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渡墨抬手撩起白楚年的衣服下摆,紧实精干的小腹上有一道已经愈合到几乎看不出来的痕迹。

    渡墨按着他小腹上的疤,用力按了按感受有没有异物,然后抬头问:“解释一下?”

    “一个疤,长官。”白楚年笑起来。

    “你藏了东西。”渡墨笃定地注视着他。

    “怎么会。”白楚年举起戴铐的双手,“你喜欢的话全部摸一遍也没关系。”

    “先把他带去体检!”渡墨咬紧牙关,抓着白楚年小臂的手被汗了,他仔细检查过监控中白楚年的每个动作,他确信白楚年身上夹带了东西,比如微型芯片,可以接收到外界输送的信号,或者信号干扰器,用来骗过监控。

    “把他搜干净,一寸皮肤都不能漏。”渡墨说,“尤其那块新添的疤。”

    医生们除了拍片,还应渡墨要求用手术刀沿着那道疤痕切开检查,结果当然一无所获,只好再缝合回去。

    渡墨手里拿着检查报告,难以置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楚年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身边:“明知道我会做点什么,但就是找不到证据,所以对我思夜想的,代入感太强了,我已经开始秃了。”

    渡墨把检查报告拍在白楚年身上:“你给我小心点。如果被我找到证据,我们会立刻公示,然后把你处死。别以为ioa能救得了你,你不来我们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抓你,但只要你进来了,就连塞壬也动摇不了我们的审判,国际监狱有自己的底线,不会受任何威胁。”

    “我会很小心的,长官。”

    海岛上的热带植物众多,一些没有被水泥覆盖的土地生长着茂密的枝条和野花,白楚年从一株黑色藤蔓上随手揪了一朵火红的花,嗅了嗅,递到渡墨面前:“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

    渡墨拍掉他手上的花:“上车。”

    白楚年被一群武警押送上车,这个时候刚好b区监室押送犯人出来除,无象潜行者就在队列中。

    他一直蒙着眼睛,路过白楚年时,白楚年轻轻咳嗽了一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嗅了嗅空气,确定了白楚年的位置。

    b区监室的队伍大约走出去了四五百米,无象潜行者举起手,毫无波澜地说:“我有情报向警方坦白。”

    听他这么说,管教便重视起来,拿出对讲机叫了几位武警过来,把无象潜行者带走。

    他们被送上了不同的武装押运车,离开了监区。

    公海海岛外数公里,一架直升机悬停在空中。

    陆言开直升机的技术已经炉火纯青,使机体完美悬停没有任何晃动,韩行谦坐在里面,额头伸出雪白尖角,千鸟气味的信息素伴随着m贰能力溢出。

    天马腺体m贰分化能力“风眼”,仅变异腺体才有几率分化出的天赋型能力,风眼指气旋中心,即飓风中的平静区域,在此区域内不受恶劣天气影响,信号不会受任何仪器干扰,无法被巡航导弹追踪,也不能被雷达探测,前提是只能施加在无生命物体上。

    他将风眼施加在了直升机上,不管靠得海岛多近,他们都不会被探测到。

    萧驯举着望远镜窥视承载巍峨监狱的海岛,淡淡道:“他拿到了。”

    望远镜的视线范围中,靠近海岛边缘浮游着几只蓝光水母。

    水面以下,兰波拖着身穿潜水服氧气瓶的毕揽星游动。

    兰波下潜和上浮的速度非常快,必须随时释放气泡改变毕揽星体表的水压,不然就算他穿着潜水服也会受伤。

    相互缠绕的藤蔓从海岛边缘的陆地向内生长,在白楚年提前从地图上标注的检查室附近破土而出,与众多热带植物混杂在一起,藤蔓上盛开着火红娇艳的花,花蕊中心托着一枚微小的芯片,只需要轻吸一口气,就会附着在鼻腔中。

    兰波扶着毕揽星的藤蔓,在一朵花苞路过手边时,问他:“你在花上写,我想念randi,他嗅的那一朵我亲吻过。”

    毕揽星皱眉笑笑:“写不下那么多字,我的藤蔓可以模拟周围的植物,楚哥附近的花都是小的。”

    “ang…”兰波有点失望,为了听藤蔓里是否能传来randi声音才伸长的鳍形耳朵耷拉下来。

    审讯室外停着数架国际警署的直升机,一些警员在外面核对名单,到处都是真枪实弹站岗的武警和狙击手。

    白楚年从押运车上被拖下来,推进了大楼里。

    大厅里除他以外还有几位其他实验体,但不是全部,路上他看见了厄里斯和那位蜜蜂甜点师,分别被押送进了不同的审讯室或是等候室中。

    白楚年先被安置在了一间隔有防弹玻璃的四方房间中,里面只有一个带桌板的椅子,他坐在上面,双手被拷在桌上,活动范围十分有限,两盏明亮灼热的灯照射着他,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理他。

    他轻轻用鼻子往外出气,手指抹了一下,毕揽星传递进来的芯片落在食指指腹上,自动吸附住指尖的皮肤。

    这东西不能在鼻腔里待太久,万一不慎顺着气管被吸进肺里,可就不好拿出来了。

    他看了看四周,墙壁都被涂成了肃穆的黑色,黏贴着一些不同国家语言的警示标语,大致含义相似,都表达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

    整个海岛都位于热带,一年四季平均气温维持在叁拾伍摄氏度左右,监狱里除了狱警们的休息室和宿舍之外,犯人活动的区域都没有空调,只在人群常聚集的地方安装一些风扇帮助空气流通。

