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还好没撞上这么尴尬的状况，不然这小疯狗还不知道会怎么发疯……
克拉肯侧身迈了一步，挡住了他们交汇的视线：“我想你也不喜欢浪费时间吧。”
“你说得对。”诺亚收回了视线，挑眉道，“但很抱歉，现在还不是审判的时刻，我必须要回收你的‘战利品’，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请来和我聊聊吧。”
“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也会知道想要知道的一切。”
克拉肯问：“这是威胁还是邀请？”
“你很清楚不是吗？”诺亚温和的笑道，“我从不强人所难。”
“是吗？”克拉肯看着他，若有所思道，“或许我比你要更有攻击性一点。”
“这还真是令人惊喜的变化。”诺亚看向云英爱的方向，“云小姐与龙队长也请一起来吧。”
在他们对话之间，基地里几乎所有的公用ai都聚集到了此处，它们发出不知是何频率的微弱脉冲，精准的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些小圆球一一击落回收。
很显然，这“迁徙的兽潮”只是诺亚·赛恩斯人为策划的一场混乱，目的就是为了将基地的住民都驱赶回室内，阻止克拉肯释放“终结系统”并回收，以及邀请他们离开基地。
克拉肯解开了精神控制，诺亚对他们会接受自己的邀请把握十足，也根本没有与其他人交流的意愿，很快就切断了通讯。
那只浣熊收起了通讯器，趴下身四肢着地，扭身开始向前跑去，大尾巴随着屁股的摇摆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回头示意他们跟上，竟是在带路。
事到如今，即便所有人都恢复了行动，也战意已去，重新陷入了互相牵制和戒备的状况。
战斗被迫终止，龙旭阳让自己的人带着伤员撤回了已经占领的区域，而另外两方势力也只得暂时偃旗息鼓，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被邀请的四人则跟着那只浣熊离开了战火的硝烟。
当然也有想要派人跟踪的，可野兽的五感远比人类敏锐，很快就会排斥其他人的存在，最终也只得作罢。
刚刚还敌对的双方，此时竟一同跟随着引路的浣熊前往同一目的地。
克拉肯和杨烨神态自若，已经完全从刚刚的战火中抽离了出来，但龙旭阳却没这么轻松。
他受伤不轻，被克拉肯的触手松开后，狠狠的咳了良久，才在云英爱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站起了身，要跟着走必然十分的吃力。
云英爱见他行动不便，直接托着他的后背和膝弯就将他懒腰抱起，竟是个标准的公主抱！
云英爱相貌沉静美丽，由于异能者优于常人的体能，抱起龙旭阳这么个大男人完全不在话下。
她神情自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龙旭阳却是咳得更厉害了，杨烨也被着美救英雄的一幕狠狠震慑了一下。
龙旭阳作为“龙队”，一贯都只有照顾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的……照顾……
他完全不能适应，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娇小又柔软的女人，是云英爱……
他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庞都染上了羞耻的红晕，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一个字：“背……”
“我不够高，而且你伤到的是胸口。”云英爱平淡的说，“你还走不了路。”
最终还是杨烨嫌麻烦，干脆直接出手将他的伤统统治愈了，免得拖延前进的速度。
龙旭阳原本还以为他是要借机杀了自己，可那闪耀在自己身上的绿光却并非火焰，反倒是舒缓了他的疼痛，体内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好转，直至彻底恢复。
这是他变成奇美拉后的能力？治愈能力？那他先前为什么要那么与自己拼命？就好像是在刻意送死。
他突如其来的“帮助”令龙旭阳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几小时之前，他还宁可同归于尽都要置自己于死地，怎么现在突然就转性了？
在他重伤的情况下不仅不趁机下手，居然还治好了他？
莫名其妙就被治愈的龙旭阳觉得别扭极了，恢复行动后，他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却终究不知要说些什么。
云英爱倒是淡定，就是也像是憋着话的样子，时不时的打量克拉肯。
克拉肯和杨烨正保持着精神连接，交流彼此的信息。
杨烨问道：你做这些就是为了引出诺亚·赛恩斯？那个东西真的能毁灭基地？
克拉肯：能，我找到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海底基地，这个“终结系统”的原理是释放出一种气体病毒，仅对接受过性别改造的人有效。诺亚在性别改造这个计划的最初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些，他是故意的。
杨烨：要说ABO这种第二性别，我们也同样。
克拉肯：我们是奇美拉，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人类的基因片段已经被破坏，所以不会被感染。
杨烨：为什么他要在最初就设计这些毁灭基地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他的基地吗？
克拉肯：这要等我们去了才能知道。
杨烨：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不想看到我死吗，你明知道我不会真的死亡。
克拉肯：我说了，我会帮助你脱离这个世界，以死亡之外的方式，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就算是假的，我也无法忍受。
杨烨难以回答。
克拉肯：而且，你说过这都是虚拟世界，是一场游戏吧？上个世界直到最后，你都认为我是主角，而你只是个必须按照剧情退场的配角，那你知道在你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杨烨：？
克拉肯抽取了上个世界有关于杨烨离开后的自己的记忆，展现在了杨烨的面前。
杨烨看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场景，只不过视角却切换到了自己的身后，那是甫星澜目睹他离开的场面。
整个画面模糊不清，但真正模糊的，其实是甫星澜的视线……
杨烨感到有些揪心，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一幕：伴随着他的身影彻底没入那间艳俗的店面，整个世界都开始分崩离析，就像凋零的花瓣一样随风飘散，化作残影消失在空中……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修长白皙，骨感又漂亮，那是甫星澜的双手，就连这双手也开始逐渐消散。
但看到并意识到这一切的，只有甫星澜一个人，因为街上的其他人对自己的流逝根本毫无所觉，仍旧欢声笑语。
他们毫无所觉的重复着每一日的生活，丝毫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宣告结束，一切都即将瓦解归零。
只有甫星澜独自一人，清醒的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崩塌、解构、消失……
他曾经的生活、认识的朋友、过往的人生，都随着挚爱之人的离去而褪去了足以以假乱真的虚妄，露出了最残酷的真相。
通过克拉肯的回忆，再次目睹这一切的杨烨震撼得无以言表。
就像克拉肯所说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推动剧情，测试世界线的bug，走完所有的配角任务后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而其他的那些比他重要的角色，在他脱离后，自然也会继续按照剧情继续运转。
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上一个世界居然随着他完成自己剧情线后的脱离而崩塌了？终结了？！
而他最后看到的，是滴落在手心，却穿过了手掌的泪珠……
杨烨难受极了，尽管当时就十分心疼甫星澜，但看到了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一切时，更是从甫星澜的记忆中深深体会到了他当时的害怕和绝望……
他一时沉默，根本无话可说，良久才握住了克拉肯的手，艰涩回应：我不知道会这样。
克拉肯却没有多说，只是回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已经没关系了，你一来到这里就找到了我，也认出了我不是吗？
想到杨烨当时铆足了劲追求、诱惑自己，克拉肯心里曾经的阴霾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了美滋滋的爱情。
他几乎甜蜜得直冒泡，要不是龙旭阳和云英爱还在边上跟着走剧情，立刻就想拉着杨烨就想甜言蜜语的进入独属于两人的亲密时光。
可惜现在并不合适。
克拉肯只好向他解释道：杨烨，你看到了吗，那个世界因为你的离开而终结。所以，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主角”。
杨烨蹙眉，一时根本无法接受如此颠覆自己认知的事实：可是当时剧本中的主角明明就是你，而且在你遇到生命危险时，也曾三番四次的对我发出了警报。
克拉肯：那如果我这个主角死亡了，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杨烨：不是世界崩塌，就是清档重开吧？
克拉肯：你试过吗？
杨烨没好气的说：我哪敢？
克拉肯却信誓旦旦的说：我试过。
杨烨：？
克拉肯：你还记得，我在岩洞里失去理智时，曾经说过的话吗？我告诉你，我为你杀了龙旭阳，但是他却没有死。
杨烨当时听到只以为是系统的自我修复在起作用，临时给龙旭阳开了个什么挂，或者克拉肯根本就没有真正杀死对方。但现在被他提起，却真的好像有点蹊跷……
克拉肯：杨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龙旭阳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
