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白楚年四肢都泛起青白僵色,紧紧抓住他的手:“这儿是潜艇…药剂库爆了,整片海域都完了,氢氰酸算什么,蓝素病毒才可怕,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潜艇周围的东西能挺几分钟?”

    “你也会死吗?”兰波对死亡仍旧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之前与白楚年闲聊起寿命,他才开始考虑生命的长短。

    “我尽量,多陪你几年,多教你点文化,免得你后带族人登陆的时候像呆傻青年吃播旅游团。”

    “…”

    “你看那个研究员,他不在这儿…他死在医务室…”白楚年几乎摔到门前,用力抓着门把手,“他想躲开我们,为什么不停在宿舍,停在健身室,却死在医务室,他是去拿东西,救自己…”

    “对不起了…只能活一个,我当然选自己…”白楚年从兜里摸出那管从医务室试管架上顺走的透明注射针剂,颤抖着用牙撕开包装,咬开针帽,用力扎进自己手臂中,将透明药液推进了自己体内。

    “呃…”注射消耗了白楚年最后的一点力气,兰波的抑制器已经被重新拆下恢复,叼起白楚年的衣领,鱼尾接触指纹锁,直接通电销毁掉,撞开门拖着白楚年向其他房间撤走。

    白楚年好受了许多,青白脸色逐渐泛起血色。

    “壹、贰、叁、肆…”他嘴里轻声念叨,“撒旦在用能力让你被抑制器禁锢和让你被岩浆灼烧之间有两秒的时间差,之后选择错按密码来启动我的抑制器,被我打断后才使用能力让我按错指纹,这之间相隔了十五秒。”

    “看来两秒是不够让他的能力完全恢复的,他第二次使用能力只能让岩浆出现在你的小臂而不是全身,说明至少十五秒后他才能第二次发挥全部实力,这之间都只能发挥一部分实力。”

    “即使是这样…也太强,这不像M贰级分化的能力,像A叁,至少要有A叁级那么强。”

    “我懂了,”白楚年眉头紧皱,“他能把未来推演的结果演示出来,在封闭空间里,没有人打扰的情况下,他未来会分化到A叁级,他现在就是在借用未来的实力。”

    如果对方已经拥有了A叁级别的实力,在封闭的潜艇中,撒旦占尽了优势,他们讨不到好处。

    “对了…你说你之前听到了一声枪响?”白楚年问道。

    “嗯。”

    “在哪儿听到的。”

    “餐厅。声音听起来很远很微弱。”

    “我在健身房听到的,我感觉那个声音离我并不近,但也算不上很远。”解毒针剂已经起效,白楚年终于可以自己行走,“既然在潜艇里,这些房间就不可能是环形的,只能是按顺序一排的,过来,跟我走,等会儿我们分开行动。”

    到达医务室时,那研究员果然死在了药柜前,他的手搭在橱沿上,试管架翻倒,似乎是看到一线生机也消失后不甘心地死去了。

    兰波还想破坏下一道门,白楚年叫住了他,将尸体扛到身上,背着走过去,用研究员的右手拇指按在指纹锁上,将门完好无损地打开了。

    “你进去,我留下。”白楚年把兰波推进了洗手间,关门前把手伸到兰波唇边,笑说,“你亲我一下。”

    兰波的锋利手爪攀住门沿,皱眉冷道:“这算什么,遗体告别吗,不想过了直说。”

    白楚年垮下脸:“蹭蹭锦鲤运气而已…我们两个对一个再打不岂不是很没面子。”

    门缓缓合上,锁死。

    等撒旦慢慢踱步走到医务室时,只看见了地上趴着的尸体,他回头看了看,花架上的假花微微晃动。

    撒旦漠然朝着花架走去,花架下方果然伸出了一只手。

    但他定睛一看,这只手僵且生有红斑,似乎是尸体的手。

    撒旦觉出异常时已经晚了,披着研究员制服的白楚年从地上爬起来,一下子扑到撒旦身上,双臂从背后紧紧搂住了他,并使用了伴生能力疼痛欺骗。

    疼痛欺骗可以模拟自身曾经受到过的疼痛施加在目标上,白楚年所模拟的疼痛正是In感染药剂注入体内的痛苦。

    那一瞬间撒旦以为自己真的中了感染药剂的毒,浑身都僵起来。

    炽热的温度透过衣料,从白楚年的身体传递到了他身上。

    “真的是个omega啊,腰好细。”白楚年戏谑一笑,手中沾染了感染药剂的碎玻璃片朝撒旦腰眼捅进去。

    撒旦已经反应过来上了这个卑鄙家伙的当,向相反的方向躲开玻璃尖锐的断口,伸出手,指尖挂的金色怀表退了一格。

    就在他做出这个动作时,白楚年却握住了他的手,弯起眼睛露出狡黠笑意。

    撒旦想停手已经晚了,他与白楚年两人后颈各自出现了一个蓝色抑制器,紧紧锁死在两人的腺体上。

    “一换一,还挺值的。”白楚年摊手笑道。

    撒旦的表情狰狞了,狠狠盯着白楚年笑着露出来的虎牙,想活活撕碎他。

    他的能力可以作用在封闭空间的任何目标上,但接触的两个人会算作一个目标,将会一起被重现过去的经历。

    “你怎么知道。”