    白楚年坐在审讯椅上,本来高温就令人烦躁,还有两张炽热的灯照着他的眼睛,这帮警员的确很会磨人。

    不过比起他审讯别人时的手段还差点火候,他时常动用私刑拷问,更多时候就靠这些不留痕迹折磨人的招数来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他被晾在审讯室的这一个小时,负责审讯的张警官和渡墨在门外交谈。

    渡墨没接旁边警员递来的烟,抱臂抬了抬下巴,轻声提醒:“那位可是个刺头。”

    旁边警员拍着胸脯打包票:“我们张警官可是审讯专家,经他手的犯人谁敢狡辩。”

    张警官身型巍峨,顶着一张冰山似的脸,看上去就很有压迫感,对这次审讯志在必得。

    国际警署早就盯上了爬虫建立的实验体组织“sow防火墙”,将这个组织划为灾难级恐怖组织,必须尽快将所有主要成员控制,从调查得来的蛛丝马迹中发现白楚年与他们有往来,希望在他身上能够得到一些可靠的消息。

    渡墨不以为然,拿出自己的烟点燃吸了一口:,十万分之三的几率爆出来的使者型实验体,哪那么好对付。”

    张警官对自己的审讯技术还算自信,并没把渡墨的提醒放在心上,和另一位辅助审讯的警员一起穿过锁有栅栏的走廊,走进了审讯室中,两人与白楚年相隔一道防弹玻璃墙,中间以传声的孔洞和小扬声器连接。

    张警官刚坐下,白楚年就和他打了声招呼。

    “嗨,长官,戒指不错。”白楚年翘着嘴角显得一副乖样。

    张警官小指上戴了一枚款式简单的戒指,可以从外形上看出来它有对应的另一半,应该是枚婚戒,而且是婚戒中给omega准备的小款,上衣口袋里露出了一丁点白色绢帕的边缘。

    从张警官进门到坐下的短短几秒,隔着数米距离,白楚年的目光已经将他上下检视了一遍,并且一开口打招呼就直接戳在了他痛处上新近丧偶。

    张警官本就冷肃的脸上更是褪去了仅有的温度。

    “前ioa特工组搜查科boss,果然和传闻里差不多,犀利冷情。”

    “谁啊,抹黑我形象,那肯定不是ioa传出去的谣言。”白楚年靠在椅背上,双手自然地十指交叉搭在桌上,舒展双腿,交叠在一起,

    张警官让他陈述犯罪事实,白楚年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比如把明珠塔靠上那颗球炸掉的事。

    张警官:“既然你已经投靠了ioa联盟,又为什么要叛逃?据我所知言逸会长对你信任有加。”

    张警官拥有和蚜虫岛特训基地萨摩耶医生差不多的测谎能力,这也是其被誉为审讯专家的原因,当对方回答真话时,张警官可以靠白楚年头顶出现的颜色判断真伪。

    “你这话就难听了,我怎么叛逃了?”白楚年拍拍桌面,“我没叛逃,只是任务失误,那天我去抓捕厄里斯,但他是个a叁级成熟期实验体,我所做的一切不是自愿的。”

    在张警官眼中,白楚年头顶升起一团别人看不见的白色光圈,意味着他说的是真话。

    另一位警员低头记录,冷声问:“城市监控显示你有纵容实验体咒使杀人的倾向,你怎么解释?”

    白楚年:“我主观没有伤人倾向,也没有杀人动机,我中途制止了厄里斯往人群聚集的闹市区前进,把他引到了封闭的地铁站里,将伤亡最小化。”

    张警官注视着他,白楚年头顶的光圈依然是白色。如果光圈变红,就意味着他说了假话,红色越深,代表可信度越低。

    “听说这次是ioa的公开特工兰波逮捕了你,你们之间存在恋人关系,为什么他没有阻拦你?”

    白楚年:“什么,那条鱼吗,你当我有多喜欢他?我们就只是pao友关系而已,我们这行压力这么大,总得有个排解的方式对吧。”

    在张警官眼里,白楚年头顶的光圈从白色变成了红色。

    白楚年继续道:“而且他控制欲旺盛得一比,我最讨厌被命令控了,也不喜欢性格太a的omega。”

    光圈越来越红。

    “怎么说呢,兰波抓我应该也是因为我们积怨已久吧,他恨死我了,毕竟我碍了他升迁的道。”

    光圈彻底红爆了,白楚年在张警官看来就像一个火红的大天使。

    张警官明知他在胡说八道,却又不能出言制止他,因为如果揭穿他说谎,他就会立刻明白审讯者有测谎能力,肯定会以此在证词上下套,后续的审问难度就会加大。

    所以审讯持续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其中一半时间张警官和同事都在被迫面不改色地听他反向表白。

    白楚年走出审讯室的时候还轻轻叹了口气:“唉,我真是一点都不想他。”

    张警官最后一点腺体能量全被白楚年头上火红的光圈给榨没了,脚步虚浮地被同事扶了出去。

    渡墨重新接手了白楚年,目送脸色差到极点的张警官离开,不无嘲讽地笑了一声。

    “国际监狱和国际警署关系好像不太好?”白楚年若无其事地戳在墙边和他闲聊。

    渡墨轻哼:“都想要业绩,因为你们这些个实验体,一个月折腾我们七八回,谁乐意伺候。实验体在监狱里占着位子吃着饭,没人探视没人保就没有油水捞得到,时不时还闹事,要不是职责所在,我想把你们全都赶出去。”

    白楚年失笑。

    “我什么时候能被探视啊。”

    “你?”渡墨瞥他一眼,“直系亲属申请探视证,带证件来,三个月后就可以。你有直系亲属吗?”

