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五秒钟后培育期结束。

    五、

    四、

    三、

    二、

    一

    捌佰伍拾柒号实验体电光幽灵成熟期唤醒,请高度警戒!请高度警戒!

    蛇听觉敏锐,立即放弃吸引自己的注意的搜鬼团队员,愤怒转身。

    蛇女目腺体分化等级已达m贰级,腺体每升一级,必然随机获得一种与自身生物特性匹配的分化能力,等级越高时获得的分化能力越强。

    空气中莓果信息素的气味越发强烈,蛇女目几近发狂,召回两只浮空之眼飞回眼眶,他扯下蒙住双眼的医用纱布,金线蛇瞳阴鸷凌厉,将全身力量汇聚于腺体,不计后果地发动m贰分化能力“沼泽”。

    霎时坚的地面融化成泥水,站立其上的人们双脚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沼泽般的地面中。

    所有能够抓攀的东西全部变成了稀泥,人们只能眼睁睁陷入泥化地面中,陷入速度要比真正的沼泽更快,一旦口鼻陷入地面以下,必然窒息而死,此时众人已经顾不上多思考第二个出现在这里的怪物了。

    连支撑大楼的钢筋也软化开来,贯穿在白楚年胸口的钢筋化为泥水淌走,白楚年没了支撑,从悬空的十层高台掉了下去,在汹涌海水中砸出一片渺小的浪花。

    兰波不由分说纵身一跃入海。

    陆言反复以狡兔之窟在各个楼层中穿梭,但无济于事,蛇女目的m贰能力笼罩范围极大,所有楼层地面全部成为了表面凝固的泥水沼泽,整个b座大楼都处在融化状态。

    蛇低头看了一眼汹涌咆哮的后海,轻蔑提起唇角,先把近处这些碍事儿的小东西解决再说。

    他轻摇尾尖,深褐色蛇尾末端有一段金色的空心鳞片,鳞甲摇动沙啦作响,蛇微抬下颌,视线落在在各楼层穿梭挣扎的陆言身上。

    蛇女目伴生能力“响尾”,能够随机强迫一个目标与自己共鸣。

    陆言身体顿时僵直,脑子里被一种放大无数倍的指甲刮擦黑板的噪音充斥,霎时从大脑直到四肢的神经全部麻木,短暂的麻木之后就是如同弹片在体内爆破的剧痛。

    omega娇小的身体坠落在地面上,陆言蜷成一团紧紧捂着嘴不准自己叫出声,身体缓缓被泥化的地面吞噬。

    就在陆言即将被泥化地面堵住口鼻窒息而死的前夕,身体突然轻盈起来,仿佛有东西在身下托着自己上浮,他艰难睁开一条缝,发现身下是几条交叉的黑色藤蔓,织成藤网托着自己。

    等他睁眼,整个十层大楼都已经被密集交叉的黑色藤蔓贯穿长满,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雀笼。

    藤蔓尖端缠绕着毕揽星的腰,将他送上高空,又如滑索般带人俯冲而下,毕揽星双手握uzi,居高临下射中蛇女目的左眼。

    以uzi的超高射速和极强的近战能力,搭配毕揽星这一滑索天降,蛇女目猝不及防,一只眼睛被爆,痛苦地捂住流血的眼眶后退,整座大楼的沼泽化随即停止。

    箭毒木腺体m贰分化能力“天荆地棘”,攻防兼备的瞬发型能力,在有限空间内快速催生毒蔓,使其密集贯穿整个空间。

    哈士奇alpha费劲儿刨地,把脚从地里刨出来,抬头朝何所谓吹了声口哨:“哥你看那个小毒居然m贰分化,好牛哦,藏都不藏的。怪不得叫随便打打,这一队里全是大哥啊。”

    何所谓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藏在角落里偷偷看热闹的铃铛鸟和沫蝉omega古怪地对视了一眼,小声嘀咕了一句,缩回了废墟里。

    藤蔓织成摇篮,将陆言蜷缩的身体送回毕揽星身边,毕揽星对周围悄声的议论充耳不闻,伸手摸了摸陆言颤抖的小兔耳,沉默释放着安抚信息素。

    “这么小的年纪居然已经二阶分化了…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吗。”蛇扶着地面缓慢恢复,浮空之眼守卫在他身边禁止他人靠近,被打碎的眼眶修复完毕,蛇抬手从空中摘了一枚浮空之眼,推进复原的眼眶中,完好无损地转动起来。

    几只浮空之眼受到蛇的控制,飞入水中寻找消失的人鱼和白楚年。

    白楚年坠海时,腥咸的冷水一下子没过了头顶灌进鼻腔,刺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忽然有种被光滑柔软的冰凉生物蹭过身体的触感。

    他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眼前闪烁蓝光的小型水母成群结队簇拥着自己,在湛蓝的水流中漂浮荡漾,最小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像只乖巧的蘑菇,依赖地钻进白楚年虚握的掌心中。

    循着蓝光水母的来向看去,金发人鱼拖着一条蓝电游走的鱼尾朝自己游过来,尾尖扫动海水时出现一串大小不一的气泡,气泡立刻变作富有生命的蓝光水母,随着水流游荡前行。

    白楚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忘记了求生,随后便感觉到一双冰冷的人类手臂从背后拥抱了自己,带着他飞快向上游动,身体受到的水压逐渐减小,头部冲破水面的一瞬间重获了氧气。

    兰波将他推上礁石,自己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裹缠绷带的上半身穿着黑色防弹队服,锋利优美的手臂线条大片在外,皮质弹带越过肩膀收进细窄的腰间。

    白楚年一时忘了咳嗽,目光挂在人鱼露出的那一截血管贲张的平滑小腹上,一层冷白皮肤包裹着内里富有爆发力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而妖娆起伏。

    兰波双手撑在礁石上,将半个身体撑出水面,嘴唇靠近白楚年的脸,在他眼角若有若无地吻了一下,然后伏在他耳边说:“我希望这个状态能多保持一会儿。”