杨烨：你怎么猜出来的？
克拉肯：这不难猜，这一回，你与我都并不符合“主角”的特质。你会以死亡的方式脱离，而这时剧情却明显尚未结束；我的实力则过于强大，角色主线也较为单一，会让许多剧情都失去必要性。相比之下，龙旭阳的经历更加匹配，成长、逆境、打败反派……主要角色或许还能加上云英爱。
杨烨对此表示认同。
克拉肯：尤其是我明明杀了他，他却能够违背这个世界的常理复活，更证明了这一点。说明与别人不同，他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同时也说明了，即便是主角死亡，这个世界也并不会崩塌或者清档重来。而是在修复后，继续运行，只有你的离开，会让整个世界终结。
杨烨被他的论证堵得无话可说，明明他掌握的信息并不多，却总是能够以小见大，借由各种细枝末节的线索推断出未知的全貌。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无论是甫星澜还是克拉肯，这个人，确实非常的聪明。
克拉肯毫无保留的继续阐述自己推理的成果：假设我上述的内容全部属实，那就说明，所谓的“剧情”看似围绕着主角展开、运转，但“世界”的存续却是取决于你的存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才像是这些“世界”真正的主角。
杨烨无法回答，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克拉肯郑重的说：杨烨，在上个世界，你曾经承认，你是在修正剧情，想必现在，我所作的一切也都完全偏离了所谓的“剧情”吧？
杨烨不咸不淡道：这难道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克拉肯不由露出一丝浅笑：没错，不过之前的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修正剧情，和必须要完成这些“任务”的真正的目的。现在，你能够告诉我吗？
杨烨微微一愣，克拉肯的这个问题不仅是在询问自己，同时也是在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毕竟在上个世界，即便是离开前，他都没有告诉甫星澜自己的名字，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握紧了克拉肯的手，没有多少犹豫就回答了：修正剧情，是为了让主剧情顺利的运转；完成角色任务，是为了测试这个虚拟世界是否存在程序bug、剧情不符合逻辑的错误，这些都是为了测试，你可以理解为公开投放前的试运行。
克拉肯：……测试？
克拉肯闻言便沉默了。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浅淡的双眸晶莹剔透，银白的发丝被清风拂过，在夕阳的余晖下，整个人都明亮而又耀眼。
“原来如此！”他激动的说出了声，拉过了杨烨，按住了他的肩与他对视，“杨烨！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测试这一个个世界，而是为了测试你呢？！”
【作家想说的话：】
谢谢上章朋友们的生日祝福，呜呜呜虽然只是隔着网络，但还是非常高兴能收到这么多的祝福
惯例，最后几章也会推一推现实主线，不过主要还是这个剧本的主线结局
60
只有女人的世界
“？”杨烨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你说什么？”
克拉肯语无伦次的说：“杨烨！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需要测试的是这些世界，那没有道理上个世界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崩塌！被测试的世界应该正常运行到所有剧情结束才对，不然是无法得到你‘修正’后的数据和结果的！”
“可世界的运行在你脱离后就终结了，比起所谓的测试剧情和错误，这个世界更像是为你而构建、运转的！”
仿佛破碎的拼图又被补全了至关重要的一片，克拉肯的思绪犹如骤闪的火花般照亮了重重谜团。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需要被测试，那被测试的更有可能是你！杨烨，难道你没有发现，其实这两个世界中围绕着你的一切都是变量，而你就像是这场控制变量法的受试对象！”
杨烨眉心紧锁，他理智上知道克拉肯所说的并非不可能，但感情上却无法相信。
毕竟这有什么好处？他有什么值得测试研究的？更何况他也根本就没有自愿签署参加这类实验的记忆。
这一切听起来即便符合逻辑，也更像是无稽之谈。
“按照你说的，这两个世界的一切确实是变量，但除了我之外，还有个更有可能的受试对象。”杨烨挑眉看向他，“那就是你。”
克拉肯闻言顿时愣住了，杨烨说得没错，经历了两个世界的变量，且不受剧情控制和虚拟世界的“知情权”限制的，不仅仅只有杨烨，还有……他自己……
而他作为受试者的可能性显然要比杨烨更加大，因为他被投放到不同世界的同时，还面临着记忆封锁的限制。
比起明显知道自己“任务”的杨烨，他的存在，更为微妙。
从这个世界，直到不久前他才恢复上个世界的记忆就可以推测出，他的记忆在这些虚拟世界中虽不知能否修改，却是完全可以被屏蔽的。
而他自以为回忆起了“所有”，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上个世界，那更久之前的呢？
究竟是没有，还是目前的他还无法回想起来？
“我……”克拉肯的神色变得茫然又迷惑，“让我再想想。”
杨烨揉了揉他的脑袋：“慢慢想吧，小天才！”
有了克拉肯去烦恼这些，杨烨乐得坐享其成，这小子的脑袋这么灵光，真是不用白不用，杨烨选择直接放弃思考。
他们刚刚先是无所顾忌的牵起了手腻歪，然后又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大堆旁人根本听不懂的内容。
这在云英爱和龙旭阳看来，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完全就像两个精神病！
整得龙旭阳都有点不敢说话了，低声问边上的云英爱：“他一直都这样吗？”
“……”云英爱也有点吃不准了，现在的克拉肯给她的感觉，和她之前认识时很不一样。
当时的克拉肯总是有些心事重重的阴郁冰冷，而现在的则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一样，轻松又坦率，尤其是在面对这个杨烨时，竟真是从身到心都无比的信赖，甚至依赖。
再加上他们刚刚突如其来的天书一般的讨论，如果用精神病或者脑子坏了来解释，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云英爱回忆起克拉肯现在的能耐，吞了口唾沫，偏头对龙旭阳低声道：“我们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龙旭阳想起自己与克拉肯唯二交锋的两次，不是差点死了，就是毫无还手之力，顿时心有戚戚焉，打消了搭话询问的心思。
带路的浣熊领着他们从一处人迹罕至的偏门离开了基地内部，若不是这只浣熊的引导，恐怕无人知晓基地内还有这样一条通向外界的路径。
那些制造兽潮的野兽则早就四散开，闹出一番动静后离开了基地。
浣熊带着他们离开基地后，熟门熟路的在林间穿梭，不久之后就带着他们进入了基地背面的一处密林中。它动作敏捷，很快就爬上了附近的山丘，抵达了一个足以俯视整个基地的高度。
若不是跟随他的四人皆是异能者，恐怕根本就跟不住他。
可上了山后，四周仍旧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见任何人迹。
浣熊开始四处嗅闻起来，像是在辨认周围的树木，待他闻到了其中一颗时，便确认了目标，开始用灵活的手指巴拉那树干。
这应该是某种信号，因为很快，他们的眼前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突兀的出现了两道木质门栏。
那两扇门栏不过只到腰间的高度，雕刻着漂亮的花纹，但也看得出显而易见的手工痕迹。
浣熊扭头示意了一下他们，推开了门栏就走了进去，而后，它的身影竟就这么消失在了门栏后？！
“走吧。”克拉肯毫不犹豫的紧跟其后。
一行人都进入门栏后，才惊愕的发现，这个门栏后竟真的别有洞天，完全不是外面看到的阴森的树林。
门栏后的世界鸟语花香，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巨大的花园，绿植茂密，鲜花盛放，枝头与花叶中也可见动物们栖息的身影。
夕阳西下，将错落有致的花叶植被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粉，慵懒而又美轮美奂。
简直就像个童话中的魔法世界！
花园、阳光、动物……克拉肯神情古怪，他很肯定，这完全是自己的喜好。
就像上个世界，他作为甫星澜时，也将甫家庄园中的阳光房布置成了差不多的模样。
在场的唯有龙旭阳感到惊讶，云英爱向他解释道：“这是光学迷彩的一种，隐蔽性很好。”
浣熊进入了这个花园后就熟门熟路的向中间地带走去，那里坐落着一栋占地不小的双层木屋，干净简洁，朴素又雅致。
浣熊走到门前，那门便自动打开了，就跟门口的那个门栏一样，显然也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原生态。
而门里走出来的人身形修长，金发碧眼，精致完美的容貌在夕阳下柔软又温柔，看起来丝毫不像构建了这个极权基地的恶魔。
他的穿着也十分日常，干净普通的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裤，裤腿甚至还被卷起，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像是正在做家务时被打扰。
只不过他的访客是一只比他还高的大型浣熊，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梦幻般的童话故事了。
上次险些惨遭克拉肯毒手之后，云英爱也将克拉肯的信息告诉了龙旭阳，包括他的人类基因源自于诺亚·赛恩斯的事实。
可即便已经知晓，在场的几人也仍旧被这一幕略微震撼。
以往在面对克拉肯时，尽管他的容貌确实十分精致出众，但奇异的瞳色和发色总是更引人注目，让人联想到他非人的身份。
而现在面对与他容貌相同的基因来源诺亚·赛恩斯，就让人完全抛却了这些顾虑，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容貌所惊艳。
两位主角仿佛照镜子般的略一对视，除却一致的相貌，竟连此刻泰然自若的神色都相差无几。
