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还有菩萨蛮。”
任老师以为有戏，于是追问：“哪首菩萨蛮？辛弃疾还是晏殊？”
“牛峤。”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好家伙。
老师第一天就不堪受辱走了，后头再也不来，还写文章把高将军骂了一顿。秋召自己在家翻着书，许多他也看不懂，后来他钻去厨房，与厨娘学东西。
宅子里的女仆大多不与他说话，看见他都要快步低头走开，唯有年纪大些的厨娘不管这个规矩，还能与他说说话。
可秋召的一双手握肉棍熟练得很，握锅铲便不行了，烫了几个泡就被厨娘从灶边赶开，每日唯能来蹭些吃的，再学不到东西。
他能学些什么呢？
高枫人在外面回不来，周铮有时来借章，挤着空才能见秋召一面。他问了一句教书先生，秋召没回，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带了一样西洋来的东西。
一只口琴。
没人教他，周铮没空也不会吹，秋召就跟着高家的留声机，一点一点自己摸索着吹。他自己从饭厅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留声机跟前，一呆就是半日。
后来他成习惯了，每天女仆都会帮他把椅子搬好。
秋召在这个家里就好像个凭空多出来的米虫，高枫不在他也无活可做，便只能这么打发时间。后来吹琴也没意思了，他就搬凳子去露台上，整日整日的晒太阳。
晒到他四五首曲子全吹熟了，高枫终于回来了，还给他带回一副北边鹿皮做的手套。
高枫回来没几日就下雪了，零零星星落不到地上就化得差不多，也许是雪天容易打滑，高枫的车回来得比秋，来到了楼上手术室门口。
门前灯依然亮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红得刺眼，秋召被周铮扶着坐在门前的板凳上，周铮临出门时抓的外套垫在座上，他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似有所感，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
周铮看见她抚着肚子，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他肚子上安抚着摸了两下，他蹲下身，一边胳膊揽着秋召，宽慰着拍了两下。
“睡一会吧，我守着，出来了告诉你。”
秋召点了点头，合上眼睛却睡不着。
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电话里那人的声音，眼前也似乎蒙着“手术室”三个字红色的影子。周铮什么也没说，手掌一下下地拍在他肩上，秋召睁开眼，又缓慢地闭上，逐渐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走出来两三个个医生，和后面好几个推着床的护士。
“高将军体内残留的子弹我们已经取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影响行动能力，今晚是凶险期，你们让人守一下，看他会不会发烧。”
医生拿着本子仔细地叮嘱完，又朝着楼梯方向走去，底下还有好些南边治不了的转运伤员，这里的医生怕是都要彻夜无眠。
周铮一手牵着秋召，跟着护士们来到病房里，高枫麻药没过还昏睡着，他的脸色苍白极了，身上遍布着零碎的伤口，有些已经成了淡粉色的疤，有些结了痂，或是缠着纱布。
秋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望着高枫，他比分别时瘦了许多，头发也长长了，就连脸上也有不少伤痕，紫紫黄黄的药剂抹了满身，叫人又心疼又好笑。
“铮哥，我……”秋召话才说一半忽然卡住了，牵着周铮的手猛地攥紧，另一手抓着床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周铮说：“铮哥…我肚子疼……”
第二十二章
周铮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这会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走廊上的窗户透出天边一线的晨光来，树梢上挂着露，夜里似乎下了场小雨。
手术室里秋召的痛吟逐渐小了，周铮松开攥得死紧的手掌，掌心上好几个掐进肉里的指甲印。
他双手交握着支在额前，脸上细密的汗珠子缀成一连串小溪一样的汗液，顺着鬓发淌到下颌上。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些，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步履匆忙地往外跑，周铮不敢拦，连忙跟上。
“医生，里面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护士戴着口罩，急匆匆地说：“胎位是正的，可他产道太窄了出血有点严重，现在里面人手走不开，我去调血包。”
周铮听见这话连忙跟上，只见那护士走进了一间标着闲人免进的房间里，旁边的大厅中还站着许多人。
形形色色的穿着军装或素布褂子的人挤在采血室前，医院里现在好些南边来的重伤员需要血，周铮看见几个他以前的手下也撸着袖子，肘窝上抹了一圈药水。
一众人高马大的壮汉中间，挤着一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小个子，一头乱糟糟的长毛让他看起来格外像个小孩儿，周铮定睛一看，居然是文季。
才进屋子的那护士来到窗边，周铮一眼看见，连忙挤向人边有一个产妇大出血，需要O型血，各位有O型血的吗？”
“我啷个晓得撒子O型血！”
“我兄弟治好没！怎么就给女人接生去了！”
“医生你看看我是啥血型，我行不？”