    “…”

    “那还废什么话。”渡墨抓着他小臂,押送他回监区。

    趁他回头的工夫,白楚年手很快,从他裤兜里把食堂饭卡摸出来,悄悄贴着墙滑到地上。

    其他几位实验体的审讯也结束了,大厅里,那位蜜蜂实验体“甜点师”正抓着一位警官哀求,拖着哭腔:“先生,我全部坦白了,我愿意永远戴着抑制器,请给我减刑吧,我不会再伤人,我能控制住,我想在小城市开一家店好好生活。”

    来审讯的警官们显然不能轻易答应他这样的要求,碍于风度没把甜点师踢开,用官方言辞回答他:“我们会酌情考虑。”

    甜点师崩溃地瘫坐在地上哭起来,小孩子似的不住地抹眼睛,不敢哭出声,只看得见他肩膀一耸一耸。

    厄里斯站在旁边笑个不停,把地上的碎纸片垃圾踢到甜点师身上,对不远处的白楚年无奈道:“我的天呐,这是我见过最无药可救的同类了。快点死吧,他污染了我的空气。”

    渡墨甩下教鞭抽在厄里斯的小腿上,严声教训:“回你的监区去。”

    厄里斯吃痛缩回脚,阴郁又充满好奇的眼神被渡墨吸引过来:“长官,omega可不能这么凶。”

    白楚年束手看热闹,提醒渡墨:“咒使很记仇的。”

    被两个alpha夹在中间说没有压迫感是假的,渡墨把他们推给武警:“把他带回去。”

    然后走到甜点师身边,弯腰把他拉起来。甜点师看着他手里的教鞭发怵,渡墨把伸缩教鞭收短,拍了拍甜点师的后背:“就你次次哭着回去,快起来,走了走了。”

    武警押着实验体出去后,渡墨一摸裤兜,发现饭卡没了,便回到走廊去找,统共没几步路,也花不了两分钟。

    白楚年被押送出去,另一辆押送车边站着无象潜行者,他蒙着双眼,双手铐在身前,面对白楚年站着,手指小幅度缓慢地比划手势,看起来像表达了什么,但白楚年并不了解含义,只不过凭借着超人的记忆力把几个手势记在了脑海里。

    回到监区之后,白楚年再次过上了平淡的监狱生活,监区内的犯人工作不是固定的,而是轮流安排进不同的地方,白楚年在制衣工厂待了一个月,接下来就轮到他们监区去打扫工作大楼。

    办公区域他们是进不去的,分配给他们的工作包括打扫厕所,擦走廊地板和大楼外的窗户等等,听起来要比制衣工厂轻松,实际上工作繁琐,检查严格,需要打扫干净的地方不能有一丁点灰尘,检查不合格不仅要扣分,还要重新做一遍。

    刚打扫三天,管教说要一个人去旧。

    犯人们都不喜欢,说是,是因为他是一个存房,上一位典狱长很喜欢看书,收藏了不少旧的书籍,卸任之后留下了这些书都堆积在仓库里,足有三千多本,新上任的典狱长尊敬老典狱长,时常会让人打扫,不过因为放置时间太久,书上都落了一层灰尘,角落里还有不少老鼠,遇到被老鼠啮过的书籍,就需要记录在案,然后补充一本新的进来。

    这里面的犯人很多都没有文化,让他们写字比杀了他们还难,不如扫扫地,擦擦玻璃这种活轻松。

    这种地方一年打扫一次也就够了,上个月b监区的犯人才打扫过,照理说没必要再打扫。

    白楚年想了想,举手示意:“我去吧。”

    管教一直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手脚利索,理所应当就带了他去。

    白楚年跟着上了电梯,每个电梯都是需要刷指纹的,外人用不了,这里面很多锁都是指纹锁或者虹膜锁,因此杜绝了偷钥匙的可能,白楚年也从来没想过用这种效率低下还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方式。

    七拐八拐进了,的确就是一个存放书籍的仓库,书架密集地摆放着,里面已经被打扫过了,没什么灰尘,书也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不过只是按大小分类摆放在一起,正常书籍是需要按内容分门别类的。

    这种摆放方式印证了白楚年的猜想。

    上一个的犯人应该是无象潜行者,他眼睛被胶带蒙住了看不见,就只能按大小去排列书籍,如果按照查卫生的标准,这种摆放方式非常整齐,所以才会验收合格,但如果下一个查卫生的较真儿,书就得重新收拾。

    管教把门反锁,让白楚年一个人留在了里,到时间再来接他。

    白楚年从角落开始收拾,按照书的内容把每一本精心排开,翻翻里面是否有缺页折页,把相同类别的书放在同一个书架上。

    收拾了三个小时,有一本压在最底下的皮面旧书被他拽出来,封面上没有写书名,只有一些凸起的小圆疙瘩。

    白楚年伸手抚摸这些小圆疙瘩,一时没看出来是什么意思,还以为是一种独特的封面设计,不过他看到最底下书号的位置那些小圆疙瘩的排列方式很眼熟,正常电梯按键上也有这种形状排列的凸起的小点,方便盲人用手指识别。

    这是一本盲文书,翻开以后,左侧是英文讲解,右侧都是可以触摸到的小圆点,最后附上描线的手语图案。

    虽然白楚年没有读过盲文,读英文讲解还是足够的,这是一本教手语的书,右侧的盲文应该就是把英文讲解翻译了一遍。

    无象潜行者在审讯室外对他比划的几个手势,大概率就是从这里学的。

    白楚年按照印象里的几个手势对照着书上的图寻找相似的,居然真的拼凑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请让我看见他的手指和眼睛