    白楚年从未听过兰波说出如此清晰的人类语言,清冽冷酷的嗓音在耳边悄声说话时,无意中的撩拨让他抵挡不住。

    “我一直想告诉你,我已经活了很久,你那时候在我眼里是一只还需要吃奶和拥抱安抚的小白猫,但我找不到我们语言里关于‘年龄’的共通表达。”

    “你不知道蛇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吧。那天你早上出去训练,晚上却断了小臂和肋骨被抬回来,一只手被碾碎了,腺体也受了伤…研究员内疚地告诉我,他们急于让你挑战强大的家伙,才不管不顾地把你和蛇关进同一个生态箱里,蛇很喜欢折磨猎物,我是知道的。

    …那天晚上你很痛苦,一直在,我摸你的脸,你梦里还在发抖。”

    “所以我干掉了他,只留下了他完整的大脑。”研究员们惋惜地留下了他的大脑,并且复制了神经数据,卖给壹佰零玖研究所来挽回金钱损失,在那里,蛇的意识会无限体验被各种实验体虐杀至死的感觉。

    “这就是我要他承受的。”

    白楚年僵在礁石上,兰波的声音过于清晰以至于让他无法很快将他和自己熟悉的那条鱼联系在一起。

    因为他的蓝宝石眼睛太过清澈漂亮,嘴唇也粉嫩如同果冻,金发搭配冷白皮肤更像一个娇嫩的小天使,一开始就让白楚年认定这是一条幼小的鱼崽,可能才破壳没多久,他们在一起的那些子,白楚年除了仅有的一次发狂强迫了他,其余的时间都像在照顾宝宝一样,连每天晚上研究员送牛奶进来,他都会先喂给趴在被窝里的小鱼喝。

    在两人谈话的当口,一只浮空之眼见缝插针冲进两人之间,出其不意地将瞳孔对准了白楚年,但没等这只眼球发挥作用,便被一只长鳍的修长的手攥在了掌心里,毫不留情攥成了一把血沫。

    兰波在海水里洗了洗手,细眉略微蹙起:“一如既往的恶心,他还以为自己活着呢。”

    蛇女目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顺着大楼外沿向下俯冲游走,但兰波没有留给蛇女目蓄力发动能力的时间,深扎进水中,化成一道蓝色闪电在水中疾驰,突然冲出海面七八米高空,半透明鱼尾中青色血管充血爆裂,电光蜿蜒闪动。

    海水在他手中汇聚,无形的水立刻凝固成无比坚的材质,形成两把半透明勃朗宁auto-伍霰弹枪,人鱼眼神冷漠,双手两发透明霰弹接连发射,同时击中蛇女目上半身的左胸和下半身蛇尾,两颗心脏同时被霰弹爆裂,无数尖锐水滴将蛇的身体从空中爆成了筛子。

    魔鬼鱼腺体伴生能力“水化钢”:能将水分子强制压缩形成类似武器用钢中各元素原子的致密排列,实现奥氏体和马氏体的反复相变,称为水化钢,其手持武器均由水化钢形成。

    天空沉寂,电子音终于响起:

    随便打打兰波

    击杀号实验体

    考试结束,请考生原地休整五分钟等待数据统计和队友复活唤醒。

    兰波手里的透明武器在短暂爆发威力后又溶化回水的形态落回海里,他本身也没了支撑,从七八米高空坠向海面。

    白楚年纵身跳进海里,尽力向前游去,在人鱼砸进海面的刹那探出身体把他接在怀里,使人鱼免于高空落水的冲击,两个人一起沉进了深海。

    海水吞噬了两个人的身体,白楚年紧紧抱着兰波,吻他的唇角,和omega接吻。

    兰波回应了他,尾尖缠绕在他身体上,抬手掰正白楚年的脸,要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挑眉问:

    “你这些天对我发什么脾气?你在记仇?我耗尽信息素把你供养到成熟期,花心思送你出监狱,原来你这几年都在记我的仇吗?”

    “你的确成长得很快,天赋超人,级别也足够高,现在没有人还能欺负你了…所以这就是你反过来侮辱我怨恨我的理由吗。”

    “好吧,你继续记恨我吧,除非你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我了。”

    “这一枪还给你,你得知道你的态度就是这样伤害我的。”

    兰波抬起右手,水流在掌心盘旋汇聚成一把半透明水化钢沙鹰手枪,抵在白楚年心口毫不迟疑地扣下扳机。

    alpha的后心被炸裂的子弹在水中喷出一片扇形血雾,胸前血量条再次清零,但考试已经结束,没有再播报击杀信息。

    白楚年弯起眼睛,缓缓在血雾中抬手,摸了摸兰波的脸。

    兰波抱起白楚年的尸体向水面游去,蓝光闪烁的水母和被血腥吸引的鲨鱼在身后追逐。

    五分钟后,所有atwl考生的意识都被传送出考场,在考试中阵亡的考生也清醒过来,心有余悸地摘掉模拟眼镜,从电话亭一样的小房间中走出来,跟着大部队聚集到之前等待入场的空地,等待主考方宣布成绩和星级,最后训话结语。

    一时不同气味的信息素充斥空气,各色队服乌乌泱泱挤满场,有的队伍惋惜怒骂,有的队伍抱头痛哭。

    陆言耷拉着耳朵蹲在墙角,脸埋在掌心里气急败坏地对着毕揽星抽泣:“只是考试而已我死了就死了,你为什么要露等级,我爸爸会骂死我的!他们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都觉得我菜,害你在这儿级别,我爸爸和你爸爸这下都要以为我是笨蛋兔子了,我爸爸肯定后悔只生我一个了,哇哇哇哇哇哇…”

    “别哭了,没关系。”毕揽星单膝蹲下,捧起陆言的脸帮他抹掉眼泪,“我没有在保护你,这是为了队伍荣誉,我们是满编队合格,全队追加一星。”