诺亚接过了浣熊递给他的通讯器，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包裹递给浣熊，里面满是已经被清洗好的蔬果，浣熊背过身，任由他把包裹挂上了自己的后背，高兴的跑了。
龙旭阳和杨烨都有些傻眼，这些进化后的野兽会这么听从人类的命令本就很离奇的，更别说像这只浣熊这样宛如朋友般互惠互利的了。
“鲸语者。”云英爱看着诺亚，低声向龙旭阳解释，“就是你们所认为的精神系异能者。与曾经无法沟通的动物合作，才是常规的用法，而不是……”
她示意了一下克拉肯。
就像是邀请朋友们进门做客一般，诺亚看似友善的侧身道：“进来吧。”
尽管他看似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实际上已经靠逆生长实验存活了一百多年。
基地中的几个当权者不过四五十岁，尚且如此权欲熏心，狠辣残酷，而这个面前这个恶魔早已生存了一百多年，将这个基地都笼罩于他的阴霾之下百年之久。
更何况刚刚经历过文森特以和谈为名的鸿门宴，此刻这扇打开在他们面前的门，着实让人无法不心生警惕。
但与他们截然不同，克拉肯就仿佛浑然不觉一样，率先走了进去，杨烨紧跟其后，云英爱和龙旭阳则在对视后才选择了进入。
屋子里的陈设与外面看起来风格一致，大多都是淳朴自然的木质家具，非常的简单干净，内部的空间却称得上是宽广。
“坐吧。”诺亚将他们领到客厅，这里的地面做了下沉处理，铺了很多软垫，看上去就像个舒适的巢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过我了，我去准备晚餐。这里的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随意使用，当然也可以查看。”
他看起来竟真的表现出了几分雀跃，非常符合独居已久的人看到同类的状态。
其他人面面相觑，难以打消心中的疑虑和警惕，只有克拉肯毫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将身上有些脏污的旧外衣脱下，随意的扔到一旁，长腿一迈，就靠进了软垫里。
实际上，他也确实宛如这个家的第二个主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实力。
毕竟，从实力上来说，他的大胆也无可厚非。
几人纷纷落了座后，气氛一时之间怪异极了。
几小时之前，他们还在战场上斗得不可开交，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可现在，却要一同心平气和的坐在一个怎么看都温馨舒适的家中……
“不聊聊吗？”准备到一半的诺亚在拿东西时发现他们一片寂静，便按开了边上的全息设备，空中立刻投影出了一片陌生的画面，“那就随便看看吧？云小姐，你可以为他们解释一下外面的情况。”
“你确定？”云英爱诧异的挑眉，“赛恩斯先生，我一直想问，当时你为什么要将我关押起来？”
“那是保护你最好的方式。”诺亚说，“云小姐，你是来寻找莉莉丝曾留下的东西吧？”
云英爱戒备的看着他：“如果我说是，你会给我吗？”
诺亚问：“这里与任何区域并不通联，即便是现在，能独自跨越大海的能力者也并不多吧？”
“……不多。”
“云小姐不必如此戒备。”诺亚浅笑道，“你如果想要那些东西，为什么不亲自询问莉莉丝呢？”
云英爱无法理解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诺亚说罢就离开了客厅，继续去准备晚餐了。
云英爱的神情变幻莫测，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她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的来到这里，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如今，眼看着即将接近终点，可实际状况却令她感到十分迷惑。
被打开的全息影像很快播放了起来，画面中展现出来的是一片繁荣的城市，房屋都建造得并不算太高，因为空中有飞行器在穿梭。
住宅、采购、娱乐场所……一应俱全，同样是人类聚落，与基地的构成略有相似之处，却也截然不同。
闲庭信步的人群、发达的科技与交通、欢声笑语的孩童……这些都是基地里不曾有过的画面，科技水平、生活环境，以及情绪状态全是天壤之别。
龙旭阳睁大了眼，愣住了，这些都是他前所未见过的场景，影像中也有太多他并不认识的东西。
而最令人震惊的差异便是：影像中竟没有一个男人，全部都是女人。
就如同与基地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世界，基地中全是男性，影像中的这个地方则全是女性。
更奇怪的是，这也不仅仅是个人类的城市，里面还穿梭着不少与人类合作共处的动物，包括进化生物，就像诺亚的那只浣熊。
不过现在的画面中央的正站着一个衣着光鲜，造型张扬，容貌甜美的女人，正对着屏幕大声道：“目前，鲸语者差遣动物合作是否构成诱骗劳动，造就了跨物种之间的奴隶制雏形，在交互媒体上受到了广泛的讨论！”
“许多人认为人类付给动物们的报酬太过低廉，而动物们却并不懂得用人类社会的工具维护自己的权利。信息和智慧上的不平等，构成了一种绝对不公的关系，是否会向发展成人类社会中早已被杜绝的新型奴隶制，值得探究。”
“近日，有许多支持这一观点的公民正公开宣传并游行，并呼吁立法委员早日成立鲸语者相关的动物权益法案，以供公民选择适用法案。”
“但大多鲸语者们反对这一说法，称他们与动物们只有互惠共生的关系，并不涉及任何奴役行为……”
这位报道者边说边遥控着一个飞行采访器找到了愿意受访的对象。
一位正在草地上与同性恋人亲密相拥的少女说：“我认为这些很难界定，如果将动物全部都纳入权益法案里，那部分无法沟通的动物、宠物、以及人类用作食物圈养的动物呢？这些要怎么区分呢？如果说只是以能否与人类沟通来作为分割标准，是不是太傲慢了？”
她的恋人则补充道：“是否剥削、虐待动物，现在只有鲸语者们自己知道吧？是不是应该规范鲸语者们给动物的报酬，并组织部分鲸语者成立机构来构建与动物们的合作模式呢？就像人类的工作形式？但是同吃同住的宠物们又该怎么量化报酬呢？”
一位中年妇女特意停下飞行器，打开窗户说：“我觉得应该先规范这些鲸语者们趋势鸟类作为交通工具，这些鸟也太不注意了，光是今天，我已经差点撞上三只了！”
一位脑袋和肩上趴着一只红毛狐狸的少女气愤的说：“这才不是奴隶制！火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过道具或者奴隶，我们一直都是互相帮助！”
报道者好奇的问：“那你怎么知道你支付给他的报酬，与他实际为你提供的帮助对等呢？”
“朋友之间不需要报酬！”少女揉了揉狐狸的大尾巴，气呼呼的说，“‘鲸语者’的名称最初就来源于第一位与蓝鲸沟通合作的精神系异能者，如果说这些都需要报酬，那当时鲸鱼帮助了她们，那她们又能够给鲸鱼们什么他们想要的报酬呢？！”
她的狐狸朋友火枫也用尾巴蹭了蹭她的脸颊回应，高兴的咯咯叫了几声。
“很有趣的观点。”报道者说，“在计算报酬时，确实应该将动物们的需求也同样考虑进去，或许也可以参考儿童保护守则？”
此时，另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则不满的冲着画面说：“怎么又来造势这些，又要投票立法了吗？今年都第三次了，我真是受够了人多的地方！我明年一定要搬去林地开发区住！”
“……”
“什么？”来送水果、点心的诺亚惊讶的看着客厅里全息影像的内容，“现在就连与动物合作都要被立法规定了吗？”
【作家想说的话：】
好了，下一章是真的揭晓了，终于啊！终于可以把前面关于这个的伏笔全收了！！！
评论区可以抓紧最后的时间，无奖竞猜哈哈哈
61
世上最后的男人
她们在全息影像的那一边讨论得如火如荼，而这一边的四个人则是神情各异。
克拉肯先前就已经得知，又从真正的“克拉肯”那窥见了这个世界的全貌，并不以为奇。
云英爱也早已对此见怪不怪，若是来到这里之前，她或许也会参与这些话题，就像那里的每一个住民一样。但在基地游历了一圈后，她只觉得这些自己也曾关心过的那些问题，未免也太过美好梦幻。
杨烨感到意外之余也觉得非常好笑，这个基地果然不是什么狗屁的人类最后的火种，甚至可能恰恰相反。至于女人有没有灭绝这回事，在看到云英爱时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事到如今，他好像也有些明白了克拉肯真正的意图。
而最受冲击的显然就是唯一的基地原住民龙旭阳了，他即便猜到了女人根本没有灭绝，基地制造了很多谎言用来控制基地内的人类，也从没想过会离谱成这样！
虽然云英爱曾经对他明言自己是从与基地截然不同的地方而来，但龙旭阳这样在基地里生长生活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竟还会有这样超乎想象的人类社会！
与另外两人不同，云英爱与龙旭阳的关系更为亲密，早就是过命的生死之交了。
她察觉了龙旭阳震撼的心绪，于是终于开口解释这一切：“我本来想等一切都稳定了再告诉你，可现在看来，已经失去了隐瞒的必要。”
“其实外面的一切完全不是这个基地所宣传的那样。”云英爱看向他的目光透出了些许悲悯，“女人不仅没有灭绝，甚至除了这里之外，外面的世界完全是由女人构建的。”
“真正即将灭绝的……”云英爱顿了顿，却终究是吐出了这个残忍的真相，“是男人。”
“除了这个基地之外，外面已经没有男人了。”
这个答案对于基地中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想象，且难以接受的，哪怕是经历过无数风浪和挫折的龙旭阳。
说来也讽刺，如果将女人算作是“灭绝”，那基地自诩的人类最后的火种倒也不算谎言，毕竟这里确实是男人最后的根据地了……
龙旭阳想起了曾经在研究所里看到的那些男女之间战争的画面，艰涩的问：“是因为一百年前的战争与屠杀吗？”
可这也说不通，因为已经见识过基地阴暗面的他，深知如果仅是因为此，那基地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在同性中改造第二性别来繁育，而更有可能掠夺女性来生育。
云英爱摇了摇头：“是莉莉丝·迈克菲投放的生物病毒，制造了男性的灭绝。”
“但这并不是屠杀男性。”云英爱熟练的切换了正在播放的节目，她用收看设备搜查出了一段显然有些年头的录像，投影在空中时甚至不是立体的，而是平面的，“这是莉莉丝·迈克菲当年的演讲。当时，因为地球的能源即将枯竭，人类各国战争不断，已经持续了不少年。”
“人类用于战争中的科技高度发达，威力巨大，造成了许多物种灭绝与国家灭亡，还有大规模近乎不可逆的能源污染，各类死亡不计其数。”
云英爱湛蓝的眼眸无悲无喜，平静的阐述道：“当时存于世的几乎所有国家都主动参与或被迫卷入战争中，当权者们热衷于战争与掠夺，男人被征召送上战场，女人则被用作劳力，甚至囚禁起来不断生育后代。”