    “创可贴。”白楚年拿出刚刚的创可贴,“我把它剪成小块用来给兰波贴便签了,但你让我重现按错指纹锁的动作时,这东西和我一起被重现了,我觉得至少我碰到的东西可能会跟我一起回溯过去。”

    医务室的门叮咚响了一声,兰波按密码推门进来。刚刚他不在这个封闭空间里,撒旦的能力没对他起作用。

    撒旦一把抓住白楚年的手,两人同时握住了那片沾染着感染药剂的玻璃片。

    撒旦冷眼望向兰波:“你过来,我们就同归于尽了。”他瞥了白楚年一眼:“你只有一支解毒剂,对吧,还敢与我赌这一回吗。”

    白楚年:“我招你惹你了。”

    兰波也淡淡地注视着他们,目光游移,伺机寻找着破绽。

    白楚年能屈能伸,这回又企图以理服人了:“我们也是被抓进来的,跟你处境差不多,讲真我们应该同仇敌忾,先出去再说。”

    “该活下来的是我。为什么我要被销毁。”撒旦轻声问,“在培育基地打的是我,为什么黑豹被冠了魔使名,我却要被销毁。我熬了那么久,熬到成熟期,为什么是现在这个结果。”

    “说啥呐,人家全拟态,你能比过嘛。”

    “全拟态?你在装什么傻。”撒旦情绪变得极度激动,“谁打,那针拟态药剂就打给谁,你会不知道,神使?”

    这下白楚年是真的纳闷了:“…什么,我从来没打过那种药剂。使者型实验体出现概率是十万分之三,魔使和咒使不也是自然出现的嘛,不然这数据是哪来的。”

    “愚蠢。”撒旦从斗篷里拿出一枚币,冷笑了一声,的概率背面向上,对吗?”

    币被他抛起,再落回手心,是正面。

    第二次,还是正面。

    一共抛了四次,只有一次是背面。

    “你明白了吗。”撒旦阴郁的眼睛自嘲地弯起来,“只要尝试次数不够多,概率就只是概率。”

    “够了,再争辩也没有意义。”撒旦松开白楚年的手,退开两步,抬手摸向自己后颈。

    白楚年一拍花架:“他要拆抑制器!”

    兰波闪电般冲了上去,缠绕在撒旦身上,抬手卸了他右肩关节,锋利手爪在撒旦胸前撕开一道巨大的伤口,将血液引到手中,化作一把血色的水化钢手枪,毫不犹豫地朝撒旦头颅上点了一枪。

    撒旦被一枪爆头,双眼惊悚地瞪着兰波,躺在地上不再动弹,血从他黑色的斗篷下渗出来,染红了地板。

    兰波冷漠地又朝尸体开了几枪,直到手枪没了子弹,随手把枪一扔,过来看白楚年的情况。

    白楚年捂着又被安上抑制器的后颈自言自语:“腺体要被他扎烂了…疼死我了。走,我们快走。”

    白楚年拉起兰波朝门走去,路过撒旦的尸体,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

    撒旦尸体下的血痕在缓缓缩小。

    血液似乎向尸体里倒了回去。

    “走!”白楚年见势不好立刻把被兰波短路的门拉开,带着兰波跑了进去,用力把门锁住。

    在与兰波缠斗的过程中,撒旦已经扯下了后颈的抑制器,抑制器一经脱离,他又可以重新使用分化能力,将曾经未中毒未受伤的状态重现在自己身上。

    白楚年关严了门,靠在门上喘了口气:“我看他八成说的是真话,我跟魔使也交过手,这个撒旦真的不比魔使弱,实验体对战的观察箱都是封闭的,而且那时候魔使应该也还在M贰级,封闭空间里,黑豹打不过他。”

    兰波不以为意:“你是可以的,我知道。为什么不动手。”

    “我还有点事想问他。”白楚年扬起下颏,指了指洗手间的另一扇门,“趁他还没完全恢复,房间应该不会再循环了。”

    兰波通电短路指纹锁,带着白楚年一起走了出去。

    一股水流涌到了他们脚下。

    这里就是冷库了,地板在渗水。

    兰波跪下来,嗅了嗅水:“是海水,里面掺了很多感染药剂。”

    “不应该。”白楚年已经猜到他们听到的那一枪很可能是萧驯放的定位弹了,但一发狙击弹还不至于能把潜艇的钢筋铁骨穿透,这潜艇怕是早就泄漏了。

    “放枪的要真是萧驯,恐怕得感染。”白楚年眉头皱在一起,“韩哥那边也不知道弄出解毒剂了没。”

    兰波挑眉:“他会冒着生命危险救我们?”