    “唔。”听他这么说,陆言才好受了一些,抽噎着把脸伸到毕揽星递过来的纸巾里擤鼻涕,鼻头擤红了,睫毛上还挂着几颗大眼泪。

    白楚年醒来时,自己正倚躺在小房间的角落,他发了一会儿呆,扶住了自己的心脏。刚刚心脏被打穿的感觉非常真实,心跳骤停,短暂的剧痛过后,留下的缺口被孤独感和失落感填满了。

    他摘了眼睛里的镜片,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突然想起了什么,紧抿着唇推开房间门,在紧挨着自己的几个小房间里搜找,终于在自己斜前方的小房间里找到了仍在昏迷中的兰波。

    白楚年释放着安抚信息素,弓下身把兰波抱起来,抱起来时,看见角落里散落了几个闪着光的小零件一颗带有蓝色偏光的黑珍珠,还有几片具有蓝色荧光的鳞片。

    白楚年后知后觉地翻找自己队服胸前的口袋,在考试里认真把珍珠和鳞片折进纸包里的行为只是模拟出的影像,这些小东西其实都落在兰波房间的地面上了。

    他把珍珠和鳞片妥帖地揣进口袋,打横抱起兰波,找了个工作人员询问清洁间的位置,抱着怀里的人鱼钻进清洁间里锁上门,捡了一块干净抹布把水池擦了两遍,然后把兰波放进去,打开一排水龙头,让冷水冲到兰波身上。

    兰波已经离开水近肆拾捌小时,身上的保绷带几乎干透了,嫩白的皮肤变得粗糙干燥,金发蓬松柔软地垂在脸颊边,显得omega虚弱又乖巧。

    冷水滋润了人鱼的身体,色彩暗淡的鱼尾被水滋润后重新焕发生机,冷蓝色鳞片随着水流微微摆动。

    兰波困倦地半睁开眼睛,浑浑噩噩抬手,拨拉了一下身上的水流,慢慢爬起来,对着水龙头喝了一大口水。

    白楚年趴在水池边,托着腮,轻轻摸了摸兰波的头发:“辛苦了…等一会儿我先送你去联盟医学部。”

    兰波喝饱了水,回头朝白楚年眨了眨眼睛,指着水龙头问:“呱?”

    “…”白楚年脚下一滑,爬起来捧着兰波的脸观察,“退化了?”

    回头想想,在考试里因为aelerant药剂的原因才将兰波强行催化到成熟期,但那是全息系统模拟出来的情况,现实世界里兰波的成长阶段没有任何变化。

    兰波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白楚年的回答,索性按允许处理,一口咬掉了水龙头,嚼。

    水管里的水狂喷,劈头盖脸给白楚年洗了个澡,兰波扬起尾巴尖,蓄满电力在水管口啪得打出一片电火花,的管口被一下子焊住了。

    兰波回头看了一眼白楚年,举起尾巴尖贴心地帮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把嘴里的水龙头残渣吐到白楚年手心里,用尾巴尖堆了堆,堆成心形。

    白楚年心情复杂,一手托着兰波的心,另一只手拖着来时带的黑色旅行箱,兰波卷在旅行箱上被拖着走,到空地和自己队伍的队员会合,陆言正在擤鼻涕,把白楚年手里的铁渣子心吹跑了。

    他们在空地等了很久,主考方也没有出来讲话的意思,有的考生不免焦躁,在场地里吵嚷起来。

    吵得最凶的要数风萧萧兮队。

    风萧萧兮队是雇佣猎人“灵缇世家”的家族队伍,每年都会选四位到年纪的小辈参加atwl考试,能拿到好的成绩就可以在家族中抬高声望和地位,进而被家族产业重用。

    但唯一与历年不同的是,这次的队伍中混进来一个灵缇omega。

    风萧萧兮队闹得很凶,周围队伍都不自觉让出一个空地让这几位少爷们大展拳脚,大家都乐得看大家族的笑话。

    队里唯一的omega狼狈地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其他三个灵缇alpha对他拳打脚踢出言不逊。

    萧驯弓身护住自己的要害,表情冷淡,像早已习惯了这种无理取闹的欺压和侮辱,一声不吭,沉默地忍着。

    他们队的alpha队长狠狠朝萧驯腰窝踢了一脚,蹲身抓住他的头发强迫萧驯抬头:“你很出风头嘛,积分第四,任务全满,十一个人头,这次至少能拿个七星吧。”

    萧驯被迫抬起头,抿紧薄唇辩解:“那种情况下我救不了你们,我离得太远了。”

    “我们几个alpha用你救?你枪是怎么架的?能让我们突击手全灭?”

    白楚年的目光被这边的骚动吸引,毕揽星看出他的困惑,轻声解释:“雇佣猎人们崇尚力量,所以家族中的alpha总是高人一等。而且灵缇家族追求纯种,家里的alpha只能和外家灵缇omega结婚,所以本家的omega都是被当做外人看待的。”

    “噢。”白楚年摸了摸下巴,蹲下来观察萧驯挨打。萧驯的视线与他有一瞬间的交接,白楚年露出一个“求我就帮你”的眼神,但萧驯把头转了过去。

    几个灵缇alpha把提前淘汰的怒火全撒在了萧驯身上,alpha队长冷笑了一声,抬脚踩在萧驯细长瘦削的右手食指上:“枪架得菜,以后就别玩狙了。”

    萧驯桀骜的眼神里终于出现裂痕,颤抖的嗓音证明他内心有多慌张恐惧:“大哥,别…”

    白楚年顺手抽走陆言自己夹在腰带上的战术匕首,轻轻一甩,刀刃就没进了灵缇alpha鞋边,架住了他即将要碾下去的脚:“干嘛呀,兄弟打架没什么,来真的可就没意思了。把你们队灭了的是我,怎么不敢来找我们算账呢。”

    灵缇alpha嗤了一声,挽起袖子朝白楚年走过来:“我不敢?小子,知道我爸是谁吗。”其余两个灵缇alpha也抛下滚在地上的萧驯,撸膊挽袖围过来。

    兰波眯起眼睛,观察着这几个人的动向,尾尖翘起来甩了甩,开始蓄电。

    眼看一场骚乱要演变成斗殴,毕揽星上前扯住要动手的灵缇alpha,有意无意地指了指陆言,低声说:“兄弟,给个面子吧,他爸姓陆。”