    无象潜行者的模仿能力白楚年在三棱锥小屋就已经领教过,如果他读过这本书,即使只是用指尖摸着盲文去读,也决然可以一字不差地记下来,无象潜行者随便就能复制出一座图书馆一间档案室,大量的书籍曾经印在他脑海中,他懂盲文就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了。

    “请让我看见他的手指和眼睛。”白楚年琢磨了一会儿,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他也没有想到无象潜行者会这么配合,他不过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没有根据没有保证的话罢了,看来这小东西是真的很想见到那位少校。

    的时间,白楚年一只手往书架上放书,另一只手端着这本厚厚的手语书,默默背下书上所有的手势。

    大概花了三天时间,完了之后,白楚年也只能继续回去扫地擦玻璃。

    在这期间重刑监狱发生了一起暴乱事件,一位原红喉鸟成员用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瓷砖片捅伤了金缕虫,但及时被控制住了,他立刻用瓷片自杀,也被制止了,现在已经被拖到审讯大楼。

    金缕虫腿部大动脉受了伤,但是没死,医生及时给他止血缝合,金缕虫在病床上躺了一段时间。

    白楚年对这种花样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关在里面的红喉鸟成员被组织用家人要挟,要他去杀了金缕虫灭口,事成得死,事不成也得死,亡命之徒以自己命换家人命罢了。

    红喉鸟的boss果然有点能耐,手居然能伸到国际监狱里来,这倒是白楚年没想到的。

    这也更意味着金缕虫掌握着有价值的线索。想接触到金缕虫,目前还只能从无象潜行者这里得到帮助。

    白楚年躺在自己监室的床板上,枕着一只手看着渗水的锈迹斑斑的房顶发呆。

    另一只手伸进了裤腰里,攥住两腿之间的东西,alpha无聊的时候就喜欢玩玩自己的宝贝,玩着玩着就走了火。

    房间很小,监室里其他犯人能清楚听到角落里压抑的喘息,纷纷闭了嘴。

    白楚年仰起头,呼吸越发粗重,因炎热和燥热出的汗顺着滚动的喉结淌进衣领中,脑海里忏悔着自己在浴室里对兰波说的话。

    意乱情迷之时,他居然说出“给我生一条小鱼”这种话,他觉得自己被研究所的繁殖思维荼毒了,在兰波面前说出这种侮辱的言语,现在回想起来有点担心,不知道兰波怎么想,会不会心里不舒服但是因为纵容自己所以不说出来。

    可他又真的很想要一条小鱼,谁都不能控制自己心中隐秘的愿望,他一直都很羡慕会长有家庭,或者说羡慕每个有家庭的人。

    白楚年翻了个身,扯了点纸把手擦干净,腿夹着枕头,想象着把兰波和小小波都抱在怀里,依偎着他们入睡。

    度过了漫长的三个月,白楚年差不多已经习惯了复一机械的子,也完全摸清了这里面所有的运行规律,监控位置,巡逻路线和狙击点位。

    接下来需要等一个与无象潜行者产生交集的机会。

    但没想到,今天一早管教就推开门叫他:“s-,有人探视。”

    白楚年精神一振,不过仔细想想他计划里好像没安排这一项来着。

    莫名其妙地被押进了探视室,面前有块防弹玻璃和一个电话,台面前有个圆凳,白楚年坐到圆凳上,拨弄拨弄电话,敲打敲打玻璃,也不知道是不是会长派人过来,ioa应该可以弄到探视证。

    墙上的电子表响了一声,玻璃外的门打开,白楚年朝门口张望,有个什么东西快速爬了进来。

    兰波叼着一个档案袋,从门口爬到墙面上,再顺着天花板爬到防弹玻璃上,到处嗅嗅,想找个缝隙钻进来。

    “那位家属!不能过度贴近玻璃!”外边的警员赶紧把他拉了下来,按到圆凳上,“只有半小时探视时间,不要超时。”

    兰波掸了掸手臂缠绕的绷带,眼皮微抬,:“知道了,退下吧。”

    警员:“…”

    白楚年呆住:“你怎么进来的?”

    “正大光明游过来,然后爬进来的。”兰波慢条斯理地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张探视证。

    隔着玻璃摸不到,白楚年一头雾水,ioa联盟应该有资格探视,但使用的肯定是工作证不是探视证。

    “言逸说,人类法律规定,直系亲属才能探视你。”兰波又翻了翻档案袋,“我问他什么是直系亲属,他告诉我要有这个。”

    他从档案袋里拿出一套结婚证来。

    白楚年的眼睛,从看见那红色的本面之后就直了,嘴越张越大:“…不是,这,我不到场人能给办吗?”

    兰波双手托着腮道:“办证的那个局也是这么说的,我拿出一把枪,他说好的好的当然可以办。”

    白楚年忍不住伸手想拿那两张红皮的小本子,指尖蓦地撞在玻璃上,当一声闷响。

    “你拿近给我看看…”白楚年伸着脖子,鼻尖贴到玻璃上??,在兰波这一面看起来有点好笑。

    兰波举起两个本子,在玻璃前从左晃到右,从右晃到左,白楚年就在玻璃后边跟着从左盯到右,从右盯到左。

    “你别动,打开看看啊。”白楚年坐在后边干着急,后边有渡墨看着他也没法站起来。

    兰波给他打开了第一页,打有钢印的照片下印有一个红色的囍字,虽然他们没照过这种正式的合照,不过技术部一定有办法。

    兰波又给他看第二页,两人的姓名罗列在上面。

    “好漂亮啊。”白楚年隔着玻璃摸本子里的纸页。

    兰波看他这副样子有点心疼,长蹼的手贴到玻璃上问:“前些子我听到你在想我,ziwei很辛苦吧,我听见了你呼吸的声音,那晚我也在陪你做,你能感受到吗。我一拳就可以打碎这面玻璃,要跟我走吗?”