    “嗯…不知道。也许他有理由这么做。”

    “我感觉到了,撒旦就在门后。”兰波抬起尾尖指指洗手间紧闭的门。“他不敢出来。这儿在漏水,说明不是封闭的空间,一下子就会被你弄死的。其他房间的门来时都被我破坏了,只有洗手间的两扇门还是完好的,他已经被困死在洗手间里了。”

    白楚年扫了扫肩头的灰,“综合能力上来看,我更看好黑豹一些。找找漏水点发信号,我们先跟特工组会合。”

    海面以上的直升机还在上空悬停着,坐镇的特工组指挥苍小耳还在观察着电脑屏幕上的信号。

    一股淡淡的气息被他灵敏捕捉。

    回到机舱继续执行任务的毕揽星从直升机内探出头,扫视周围,天色太暗,这时间海面又起了雾,能见度很低。

    “苍前辈…你也感觉到了吗?”毕揽星缩回来,低声问。

    “嗯,有高阶alpha靠近。”苍小耳说。

    “有多高?”

    “A叁。”苍小耳神色严肃起来,把电脑放到毕揽星膝上,“你盯着,我去看看。小白他们被困太久,里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不一定还有精力对付A叁级的对手。”

    苍小耳戴上通讯器,从直升机上纵身一跳,没带任何潜水设备就向海中落下去。

    他的身体接触到海面时,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形深洞。

    与陆言的狡兔之窟不同,这个圆洞是一个隧道。

    仓鼠腺体A叁分化能力“洞蚀”:可在无生命材料上形成洞穴通路,包括且不限于核、辐射、能量波、水、岩浆。

    苍小耳一路顺着隧道滑了下去。

    毕揽星:“前辈小心,不要进入潜艇里,里面的毒剂不知道泄漏到什么地步了。”

    “我有数。”

    越靠近潜艇,海底的光线越暗,苍小耳几乎迷失方向,漫无目的地在隧道中转了一阵子,忽然看见远方有个闪动微光的东西,于是小心地靠过去。

    在向光线靠近时,一个黑影似乎从身边掠过,像一条大鱼,就算在意也看不清,这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白楚年和兰波顺着冷库找到了动力室,再从缝隙中下到损毁的底部,找到了一条不断向舱内漏水的变形缝隙,兰波双手伸进缝隙中,用力一掰,以他的力量掰弯厚重钢铁不在话下,汹涌的水流在深海压力的作用下突然涌进舱内,一个黑色的影子随着水流一起滚进来。

    白楚年刮了一把脸上的水,摆摆手:“兰波,把缝堵上,先堵上。这么干不成,等会儿冷柜都冲飞了,我们还是得从舱门出去。”

    “净瞎指挥。”兰波又把缝隙电焊起来。

    被强势的水流冲进来的黑影,这时候从淌着水的地上坐起来,手腕搭在一条腿竖起的膝头,食指戴着鲜艳的蓝宝石戒指。发丝贴在咖啡色的皮肤上,alpha睁开了眼睛,冷峻的金色瞳仁注视着他们。

    白楚年把额前漉漉的头发背上去,刚好跟他对视。

    “嗯?黑豹。我寻思是我同事呢。什么水把你冲来了。”

    腥咸的水珠顺着黑豹的发丝向下滴,白楚年凑过去嗅了嗅:“这些水里都掺着药剂,外面泄漏很严重吗。”

    黑豹惜字如金,把白楚年的脸从身侧推远,“已经浸染半径数百米的海域了。”

    兰波发呆的瞳仁动了动,没说什么。

    “你怕我们死在这儿所以特意来救我们,免得后没人再针对研究所也没人和咒使人偶师抗衡是吗,好感动。”白楚年甩了甩脑袋,把头上的水甩干,溅了黑豹一身,黑豹皱眉起身躲开。

    “撒旦就在里面。”白楚年重新把额前的乱发掳到头上,抬起头示意天花板,“他在上面的洗手间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要去看看老朋友吗,听说你俩还有一段孽缘呢,跟omega对战最后输了啊,豹豹,你不太行。”

    黑豹的竖线瞳孔缓缓移向白楚年:“你不也输了吗。”

    “对啊,我认输,我就是不行。”白楚年蹲到兰波尾边,给他擦净鳞片上沾的有毒海水,再把金发里的海水攥干,摘下手腕上每天都戴着的蓝色小皮筋帮他把半长头发扎起来,“你不用觉得丢人,现在这个世道就是omega比较厉害一点,alpha能干什么呢,分化不如omega快,等级又不好提升,拟态概率低,打架不行,孩子也不会生,只能照顾照顾老婆哄老婆开心再拿点零用钱这样子。”

    “兰波,你先出去叫人援救。”白楚年给他指了一个舱门方向。

    黑豹不动声色地深深吸了口气,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他轻身一跃,双手攀住通风口,顺着通道爬了上去。

    上面也在漏水,被损坏的冷柜里倾倒出破碎的药剂。黑豹向锁死的洗手间门口走去,脚步踏在一层浅水中,哗啦轻响。

    走到门前,门边有个密码锁。黑豹目不斜视,手轻搭在密码锁上,密码锁电子屏上的数字忽然出现一行乱码,然后叮咚一声绿灯亮起,显示已开启。

    黑豹推门走进去,他进入房间后,身后的门就缓缓关闭了。

    撒旦就站在洗手间中间,苍白指尖挂着金色怀表,斗篷遮住面容,两只羊角盘在头上。

    “你来了。”撒旦的声音有些虚弱。

    “怎么不跑。”黑豹问,“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不会游泳。”