“莉莉丝·迈克菲是当时某个战区的科学家，被迫研究生化病毒，但她本质上对战争深恶痛绝。所以她秘密研发了这种病毒，并在确认完全投放后，逃离了战区，并公开发表了这样一段演说。”
云英爱播放莉莉丝·迈克菲当年的演说。
莉莉丝·迈克菲便是曾经附在《人类第二性别改造计划》上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她当时便已并不年轻了，四五十岁的年纪，也并不漂亮，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的一种激情澎湃的炽热和期盼，这段演说也十分慷慨激昂，甚至是斗志昂扬的。
她先是用非常客观理性的口吻阐述了人类目前面临的困境：能源危机、资源争夺、战争不断，人类已经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而这一切都源于人类的文明无法再向上突破，人类宁愿将资源挥霍在互相屠杀的大规模兵器上，却不愿同心协力突破目前的危机，如果能够运用到地外资源，那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归根结底，人类拥有了神明般的技术，却一直处于原始落后的野蛮文明之中，永远都在重复相同的制度、战争、消耗……
权力者发起战争，却并不亲自参战，而是将国民当做消耗品送上战场。国家作为天然的统治阶级，禁锢了人类，也绑架了人类。尤其是战争时，所有人都被迫在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杀戮、亦或是被杀戮，包括她自己。
数千年来，这种隐形的奴隶制从未改变过。
而女性则是一直以来都是这种压迫链的最底端，莉莉丝·迈克菲认为：如果要消除人类社会中潜在的所有“奴隶制”，就必须从解放女性开始。
所以她激动的宣称：
“一个群体，无关种族、肤色、语言、信仰、国籍，对另一个群体持续的打压、施暴、贬低、奴役、凌辱、虐待甚至杀害……长达几乎整个文明历史之久，换做任何一个国家、民族、群体，恐怕都已经因仇恨而战乱不绝！”
“可这就是男人对女人所作的一切，这是一场由父权制开端就已经拉开帷幕的奴隶制，性别就是天然的阶级！这种自上而下的全面禁锢，完全束缚了个人的自由、人权、以及创造性，稳固的阶级是最难以孕育新生的坟墓！”
“我们的文明已经停留在这个阶段太久太久，久到我们即将自取灭亡！现在，人类已经站在攸关存亡的十字路口，我们必须要纠正长期以来的内耗，释放所有人类的潜能，来应对这样物种存亡的艰巨考验！”
“为了寻求真正的突破，人类将不会再拥有天然的阶级差异，我们将不会再孕育出任何新的奴隶主，延续了数千年的奴隶制将会在我们之中消亡！”
“人类即将走向不再被奴役的自由！这将是人类全新的进化！也必定会是，我们迈向更高文明的第一步！”
……
她的演说无人捧场，毕竟这只是在她简陋的地下实验室中录下的一段并不赏心悦目的录像，仿佛一个疯女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歇斯底里的发疯。
可这个“疯女人”却做出了震撼全世界，甚至是完全改变了人类这个物种的可怕举动！
诚然，莉莉丝·迈克菲没有进行野蛮残暴的屠杀行为，也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夺取肉眼可见的东西，但她剥夺的正是某种看不见，却足以令被剥夺者感到无比窒息的东西——属于人类雄性的未来！
“她投放的病毒，如她所说，可以让所有男性精子中的y染色体都无法再与女性的卵子结合成授精卵，并且通过空气就可以传播传染。和不少生化攻击一样，就像是一种传染病。”云因爱解释道，“自那以后，即便男性依旧通过奴役女性不断生育，诞下的后代也只会是女性，并且只有女性。”
不单是龙旭阳，就连杨烨都被这个莉莉丝给震撼了，他哼笑着骂道：“真是个疯女人！”
不过他也感到十分有趣，现实世界中可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这个世界的一切确实都令他大开眼界，无论是“战争”还是“国家”都已经是被尘封已久的历史了。
至于性别和繁育就更别提了，当代人类的性交“繁育”对象，能是人类都不错了。
龙旭阳则很轻易的就能借由基地政权的逻辑，联想到了后续的事：“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然后就是……新的战争？”
云英爱点了点头：“这个演说是在全球各地都投放完病毒后才被公开的，莉莉丝也早已潜逃。不到一年后，当时的新生儿几乎已经全都是女性了。”
“各个地区对此的态度也各不相同，一些厌恶了战争的地区不愿再烦恼这些，选择了沉默的妥协。”
“毕竟这并不是直接屠杀男性，只是不再诞下男性后代。对厌倦了战争的人们来说，失去男性后代，反倒意味着孩子不会被随意征召上战场，也并非坏事。”
“而男性越多的地区则越强权，就像这个基地，男女的尊卑差异越强，反响也越激烈，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的男权凋零，保护男性不受感染。”
“但莉莉丝·迈克菲是个拥有尖端技术的科学家，这种病毒基本在当时很难被检测、预防。”云英爱眉心微蹙，抿了抿唇，“所以，他们开始了针对女性的屠杀，奴役与囚禁的逼迫也越发深重。可无论他们如何疯狂的‘报复’，繁衍出的后代也几乎只有女性。”
“起初，女性处于完全的劣势，因为当时的我们即没有权利，武力也难以匹敌男性。”云英爱的叙述转变了人称，“但是这一切也等来了转机。”
“当时的地球被战争的兵器污染的太过严重，许多人类和生物都产生了异变，人类无故的染病、死亡、诞下畸形的胎儿，核辐射只是最常规的一种。比起这些来，莉莉丝所谓的灭绝男性的病毒，其实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直到人类终于又研究出了一种平衡这一切的‘疫苗’，这是一种对所有生物基因的再编辑，可以让人类再度适应被自己破坏得千疮百孔的生存环境，并将各种污染生物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异能？”龙旭阳恍然道，他从没想过人类的异能和各种生物的进化竟是由此而来？！
“没错，这就是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异能。”云英爱承认，“这种‘疫苗’可以被投放在水中，也能够以空气的方式散播，并且异能不分男女，于是，我们也拥有了反抗的力量。”
“当时的人类已经开始商议休战，不少地区根本就不参与这场战争，而热衷这场战争的地区，最终也因为后继无人而每况愈下。”云英爱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最有趣的是，这些主战的男人们竟然也开始呼吁‘平等’了，当然是为了他们自己。”
“我们其实并不好战，许多未开战的地区仍旧存在男女之间的夫妻关系，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不平等’。”
“我们同意休战，却不可能再忍受他们保有‘奴隶主’的特权共存。恢复了日常生活后，他们的支持者日益瓦解，所以最后他们带着他们的人，来到了这里。”
云英爱指了指脚下这片土地，打开了全息地图，点在了一块遗世独立的土地上，这块陆地在地图上与其他的几片大陆比起来，恐怕只占了5％都不到。
“他们切断了与外面世界的所有连接，建立了这个基地，开发出了ABO这种用于繁育的第二性别，自行繁衍。”
“之后的事，你比我要清楚。”她抬头平静的看向龙旭阳，“这就是一百多年前，这个基地建立之前，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事。”
这完全合乎逻辑，却超乎想象的一切，在两位主要听众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令他们一时都有些哑然。
异能、第二性别、灭绝……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并非巧合，也不是偶然，更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进化”。
“一百多年前……”龙旭阳想到基地这一百年来的手段，问道，“那等到男性消失后，你们又是如何繁衍的？”
“孤雌繁育在自然界向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云英爱解释道，“早在一千年前，人类的孤雌繁育就已经被证明可行，只是在男性掌权的社会中，这种技术不被允许深入研究。莉莉丝·迈克菲在失踪前公开了曾经被隐藏的相关研究成果，在预留好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并非难事。”
龙旭阳闻言有些怅然，原来外面早已通过繁衍，逐步演化成了只有女性的世界，男性才是真正灭绝的那一方。
那现在这个所谓的“人类”基地的一切，又究竟都算什么呢？一个被世界所抛弃的索多玛吗？
这里的人挣扎着、痛苦着、争夺着、杀戮着……就如云英爱和那个莉莉丝所说的，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轮回，仿佛被诅咒了一般永远都无法脱离这个死循环。
这些雄性动物们为了争夺这块弹丸之地的一点私权，控制他人，而撕咬得你死我活；为了繁殖的焦虑分化同性，逼迫、囚禁、践踏同性为生殖的工具，就像他们曾经对女性做过的那样；为了稳固幻想中天长地久的政权稳固，打压、迫害、屠杀一切反对的声音。
在与外界切断了一切信息互联的隐形的、封闭的墙内，用虚假的谎言来欺骗、禁锢思想，将所有人都洗脑，愚弄成战战兢兢的沉默的羔羊，成为拥护基地极权的最忠实、也最别无选择的可悲的奴隶。
由于无法掌控，而忌惮、畏惧精神系异能者，将他们屠杀、关押，亲手切断了跨物种沟通的可能性。
将进化生物作为末世的假想敌，从未思考过共存，即便再想要进化生物的能力，也只着眼于制造奇美拉……
可在这之外的地方，时代却不再逆流，世界终将被革新。
莉莉丝·迈克菲用最温和却也最残忍的方式，淘汰了曾将她们践踏在脚下的“原始劣等的雄性”，完成了人类的“进化”，造就了全新的人类。
而她们，也确实脱离了这诅咒一般的轮回，迈向了新的文明……
龙旭阳想起将他生育养大的基地，心情难以言喻的沉痛，甚至是悲哀。这种震撼和哀恸远超他得知赵思进的事情，以及被基地抛弃，当做实验品的时候。
他曾经以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要自己不断的前进，就总会有出路。
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为什么云英爱并没有告诉他这些，因为这一切都依旧在这场循环中运转，根本就看不到半点改变的希望。
他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牵扯，不断的陷入泥沼，久久都无法抬头。