    “老子管他是谁!”灵缇alpha起初还不明所以,脑子里反应了几秒,突然噎了一下,张狂的表情不自觉收敛不少,不大相信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蹲在墙角耷拉着兔耳朵的陆言。

    “行,算你有靠山,你等着。”灵缇alpha瞪了白楚年一眼,转身带着其余两个队员走了,路过萧驯时不甘心地踢了他一脚,“我看看出了我们队伍,还有谁要你。”

    白楚年走过去,拔出地上的战术匕首,蹲在灵缇面前,用刀尖刮出一串号码,翘起唇角露出半颗虎牙:“我们前三队伍最珍惜人才,有兴趣的话,打这个号码。”

    萧驯艰难地扶着身上的淤青跪坐起来,垂着睫毛,冷淡道:“想揍我现在就可以。”

    “不至于,你的战术我很欣赏,够恶心的。”白楚年无聊地用刀尖在地上乱画,随口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

    白楚年:“你栓狙打得这么好,为什么还要背一把步枪?”

    灵缇:“栓狙打不了近战,被敌人近身的话,没人救我。”

    白楚年噗地笑了:“老实说你近战很差,被我背后近身的时候一点还手能力都没有。”

    “以后只背大狙就可以了。”白楚年在地上刻的号码底下刮了两条线,几秒后又全部刮掉痕迹,站起来拍了拍土,拖着兰波的旅行箱走了。

    考场入口有几个工作人员神色匆匆地跑过去,每个人都脸色铁青,有一个甚至险些撞到白楚年拖着的旅行箱。

    白楚年低头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篡改题…”工作人员语无伦次,慌张地摇摇头,尽力冷静下来故作沉着,“没事,考生不要在场地中乱走,回到空场等成绩。”

    这次公布成绩的时间要比历次考试都拖沓,并且广播中屡次出现杂音,拖了足足半个小时,场上考生都开始不耐烦时才在巨大的天空投影上公布成绩。

    团队第一被随便打打队遗憾拿下,白楚年捶胸顿足,羞愧不已。

    根据规则,四人小队通过考试时没有减员视为满编队通过,全体队员追加一星,最后附加题中,击杀号实验体全体队员追加三星,因此陆言在考试中拿下十二星,毕揽星九星,白楚年十星,兰波十一星,随便打打队创下atwl历届最高团队总分四十二星,全场考生瞠目结舌。

    atwl星级将会镌刻在证书上,在个人档案上增添荣耀的一笔,这成绩的分量在大多数组织眼中都十分重要。

    搜鬼团屈居第二,何所谓打了一通电话之后,耸了耸肩,打算回去给队员加训,贺家兄弟俩还在沉迷惨死不可自拔,抱头痛哭,哈士奇不怎么在乎成绩,跑去跟有a吗队的小o们信去了,当然也有尝试和兰波信,但对方显然没有听懂并喷了他一脸水。

    有a吗队意外拿到前三,三个小o欢呼雀跃抱在一起和天空投影上的成绩单合影自拍,队长渡墨注视着白楚年,摸出打火机点了根细烟叼在唇间,悄悄走到花坛后吐了口烟气,将露出口袋的警号向里面推了推。

    风萧萧兮队仅靠一名队员活到第四名,但队里的几个alpha早已负气离开现场,萧驯一个人背着背包站在阴影中,听到成绩之后寂寞地站了一会儿,就快步离开了。

    成绩只公布到前三十,排名在前三十的队伍视作考试合格,有人欢喜有人忧,没通过的队伍互相安慰着大不了明年再来一次。

    聚集在考场门口的考生即将散去,却突然有人喊了一声:“考完了,为什么不开门?”

    白楚年仰起头,借着身高便利越过人群四周望了望,微微皱了皱眉。兰波卷在旅行箱上,悄悄伸手碰了碰白楚年的手背。

    城市上空,螺旋桨的轰鸣绞毁了这个静谧清晨,数架黑色直升机从北方上空行驶而来。

    涂装醒目的红色壹佰零玖研究所三角标志的直升机上伸出四架轻机枪,全部对准白楚年身后的拖着的兰波。

    直升机载着全副武装的抓捕人员,虽然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尽量活捉目标,但面对极度危险的特种实验体,没人敢冒险捕捉,只好以最快的速度联络总部:“发现走失实验体电光幽灵,未检测到攻击情绪,请求上级指示下一步行动。”

    壹佰零玖研究所总部表示:“立即回收。”

    兰波弓起背,鱼尾逐渐变红,猩红的背鳍竖起几道尖刺,凶猛地盯着天空中的直升机。

    抓捕人员变了脸色,再次联络总部:“检测到电光幽灵强烈攻击情绪,请求立刻增援!”

    与这场暴力回收工作无关的考生受到惊吓纷纷散开,空地中央只剩下四个人。

    毕揽星和陆言也没有退开,陆言对现在的情况十分茫然,毕揽星似乎有一些心理准备,至少表面上没有那么慌张。

    白楚年单手插着裤兜,另一只手拖着旅行箱,仰头注视着飞机上的抓捕人员,自说自话地笑了一声:“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指望派两支防爆小队就能回收我们吧。”

    馥郁的白兰地信息素从白楚年的腺体中散发出来,首先被这股力量压迫的就是靠得最近的陆言和毕揽星,毕揽星咬牙按住自己肿痛的腺体,此时白楚年身上的压迫力已经远不止j壹级别。

    但即将发动的分化能力被一声沉着的汽车鸣笛打断了。

    一辆幻影停在了场地外。

    车标是的飞翔之鹰,这辆车,明眼人都认得出来是谁的座驾。

    考生里能认得出这辆车的人大有人在,想拿出手机拍段视频却又不敢。

    直升机上的抓捕人员注意到了这辆幻影,脸色僵了僵,低声联络总部情况有变。

    “咦。”陆言竖起耳朵,踮着脚尖朝幻影的车窗里望了一眼,“我爸爸今天好像给我买小蛋糕了。”