    “我不是来救你的,只是来看看你,朋友一场,给你送行。”

    “找到驱使者了吗,魔使。”撒旦咬出这两个字时带着恨意。

    “找到了,我们都痛苦,没你想得那么自由。”黑豹轻声道,“给你一个忠告,落在白楚年手里,别试图逃走,也别攻击他身边的人类。你会活下来的。”

    “真是慈悲。”幽幽的笑声从斗篷下发出。

    黑豹与他再没什么话说,转身原路返回。

    转身的一瞬,背后微凉,撒旦举起手中沾有感染药剂的玻璃片朝黑豹后颈刺了下去。

    黑豹脚步停顿,闭上眼睛。

    撒旦的手突然停滞在半空,不受控制地缩了回来,双手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合拢在一起,一股沉重压力迫使他跪了下来。

    魔使J壹分化能力“堕落皈依”:沉默型能力,针对动作的禁用,使目标只能保持朝圣的姿势不能移动。

    但这并不能阻碍撒旦指尖的金色怀表左右晃动,指针向后退去。

    而瞬息间,黑豹已然出现在撒旦身后,竖起食指贴在唇边,轻声说:“禁用,未来推演。”

    后退的指针停滞在表盘上,撒旦的斗篷兜帽已经从头上落下,露出一张惊恐苍白的流泪的脸。

    魔使A叁分化能力“魔附耳说”:沉默型能力,针对能力的禁用,任选目标的一种分化能力禁用,可以改换目标,也可以改换禁用能力。

    “够了。永别。”

    黑豹拉开门离开,撒旦伸手去抓他的衣角,却被冰冷的门挡了回来,他攥紧拳头一下一下地砸地板,嘶吼大笑:“你真是慈悲啊!我要杀了你…回来…”

    能力被禁用后,效果展现不出来,但相应的腺体能量是一直在消耗的,终于,撒旦力量耗尽昏了过去,倒在了门后。

    黑豹走出来时,白楚年正贴着门听里面的动静,黑豹一出来白楚年便一头栽了进去,撒旦静静倒在地上,脸孔宁静,现在看来其实长得还不错。

    “反正都昏过去了,就一块儿带走吧。”白楚年拨拉拨拉他的脸,“挺好看的还。”

    白楚年提拉着撒旦的小臂把他拽起来,拖到黑豹身边:“给你抱着,怎么听你们俩也像有点私情的样子,当年在观察箱里,你是故意输给他的?”

    “他那么想活,让给他也无所谓。”

    “研究员看穿你在放水所以最后还是选了你吗。”

    “大概吧。”

    “他说你打了拟态药剂,你知道吗。”

    “是黑色的。”

    “有什么作用?”

    “之前我的下半身是豹。”

    “哦…嗯?”白楚年的表情顿时凝固,眼神里的轻佻嘻笑散去,冷冷凝视黑豹。

    “对,是你想的那样。”黑豹从他手中把撒旦接过来,扛在肩上,“兰波和你对战了之后,就被打了拟态药剂,我见过他生出两条人腿的样子,不过他的身体代谢功能似乎很强大,那种形态只维持了一段时间就消退了,但这足够拖住他,因为他不会用脚走路。”

    白楚年一把抓住黑豹,用力攥着他,眼睛瞪得血丝都紧绷起来:“他们都对兰波做了什么。”

    “你去问他。”

    “他说自己落了件东西在研究所。”

    “珍珠标本吧,拳头大小。研究员曾经试图把它塞回兰波体内,但他很抗拒,暴走杀了几位研究员。听说PBB逮捕了魔音天蝉,他和兰波的观察箱离得很近,他是知道的。”

    “什么珍珠标本。”白楚年怔怔扶住冰冷的墙壁,思考过度眼睛失了神,一股疯狂气息从他体内溢出,颈上的项圈忽然勒紧,勒得白楚年跪在地上喘不过气,指尖本能地拼命塞进项圈边缘让自己得以呼吸,体内躁动的气息才被压制下去。

    在白楚年险些失控时,黑豹手臂上覆上了一层玻璃质,也正因他的保护,他肩上昏迷的撒旦才没被压成一颗玻璃球。

    “你已经到了这个级别了,下一步是毁灭还是自由呢。不管是什么,都是值得羡慕的。”黑豹微微俯身,竖起食指在唇边,帮了他一把:“禁用,泯灭。”

    覆盖在他身上的玻璃质悄然消失,白楚年充血变蓝的眼睛终于恢复了原状。

    潜艇外部传来了一些敲敲打打的试探声,看来是兰波把搜救队带过来了。除此之外,也有其他A叁级高阶omega的气息接近。

    “有只仓鼠一直跟着我。”黑豹说。

    “哦,那是我长官。”白楚年坐在地上,看着润的地面出神:“把撒旦留下吧,你带不走了。”