    “别说了。”白楚年戴手铐的双手插到发间,努力压着冒出来的什么东西。

    他毫不避讳,说的话所有看守的狱警都能听见,门口的武警拔出了枪,渡墨也警惕地盯紧了他们。

    他看见白楚年裤腰里有一条白色的尾巴挤了出来,垂在屁股后边摇来摇去,怎么看也不像狗尾巴,想了想才记起来他登记物种的时候档案上写的是白狮。

    渡墨翻了个白眼,心里暗暗骂了声。

    白楚年专注跟兰波聊天,分出一只手默默到裤子后边,把因为精神太过兴奋以至于不慎出现的本体特征塞回裤子里,脸上装作无事发生,反正有台面挡着,对面兰波也看不见,不丢脸。

    这俩显然就没把渡墨当人看。

    渡墨低着头,无聊地戳在墙边给他俩当电灯泡,手在台面下偷着在对讲器的电子屏四人讨论组里发:“我服了,如果我有罪,典狱长可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伺候这位在玻璃后边发嗲摇尾巴垂耳朵的alpha,在这里听他们说屏蔽词。”

    沫蝉:“还是那个姓白的?他还要待多久啊,ioa不来保释他吗?”

    铃铛鸟:“我监区的厄里斯也很难办,路过他的监室都会绊一跤,就因为他,我老公买车又没摇到号,气死我了。”

    海蜘蛛:“今天也有人来探视厄里斯。”

    腻味了半个小时,白楚年恋恋不舍地目送兰波离开。

    渡墨踩着边上的圆凳,无聊地拉长缩短手里的伸缩教鞭,冷哼道:“他居然不保释你,我还以为你快要滚蛋了。”

    国际监狱里有实验体保释制度,仅针对实验体,有资质的组织机构出示实验体的购买发票和持有证书,并交纳一笔巨额保释金就可以,因为实验体被认定为“武器”而不是自由人,只要被合法的组织持有就可以不被监狱监管,此后实验体如果再次给社会造成损失,由其持有组织接受处罚。

    “我有直系亲属了。”白楚年没工夫理他,哼着歌出了探视室。

    渡墨只好跟上去,只要他在监狱一天,就不能对他放松警惕,他始终是个定时炸弹。

    出探视室的时候刚好迎面与厄里斯碰了面,几个狱警押着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兴奋的厄里斯,厄里斯一见到白楚年就高兴地朝他喊:“大哥,我也有人探视!他要保释我,我太开心了,对不起了大哥,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的,但他是我更喜欢的人。”

    “噢,恭喜。”白楚年对他竖起拇指,“我也结婚了,就在刚刚。”

    “wow!”厄里斯两只手夸张地指他,“你真酷。”

    他俩隔空击了个掌,看得渡墨牙疼。

    渡墨拿教鞭在背后戳他:“别磨蹭,快走。”

    路上,白楚年随口问:“谁保释厄里斯?”

    渡墨摇头:“他不归我管。”

    回到监室里,白楚年在房间里转悠了好一会儿,才把今天的开心事消化掉一点,不至于看见一个人就忍不住冲上去发喜帖。

    兰波离开国际监狱后,有渡轮负责接送,不过他上了船以后就从窗口跳进海里游走了。

    陆言他们的直升机在海岛外三公里等着他。

    直升机悬停在海面上,俯瞰蔚蓝海面,一尾闪烁艳丽蓝光的人鱼从水面中隐现,浮游的蓝光水母在他周身跟随。

    兰波跃出水面,提前挂在旋梯上的萧驯朝他伸手,相互握住手腕后,直升机带着他驶离了海岛。

    直升机上,毕揽星拿了块干毛巾给兰波搭在滴水的头发上,韩行谦问:“怎么样?”

    “他敲了一串摩尔斯码给我。”兰波仔细查看包裹防水膜的档案袋有没有弄,边把记下的字母一一读出来,韩行谦按顺序写在了记事本上。

    是一个长词组,“单向透视膜”。

    陆言:“单向透视膜?贴车玻璃的那种吗。”

    毕揽星:“应该是要特制的,单面需要完全不透光。”

    韩行谦敲敲纸面:“能做。”

    兰波摊开白楚年离开前手绘的那幅监狱平面图,指着标记了数字“贰”的一个花坛:“三天后在这里交接,还是用揽星的藤蔓,我护送他。”

    手绘地图上一共有十几个标有数字的记号,都是白楚年临走前分析过的,可能有机会传递物品的位置,有一些地方经过实地考察发现不可行,于是筛选出来了仅有的几个可用位置。

    一周后。

    白楚年站在食堂窗口打饭,给他打饭的仍然不是甜点师,他弯下腰朝窗口里看:“蜜蜂还没回来?”

    里面打饭的犯人不耐烦道:“他调到监护室做病号饭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回到桌上,看着比平常更加难吃的清水白菜,白楚年有点倒胃口。监区食堂里更是因为整整一周饭菜都比平常难吃而引起了一阵骚动,犯人们拍桌抗议,要求蜜蜂omega回来做饭。

    听到食堂骚动,渡墨踹开大门,扬起教鞭在门上抽了几下,响亮的鞭声中止了喧闹,他骂道:“我看谁在闹事!”