见龙旭阳又自闭了，杨烨不仅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幸灾乐祸，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龙旭阳这样总是表现得无比正义的人，即无趣又古板。跟他妈个圣父一样，幼稚又天真，还总是管天管地还管他！
龙旭阳的心情不好，他的心情就好了，更何况这个故事确实足够有趣，值得他留下一听。
如此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从最初，就是自己一步步的走向了毁灭。
莉莉丝的所作所为在其中难以界定，而真正拯救了人类的，或许可以算是那个创造出了“疫苗”的科学家。
只是……
“为什么人类和其他物种的‘进化’形式会有这么大的不同？”杨烨问道，“人类只是拥有异能，外形上没多大变化。而那些进化生物除了异能外，不是长得巨大，就是三头六臂的。而且他们的‘进化’好像看起来更具优势？”
“因为研发出这个‘疫苗’的，是一个支持物种平等论的科学家。”云英爱说，“他希望可以缩短其他物种与人类的差距。”
“倒也挺有意思。”杨烨饶有兴致的说，“那现在的你们是缅怀歌颂他，还是毁誉参半呢？”
“他还不需要被缅怀，但这其实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云英爱迟疑了一下，才缓声道，“他是莉莉丝·迈克菲曾经的同事，也是将那些男人们带到这里的人。”
杨烨讶异的挑了挑眉。
便听她慢慢的说道：“已经很少有人再见过他，但他的名字就是——诺亚·赛恩斯。”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诺亚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沉重严肃的气氛，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晚餐已经准备好啦，大家快来吧！”
除了几乎没太听故事，一直在玩虚拟成像的克拉肯之外，所有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议论的主角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身后，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更显得整个邀请都无比的居心叵测。
云英爱僵硬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克拉肯侧身迈了一步，挡住了他们交汇的视线：“我想你也不喜欢浪费时间吧。”
“你说得对。”诺亚收回了视线，挑眉道，“但很抱歉，现在还不是审判的时刻，我必须要回收你的‘战利品’，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请来和我聊聊吧。”
“你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留在那里，也会知道想要知道的一切。”
克拉肯问：“这是威胁还是邀请？”
“你很清楚不是吗？”诺亚温和的笑道，“我从不强人所难。”
“是吗？”克拉肯看着他，若有所思道，“或许我比你要更有攻击性一点。”
“这还真是令人惊喜的变化。”诺亚看向云英爱的方向，“云小姐与龙队长也请一起来吧。”
在他们对话之间，基地里几乎所有的公用ai都聚集到了此处，它们发出不知是何频率的微弱脉冲，精准的将漂浮在半空中的那些小圆球一一击落回收。
很显然，这“迁徙的兽潮”只是诺亚·赛恩斯人为策划的一场混乱，目的就是为了将基地的住民都驱赶回室内，阻止克拉肯释放“终结系统”并回收，以及邀请他们离开基地。
克拉肯解开了精神控制，诺亚对他们会接受自己的邀请把握十足，也根本没有与其他人交流的意愿，很快就切断了通讯。
那只浣熊收起了通讯器，趴下身四肢着地，扭身开始向前跑去，大尾巴随着屁股的摇摆一晃一晃的，时不时回头示意他们跟上，竟是在带路。
事到如今，即便所有人都恢复了行动，也战意已去，重新陷入了互相牵制和戒备的状况。
战斗被迫终止，龙旭阳让自己的人带着伤员撤回了已经占领的区域，而另外两方势力也只得暂时偃旗息鼓，回到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被邀请的四人则跟着那只浣熊离开了战火的硝烟。
当然也有想要派人跟踪的，可野兽的五感远比人类敏锐，很快就会排斥其他人的存在，最终也只得作罢。
刚刚还敌对的双方，此时竟一同跟随着引路的浣熊前往同一目的地。
克拉肯和杨烨神态自若，已经完全从刚刚的战火中抽离了出来，但龙旭阳却没这么轻松。
他受伤不轻，被克拉肯的触手松开后，狠狠的咳了良久，才在云英爱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的站起了身，要跟着走必然十分的吃力。
云英爱见他行动不便，直接托着他的后背和膝弯就将他懒腰抱起，竟是个标准的公主抱！
云英爱相貌沉静美丽，由于异能者优于常人的体能，抱起龙旭阳这么个大男人完全不在话下。
她神情自若，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龙旭阳却是咳得更厉害了，杨烨也被着美救英雄的一幕狠狠震慑了一下。
龙旭阳作为“龙队”，一贯都只有照顾别人的份，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的……照顾……
他完全不能适应，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娇小又柔软的女人，是云英爱……
他因失血而苍白的面庞都染上了羞耻的红晕，艰难的从口中挤出一个字：“背……”
“我不够高，而且你伤到的是胸口。”云英爱平淡的说，“你还走不了路。”
最终还是杨烨嫌麻烦，干脆直接出手将他的伤统统治愈了，免得拖延前进的速度。
龙旭阳原本还以为他是要借机杀了自己，可那闪耀在自己身上的绿光却并非火焰，反倒是舒缓了他的疼痛，体内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好转，直至彻底恢复。
这是他变成奇美拉后的能力？治愈能力？那他先前为什么要那么与自己拼命？就好像是在刻意送死。
他突如其来的“帮助”令龙旭阳完全摸不着头脑，明明几小时之前，他还宁可同归于尽都要置自己于死地，怎么现在突然就转性了？
在他重伤的情况下不仅不趁机下手，居然还治好了他？
莫名其妙就被治愈的龙旭阳觉得别扭极了，恢复行动后，他几次三番的想要开口，却终究不知要说些什么。
云英爱倒是淡定，就是也像是憋着话的样子，时不时的打量克拉肯。
克拉肯和杨烨正保持着精神连接，交流彼此的信息。
杨烨问道：你做这些就是为了引出诺亚·赛恩斯？那个东西真的能毁灭基地？
克拉肯：能，我找到了他们事先准备好的海底基地，这个“终结系统”的原理是释放出一种气体病毒，仅对接受过性别改造的人有效。诺亚在性别改造这个计划的最初就已经设计好了这些，他是故意的。
杨烨：要说ABO这种第二性别，我们也同样。
克拉肯：我们是奇美拉，某种程度上来说，属于人类的基因片段已经被破坏，所以不会被感染。
杨烨：为什么他要在最初就设计这些毁灭基地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他的基地吗？
克拉肯：这要等我们去了才能知道。
杨烨：但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只是不想看到我死吗，你明知道我不会真的死亡。
克拉肯：我说了，我会帮助你脱离这个世界，以死亡之外的方式，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在我面前吗？就算是假的，我也无法忍受。
杨烨难以回答。
克拉肯：而且，你说过这都是虚拟世界，是一场游戏吧？上个世界直到最后，你都认为我是主角，而你只是个必须按照剧情退场的配角，那你知道在你离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杨烨：？
克拉肯抽取了上个世界有关于杨烨离开后的自己的记忆，展现在了杨烨的面前。
杨烨看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场景，只不过视角却切换到了自己的身后，那是甫星澜目睹他离开的场面。
整个画面模糊不清，但真正模糊的，其实是甫星澜的视线……
杨烨感到有些揪心，不过他很快就看到了完全超乎他想象的一幕：伴随着他的身影彻底没入那间艳俗的店面，整个世界都开始分崩离析，就像凋零的花瓣一样随风飘散，化作残影消失在空中……
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修长白皙，骨感又漂亮，那是甫星澜的双手，就连这双手也开始逐渐消散。
但看到并意识到这一切的，只有甫星澜一个人，因为街上的其他人对自己的流逝根本毫无所觉，仍旧欢声笑语。
他们毫无所觉的重复着每一日的生活，丝毫不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宣告结束，一切都即将瓦解归零。
只有甫星澜独自一人，清醒的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崩塌、解构、消失……
他曾经的生活、认识的朋友、过往的人生，都随着挚爱之人的离去而褪去了足以以假乱真的虚妄，露出了最残酷的真相。
通过克拉肯的回忆，再次目睹这一切的杨烨震撼得无以言表。
就像克拉肯所说的，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推动剧情，测试世界线的bug，走完所有的配角任务后就会脱离这个世界。
而其他的那些比他重要的角色，在他脱离后，自然也会继续按照剧情继续运转。
可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上一个世界居然随着他完成自己剧情线后的脱离而崩塌了？终结了？！
而他最后看到的，是滴落在手心，却穿过了手掌的泪珠……
杨烨难受极了，尽管当时就十分心疼甫星澜，但看到了自己离开后发生的一切时，更是从甫星澜的记忆中深深体会到了他当时的害怕和绝望……
他一时沉默，根本无话可说，良久才握住了克拉肯的手，艰涩回应：我不知道会这样。
克拉肯却没有多说，只是回握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交扣：已经没关系了，你一来到这里就找到了我，也认出了我不是吗？
想到杨烨当时铆足了劲追求、诱惑自己，克拉肯心里曾经的阴霾就烟消云散，只剩下了美滋滋的爱情。
他几乎甜蜜得直冒泡，要不是龙旭阳和云英爱还在边上跟着走剧情，立刻就想拉着杨烨就想甜言蜜语的进入独属于两人的亲密时光。