    幻影上的人没有下车的意思,车就在路上安稳地停着,喧闹的考场空地渐渐鸦雀无声,有的人甚至屏住了呼吸。

    这辆车不会轻易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因为一旦出现,就代表里面同时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就证明了一种立场。

    “锦叔和会长老大都来了。”白楚年眯眼观察坐在幻影后排的一对ao,不免臆测,“是收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了吗。”

    车上并没有安装任何武器,但停留在考场上空的壹佰零玖研究所直升机并不敢冒进,反而与近在咫尺的抓捕目标僵持了起来。

    atwl考场原本因接到壹佰零玖研究所的抓捕警告暂时关闭了大门,但在这辆幻影出现并与直升机僵持了几分钟后,主考方似乎在两方势力中做出了选择,打开了考场大门。

    毕揽星首先看明白了局面,眼神示意白楚年,四个人从大门离开,没有人阻拦。

    走出考场后,十来辆涂装有白色ioa(国际omega联盟)标志的防暴装甲车将四人围住,武装防暴小组跳下装甲车,向白楚年出示由会长签字的逮捕令,并用手铐把他拷了起来。

    逮捕令上将白楚年的违规行为写得清清楚楚:违规收养特种作战实验体、违规带特种作战实验体进入城市、违规拔除实验体抑制器,违抗会长命令坚决不上交任务目标。

    白楚年无话可说,只能束手就擒。

    另外两辆装甲车上还跳下来十几个穿白色工作服的医护人员,围绕着兰波小心翼翼靠近,医护服上同样印有ioa的标志,形状与武装防爆组不同,联盟防爆组的徽章上刻有两把交叉的冲锋枪,而联盟医学会的标志背景是红色十字和羽毛。

    兰波对他们的气味很陌生,弓起带刺的背鳍,整条鱼变成了充满威胁意味的红色。

    他眼看着白楚年被戴上手铐,突然更加发狂,用带电尾尖驱逐警告白楚年身边的防暴人员。

    “没事,这是自己人。”白楚年释放安抚信息素,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抚摸兰波的头发,“别炸刺儿。”

    兰波感知到了白楚年的情绪,收起背鳍上的尖刺,身上猩红的警示色逐渐变浅。

    在十几个医护人员中,有一个慈祥的老教授,有技巧地用手势安抚兰波的情绪,嘴里吐出一些奇怪的发音,兰波歪着头打量他,开口用几个简短的音节回应,身体完全恢复了平静的蓝色。

    医护人员手中的检测器一直显示“检测到实验体强烈攻击情绪”,随后红灯熄灭,直到仪器显示“未检测到攻击情绪”,绿灯亮起,他们才敢上前,四个人按住兰波,迅速在他后颈插上一枚腺体抑制器。

    兰波哀叫了一声,眼睛失去光泽,鱼尾中的电光熄灭消失,有些萎靡地抱住旅行箱杆,守在白楚年身边不肯离开,手爪紧紧抠在旅行箱上,防暴人员已经打算带走白楚年了,强地驱逐兰波,导致兰波指尖抠得更死,血丝从指甲缝里渗出来。

    那位穿着医护服的年迈教授气愤地和防暴人员起了争执:“我们要把白狮alpha也一起带走,他们是配对的,贸然分开会发生难以预测的情况。”

    联盟防爆组不吃这套,举起逮捕令给老家伙看。

    白楚年反而袖手看起热闹,回过头眼神恳恳切切地向毕揽星和陆言求助:“我想陪他去医院可以嘛。”

    毕揽星只能在旁边沉默看着,他知道在这种事情上小辈们往往插不上嘴,但他有这个自知之明却不代表陆言也有,陆言当即给老爸打电话,要他放白楚年和兰波一起回医学部。

    “宝贝,别插手这事儿。”电话里的成熟低沉的alpha声线为难回答,“你言爸已经很生气了,你快要见不着你爹我了。”

    陆言:“我不管。”

    “…”

    白楚年看见坐在幻影后排的高大的alpha悄声与坐在身边的会长老大商量了些什么,随后会长点了头,兔耳朵冷漠地晃荡了一下。

    电话里短暂沉默,几分钟后,联盟防爆组接到了会长的新命令:放白楚年跟联盟医学部的车走。

    白楚年戴着手铐上了医学部的车,兰波才自行跟着爬了进去,

    躲在白楚年身侧的阴影里。

    白楚年戴着手铐有些不方便,换了个姿势,让兰波趴在自己怀里休息,手掌扶着他的头免得颠簸磕碰。

    兰波身上缠的保绷带还在滴水,很快将白楚年胸前的衣料打了,漉漉贴在胸口十分难受,但没关系。

    其实现在的兰波对白楚年而言才最熟悉,他注射aelerant进入成熟期之后的样子,即使在白楚年的幻想中也没有过,毕竟只是致幻剂的模拟状态。但兰波成熟之后那种冷酷强势还十分霸道的性格着实。

    白楚年已经两天不曾好好休息,脑子里有些混乱,但只要一闭上眼睛,兰波清冷磁性的嗓音就会在耳边转来转去。

    “我耗尽信息素把你供养到成熟期,花心思送你出监狱,原来你这几年都在记我的仇吗?”

    白楚年望着车窗外,回忆最后在海水中的一切细节。

    那时候兰波主动吻了他的眼角,在接吻中回应他,最后一枪打穿了他的心脏。

    只有最后这件事还比较像兰波能做得出来的。

    他问坐在身边的白大褂教授:“你能和人鱼交流?”

    老教授正在专心记录检测仪器上的数据,随口回答:“我研究过人鱼这个物种的语言,如果只是简单的表达,那么是可以的。”

    “哦。”

    车厢里沉默了几分钟,白楚年又问:“aelerant致幻剂,你们有吗?”