    食堂里顿时鸦雀无声,犯人们又恢复了秩序。

    渡墨走到水池边,抱壁靠着墙盯着人们吃饭,这下犯人们都老实了,谁都不敢在他面前找不痛快,他手里那教鞭抽人是真的疼。

    白楚年端着餐盘到水池边洗,细细的水流冲刷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渡墨的目光就落在了白楚年身上,他已经习惯了随时盯着白楚年,只要白楚年出现在他视线里,他就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能抓住他小动作的机会。

    白楚年知道他在看自己,头也不抬地说:“既然你们想知道sow防火墙的消息,正好我知道一些,作为交换,我想听听你们之前审讯金缕虫的内容,愿意交换的话,下次审讯时我会把我知道的内容告诉你们。”

    渡墨早就看明白了,他根本就是来谈判的,在前ioa特工组搜查科长面前谁的审讯手段都不够看,谁也没法子从他嘴里撬出什么东西来,对待这种家伙,坦白要比隐瞒得到的回报多。

    “金缕虫抗拒审讯,每次去审讯室都干坐着一言不发。”渡墨摊手,“谁都不能让他开口。”

    “哦,看样子他还说了点别的。”白楚年轻松地注视着他的眼睛,“比如‘我只与ioa会长交谈’这种话,应该有吧。”

    这引起了渡墨的警惕心:“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进来?如果只是卧底,ioa为什么不派一个未公开特工方便掩藏身份?”

    白楚年弯起眼睛:“你猜猜看。”

    “你只是来吸引注意力的,ioa真正的目的在外面!”

    “噢…当然不是,你这语气好像侦探片里揭穿犯人的腔调。”

    白楚年边洗盘子边说:“你不应该耗费这么多精力来看守我,其实我才是最不需要看守的。”

    渡墨冷笑:“巧言令色。那你说,谁更需要看守?”

    “当然是金缕虫。”

    渡墨放下手臂:“为什么?”

    白楚年不紧不慢地用洗碗布擦拭着餐盘,悠悠地道:“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

    渡墨:“卧底,刺探?总之是为ioa做事,我只是一时没有证据罢了,你如果只是因为破坏社会秩序被抓,ioa还有机会把你保释出去,但如果你在监狱里非法调查被我找到证据,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白楚年笑笑:“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不能作口供。既然你觉得我能用这种方式进来,红喉鸟当然也能,甚至比我更专业,潜伏时间更久,因为他们是专门来监狱负责灭口的。”

    渡墨脸色渐冷:“你什么意思?”

    “金缕虫的口供对你们来说有价值,对我们也一样,如果他死了,他的秘密就会永远烂在肚子里,我们谁都得不到。”白楚年轻叹口气,“金缕虫还在医务监护室吗,我知道你这个年纪能做到现在这个职位上说明你能力很不错,因此出于某些经验或者直觉产生了保护他的意识,所以才没放他继续回监区,挺好,但你的意识还不够清晰,也没有想过里面的逻辑。”

    渡墨抿唇看着他,白楚年洗完盘子,拿抹布擦了擦手:“不理解?做特工的天生就有对危险的直觉,所以你才一直是个狱警,小雀儿。”

    “红喉鸟的杀手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怎么样,需要雇我当保镖吗,把我安排到金缕虫身边,我保证他不会出任何危险。”

    渡墨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一口回绝白楚年之后,快步走出食堂,对对讲器中说:“突击检查所有重刑犯监室,看是否有夹带违禁物品的,重点检查几个原红喉鸟成员,立刻进行。”

    重刑监区狱警收到了消息,立刻组织突击检查。

    白楚年有条不紊地将干净的餐盘摞在一起,回去午休,然后跟着管教去干活。

    重刑监区被渡墨翻了个底朝天,所有疑似违禁品都被他搜出来,堆在广场上,狱警们一件一件地排查,工作量非常大,直到晚上还有三分之一的东西没查完,只能连夜加班,与此同时,一多半武警和狙击手被调度到重刑监区和特殊监护大楼外。

    凌晨十二点,监室内其他狱友鼾声四起,白楚年坐在自己的床板上玩手指打发时间。

    听到牢门的指纹锁轻响了一声,白楚年翻身落地,猫似的轻盈无声。

    他将门拉开一个小缝隙,然后挤了出去,贴着墙根翻上窗台,顺着天花板的风机管道爬上了天台。

    监区大楼天台距离地面约十六层的高度,建筑外没有能供落脚的空调外机和防盗网,只有每个监室的窗沿,双层玻璃外焊有铁栅栏,窗外部只有窄窄的一条沿。

    如果走楼梯会被监控拍到,惊动监控室的值班人员,唯一可行的路只有这里。

    白楚年插兜站在天台边缘,俯视底下距离自己近百米的水泥地,在探照灯即将扫过来时轻身一跃。

    为了防止越狱,两栋监区大楼之间距离很远,且没有树木和围墙遮挡,就算白楚年戴了抑制器还保留有固有的跳跃攀爬能力,也无法在没有中间卸力点的情况下,直接跳下一百米高度还毫发无损。

    白楚年第一跳落在了倒数第三层的窄沿上,然后没有再跳,而是松了脚,让身体自然滑落,双手勾住窗沿。

    这种作对于臂力和耐力是极大的考验,没有腺体能量的支持,所有动作都只能靠平时训练的技巧完成和足够强悍的身体素质支撑。

    白楚年就这样一点一点向下落,还必须要在密集的探照灯之间横向穿梭,花了十分钟才踩到了地面。

    黑暗的角落里,一个穿狱警制服的omega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制服看起来不太合身,低垂的帽檐挡住了他的脸,白楚年俯身看他帽下的脸,无象潜行者注视着他,大眼睛忽闪忽闪。