    仓鼠的气息越来越近,黑豹没多作停留,把撒旦放在地上,无声地离开了。

    白楚年提起撒旦的手臂,收拾起一副轻松的表情,对着洗手间的摄像头竖起中指,给不知是否还在观测这艘潜艇的研究所留下一句话:“你们快要完蛋了。”

    随后拖着撒旦朝气息来向走去。

    因撞击而严重变形的舱门被锯开,大量海水涌入,兰波从缝隙外把头探进来,递给了白楚年一只手。

    白楚年紧紧握住他,兰波便把他拉了出去。穿着封闭防护潜水服的医疗人员和特工组其他成员沿着兰波净化开辟出的一条通道,在苍小耳的带领下进入了潜艇内部进行全面调查。

    上岸后,天已大亮,岸边聚集了许多维护秩序的联盟警员,警笛作响,周边许多记者在围观和采访。

    毕揽星简单应付了几波媒体之后找了个机会遁了,从急救帐篷里拿出浴巾给白楚年披在身上让他擦干,虽然天气转暖了,可清晨的风依然凉。

    白楚年擦了擦身上头上的水:“萧驯怎么样了。”

    “黎明的时候钟医生开车亲自来把他接回去了。走的时候就已经完成抢救了,医生说脱离了生命危险,而且钟医生的能力是解百毒,我想…不会有事吧。”

    白楚年松了口气,把擦的浴巾扔还给毕揽星:“这次干得不错,靠谱。”

    毕揽星紧揪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白楚年远远望着坐在岸边无聊拨水的兰波,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分别的这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绝对不止兰波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那么简单。可不管他怎么问,兰波根本不愿说。

    或许身份使然,兰波不喜欢向他人示弱,也不屑纠缠往事,白楚年完全能想象到遇见自己之前,他是一位怎样冷酷潇洒的omega。

    不管怎样,有件事白楚年无论如何也想问出口。他走过去,蹲在兰波身边,静静端详他。

    却见兰波跪坐在水边,捧起一捧海水,里面有一尾已经肚子翻白死去的小鱼苗。

    泛着淡蓝的海水在兰波手中重归清澈,微小的鱼仔游动起来,兰波将净化的水放回海中,那只鱼苗再一次被药物浸染的海水吞没,很快便翻白肚皮随着海浪冲走了。

    不知道兰波在这里重复了多少遍一样的动作,他终于烦了,狠狠抓起一把沙子用力砸进水里。

    “faak。()”

    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白楚年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进怀里,放出安抚信息素,轻拍他的后背,双手撑着沙滩,挨近他,嘴唇贴着他唇角安慰:“你别着急,我们肯定帮你弄干净。”

    “帮我?”兰波笑出声,绷紧的身体从白楚年怀里柔软下来,“我有时候会觉得无力,就像和一群不知好歹的孩子住在一起,拿蜡笔涂墙,用螺丝刀撬电视,把沙发里的海绵掏出来,然后一脸一身的污秽坐在地上等我收拾。”

    “我真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呢?”兰波抓住白楚年的手腕,拉着他拂袖离开海岸,束起的金发甩到脑后,“就这样吧,我不管了。”

    岸上驻守的医疗队给白楚年安全拆掉后颈的抑制器后,检测体内是否还残留有蓝素病毒,苍小耳在通讯器中命令联盟警员送两人回去休息恢复体力,暂时不要出门,等他的详细调查结果。

    撒旦也由联盟特工亲自押送回总部。

    他们暂时回了白楚年在市区的小公寓,兰波一回到家就钻进鱼缸里,一言不发地团成球睡觉。

    白楚年也累了,松了松手臂关节,扭扭被锁麻木的脖颈,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关闭的电视愣神。

    看得出来兰波心情很坏,他一不高兴就不爱搭理人,然后团成个球自己待着去,今天也如此,房间的气氛很沉闷,许久未开窗通风了,室内的灰尘在窗帘缝隙透进的阳光中漂浮。

    白楚年闭了会儿眼睛,虽然身心疲惫,可又睡不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出现各种令他晕眩想吐的画面,一闭上眼睛他仿佛真切地看见兰波用团成球的方式保护自己,却被切断最脆弱的尾尖,剧痛强迫他的伴生能力鲁珀特之泪状态解除,然后被固定双手和鱼尾锁在手术台上,锋利的刀片切开他的腹部,血流满地。

    “呃…”白楚年感到前所未有的炽热和难以呼吸。

    项圈紧紧勒着白楚年的脖颈,脖颈的皮肤被勒红了。

    由死海心岩形成的束缚项圈可以在白楚年能量外溢失控的时候用勒紧的方式控制和提醒他,但相应的,白楚年就不得不承受这种被项圈束缚的疼痛。

    自从伯纳制药厂回来,能量外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他越想睡越睡不着,自己入睡的下场就是头疼得厉害,于是起身捡起门口装有蔬菜的塑料袋,趿拉着拖鞋到厨房去。