    这下老教授停住了手里的工作,惊讶地推了一把黑框眼镜:“你居然知道ac药剂。这是一种针对腺体细胞发明的催化促进剂,全称非常长我觉得你不会在乎所以就不再赘述了。”

    老教授像遇到学究同行一样,放下手中的仪器,滔滔不绝讲论起来:“它能够极快地促进腺体细胞成熟和分化,但目前只能在身体素质较强的特战实验体身上试药,而且副作用很多,也并不稳定,总之是一种还没通过审核的药剂,如果出现在市面上的话经销商是要坐牢的。”

    白楚年的确不关心那些:“注射之后人的反应是真实的反应,还是里面那些致幻成分的作用?”

    “这我不敢肯定,因为我也没有得出确切的结论。”老教授摸摸下巴,“不过,我知道这种药剂在合成过程中用到了一个实验体的腺体组织增殖样本,这个实验体具有预测未来的能力,所以药剂的效果或许值得相信,虽然我倾向于这个答案,但我不能向你保证。”

    “嗯。”白楚年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

    其实在这三年里,许多夜晚白楚年都在失落和怨恨中度过,他想要的不过是兰波亲自告诉他这是个误会而已,想让兰波告诉他,留在他身上的巨大伤口只是误伤,或者还有别的理由。即使是骗他也好,白楚年可以继续用这个谎言给自己编织一个美好的回忆和幻想,这样他就有理由对兰波好一点,按捺不住把他抱在怀里安抚时才不会觉得与自己可怜的自尊心冲突。

    “其实这种药物的存在是个秘密,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教授没有意识到白楚年在出神,只对学术问题兴味盎然。

    白楚年回过神,如实回答:“在考试里,刚刚的atwl考试,很多人都拿到了。虽然只是模拟状态,但兰波尝试了药效,五秒内就从培育期生长到了成熟期,表达能力和行为举止都惊人地流畅,而且…他记得从前的事,事无巨细都能回忆起来。”

    “真的吗。”老教授困惑地掏出胸前口袋里的记事本记上这件奇特的新闻,“我们整个联盟医学部只有一支ac药剂样本,这种药剂是壹佰零玖研究所的药剂师‘蜂鸟艾莲’发明的,运送过程中会长派人截胡了一支。”

    “其实atwl主考方一向中立,而且他们的出题人都很孤傲,喜欢拿自己原创的考题当做老友聚会上炫耀的资本,从不屑在考题里引用其他势力的元素。”老教授边在陈旧的记事本上写下自己的想法,一边自己嘀咕,“我有一个老朋友是今年atwl的出题人之一,有空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拜访他一下。”

    “大概没空。”白楚年举起双手,把手铐露出来给老教授看,“等陪完我的omega我就要回去蹲监狱了。”

    兰波太疲惫了,趴在白楚年的大腿上睡了一路,白楚年中途腿麻想换个姿势,但看着omega安静的睡脸就慵懒地发起了呆,忘记去碰醒他。

    实际上兰波睡得很沉,因为白楚年路上不停歇地释放安抚信息素,alpha的安抚信息素对omega而言也是最好的助眠剂。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白楚年抚摸他的金发和色泽浅淡的睫毛。

    他没能得到回答,转头托腮望向窗外出神。

    装甲车开进了联盟医学部停车场,护士小姐们推着担架床来接兰波,但兰波黏在白楚年身上不想下去,越拽他越反抗。

    “我陪你进去。”白楚年艰难地用铐住的双手把兰波抱起来,抱着黏人的鱼进了注射室。

    兰波反感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扭动着身体躲避检查毫不配合。

    “他感染很严重。”白楚年让兰波靠在怀里,手掌强势地按住他乱摆的鱼尾,“有溃疡和撕裂伤,要先消毒吗?”

    护士小姐小心地掀起兰波盖在小腹下方三寸的鱼鳍检查伤势,皱眉小声说:“很严重了,只能先清掉脓液再消毒,撕裂的伤口暂时是不能缝合的。”

    遮蔽下身的鱼鳍被掀开,兰波一下子安静下来,仰起头发现白楚年正盯着自己看,脸颊又慢慢地变红了,像之前那样伸手想遮住底下让自己害羞的地方。

    “别乱动。”白楚年板起脸轻声呵斥他。

    “en?”兰波愣了愣,继续试探着把手往下面伸,白楚年抓住他两只细瘦的手腕反扣到兰波头顶,绑着他等待消毒。

    兰波很不喜欢被掀开鱼鳍看隐私部位,不高兴地把脸转到了一边。

    当沾满消毒溶液的仪器探进去检查时,兰波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尖锐的痛叫,身体猛烈挣扎,白楚年也跟着颤了一下,低头按住他的身体:“别动。”

    护士小姐不大忍心:“因为里面很多小伤口所以才会这样,但没有办法,只能让他忍一忍。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白楚年说,“我以后会对他温柔一点。”

    听alpha这么说,护士小姐皱了皱眉,更加同情起可怜的人鱼omega遇人不淑来,看这个alpha长得一副俊美模样,没想到在那方面居然有暴力倾向。

    兰波脸上的红润褪去,因为太过疼痛而变得苍白,细手腕在白楚年的手掌里挣扎,冷白皮肤勒出一圈红印。

    “你…听话。”白楚年俯身用身体压住他,低头亲吻他的鼻尖和眼角,释放着安抚信息素凑到兰波耳边压低声音哄慰,“宝宝。”

    他从兰波漉漉的睫毛上叼下了一颗珍珠。

    兰波停止了挣扎,一噎一噎地品味了一下这个好听的称呼,回头抱住了白楚年的脖颈,把脊背露给白楚年,让他抚摸自己的背鳍。

    白楚年拍了拍兰波的后背,抚摸他背部收起的鳍。

    明明就还是个需要爸爸抱的小鱼崽呢,说什么活了很久这种话,小孩子都喜欢装成大人。白楚年安心地持续为他释放安抚信息素。

    消毒花了十分钟时间,兰波痛得十分抗拒护士小姐再靠近自己,卷成球在病床上滚来滚去。

    白楚年耐心坐在床边陪着他,用身体挡着床沿,免得床上乱滚的鱼球掉到地上。

    病房门忽然轻轻响了两声,白楚年回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小窗,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门外,omega联盟会长驾到。

