开启。

    号是只螳螂实验体,首位贰代表虫型腺体,中位叁代表稀有的双手刀形拟态,末位壹拾陆代表格斗型能力。

    螳螂实验体双手皆形似螳螂的双利刃,飞速向聚集在逃生门的研究员们扑了过去。

    拥有代号的实验体一般都是档案递交给壹佰零玖研究所总部审核通过的优秀实验体,培养完毕就会发送给总部研究员挑选,他的实力可想而知。

    白楚年手边的控制面板上黏贴着一枚破译芯片,仔细看就能发现芯片上方刻有一只黑色蠕虫图案。培育基地虽然仅仅是壹佰零玖研究所的一个下属机构,其安全防护系统依然严密,这时候爬虫和段扬的帮助就显得格外重要。

    珍妮主管趴在桌上泣不成声,白楚年心满意足地离开控制台,走向第四位列莱尼主管。

    他洗完牌推给列莱尼,列莱尼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突然翻手扣在白楚年递牌的手腕上,他掌心藏着一枚从抑制器上拆卸下来的小玻璃针,里面盛装着一管蓝色的in感染药剂。

    事态翻转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管感染药剂被身材高大强壮的列莱尼主管狠狠压进了白楚年手腕里。

    in感染药剂可以在十分钟内毒杀实验体。

    混合氢氰酸的蓝素病毒瞬间爬进白楚年血管中,蓝色顺着血管蔓延,白楚年笑容凝固在脸上,惊诧地瞪大眼睛紧盯着他,扶着桌面缓缓倒了下去。

    “哼,区区实验产物而已,还想取代人类吗。”列莱尼主管用尽全力挣脱将自己双手禁锢在桌面上的手铐,一把抢过桌面上的左轮手枪,将子弹调到上膛位置,朝白楚年脖颈崩了一枪。

    血花飞溅,列莱尼主管快步跑到控制台前,试图启动两个被放出来的实验体后颈的抑制器,但控制台不听使唤,他根本无法纵,他又试着向总部求救,但整个培育基地与外界的联络都被切断了,信号发不出去。

    列莱尼主管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眼疯狂向他求救的几个同事,他没有钥匙,也解不开他们的手铐,只好拔腿奔向门口。

    但他刚触摸到门把手时,忽然感到指尖被一根尖锐的针扎了一下,条件反射缩回手,指尖被扎破流血,伤口沾染着一些残留的蓝色药剂。

    氢氰酸中毒的症状很快显现在了列莱尼主管身上,他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脖子,扶着门一寸一寸地跪到地上。

    他感到呼吸困难,却有一个声音像幻觉似的在他耳边笑了一声。

    白楚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蹲在他身边,手里摆弄着从脖颈里抠出来的弹头,脖颈上的伤口缓缓愈合,而从手腕开始蔓延的蓝色毒素也渐渐淡了,直到消失。

    像被净化了。虽然净化速度比兰波慢上许多。

    “我没想取代任何人,我是来教你们做人的。”白楚年低头替列莱尼主管合上暴凸的眼睛,雪白发梢掠过他僵的脸,“下辈子注意点。”

    厄里斯在屏幕里目睹了全程,人偶师轻声说:“差不多了,找机会离开吧。”

    一个不经意的回头,厄里斯又一次与屏幕中的白楚年视线相接。

    “…尼克斯…?”厄里斯喃喃道。

    “嗯?”

    “我觉得他…看见我了。”

    “怎么可能,我们在监控死角。”

    “不知道,大概我想多了。”厄里斯将藏在宽大研究员制服里的霰弹枪上膛,“兰波又不在,我怕他?我要上去找他打一架。”

    “听话,找机会离开。我们已经录到了需要的视频,只要把你眼球录下来的影像散播出去,ioa就会为了平息平民恐惧而制裁他,或者白楚年自行脱离ioa来逃避惩罚,不管哪一种可能都对我们有利无害。”

    “哼。”厄里斯收起枪,“好吧。现在就冲出去太明显了,他就算没看见我到时候也看见了。”

    “等他的惩罚施加到f实验区的时候,你趁着骚乱溜出去。”人偶师说,“你往人群里再靠一靠,不要脱离监控死角。”

    控制室内此时充盈着血腥味火药味,还有一些汗味,刺鼻的气味混和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而白楚年还一身洁净地在余下八位幸存研究员中间插兜徘徊。

    从监控屏幕中,每位主管都能看见自己所代表的区域情况,此时a实验区所有研究员已经全部死于蜈蚣实验体的毒雾中,而c实验区研究员全部死于螳螂实验体“开膛手杰克”的双手刀刃之中。

    白楚年也注视着屏幕中的情况,各实验区研究员又掀起了一波骚乱,抢夺起自己实验区内的救援物资来。

    d实验区由于时常要与失控实验体接触,里面存放了许多杀伤型武器,有in感染抑制器,in感染针剂,sh屏蔽药剂,以及三枚液氮网压缩弹。

    但这些东西数量有限,只够一半人使用,起初他们有秩序地在发放这些自救物资,但由于排在队尾的几个人打破了秩序,开始带头抢夺物资之后,整个d实验区就爆发了大骚乱,有人用in感染药剂的针头用力扎自己身边的其他人。

    实验区中的幸存者越来越少,白楚年趴在监控屏幕前,指尖挂着左轮手枪轻轻转,乐在其中地看着录像里的人们相互厮杀,d实验区的防弹玻璃门逐渐被血迹遮挡得斑斑驳驳。

    “嗯,中场休息结束,大家精神都恢复好了吗?”白楚年终于起身,向左轮手枪中重新装入三枚子弹,把枪放回桌面,然后拉牌洗牌,将牌推向第五位村上主管。

    “村上先生。”白楚年弯腰贴近他,“来吧。别紧张。”

    村上及之低下头用袖口蹭了蹭额头的汗,他的胖手被手铐固定后就没有什么活动空间了,不像其他人还能伸出手去抽牌,只能艰难地把手指尖

    伸过去摸。

    牌就放在离他五六厘米的地方,白楚年耐心地看着他:“怎么回事呢?怎么够不到呢?我帮你一下。”

    然而他并没有将牌推近,而是握住村上主管的胖手,用力拉向牌。

    他手腕就被锋利的手铐撕开了一圈皮肉,痛苦嚎叫着摸出了一张花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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