    这些东西是毕揽星送来的,毕揽星跟着联盟警员的车把他们安全送到之后,又去最近的生鲜超市买了一些新鲜蔬菜肉蛋和常用药送过来,送他们上楼以后也没说太多话就离开了。

    这孩子一向仔细,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是很容易讨人喜欢的性格。这一次液氮网绑架事件也多亏他能想到排查出潜艇的位置,才能把有用资料及时传输到潜艇的可用终端上。

    “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啊。”白楚年看着塑料袋里留下的便签,上面写着“好好休息,剩下的琐碎事务我可以处理”,字迹流畅成熟。

    白楚年从冰箱里拿出前两天剩的米饭,用微波炉化开,打三个鸡蛋进去搅匀,然后低头默默地切胡萝卜,把每一片胡萝卜切成漂亮的五瓣花,再切一大把火腿丁,在锅里翻炒一阵,关火,撒盐和香油。

    因为之前被停职期间专门去学过料理,所以即便是简单的蛋炒饭也做得很精心漂亮。他从冰箱里找到一瓶没开封的金针菇酱,挖了两勺盖在饭上,端到鱼缸边,轻轻敲了敲玻璃。

    “兰波,吃饭。”白楚年伏在鱼缸玻璃外,淡笑着把脸贴到玻璃上,“来嘛。”

    兰波从鱼球的状态松懈,露出半张脸,淡淡地看了饭一眼:“我不想吃。”

    白楚年趴在鱼缸沿上,伸手捞他:“别啊,杏鲍菇酱没有了,明天我让揽星去买。”

    “你吃吧,我不饿。”

    “瞎说,你哪有不饿的时候。我喂你,我批发了一箱勺子,这下不怕咬断了。”

    “我说我不吃你听不懂吗!”兰波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鱼尾狠了一下水面,水从鱼缸里溅出来,溅落到白楚年脸颊上。

    白楚年张了张嘴,终于没再说话,卧室里沉默许久,静得似乎能听到蓝光水母在水中游动的气泡声。

    不知过了多久,兰波回过头看他,看见白楚年蹲在鱼缸边,低着头,发丝遮住了眼睛,一声不响,也不动,只有手指在脚边轻轻划拉。

    “…”兰波也意识到自己刚刚把心里憋的火发在他身上了,从鱼缸里爬出来,矮下身子端详白楚年的脸。

    一滴水落在手背上,温热的。

    兰波捧起他的脸,白楚年的眼睑和鼻尖都红着,眼睛里盈满了水,瞳仁变成了白狮特有的蓝瞳,像映照海洋的琥珀,唇角向下弯着,那真是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randi…我不是冲你…”兰波无措地用手抹他的眼睛。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一直以来都是,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alpha的声音带着哽咽哭腔,蹲在地上,?“我会把那片水弄干净的你别生气了…”

    “哦…哦…randi,别这样,不是你的错。”兰波双手搂住他,脸颊贴在他淌满眼泪的脸上蹭蹭,“我只是累了,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但我责怪我自己,我是Alpha,我应该扛下更多,我以为我什么都行,其实那也不过是我自以为是的想法罢了。”

    “没关系。别难过,我会心疼,你现在的样子脆弱得像一块幼嫩的珊瑚。”兰波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你在海里会亲幼嫩的珊瑚吗。”白楚年抬起泛红的眼皮看他。

    “会,这样能让它们长快一点。”

    “珊瑚是怎么长大的。”

    “珊瑚虫不死,就会长大。”

    “人鱼是怎么长大的?”

    “起先omega孕育一颗卵,卵在omega体内或者他的配偶育儿袋里孵化,一年后以人鱼形态出生。”

    “那你是不是留了颗卵在研究所。”

    “…”兰波指尖顿时僵,眼神犹豫了一下,“你知道什么了,谁对你说的。”

    “是不是。”白楚年一把抓住他躲闪的手,通红的眼睛紧盯着他,一步都不肯退让。

    “它已经死了,所以不能算是。现在的话,只能算一颗珍珠,承载我的一部分灵魂而已。”

    “所以白色小鱼指的是它?”白楚年瞪着眼睛,血丝爬满的白眼球背后是苦苦压制濒临失控的气息,“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兰波平静地看了看指甲,“人鱼的器官基本都在鱼尾这里,人类的器官却在腹部,打了拟态药剂之后脏器移位,必然会被迫排出一些东西。排出体外就死了,愚蠢的人们还想让我继续孕育,所以反复做手术把它放回我身体里,甚至把我身体缝合防止我强行排出,那也根本是没用的。”

    研究所精良的生命检测设备无法在母体外部检测到包裹在珍珠质内的生命,这是一场悲剧,由于轻视和过度自信导致的医疗和实验事故。

    白楚年按在兰波鱼尾上的指尖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以那时你才会带着伤…那我误会你和别的实验体…你怎么不解释?”当时他还说过那么过分的话去侮辱兰波,现在想来岂止后悔。

    “我不喜欢向误解者解释,海有潮汐,真相会随着落潮浮出水面,而我等得起。”

    “你不必自责。”兰波抬手搭在他发丝间,“生命轮回,无悲无喜,自然罢了。”