可惜现在并不合适。
克拉肯只好向他解释道：杨烨，你看到了吗，那个世界因为你的离开而终结。所以，其实你才是真正的“主角”。
杨烨蹙眉，一时根本无法接受如此颠覆自己认知的事实：可是当时剧本中的主角明明就是你，而且在你遇到生命危险时，也曾三番四次的对我发出了警报。
克拉肯：那如果我这个主角死亡了，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杨烨：不是世界崩塌，就是清档重开吧？
克拉肯：你试过吗？
杨烨没好气的说：我哪敢？
克拉肯却信誓旦旦的说：我试过。
杨烨：？
克拉肯：你还记得，我在岩洞里失去理智时，曾经说过的话吗？我告诉你，我为你杀了龙旭阳，但是他却没有死。
杨烨当时听到只以为是系统的自我修复在起作用，临时给龙旭阳开了个什么挂，或者克拉肯根本就没有真正杀死对方。但现在被他提起，却真的好像有点蹊跷……
克拉肯：杨烨，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龙旭阳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吧？
杨烨：你怎么猜出来的？
克拉肯：这不难猜，这一回，你与我都并不符合“主角”的特质。你会以死亡的方式脱离，而这时剧情却明显尚未结束；我的实力则过于强大，角色主线也较为单一，会让许多剧情都失去必要性。相比之下，龙旭阳的经历更加匹配，成长、逆境、打败反派……主要角色或许还能加上云英爱。
杨烨对此表示认同。
克拉肯：尤其是我明明杀了他，他却能够违背这个世界的常理复活，更证明了这一点。说明与别人不同，他是这个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但同时也说明了，即便是主角死亡，这个世界也并不会崩塌或者清档重来。而是在修复后，继续运行，只有你的离开，会让整个世界终结。
杨烨被他的论证堵得无话可说，明明他掌握的信息并不多，却总是能够以小见大，借由各种细枝末节的线索推断出未知的全貌。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无论是甫星澜还是克拉肯，这个人，确实非常的聪明。
克拉肯毫无保留的继续阐述自己推理的成果：假设我上述的内容全部属实，那就说明，所谓的“剧情”看似围绕着主角展开、运转，但“世界”的存续却是取决于你的存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你才像是这些“世界”真正的主角。
杨烨无法回答，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克拉肯郑重的说：杨烨，在上个世界，你曾经承认，你是在修正剧情，想必现在，我所作的一切也都完全偏离了所谓的“剧情”吧？
杨烨不咸不淡道：这难道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克拉肯不由露出一丝浅笑：没错，不过之前的我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修正剧情，和必须要完成这些“任务”的真正的目的。现在，你能够告诉我吗？
杨烨微微一愣，克拉肯的这个问题不仅是在询问自己，同时也是在试探自己对他的信任。毕竟在上个世界，即便是离开前，他都没有告诉甫星澜自己的名字，但现在，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握紧了克拉肯的手，没有多少犹豫就回答了：修正剧情，是为了让主剧情顺利的运转；完成角色任务，是为了测试这个虚拟世界是否存在程序bug、剧情不符合逻辑的错误，这些都是为了测试，你可以理解为公开投放前的试运行。
克拉肯：……测试？
克拉肯闻言便沉默了。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突然停下了脚步，浅淡的双眸晶莹剔透，银白的发丝被清风拂过，在夕阳的余晖下，整个人都明亮而又耀眼。
“原来如此！”他激动的说出了声，拉过了杨烨，按住了他的肩与他对视，“杨烨！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一切根本就不是为了测试这一个个世界，而是为了测试你呢？！”
【作家想说的话：】
谢谢上章朋友们的生日祝福，呜呜呜虽然只是隔着网络，但还是非常高兴能收到这么多的祝福
惯例，最后几章也会推一推现实主线，不过主要还是这个剧本的主线结局
60
只有女人的世界
“？”杨烨完全无法理解他所说的，“你说什么？”
克拉肯语无伦次的说：“杨烨！如果真的如你所说，需要测试的是这些世界，那没有道理上个世界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崩塌！被测试的世界应该正常运行到所有剧情结束才对，不然是无法得到你‘修正’后的数据和结果的！”
“可世界的运行在你脱离后就终结了，比起所谓的测试剧情和错误，这个世界更像是为你而构建、运转的！”
仿佛破碎的拼图又被补全了至关重要的一片，克拉肯的思绪犹如骤闪的火花般照亮了重重谜团。
“如果说真的有什么需要被测试，那被测试的更有可能是你！杨烨，难道你没有发现，其实这两个世界中围绕着你的一切都是变量，而你就像是这场控制变量法的受试对象！”
杨烨眉心紧锁，他理智上知道克拉肯所说的并非不可能，但感情上却无法相信。
毕竟这有什么好处？他有什么值得测试研究的？更何况他也根本就没有自愿签署参加这类实验的记忆。
这一切听起来即便符合逻辑，也更像是无稽之谈。
“按照你说的，这两个世界的一切确实是变量，但除了我之外，还有个更有可能的受试对象。”杨烨挑眉看向他，“那就是你。”
克拉肯闻言顿时愣住了，杨烨说得没错，经历了两个世界的变量，且不受剧情控制和虚拟世界的“知情权”限制的，不仅仅只有杨烨，还有……他自己……
而他作为受试者的可能性显然要比杨烨更加大，因为他被投放到不同世界的同时，还面临着记忆封锁的限制。
比起明显知道自己“任务”的杨烨，他的存在，更为微妙。
从这个世界，直到不久前他才恢复上个世界的记忆就可以推测出，他的记忆在这些虚拟世界中虽不知能否修改，却是完全可以被屏蔽的。
而他自以为回忆起了“所有”，充其量也不过只是上个世界，那更久之前的呢？
究竟是没有，还是目前的他还无法回想起来？
“我……”克拉肯的神色变得茫然又迷惑，“让我再想想。”
杨烨揉了揉他的脑袋：“慢慢想吧，小天才！”
有了克拉肯去烦恼这些，杨烨乐得坐享其成，这小子的脑袋这么灵光，真是不用白不用，杨烨选择直接放弃思考。
他们刚刚先是无所顾忌的牵起了手腻歪，然后又突如其来的说了一大堆旁人根本听不懂的内容。
这在云英爱和龙旭阳看来，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完全就像两个精神病！
整得龙旭阳都有点不敢说话了，低声问边上的云英爱：“他一直都这样吗？”
“……”云英爱也有点吃不准了，现在的克拉肯给她的感觉，和她之前认识时很不一样。
当时的克拉肯总是有些心事重重的阴郁冰冷，而现在的则仿佛卸下了所有重担一样，轻松又坦率，尤其是在面对这个杨烨时，竟真是从身到心都无比的信赖，甚至依赖。
再加上他们刚刚突如其来的天书一般的讨论，如果用精神病或者脑子坏了来解释，好像也没什么不合理的……
云英爱回忆起克拉肯现在的能耐，吞了口唾沫，偏头对龙旭阳低声道：“我们还是离他们远点吧。”
龙旭阳想起自己与克拉肯唯二交锋的两次，不是差点死了，就是毫无还手之力，顿时心有戚戚焉，打消了搭话询问的心思。
带路的浣熊领着他们从一处人迹罕至的偏门离开了基地内部，若不是这只浣熊的引导，恐怕无人知晓基地内还有这样一条通向外界的路径。
那些制造兽潮的野兽则早就四散开，闹出一番动静后离开了基地。
浣熊带着他们离开基地后，熟门熟路的在林间穿梭，不久之后就带着他们进入了基地背面的一处密林中。它动作敏捷，很快就爬上了附近的山丘，抵达了一个足以俯视整个基地的高度。
若不是跟随他的四人皆是异能者，恐怕根本就跟不住他。
可上了山后，四周仍旧是一片茂密的树林，不见任何人迹。
浣熊开始四处嗅闻起来，像是在辨认周围的树木，待他闻到了其中一颗时，便确认了目标，开始用灵活的手指巴拉那树干。
这应该是某种信号，因为很快，他们的眼前就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突兀的出现了两道木质门栏。
那两扇门栏不过只到腰间的高度，雕刻着漂亮的花纹，但也看得出显而易见的手工痕迹。
浣熊扭头示意了一下他们，推开了门栏就走了进去，而后，它的身影竟就这么消失在了门栏后？！
“走吧。”克拉肯毫不犹豫的紧跟其后。
一行人都进入门栏后，才惊愕的发现，这个门栏后竟真的别有洞天，完全不是外面看到的阴森的树林。
门栏后的世界鸟语花香，是个世外桃源般的巨大的花园，绿植茂密，鲜花盛放，枝头与花叶中也可见动物们栖息的身影。
夕阳西下，将错落有致的花叶植被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橘粉，慵懒而又美轮美奂。
简直就像个童话中的魔法世界！
花园、阳光、动物……克拉肯神情古怪，他很肯定，这完全是自己的喜好。
就像上个世界，他作为甫星澜时，也将甫家庄园中的阳光房布置成了差不多的模样。
在场的唯有龙旭阳感到惊讶，云英爱向他解释道：“这是光学迷彩的一种，隐蔽性很好。”
浣熊进入了这个花园后就熟门熟路的向中间地带走去，那里坐落着一栋占地不小的双层木屋，干净简洁，朴素又雅致。
浣熊走到门前，那门便自动打开了，就跟门口的那个门栏一样，显然也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原生态。
而门里走出来的人身形修长，金发碧眼，精致完美的容貌在夕阳下柔软又温柔，看起来丝毫不像构建了这个极权基地的恶魔。
他的穿着也十分日常，干净普通的白色衬衣和黑色长裤，裤腿甚至还被卷起，露出修长白皙的小腿，像是正在做家务时被打扰。
只不过他的访客是一只比他还高的大型浣熊，让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一场梦幻般的童话故事了。
上次险些惨遭克拉肯毒手之后，云英爱也将克拉肯的信息告诉了龙旭阳，包括他的人类基因源自于诺亚·赛恩斯的事实。
可即便已经知晓，在场的几人也仍旧被这一幕略微震撼。
以往在面对克拉肯时，尽管他的容貌确实十分精致出众，但奇异的瞳色和发色总是更引人注目，让人联想到他非人的身份。
而现在面对与他容貌相同的基因来源诺亚·赛恩斯，就让人完全抛却了这些顾虑，不由自主的被他的容貌所惊艳。
两位主角仿佛照镜子般的略一对视，除却一致的相貌，竟连此刻泰然自若的神色都相差无几。
诺亚接过了浣熊递给他的通讯器，从屋里拿出了一个包裹递给浣熊，里面满是已经被清洗好的蔬果，浣熊背过身，任由他把包裹挂上了自己的后背，高兴的跑了。