    白楚年像被门外盯梢的班主任抓住了一样,谨慎地站起来,言逸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拿了一束白刺玫,放在兰波病床边的矮柜上。

    “老大。”白楚年给言会长拽出一把椅子,自己则有些拘谨地站回窗台边,眼神飘忽不定,时不时瞧瞧窗外。

    言逸拍了一下桌面,白楚年条件反射般站直了身子,回过头被迫直视言逸的眼睛:“我知道错了。”

    “你还不知道呢。小白。”言逸微微仰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桌面,“不光违抗规定和我的命令,还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是想按叛徒罪挨枪子儿吗。”

    白楚年垂下眼皮不出声。

    兰波感知到进来的这位omega气场不善,立刻松开裹成鱼球的身体,对言逸弓起脊背竖起背鳍,全身变为警示红色,露出尖牙利爪意图威胁。

    稳坐椅中的会长释放出一缕微弱甜香的压迫信息素。

    在腺体接触到这缕带有甜味的压迫信息素的一刹那,兰波立即收起了嚣张炸开的背鳍尖刺,鱼尾由愤怒威胁的红色变回蓝色,乖巧卷成球滚到床角,在被褥上拱出一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白楚年自顾不暇,也没工夫在会长面前安抚这个欺软怕的鱼球了,连他自己站在会长面前时都有点发怵,更何况一个尚在培育期的实验体。

    “你可能对你的错误认识得还不够清楚。”言逸眼神冷淡但严厉,“身为我的下属,违规帮考,在考试里非法组队,给培育期实验体注射ac致幻剂,最后还把分数刷到历史新高,让所有人都在关注你们,你很行啊。”

    “也就一般行吧。反正这一个礼拜的头版头条应该是我们的了。”白楚年小声回答,“再说了,帮考不也是帮你儿子考的嘛。”

    “闭嘴。”言会长揉了揉突突胀痛的太阳穴,“陆言已经被陆上锦惯得无法无天了,我会提另收拾他。”

    “我们收到消息,说这次atwl考试出了严重事故。”言逸喝了口水,“题目被篡改了。据说是一位爬虫omega做的,他盗窃了大量壹佰零玖研究所的实验数据,随后黑进atwl考试系统,在开考的前一秒钟植入了篡改程序,把壹佰零玖研究所的实验数据和考题混乱地结合到了一起,我们现在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也不清楚他的目的。”

    “爬虫omega…是什么东西?”

    众所周知爬虫是互联网领域关于抓取数据技术的一个术语,而不指代某种生物。

    “是编程腺体。”言逸额外回答,“无生命腺体的一种,人为在细胞里植入夸克芯片,通过程序觉醒分化,属于人造腺体,爬虫omega的能力可以看作顶级黑客。”

    “还有更头疼的事。”言逸继续道,研究所发现数据泄露之后立即转移备份并且销毁了数据库,但在这个过程中,许多数据凭空消失了,跟着一起消失的还有存放在壹佰零玖研究所的几个特战实验体。”

    “应该都是那个爬虫omega在暗中捣乱。”言逸说,研究所不敢公然与我作对,但他们的特种实验体大量走失对我们来说也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分布在各个地区的眼线和特工众多,很容易受到这些实验体的伤害。”

    “所以我联络了pbb基地,让他们派特种部队清剿回收实验体,这段时间里你和你的鱼就不要再出去惹是生非了。”

    言逸重重咬了惹是生非这四个字:“至于你,先跟我回联盟监狱反省。”

    “那兰波呢。”

    “你不用管。”

    “…哦。”

    白楚年在走之前,折返回去给兰波换了个快输空了的消炎挂瓶,戴着手铐换输液瓶十分不方便,链条不小心挂在了挂钩上,拆了半天拆不下来,白楚年轻轻掰断手铐,小心地从挂钩上摘下来套回手腕,再像捏橡皮泥那样把断口捏合在一起,给躲在床角的鱼球堆了堆被子才走。

    一时间联盟大厦里的特工们都在津津乐道一件事,会长最宠爱看重的心腹被关了禁闭,听说是派人柒拾贰小时轮流看管他写检查,时不时来一通强光照射,泼水,抽禁闭室氧气,把刑讯审问那一套给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狮子全上了一遍。

    三天后,白楚年从禁闭室里出来,手里拿着一摞写完的检查,足足两万字,写到最后又困又恶心,字迹都变成了鬼画符。

    临出来前白楚年从禁闭室脏兮兮的水池镜子前照了照,黑眼圈快耷拉到脸上,没修剪的胡茬乱七八糟贴在下巴上,脸色蜡黄憔悴。

    朝会长办公室走的一路上,不少omega特工与他擦肩而过,顺便打个招呼:

    “楚哥出来了。”

    白楚年浑浑噩噩:“嗯,遵纪守法,我是好公民。”

    “楚哥辛苦了,等会儿去我那儿喝酒?给你接风啊。”

    白楚年:“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开车喝了酒,亲人两行泪。”

    “楚哥,楚哥楚哥,我看看你检查写的咋样呀!”