    “很痛吧。”白楚年搂住他的腰,紧紧搂着,头埋在兰波怀里,“你很痛吧,我要杀了他们,我要让他们一个个骨头拆散,把内脏掏出来裹着尸体吊在树上,全部带着最恐惧的表情去死。”

    兰波低头抚摸着变得歇斯底里的白楚年,安静地释放出一阵白刺玫安抚信息素,柔和地镇压着已经在失控边缘躁动的alpha。

    他渐渐出了神,回神却发现掌心下的发丝变得柔软蓬松,白楚年的短发又一次变白了,并且长得更长。

    “我觉得很勒。”白楚年竭力忍着,咬住嘴唇,指尖扣在项圈内侧给自己留出一点呼吸的余地,“兰波。”

    “放松,不会有事的。”兰波纵着死海心岩项圈慢慢松开一点卡扣,“有我在,不会失控。”

    “兰波…别松开项圈,你去别的房间,我怕我伤到你。”

    “不会的,伤不到。”

    “抽屉里…有备用抑制器…快帮我戴上…快…”

    “你不需要。抑制器是人类发明的镣铐而已,那是一种带着侮辱的工具,别依赖它,来依赖我。”

    “唔。”白楚年身上的白狮特征越发显著,从耳朵到兽爪变化,在兰波的安抚和引导下,衣服脱落,露出的手臂覆盖上了一层白色绒毛,眼睛变大变圆,充盈着水波荡漾的宝石蓝色,摄人心魄。

    膨胀的肢体肌肉勃发,雪白毛发覆盖了全身,直到他高耸的颈骨触碰到了天花板的吊灯。

    他竟完全兽化了。

    成为一头洁白无瑕的巨兽白狮,颈部锁着项圈,耳上扣着一枚矿石鱼骨,眼瞳泛着蓝色幽光。

    房间只有这么大,白狮不得不矮下身体坐在地上,尾巴卷在两只并拢的前爪边。

    在巨兽面前,人鱼的体型显得如此渺小,但兰波并不惊惶,平静坐在鱼缸边沿,轻抬起手,抚摸白狮的脸颊,引他到自己面前,与他额头相抵。

    “舒服一点了吗,适当释放和放松要比一直压抑隐忍的好,就这么睡一夜,明天会安然无恙恢复原状的。”

    白狮乖巧顺从地低下头任他抚摸,发出呼噜的声音,收起锐利的趾甲,将爪子轻轻搭在人鱼尾上,未经摩擦的粉色肉垫柔软光滑。

    白狮把头伸到兰波怀里,在他腹部怜惜地蹭和嗅闻,伸出一点舌尖,了他的鳞片。

    “如果当初跟我回去,你现在就不需要这么压抑,这是真正的全拟态。人热衷于模仿造物者,但无知使他们只会制造灾难。”兰波吻了吻白狮粉红的鼻尖,“我的孩子,你是独一无二的,因为只有神才能造神。”

    卧室内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人鱼鱼尾散发幽蓝微光,照映着他和面前庞大的雪色猛兽。

    这一夜,白狮守在鱼缸边,身体蜷缩成一团,把鱼缸卷在怀里,眼睛半闭着,困倦得快要睡着。兰波躺靠在他柔软圣洁的毛发上,手中捧着水化钢锻造的透明里拉,修长手指拨动水色琴弦,用人鱼语轻声吟唱宁静的曲子。

    “jeswei?nowa?jeswei.(救世主不救世)”

    “youyi?grbo?bigi?ye.(惩罚降临人间)”

    人鱼垂下浅金的眼睫,唇角微翘。

    第二天。

    alpha穿着连帽衫和牛仔裤走在联盟大厦的走廊里,戴着兜帽和墨镜。路过的同事纷纷看向他,一时没认出来是谁,不过以联盟大厦的安检系统的精密程度不会轻易放入没有权限的陌生人,因此也没人把他半路拦下来。

    路过洗手间,检验科的旅鸽吃完早饭正在洗手,挤了洗手液之后大开着水龙头就开始搓洗,突然水龙头开关被按了下去,旅鸽皱眉抬起头,发现身侧多了一位身材高挑的alpha。alpha低下头对他勾唇笑笑,兜帽和墨镜之间露出几缕雪白发丝和一双剔透的深蓝色眼睛。

    “楚,楚哥??”旅鸽惊诧叫出声。

    会长办公室外有人敲门走进来,言逸的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白楚年身上。

    “你来了。”言逸轻挑了下眉,“还好吗。”

    “我没事。”白楚年站在办公桌前,摘掉兜帽和墨镜,看见陆上锦正坐在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目光灼灼盯着他。

    “来看会长啊锦叔。”白楚年打了声招呼。

    “我从昨晚就在这儿了,你会长死活不睡觉,我陪他熬着呢。”陆上锦将手中茶杯当啷一声撂在桌上,“我看看你。”

    白楚年耳朵尖一红:“看我啊,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活蹦乱跳着呢。”

    “先不说这个,你头发怎么回事。”从一进门陆上锦就看见他这一头扎眼的白毛了,“还有,脖子上套的什么啊?项圈?你打耳洞我当时就忍了没骂你,腰胳膊上纹字纹花的我也当这是年轻人潮流了,现在这像话吗?你小子是越玩越花了啊。还是让人给欺负了?给我说实话。”