龙旭阳和杨烨都有些傻眼，这些进化后的野兽会这么听从人类的命令本就很离奇的，更别说像这只浣熊这样宛如朋友般互惠互利的了。
“鲸语者。”云英爱看着诺亚，低声向龙旭阳解释，“就是你们所认为的精神系异能者。与曾经无法沟通的动物合作，才是常规的用法，而不是……”
她示意了一下克拉肯。
就像是邀请朋友们进门做客一般，诺亚看似友善的侧身道：“进来吧。”
尽管他看似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实际上已经靠逆生长实验存活了一百多年。
基地中的几个当权者不过四五十岁，尚且如此权欲熏心，狠辣残酷，而这个面前这个恶魔早已生存了一百多年，将这个基地都笼罩于他的阴霾之下百年之久。
更何况刚刚经历过文森特以和谈为名的鸿门宴，此刻这扇打开在他们面前的门，着实让人无法不心生警惕。
但与他们截然不同，克拉肯就仿佛浑然不觉一样，率先走了进去，杨烨紧跟其后，云英爱和龙旭阳则在对视后才选择了进入。
屋子里的陈设与外面看起来风格一致，大多都是淳朴自然的木质家具，非常的简单干净，内部的空间却称得上是宽广。
“坐吧。”诺亚将他们领到客厅，这里的地面做了下沉处理，铺了很多软垫，看上去就像个舒适的巢穴，“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拜访过我了，我去准备晚餐。这里的所有东西你们都可以随意使用，当然也可以查看。”
他看起来竟真的表现出了几分雀跃，非常符合独居已久的人看到同类的状态。
其他人面面相觑，难以打消心中的疑虑和警惕，只有克拉肯毫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将身上有些脏污的旧外衣脱下，随意的扔到一旁，长腿一迈，就靠进了软垫里。
实际上，他也确实宛如这个家的第二个主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实力。
毕竟，从实力上来说，他的大胆也无可厚非。
几人纷纷落了座后，气氛一时之间怪异极了。
几小时之前，他们还在战场上斗得不可开交，一副你死我活的样子，可现在，却要一同心平气和的坐在一个怎么看都温馨舒适的家中……
“不聊聊吗？”准备到一半的诺亚在拿东西时发现他们一片寂静，便按开了边上的全息设备，空中立刻投影出了一片陌生的画面，“那就随便看看吧？云小姐，你可以为他们解释一下外面的情况。”
“你确定？”云英爱诧异的挑眉，“赛恩斯先生，我一直想问，当时你为什么要将我关押起来？”
“那是保护你最好的方式。”诺亚说，“云小姐，你是来寻找莉莉丝曾留下的东西吧？”
云英爱戒备的看着他：“如果我说是，你会给我吗？”
诺亚问：“这里与任何区域并不通联，即便是现在，能独自跨越大海的能力者也并不多吧？”
“……不多。”
“云小姐不必如此戒备。”诺亚浅笑道，“你如果想要那些东西，为什么不亲自询问莉莉丝呢？”
云英爱无法理解的看着他：“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诺亚说罢就离开了客厅，继续去准备晚餐了。
云英爱的神情变幻莫测，顿时有些心神不宁起来，她不远千里，跋山涉水的来到这里，自然是有自己的目的的。如今，眼看着即将接近终点，可实际状况却令她感到十分迷惑。
被打开的全息影像很快播放了起来，画面中展现出来的是一片繁荣的城市，房屋都建造得并不算太高，因为空中有飞行器在穿梭。
住宅、采购、娱乐场所……一应俱全，同样是人类聚落，与基地的构成略有相似之处，却也截然不同。
闲庭信步的人群、发达的科技与交通、欢声笑语的孩童……这些都是基地里不曾有过的画面，科技水平、生活环境，以及情绪状态全是天壤之别。
龙旭阳睁大了眼，愣住了，这些都是他前所未见过的场景，影像中也有太多他并不认识的东西。
而最令人震惊的差异便是：影像中竟没有一个男人，全部都是女人。
就如同与基地完全相反的另一个世界，基地中全是男性，影像中的这个地方则全是女性。
更奇怪的是，这也不仅仅是个人类的城市，里面还穿梭着不少与人类合作共处的动物，包括进化生物，就像诺亚的那只浣熊。
不过现在的画面中央的正站着一个衣着光鲜，造型张扬，容貌甜美的女人，正对着屏幕大声道：“目前，鲸语者差遣动物合作是否构成诱骗劳动，造就了跨物种之间的奴隶制雏形，在交互媒体上受到了广泛的讨论！”
“许多人认为人类付给动物们的报酬太过低廉，而动物们却并不懂得用人类社会的工具维护自己的权利。信息和智慧上的不平等，构成了一种绝对不公的关系，是否会向发展成人类社会中早已被杜绝的新型奴隶制，值得探究。”
“近日，有许多支持这一观点的公民正公开宣传并游行，并呼吁立法委员早日成立鲸语者相关的动物权益法案，以供公民选择适用法案。”
“但大多鲸语者们反对这一说法，称他们与动物们只有互惠共生的关系，并不涉及任何奴役行为……”
这位报道者边说边遥控着一个飞行采访器找到了愿意受访的对象。
一位正在草地上与同性恋人亲密相拥的少女说：“我认为这些很难界定，如果将动物全部都纳入权益法案里，那部分无法沟通的动物、宠物、以及人类用作食物圈养的动物呢？这些要怎么区分呢？如果说只是以能否与人类沟通来作为分割标准，是不是太傲慢了？”
她的恋人则补充道：“是否剥削、虐待动物，现在只有鲸语者们自己知道吧？是不是应该规范鲸语者们给动物的报酬，并组织部分鲸语者成立机构来构建与动物们的合作模式呢？就像人类的工作形式？但是同吃同住的宠物们又该怎么量化报酬呢？”
一位中年妇女特意停下飞行器，打开窗户说：“我觉得应该先规范这些鲸语者们趋势鸟类作为交通工具，这些鸟也太不注意了，光是今天，我已经差点撞上三只了！”
一位脑袋和肩上趴着一只红毛狐狸的少女气愤的说：“这才不是奴隶制！火枫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从来没有将他当做过道具或者奴隶，我们一直都是互相帮助！”
报道者好奇的问：“那你怎么知道你支付给他的报酬，与他实际为你提供的帮助对等呢？”
“朋友之间不需要报酬！”少女揉了揉狐狸的大尾巴，气呼呼的说，“‘鲸语者’的名称最初就来源于第一位与蓝鲸沟通合作的精神系异能者，如果说这些都需要报酬，那当时鲸鱼帮助了她们，那她们又能够给鲸鱼们什么他们想要的报酬呢？！”
她的狐狸朋友火枫也用尾巴蹭了蹭她的脸颊回应，高兴的咯咯叫了几声。
“很有趣的观点。”报道者说，“在计算报酬时，确实应该将动物们的需求也同样考虑进去，或许也可以参考儿童保护守则？”
此时，另一位行色匆匆的路人则不满的冲着画面说：“怎么又来造势这些，又要投票立法了吗？今年都第三次了，我真是受够了人多的地方！我明年一定要搬去林地开发区住！”
“……”
“什么？”来送水果、点心的诺亚惊讶的看着客厅里全息影像的内容，“现在就连与动物合作都要被立法规定了吗？”
【作家想说的话：】
好了，下一章是真的揭晓了，终于啊！终于可以把前面关于这个的伏笔全收了！！！
评论区可以抓紧最后的时间，无奖竞猜哈哈哈
61
世上最后的男人
她们在全息影像的那一边讨论得如火如荼，而这一边的四个人则是神情各异。
克拉肯先前就已经得知，又从真正的“克拉肯”那窥见了这个世界的全貌，并不以为奇。
云英爱也早已对此见怪不怪，若是来到这里之前，她或许也会参与这些话题，就像那里的每一个住民一样。但在基地游历了一圈后，她只觉得这些自己也曾关心过的那些问题，未免也太过美好梦幻。
杨烨感到意外之余也觉得非常好笑，这个基地果然不是什么狗屁的人类最后的火种，甚至可能恰恰相反。至于女人有没有灭绝这回事，在看到云英爱时就已经显而易见了。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事到如今，他好像也有些明白了克拉肯真正的意图。
而最受冲击的显然就是唯一的基地原住民龙旭阳了，他即便猜到了女人根本没有灭绝，基地制造了很多谎言用来控制基地内的人类，也从没想过会离谱成这样！
虽然云英爱曾经对他明言自己是从与基地截然不同的地方而来，但龙旭阳这样在基地里生长生活的人，完全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竟还会有这样超乎想象的人类社会！
与另外两人不同，云英爱与龙旭阳的关系更为亲密，早就是过命的生死之交了。
她察觉了龙旭阳震撼的心绪，于是终于开口解释这一切：“我本来想等一切都稳定了再告诉你，可现在看来，已经失去了隐瞒的必要。”
“其实外面的一切完全不是这个基地所宣传的那样。”云英爱看向他的目光透出了些许悲悯，“女人不仅没有灭绝，甚至除了这里之外，外面的世界完全是由女人构建的。”
“真正即将灭绝的……”云英爱顿了顿，却终究是吐出了这个残忍的真相，“是男人。”
“除了这个基地之外，外面已经没有男人了。”
这个答案对于基地中的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想象，且难以接受的，哪怕是经历过无数风浪和挫折的龙旭阳。
说来也讽刺，如果将女人算作是“灭绝”，那基地自诩的人类最后的火种倒也不算谎言，毕竟这里确实是男人最后的根据地了……
龙旭阳想起了曾经在研究所里看到的那些男女之间战争的画面，艰涩的问：“是因为一百年前的战争与屠杀吗？”
可这也说不通，因为已经见识过基地阴暗面的他，深知如果仅是因为此，那基地的男人根本不需要在同性中改造第二性别来繁育，而更有可能掠夺女性来生育。
云英爱摇了摇头：“是莉莉丝·迈克菲投放的生物病毒，制造了男性的灭绝。”
“但这并不是屠杀男性。”云英爱熟练的切换了正在播放的节目，她用收看设备搜查出了一段显然有些年头的录像，投影在空中时甚至不是立体的，而是平面的，“这是莉莉丝·迈克菲当年的演讲。当时，因为地球的能源即将枯竭，人类各国战争不断，已经持续了不少年。”
“人类用于战争中的科技高度发达，威力巨大，造成了许多物种灭绝与国家灭亡，还有大规模近乎不可逆的能源污染，各类死亡不计其数。”
云英爱湛蓝的眼眸无悲无喜，平静的阐述道：“当时存于世的几乎所有国家都主动参与或被迫卷入战争中，当权者们热衷于战争与掠夺，男人被征召送上战场，女人则被用作劳力，甚至囚禁起来不断生育后代。”
“莉莉丝·迈克菲是当时某个战区的科学家，被迫研究生化病毒，但她本质上对战争深恶痛绝。所以她秘密研发了这种病毒，并在确认完全投放后，逃离了战区，并公开发表了这样一段演说。”
云英爱播放莉莉丝·迈克菲当年的演说。
莉莉丝·迈克菲便是曾经附在《人类第二性别改造计划》上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
她当时便已并不年轻了，四五十岁的年纪，也并不漂亮，但她的眼中却闪烁着的一种激情澎湃的炽热和期盼，这段演说也十分慷慨激昂，甚至是斗志昂扬的。
她先是用非常客观理性的口吻阐述了人类目前面临的困境：能源危机、资源争夺、战争不断，人类已经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而这一切都源于人类的文明无法再向上突破，人类宁愿将资源挥霍在互相屠杀的大规模兵器上，却不愿同心协力突破目前的危机，如果能够运用到地外资源，那一切都将不再是问题。