周铮在一片吵嚷声中向人群里挤，一并到窗口前的居然还有文季。
“我是O型，取我的。”文季一把撸起袖子，瘦小的胳膊上赫然有几道疤。
医生二话不说拿出血袋和针头，准准地一针扎进他胳膊里。周铮解开袖子，伸到医生面前。
“看看我行不行。”
几个老部下认出周铮，有的聪明些看出名堂来，一拍脑门，也围来窗口前。
“对不住老大，没想到是嫂子生孩子，来来来，哥儿几个有的是血。”
那边医生取了文季一袋血，又测出来了一两个，把窗口前伸满的胳膊全打了回去。
“够了啊，你们好好休息去，别明儿个伤员好了你们倒了。”
任老师以为有戏，于是追问：“哪首菩萨蛮？辛弃疾还是晏殊？”
“牛峤。”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好家伙。
老师第一天就不堪受辱走了，后头再也不来，还写文章把高将军骂了一顿。秋召自己在家翻着书，许多他也看不懂，后来他钻去厨房，与厨娘学东西。
宅子里的女仆大多不与他说话，看见他都要快步低头走开，唯有年纪大些的厨娘不管这个规矩，还能与他说说话。
可秋召的一双手握肉棍熟练得很，握锅铲便不行了，烫了几个泡就被厨娘从灶边赶开，每日唯能来蹭些吃的，再学不到东西。
他能学些什么呢？
高枫人在外面回不来，周铮有时来借章，挤着空才能见秋召一面。他问了一句教书先生，秋召没回，下次他再来的时候就带了一样西洋来的东西。
一只口琴。
没人教他，周铮没空也不会吹，秋召就跟着高家的留声机，一点一点自己摸索着吹。他自己从饭厅搬来一张椅子，坐在留声机跟前，一呆就是半日。
后来他成习惯了，每天女仆都会帮他把椅子搬好。
秋召在这个家里就好像个凭空多出来的米虫，高枫不在他也无活可做，便只能这么打发时间。后来吹琴也没意思了，他就搬凳子去露台上，整日整日的晒太阳。
晒到他四五首曲子全吹熟了，高枫终于回来了，还给他带回一副北边鹿皮做的手套。
高枫回来没几日就下雪了，零零星星落不到地上就化得差不多，也许是雪天容易打滑，高枫的车回来得比秋，来到了楼上手术室门口。
门前灯依然亮着，“手术中”三个大字红得刺眼，秋召被周铮扶着坐在门前的板凳上，周铮临出门时抓的外套垫在座上，他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似有所感，逐渐开始不安分起来。
周铮看见她抚着肚子，宽厚的手掌轻轻搭在他肚子上安抚着摸了两下，他蹲下身，一边胳膊揽着秋召，宽慰着拍了两下。
“睡一会吧，我守着，出来了告诉你。”
秋召点了点头，合上眼睛却睡不着。
他脑子里一直回响着电话里那人的声音，眼前也似乎蒙着“手术室”三个字红色的影子。周铮什么也没说，手掌一下下地拍在他肩上，秋召睁开眼，又缓慢地闭上，逐渐有了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走出来两三个个医生，和后面好几个推着床的护士。
“高将军体内残留的子弹我们已经取出来了，不出意外的话不会影响行动能力，今晚是凶险期，你们让人守一下，看他会不会发烧。”
医生拿着本子仔细地叮嘱完，又朝着楼梯方向走去，底下还有好些南边治不了的转运伤员，这里的医生怕是都要彻夜无眠。
周铮一手牵着秋召，跟着护士们来到病房里，高枫麻药没过还昏睡着，他的脸色苍白极了，身上遍布着零碎的伤口，有些已经成了淡粉色的疤，有些结了痂，或是缠着纱布。
秋召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望着高枫，他比分别时瘦了许多，头发也长长了，就连脸上也有不少伤痕，紫紫黄黄的药剂抹了满身，叫人又心疼又好笑。
“铮哥，我……”秋召话才说一半忽然卡住了，牵着周铮的手猛地攥紧，另一手抓着床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他脸色煞白，紧紧抓着周铮说：“铮哥…我肚子疼……”
第二十二章
周铮一个人守在手术室门口，这会外头的天已经蒙蒙亮了，走廊上的窗户透出天边一线的晨光来，树梢上挂着露，夜里似乎下了场小雨。
手术室里秋召的痛吟逐渐小了，周铮松开攥得死紧的手掌，掌心上好几个掐进肉里的指甲印。
他双手交握着支在额前，脸上细密的汗珠子缀成一连串小溪一样的汗液，顺着鬓发淌到下颌上。
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一些，一个护士走了出来，步履匆忙地往外跑，周铮不敢拦，连忙跟上。
“医生，里面怎么样了，他还好吗？”
护士戴着口罩，急匆匆地说：“胎位是正的，可他产道太窄了出血有点严重，现在里面人手走不开，我去调血包。”
周铮听见这话连忙跟上，只见那护士走进了一间标着闲人免进的房间里，旁边的大厅中还站着许多人。
形形色色的穿着军装或素布褂子的人挤在采血室前，医院里现在好些南边来的重伤员需要血，周铮看见几个他以前的手下也撸着袖子，肘窝上抹了一圈药水。
一众人高马大的壮汉中间，挤着一个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小个子，一头乱糟糟的长毛让他看起来格外像个小孩儿，周铮定睛一看，居然是文季。
才进屋子的那护士来到窗边，周铮一眼看见，连忙挤向人边有一个产妇大出血，需要O型血，各位有O型血的吗？”
“我啷个晓得撒子O型血！”
“我兄弟治好没！怎么就给女人接生去了！”
“医生你看看我是啥血型，我行不？”
周铮在一片吵嚷声中向人群里挤，一并到窗口前的居然还有文季。
“我是O型，取我的。”文季一把撸起袖子，瘦小的胳膊上赫然有几道疤。
医生二话不说拿出血袋和针头，准准地一针扎进他胳膊里。周铮解开袖子，伸到医生面前。
“看看我行不行。”
几个老部下认出周铮，有的聪明些看出名堂来，一拍脑门，也围来窗口前。
“对不住老大，没想到是嫂子生孩子，来来来，哥儿几个有的是血。”
那边医生取了文季一袋血，又测出来了一两个，把窗口前伸满的胳膊全打了回去。
“够了啊，你们好好休息去，别明儿个伤员好了你们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