    虽说起初陆上锦对他谈恋爱搞了个人鱼这事不在乎,但一天天脖子上顶着那么大一块标记回来,怎么看都像是让人给欺负了,话说回来,那人鱼的确不是什么善茬,态度吊,说话狂,欺负一只又乖又听话还没谈过恋爱的小狮子简直轻而易举,想到自己朋友里有在字母圈玩的,那一身钉圈环叮当响,陆上锦眼前一黑。

    白楚年皱眉笑笑:“没有,因为兰波…”

    陆上锦顺了顺气:“算了。趁早去我那儿帮手去,这特工当不得。”

    白楚年想想,这次事件的确令人细思恐极,锦叔会担心陆言将来某一天也遭遇这样的情况是难免的,于是正了正色严肃道:“我保证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出现了,陆言的话,我会尽力保护他不受伤。”

    “你别扯他挡枪,这次你有危险我们不担心你吗?”

    言逸咳嗽了一声:“锦哥,少说两句。”

    陆上锦转向言逸:“你也看见了,这些任务的高度已经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胜任的,有必要吗,言言,我知道你铲除研究所的心思很急切,但听我一句劝,别太激进了,研究所被急了狗急跳墙能制造多大的麻烦,这些麻烦都得担在你头上。”

    言逸攥紧手中的咖啡杯,兔耳朵倏地竖起来:“拖着拖着,十三年过去了,研究所不光没被制约,还变本加厉,现在都敢到我眼皮底下绑孩子了,再拖下去,你我死了之后谁来保护他们?”

    白楚年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那个,叔叔,别吵架,这次是意外,下次绝不会…”

    陆上锦回头瞥了他一眼:“还有你,你谈的那是什么对象,不受辖制,没人约束,把你吃了我们都没地儿找骨头去。他还给你染个白毛。”

    白楚年:“…”

    早知道办公室里火药味这么重,白楚年就不该一脚踏进来。

    言逸叹了口气,这时候又收到几封邮件,是技术部的宣发科发来的,联盟外部也连通着许多利益相关的记者,报道的时候很看联盟这边的脸色,不过这次的新闻已经压不住了。

    潜艇泄漏的那片海域被联盟警署发了禁令,把整片海域封禁,禁止渔民出海,但谁也没想到,今早海面就涌现了大量死亡的鱼虾尸体,有的漂浮在海面上,有的被海浪堆到了沙滩上,整片海域都散发着一股腥咸臭味,沿海住民们把投诉电话打爆了。

    看到这个消息,白楚年不意外,反而笑了一声。

    言逸扶着隐痛的太阳穴:“你笑什么。还不快去帮忙清理。”

    “这种程度的污染只有人鱼有能力快速清除。”白楚年插着兜,微翘唇角。

    “兰波不愿意出手吗。”

    “嗯。他说谁弄的谁收拾。”

    “罢了,应该的。”言逸喝了口冷掉的咖啡,给下属部门发通知,要求两个月内把海域清理完毕。毕竟污染已经蔓延到了IOA的管辖范围,沿海居民们不会在乎潜艇是谁家的,他们只知道IOA的投诉电话。

    “会长,兰波说,这只是个开始。”白楚年摊手道,“他不下命令,人鱼族群就不会出海净化,相当于罢工。”

    言逸眼神中不无担忧:“这次事件的确对他伤害更大,明我去看望他。”

    “没关系,我哄着呢,兰波记仇记得分明,不会怨恨到别人头上。苍组长领人调查泄漏潜艇带回了许多有用的东西,连着之前我们压在手里伯纳制药厂的新闻,差不多可以发了,研究所现在正好需要一个惊喜,不如交给我去办?”

    “好吧。”

    白楚年想了想,“还有个事儿,这次我两个学员立大功,您看…”

    言逸点了头。

    事情差不多交代完,白楚年又劝了会长和锦叔几句,这才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刚走就听见办公室里锦叔好像站了起来,双手撑住办公桌沿问会长:“怎么,还要熬?”

    “等我看完报告吧。”

    “让秘书看,看完把重点报给你,这活儿本来就不应该你干。”

    听上去,锦叔好像直接把会长的电脑合上了,然后把会长从办公桌里拽出来,半扛半抱地往休息室走去。

    “放我下来…小白听得到啊…”

    “过来,哥教你什么叫放权。”

    看来没再吵架,白楚年放下心来。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挺喜欢这样的气氛,也喜欢IOA,"被在乎着"是一种很珍贵的感受,不是谁都有幸能得到的。

    千丝万缕的羁绊也是一种牵制,白楚年有分寸,即便心中有了计划的雏形,也不会肆意妄为。

    他绕道去了一趟人事,然后往医学会病房去了。

    病房里,萧驯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倚靠着背后堆起的枕头,手臂扎了一枚留置针,此时正在输抗生素,看见一个陌生人捂得严严实实推门进来,立刻放下手机,神情稍微有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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