    白楚年:“没他妈写死,滚。”

    白楚年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的会长办公室,怎么把检查放在桌上,怎么在会长点了头之后脚步飘忽地回了市区公寓,一头栽进床里再也没爬起来。

    以至于他没有发现,床另一侧多了一个超大玻璃鱼缸,里面蓄满了水,兰波躺在水底睡觉,听到动静才游起来探出水面看看。

    白楚年趴在床里睡得很熟,脸色憔悴泛白,兰波爬到床沿边,轻轻伸出指尖描摹alpha细窄挺直的鼻梁,拨拉他的睫毛。

    兰波抬头望了一眼卧室吊灯,打了个响指让它断电,卧室一下子变得漆黑不见五指。

    “en…”兰波用尾巴尖在玻璃鱼缸里搅了搅,搅动水流时出现的气泡变成了一只只蓝色荧光水母,水母在鱼缸中聚集浮游,玻璃鱼缸变成了一盏蓝色的夜灯,温馨地在卧室中渲染出一片深海的颜色。

    兰波爬到白楚年身边,释放出温和的白刺玫信息素围绕在他周围,用臂弯和尾巴把alpha圈在怀里,以一个保护的姿态睡在了白楚年身边。

    白楚年连续五天没睡过完整觉,已经到了严重缺眠的状态,几乎昏死过去,直到第三天上午才醒转,浑身酸痛,眼睛肿得睁不开。

    在床上昏昏沉沉躺着时有股糊味钻进鼻腔,白楚年突然惊醒,一骨碌爬了起来:“我天然气没关?”

    连鞋也顾不上趿拉上脚就跑进厨房,没想到看见有条人鱼在里面,他后颈腺体上贴着一条胶布,看来已经把抑制器拔除了。

    兰波身上绑着蓝色波点围裙,坐在灶台上用尾巴卷住平底锅,靠铁材质导电纯电力煎吐司。

    他手边的盘子里堆着一捧灰,目测是因为电力过大直接碳化掉的面包片,被兰波认真堆成了心形。

    厨房里还有很多碳化的食物,虽然看不出原貌但都被强行堆成心形,强凑一桌爱心早餐。

    白楚年想了很多鼓励的词语但牙缝里只能勉强挤出一句能源环保。他走过去,把兰波身上的围裙摘下来挂到自己身上,洗了洗锅,擦干倒油,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alpha才睡醒没多久,头发没来得及打理,乱糟糟炸着毛,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紧身背心和宽松短裤,站在炉灶前安静地给煎蛋翻面。

    兰波坐在旁边的碗柜上,默默低头看着他两截修长的小腿,因为出任务时长期穿作战服,所以这些露不出来的地方皮肤很白。

    白楚年煎熟鸡蛋,浇上味极鲜调味,拨进盘子里推给兰波:“凑合吃吧,我也不怎么会做饭。”

    兰波呆呆捧着这盘煎蛋,蓝眼睛里闪闪发光,然后把盘子塞嘴里吃了,小心翼翼收起煎蛋,用保鲜膜装裱起来,当作装饰品贴在了自己的鱼缸上。

    白楚年:“我最多忍到它长毛。”

    吃罢早饭,兰波靠电磁悬浮离开厨房,到衣柜里拿出了一套警察制服。

    白楚年:“?”

    兰波把警服口袋里的一张字条拿出来给他看,白楚年接过来扫一眼,是会长的笔迹。

    “我在联盟警署给兰波安排了一个职位,帮他熟悉人类环境,工资会按时发给他,你的生活费也在这里面,毕竟半年的扣完了接下来总不能喝西北风,家里蹲的这段时间你最好做些家务,显得自己不会太没用。(言逸

    留)”

    “…还是那么爱心。”白楚年摸摸鼻子,抬头看见兰波已将警服穿戴整齐,衣服是根据他的特殊体型定制的黑色短袖和皮质短马甲,套在上半身裹缠的保绷带外。

    “领口太敞了,一低头都能看见胸(有绷带挡着)…和腹肌了。”白楚年叼了根烟,低头给兰波打紧领带,“真不知道你能胜任什么工作。”

    兰波坐在餐桌上,垂眸看着alpha低垂的眼睫,薄薄一层眼皮上爬了几根细小的血管,向上抬起时桃花瓣似的堆叠起来,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指熟练地将领带缠绕打结。

    兰波忽然翘起唇角,抬手扯松了领带,露出一片被保绷带严丝合缝勾勒出轮廓的胸肌和锁骨。

    许多生物都有追求美色的本能,刚才的动作他想再看一遍。

    “别闹。”

    白楚年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最容易不耐烦的自己对这条鱼的小动作怎么就格外耐得下心来。

    “还疼吗。”他把兰波扯松的领带重新系回去,目光掠过兰波下半身的鳍,鳍翘起一点不太自然的弧度,里面应该塞了药棉。

    “em…”兰波把自己的鳍向贴合身体的方向按了按,从他勉强忍痛的表情上看得出来伤口还没完全消炎,但他不说,白楚年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强行掀起他的鳍让他难堪。

    他已经不再想刨根问底去追究这些伤是怎么来的了,兰波难堪的样子让人有些心疼。

    “今天就上班儿啊,怎么去啊,我开车送你得了。”

    兰波又从兜里摸出一张会长留的字条给他看,字条上写着:“你的车库我封住了,这几天不要太招摇,等我处理完。”

    “…啧,那打车送你呗。”白楚年一句脏话还没骂出口,兰波又拿出第三张字条,上面写着:“你的所有消费账户我也冻结了,原因同上。”

    最后,兰波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一百元钞票,放到白楚年手里,摸了摸alpha的头,出门上班了。

    白楚年拿着这张钞票发了半天呆,气愤地把钱摔在地上踩了一脚,坐在地上抽了根烟。

    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在禁闭室里每天只给一瓶水和一小块压缩饼干,现在连个外卖都点不成…白楚年忽然想起刚刚兰波裱起来贴鱼缸上的煎蛋。

    回头一看发现蛋鱼子把煎蛋带走了。

    “怕我吃还是怎么的…”白楚年靠在大鱼缸边歇了一会儿,刚起床那阵儿还不觉得,这么一会儿过去,肚子里实在饿得难受,他能屈能伸地捡起地上的一百块钱,趿拉着人字拖出门了。

    白楚年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少爷,一百块钱也花得挺滋润,先在楼下底商吃了份拉面,再去菜市场转一圈。

    市场里净是遛弯买菜的老头老太太,白楚年这么一高个儿alpha穿着黑背心手插裤衩兜溜达进去,就显得特别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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