归根结底，人类拥有了神明般的技术，却一直处于原始落后的野蛮文明之中，永远都在重复相同的制度、战争、消耗……
权力者发起战争，却并不亲自参战，而是将国民当做消耗品送上战场。国家作为天然的统治阶级，禁锢了人类，也绑架了人类。尤其是战争时，所有人都被迫在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杀戮、亦或是被杀戮，包括她自己。
数千年来，这种隐形的奴隶制从未改变过。
而女性则是一直以来都是这种压迫链的最底端，莉莉丝·迈克菲认为：如果要消除人类社会中潜在的所有“奴隶制”，就必须从解放女性开始。
所以她激动的宣称：
“一个群体，无关种族、肤色、语言、信仰、国籍，对另一个群体持续的打压、施暴、贬低、奴役、凌辱、虐待甚至杀害……长达几乎整个文明历史之久，换做任何一个国家、民族、群体，恐怕都已经因仇恨而战乱不绝！”
“可这就是男人对女人所作的一切，这是一场由父权制开端就已经拉开帷幕的奴隶制，性别就是天然的阶级！这种自上而下的全面禁锢，完全束缚了个人的自由、人权、以及创造性，稳固的阶级是最难以孕育新生的坟墓！”
“我们的文明已经停留在这个阶段太久太久，久到我们即将自取灭亡！现在，人类已经站在攸关存亡的十字路口，我们必须要纠正长期以来的内耗，释放所有人类的潜能，来应对这样物种存亡的艰巨考验！”
“为了寻求真正的突破，人类将不会再拥有天然的阶级差异，我们将不会再孕育出任何新的奴隶主，延续了数千年的奴隶制将会在我们之中消亡！”
“人类即将走向不再被奴役的自由！这将是人类全新的进化！也必定会是，我们迈向更高文明的第一步！”
……
她的演说无人捧场，毕竟这只是在她简陋的地下实验室中录下的一段并不赏心悦目的录像，仿佛一个疯女人在阴暗的角落里歇斯底里的发疯。
可这个“疯女人”却做出了震撼全世界，甚至是完全改变了人类这个物种的可怕举动！
诚然，莉莉丝·迈克菲没有进行野蛮残暴的屠杀行为，也没有从任何人那里夺取肉眼可见的东西，但她剥夺的正是某种看不见，却足以令被剥夺者感到无比窒息的东西——属于人类雄性的未来！
“她投放的病毒，如她所说，可以让所有男性精子中的y染色体都无法再与女性的卵子结合成授精卵，并且通过空气就可以传播传染。和不少生化攻击一样，就像是一种传染病。”云因爱解释道，“自那以后，即便男性依旧通过奴役女性不断生育，诞下的后代也只会是女性，并且只有女性。”
不单是龙旭阳，就连杨烨都被这个莉莉丝给震撼了，他哼笑着骂道：“真是个疯女人！”
不过他也感到十分有趣，现实世界中可没有这么有意思的事，这个世界的一切确实都令他大开眼界，无论是“战争”还是“国家”都已经是被尘封已久的历史了。
至于性别和繁育就更别提了，当代人类的性交“繁育”对象，能是人类都不错了。
龙旭阳则很轻易的就能借由基地政权的逻辑，联想到了后续的事：“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然后就是……新的战争？”
云英爱点了点头：“这个演说是在全球各地都投放完病毒后才被公开的，莉莉丝也早已潜逃。不到一年后，当时的新生儿几乎已经全都是女性了。”
“各个地区对此的态度也各不相同，一些厌恶了战争的地区不愿再烦恼这些，选择了沉默的妥协。”
“毕竟这并不是直接屠杀男性，只是不再诞下男性后代。对厌倦了战争的人们来说，失去男性后代，反倒意味着孩子不会被随意征召上战场，也并非坏事。”
“而男性越多的地区则越强权，就像这个基地，男女的尊卑差异越强，反响也越激烈，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自己的男权凋零，保护男性不受感染。”
“但莉莉丝·迈克菲是个拥有尖端技术的科学家，这种病毒基本在当时很难被检测、预防。”云英爱眉心微蹙，抿了抿唇，“所以，他们开始了针对女性的屠杀，奴役与囚禁的逼迫也越发深重。可无论他们如何疯狂的‘报复’，繁衍出的后代也几乎只有女性。”
“起初，女性处于完全的劣势，因为当时的我们即没有权利，武力也难以匹敌男性。”云英爱的叙述转变了人称，“但是这一切也等来了转机。”
“当时的地球被战争的兵器污染的太过严重，许多人类和生物都产生了异变，人类无故的染病、死亡、诞下畸形的胎儿，核辐射只是最常规的一种。比起这些来，莉莉丝所谓的灭绝男性的病毒，其实都根本算不上什么。”
“直到人类终于又研究出了一种平衡这一切的‘疫苗’，这是一种对所有生物基因的再编辑，可以让人类再度适应被自己破坏得千疮百孔的生存环境，并将各种污染生物的能量转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异能？”龙旭阳恍然道，他从没想过人类的异能和各种生物的进化竟是由此而来？！
“没错，这就是我们现在所拥有的异能。”云英爱承认，“这种‘疫苗’可以被投放在水中，也能够以空气的方式散播，并且异能不分男女，于是，我们也拥有了反抗的力量。”
“当时的人类已经开始商议休战，不少地区根本就不参与这场战争，而热衷这场战争的地区，最终也因为后继无人而每况愈下。”云英爱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意，“最有趣的是，这些主战的男人们竟然也开始呼吁‘平等’了，当然是为了他们自己。”
“我们其实并不好战，许多未开战的地区仍旧存在男女之间的夫妻关系，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不平等’。”
“我们同意休战，却不可能再忍受他们保有‘奴隶主’的特权共存。恢复了日常生活后，他们的支持者日益瓦解，所以最后他们带着他们的人，来到了这里。”
云英爱指了指脚下这片土地，打开了全息地图，点在了一块遗世独立的土地上，这块陆地在地图上与其他的几片大陆比起来，恐怕只占了5％都不到。
“他们切断了与外面世界的所有连接，建立了这个基地，开发出了ABO这种用于繁育的第二性别，自行繁衍。”
“之后的事，你比我要清楚。”她抬头平静的看向龙旭阳，“这就是一百多年前，这个基地建立之前，这颗星球上发生的事。”
这完全合乎逻辑，却超乎想象的一切，在两位主要听众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令他们一时都有些哑然。
异能、第二性别、灭绝……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并非巧合，也不是偶然，更不是什么空穴来风的“进化”。
“一百多年前……”龙旭阳想到基地这一百年来的手段，问道，“那等到男性消失后，你们又是如何繁衍的？”
“孤雌繁育在自然界向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云英爱解释道，“早在一千年前，人类的孤雌繁育就已经被证明可行，只是在男性掌权的社会中，这种技术不被允许深入研究。莉莉丝·迈克菲在失踪前公开了曾经被隐藏的相关研究成果，在预留好的时间内解决这个问题并非难事。”
龙旭阳闻言有些怅然，原来外面早已通过繁衍，逐步演化成了只有女性的世界，男性才是真正灭绝的那一方。
那现在这个所谓的“人类”基地的一切，又究竟都算什么呢？一个被世界所抛弃的索多玛吗？
这里的人挣扎着、痛苦着、争夺着、杀戮着……就如云英爱和那个莉莉丝所说的，重复着这样毫无意义的轮回，仿佛被诅咒了一般永远都无法脱离这个死循环。
这些雄性动物们为了争夺这块弹丸之地的一点私权，控制他人，而撕咬得你死我活；为了繁殖的焦虑分化同性，逼迫、囚禁、践踏同性为生殖的工具，就像他们曾经对女性做过的那样；为了稳固幻想中天长地久的政权稳固，打压、迫害、屠杀一切反对的声音。
在与外界切断了一切信息互联的隐形的、封闭的墙内，用虚假的谎言来欺骗、禁锢思想，将所有人都洗脑，愚弄成战战兢兢的沉默的羔羊，成为拥护基地极权的最忠实、也最别无选择的可悲的奴隶。
由于无法掌控，而忌惮、畏惧精神系异能者，将他们屠杀、关押，亲手切断了跨物种沟通的可能性。
将进化生物作为末世的假想敌，从未思考过共存，即便再想要进化生物的能力，也只着眼于制造奇美拉……
可在这之外的地方，时代却不再逆流，世界终将被革新。
莉莉丝·迈克菲用最温和却也最残忍的方式，淘汰了曾将她们践踏在脚下的“原始劣等的雄性”，完成了人类的“进化”，造就了全新的人类。
而她们，也确实脱离了这诅咒一般的轮回，迈向了新的文明……
龙旭阳想起将他生育养大的基地，心情难以言喻的沉痛，甚至是悲哀。这种震撼和哀恸远超他得知赵思进的事情，以及被基地抛弃，当做实验品的时候。
他曾经以为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只要自己不断的前进，就总会有出路。
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为什么云英爱并没有告诉他这些，因为这一切都依旧在这场循环中运转，根本就看不到半点改变的希望。
他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牵扯，不断的陷入泥沼，久久都无法抬头。
见龙旭阳又自闭了，杨烨不仅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幸灾乐祸，他最看不惯的就是龙旭阳这样总是表现得无比正义的人，即无趣又古板。跟他妈个圣父一样，幼稚又天真，还总是管天管地还管他！
龙旭阳的心情不好，他的心情就好了，更何况这个故事确实足够有趣，值得他留下一听。
如此看来，这个世界的人类，从最初，就是自己一步步的走向了毁灭。
莉莉丝的所作所为在其中难以界定，而真正拯救了人类的，或许可以算是那个创造出了“疫苗”的科学家。
只是……
“为什么人类和其他物种的‘进化’形式会有这么大的不同？”杨烨问道，“人类只是拥有异能，外形上没多大变化。而那些进化生物除了异能外，不是长得巨大，就是三头六臂的。而且他们的‘进化’好像看起来更具优势？”
“因为研发出这个‘疫苗’的，是一个支持物种平等论的科学家。”云英爱说，“他希望可以缩短其他物种与人类的差距。”
“倒也挺有意思。”杨烨饶有兴致的说，“那现在的你们是缅怀歌颂他，还是毁誉参半呢？”
“他还不需要被缅怀，但这其实也是我最不明白的地方……”云英爱迟疑了一下，才缓声道，“他是莉莉丝·迈克菲曾经的同事，也是将那些男人们带到这里的人。”
杨烨讶异的挑了挑眉。
便听她慢慢的说道：“已经很少有人再见过他，但他的名字就是——诺亚·赛恩斯。”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的话，诺亚欢快的声音打破了沉重严肃的气氛，突兀的出现在他们的身后：“晚餐已经准备好啦，大家快来吧！”
除了几乎没太听故事，一直在玩虚拟成像的克拉肯之外，所有人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被议论的主角恰到好处的出现在身后，就像是恐怖片里的经典桥段，更显得整个邀请都无比的居心叵测。
云英爱僵硬的回头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