    “用完了,你把它处理掉吧。”无象潜行者把兜里的废胶带塞到白楚年手里。

    四天前,白楚年如期在花坛里拿到了毕揽星用藤蔓递来的一卷特制单向膜,这种单向膜要比普通车玻璃膜造价昂贵太多,从外部看起来是纯黑的胶带,而就算缠绕了十层,从内部也可以清晰地看见外部的情况。

    白楚年拿到单向膜之后,干活时把它夹带进了制衣工厂,挂在了老式缝纫机机体内部的线轴针上。无象潜行者在轮班到制衣工厂干活时拿到了这卷单向膜,将眼睛上的静电胶带替换成了单向膜。

    无象潜行者的固有能力是模仿,只要他能看到狱警的手指和眼睛,就能将自己的指纹和虹膜相同化,他复制了自己管教的指纹和虹膜,从门栅中间打开了指纹锁,离开自己的监室再用a监区管教的指纹和虹膜帮白楚年开锁。

    固有能力不能被抑制器禁用,虽然渡墨不太清楚无象潜行者的具体固有能力,但为了预防万一,还是凭着直觉把无象潜行者的眼睛蒙住了,却没想到有人能给他提供特殊装备,百密一疏。

    无象潜行者重新压低帽檐,走在前面给白楚年带路,用指纹打开每道闸门,再轻轻关上。

    白楚年跟在他后面,看着这个小个子迈着细碎的步子在前面匆匆地走。

    “谢谢你为我冒险。”白楚年说。

    无象潜行者摇摇头:“你说的,会告诉我少校的近况。他还好吗,有没有再受伤。”

    “我在m港出任务的时候见到他了,他挺好的,旧伤好像也差不多痊愈了。”

    无象潜行者:“他见到ioa的会长了?”

    白楚年:“嗯,不过只简单地叙了叙旧。他现在还是单身,听他哥说他不想找对象。你喜欢他?要我替你传达这个意思吗?我觉得我应该说得上话。”

    “没…不用。”无象潜行者用力咽了咽唾沫,把哽咽的嗓音咽下去,“如果他受伤了,伤他的家伙在这个监狱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替他杀死,除此之外我也做不了什么。”

    “实验体有保释条例,你知道吗?”

    “知道。可我是被研究所销毁的实验体,我没有票据,也没有凭证。少校安慰我说,只要我好好工作就能出去,我知道他在哄我,他不想让我余生活在绝望里。可我知道我被永远监禁在这,到死都不能再出去了。”无象潜行者说这话时眼神满是无奈,“如果你能出去,如果有实验体想伤害他,你替我保护他一次,就当是给我的报酬。”

    “好。”

    多余的安慰白楚年说不出口,相比这些向现实低头认命的同类,他已经足够幸福。

    无象潜行者领着他直到进入金缕虫所在的监护大楼,一路使用他模仿复制来的指纹虹膜打开所有通道。

    打开金缕虫的病房门后,无象潜行者压低帽檐,与白楚年告别,匆匆返回自己监区了。

    监护走廊内灯都是开着的,病房内也开着台灯。

    金缕虫面对着墙侧躺,他睡不着,呆呆地用指甲在墙面上抠,白墙被他抠得坑坑洼洼满是“哥哥”。

    医生说他出现了刻板运动障碍,不管给他什么东西,时间久了他都会无意识地在上面用所有能找到的工具写满“哥哥”这两个字。

    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头,金缕虫并没有被惊吓到,甚至没有感觉到,仍旧对着密密麻麻的墙面出神。

    “跟我躲一下,今晚可能会有人暗杀你。”白楚年把他从病床上拉了起来。

    按经验来看,渡墨大规模突击检查应该是有效的,如果能查出来违禁物,就能暂时阻止红喉鸟的暗杀行动,但如果没查出来,就会打惊蛇,甚至潜藏在犯人中的亡命之徒会提前动手。

    金缕虫被他拉着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半睁着眼睛,眼睛覆盖着一层蜘蛛拟态的金属光泽,容貌是很秀气柔软的长相,嘴角翘翘的,虽然资料显示邵文池现在二十三岁,但很明显他停留在了十七岁的长相上,在受到实验体改造后容貌就不再变化了。

    他被割破的腿部动脉早就缝合恢复了,但走路还不太方便,看着金缕虫这副颓废的模样,白楚年看了眼时间,一把捞起金缕虫,连拖带抱地换了一间靠近角落的、狭窄的清洁工具室。

    金缕虫起初还很抗拒,却被白楚年身上淡淡的alpha气味安抚了,无助地枕在他肩头,哑声叫他:“哥…”

    白楚年反锁了工具间的门,头顶的小灯照着他们,两人在一堆水桶拖把中间显得很挤。

    “我知道你哥,被你裹在木乃伊里的邵文璟现在在ioa医学会躺着,虽然没有心跳和呼吸但也没有腐化…”白楚年捧起他的脸轻轻拍了拍让他清醒,“听我说,你把你经历了什么告诉我,我能救你。”

    金缕虫把头偏到一边,固执地说:“我只与ioa会长交谈。”

    “…”金缕虫着实油盐不进,也不知道是受了多少伤害才变成这样,白楚年能理解,从出生就经历实验体训练的都无法习惯那样的折磨,更何况一个人类少年。

    “这样,你告诉我你的票据在哪,谁把你买下来的,有票据的话,会长就能把你接走。”白楚年只能从侧面引导他说出一些东西。

    “汝成…汝若方成。”金缕虫喃喃嘀咕,“汝成买了我们,票据在汝老板手里。”

    “汝成?”白楚年记起,在m港交接葵花爆炸催化剂的那个接头人就叫汝成,他父亲是汝若方成集团的老总。

    怪不得金缕虫临走之前用蛛丝作茧杀了汝成,原来还有这一层恨意在其中。

    “好,你很乖,你不会有事,你哥哥会也好好的。”白楚年知道自己不能得太狠,金缕虫愿意开口就已经很不错了,他打算慢慢问,只要在天亮之前撤回监区,金缕虫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今晚之后渡墨应该也会有所警惕,把这里严防死守起来。

    他刚要开口,却听见一声尖锐的惨叫从走廊里传来,警报声随之响起,白楚年浑身一震,打开工具间的门,从缝隙中看到刚刚金缕虫所在的病房门大敞开,一个黑影飞奔着破窗而出。

    来换电蚊香片的甜点师倒在地上抽搐,脖颈上插着一支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药剂已经打进了多半管。

    白楚年一手按着金缕虫,还回头顾着被袭击的甜点师,一时分身乏术,只好把金缕虫放在清洁间里,扶着他双肩嘱咐:“杀手可能还没走,你在这儿待着别动。”

    他轻掰了一下金缕虫后颈的抑制器,这种精密仪器很灵敏,如果犯人试图拆卸它就会将警报发到负责他监区的狱警的通讯器上。

    抑制器被白楚年掰过后亮起红灯,表示已报警。

    “别出来。”白楚年把金缕虫安顿好,立刻冲出清洁间,把倒在地上的甜点师扶起来,拔掉了扎在他后颈上的注射器。

    甜点师浑身抽搐,双手紧紧抓着白楚年的领口,如同溺水者抓住漂浮的枯木一般:“我…腺体很痛。”

    白楚年捡起地上的注射器,里面的粉色药剂很有辨识度,是ac促进剂,能让实验体直接晋升一个成长阶段。

    “怎么回事?”白楚年一把捞起甜点师,把他夹在手臂底下往注射室跑,从药柜里翻出刀片,在甜点师腺体下割出一块伤口,希望能有一部分药液随着血液排出来,但这样的补救几乎无济于事。

    “我来给…他…换蚊香片…发现床上没人…就去翻他的被子…突然有人捂住我的嘴…把这个扎在…我身上…”甜点师的瞳孔开始向眼白蔓延,原本只有黑眼仁部分生有六角形蜜蜂复眼的眼睛,眼白渐渐消失,整个眼睛都进化成了暗红的复眼。

    白楚年猜测,红喉鸟杀手恐怕是认定金缕虫在病房里,一针下去扎错了人。

    ac促进剂可以使培育期实验体立刻生长到成熟期,也能将成熟期实验体催化到恶化期。

    连白楚年也没有见过恶化期实验体,因为恶化期实验体不受控制,所以当实验体出现恶化前兆,研究所就会在恶化前的虚弱期将他们倒进硫酸池里处理掉(因为此时的实验体有可能出现耐高温能力导致焚化失败),一旦实验体进入恶化期,就相当于物品过了保质期,必须销毁。

    看来红喉鸟为了灭口金缕虫下了不少工夫,如果这一针真的扎在金缕虫身上,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金缕虫恶化被武警杀死,二是金缕虫失去控制逃出监狱,这两种结果都可以让他们想让金缕虫保守的秘密永远埋藏下去。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照现在来看,甜点师会恶化是必然的,不过时间早晚的区别,等到他恶化就真的不好办了。

    白楚年手扶上了甜点师的后颈抑制器,只要他用力拔抑制器,抑制器内部的微型炸弹就会摧毁腺体,杀死甜点师。

    甜点师紧紧抓着白楚年的领口,虚弱地爬上去搂住他的脖颈,跪在地上哀求:“别杀我…我不想死…求求你…你很有本事对不对,救我…救我…我不想减刑了,我可以一直留在这儿做饭,我再也不出去了…”

    白楚年呼吸变得沉重,冰凉的手指按在他后颈的抑制器上下不了手。以往他杀死同类眼都可以不眨一下,但甜点师不一样,他是个懦弱到会不堪重负跑来监狱自首的omega,渴望减刑,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像人类一样在阳光下生活。

    他迟疑的这十几秒,事态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无法收拾了。

    甜点师的手抓着他的小臂,接触到甜点师掌心的皮肤在腐烂,腐烂成七彩的脓水,脓水滴落在地上变成糖果,一粒一粒在地上蹦开。

    迟来的剧痛终于让白楚年清醒过来,他一把甩开甜点师,扶着小臂向后撤了几步,后背猛地撞在墙壁上,小臂已经被严重腐蚀,但并没有血,所有受伤的血肉都覆盖着一层彩虹糖浆,滴答滴答黏腻地流。

    “啊…啊…”白楚年用力掐住上臂,面孔扭曲仰着头大口喘气,皮肤被灼烧腐烂的痛苦连他都无法忍受。

    甜点师愣愣看着自己流淌着彩色糖浆的双手,惊恐地望向白楚年:“对不起…不是我,我没想弄伤你…我不知道为什么。”

    整栋大楼的警报都在响,负责守卫监护大楼的武警已经循着整栋大楼震响的警报列队赶来,手拿防爆盾压了过来。

    渡墨站在楼梯口,在灯光明亮的走廊中双手举起手枪对准白楚年:“把手举起来!你怎么出来的?”

    白楚年嘶嘶吸着凉气,朝跪坐在地上的甜点师抬了抬下巴:“别对着我,对着他啊…嘶,没用,现在对着谁都没用了,你让武警别过来,就在原地围住他,看住他,然后去叫国际警署带榴弹炮和麻醉无人机来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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