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商辞站到明曦面前，“我在问你到底为什么？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商辞面对明曦的时候，向来是柔软的，宠溺的，这样冰冷的语气，是第一次。
明曦看向他，“你非要一个理由是吗？”
“难道我连一个理由都不配拥有吗？”
“好，我给你理由。”
明曦撇开目光，看着远处的一片空地，眼底是破碎的空洞，“那块地看到了吗？它在江氏手里，我需要那块地。”
“江国华承诺，只要你回帝都，做江氏未来的继承人，就将这块地免费转赠与我。”
“5.8个亿，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绝。”
商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看着明曦一张一合的嘴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姐姐对他那么好，怎么会因为这点钱就放弃他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商辞抓住明曦的手，像濒死之人抓住一块浮木，急切地向她道：“姐姐，是不是他逼你这样说的？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姐姐，你要地，我去给你找，肯定给你找到合适的。”
“A市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地。”
“至于钱，我也可以赚的。虽然一时半会赚不了这么多，你给我点时间，以后我能赚很多钱的，都给你。”
商辞放低姿态，恳求道：“姐姐，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走。离开你，我会死的。”
还是不信。
到底要加多少码，让他伤到什么程度，商辞才会相信这场漏洞百出的骗局。
“地或许有很多，但我就想要这一块。”
“为什么？”
“因为这块地，对我来说，很重要。”明曦心疼到麻木，嘴唇颤抖，一字一句地清晰道：“当年，我父母因慈善结识，在这里订下终身之约。”
“他们曾约定，要在那儿建一所全免费的学校，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都有家，有书读。”
“我接手明氏之后，一直在筹划这件事，现在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拿下这块地，就可以动工，将学校建起来。”
明曦最了解商辞，她知道怎么让他相信，明曦接着说：“眼见着就要实现我父母的心愿，我不能让之前的准备都付之东流。”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商辞信了。
明曦的父母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商辞比谁都更清楚。
商辞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那是她的父母，他算什么？
即便这样，商辞还是想问一句，“所以，就可以牺牲我，是吗？”
“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字字泣血。
十年的陪伴与疼爱，成了一场彻底的笑话。
曾经那些商辞珍而重之的每一个瞬间，在这一刻，都化成利刃，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扎得千疮百孔。
商辞垂下脑袋，向来挺直的背脊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垮了下去。
明曦看着商辞心碎的模样，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她抓着商辞的手，急切地解释道：“商商，我真的很爱你，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
“回帝都，你可以见到你的亲人，也可以学着怎么掌管公司，你之前不是也想学的吗？”
“你相信我，我们只是短暂地分开，什么都不会变。我答应你，只要有时间，就飞去帝都陪你。”
商辞失望透顶，第一次甩开她的手，“相信你？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这种话吗？”
明曦想把对商辞的伤害降到最低，可商辞的反应，注定让她的希望落空。
商辞看着明曦的脸，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他说：“从我准备跟你表白的那天，你就已经在计划着今晚了吧？”
心脏像是在被凌迟，明曦低着头，疼得几乎痉挛。
商辞笑了笑，那笑容满是伤痛，刺得明曦生疼，他说：“所以你不肯接受我的表白。为什么？是怕在我心上再插一刀吗？”
“这样说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你的仁慈。”
“你纠结了这么多天，怎么又答应了呢？是害怕十年的感情不够深，再加加码，哪怕赔上自己也在所不惜吗？”
“不至于。姐姐，你知道的，我向来舍不得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商辞每说一个字，明曦都痛得无法呼吸，她眼眶通红，说：“商商，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的爱你。”
爱？
商辞眼底是浓浓的嘲意。
事到如今，她还怎么好意思提这个字？
商辞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四年，四年之后，我们就结婚。你看，这是我自己画的结婚证。你现在还不到结婚的法定年龄，等年龄一到，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明曦画画水平一般，这张婚书也不是商辞昨晚画的那张，而是她在深夜，花了两个小时临摹出来的。
商辞画的那张被她十分珍惜地收了起来。
小人画得歪歪扭扭，跟商辞画的比起来差远了。
商辞从她手上拿过那张纸，低头扫了两眼。
看到这幅画的瞬间，商辞的心不受控制地抽了几下。
为什么看到这个，他会这么难过？
难过得快要死掉。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掉。
商辞不愿再看，随手叠了几下，将画撕得粉碎。
手一扬，漫天的纸屑散在空中。
两人的心都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彻骨的冷。
第73章
她好像，把亲手养大的小狼崽弄丢了
漫天飞雪中，商辞的面容冷得像一尊雕塑，他看着明曦，说：“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明曦眼眸一颤，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流逝。
握不稳也抓不住。
商辞接着道：“十年前，我在山区受尽折磨，是你将我带回家，悉心照顾。
“这份情我一直记得。你那么好，什么都不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苦恼，怎样才能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后来，我爱上了你。在我意识到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想怎么回报你这个问题了。”
“因为我在心里做了决定，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爱你。”
商辞说到这儿，顿了两秒，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嘲意，他讥讽道：“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最爱的人，伤你最深。
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突然冒出来，商辞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比起我这个人，你更需要那块地。既然是你想要的，好，我成全你。”
“十年，5.8亿。”
商辞看着明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明曦，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明曦僵硬片刻，难过地看着他，“你恨我？”
商辞垂眸，语气很淡，道：“我没资格恨你。若不是你当初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没资格恨，不代表不恨。
商辞恨她。
意识到这一点，明曦苍白着脸，再也支撑不住，后退两步，靠在车上。
明曦早知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必然会疼得撕心裂肺。
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现实远比她设想的还要艰难。
明曦心底深处甚至升起一抹恐慌，这样的商辞，真的能够在她有足够的底气告知所有真相时，原谅她今日给他造成的巨大伤害吗？
这世上，最爱商辞的人是她。
可是，伤他最深的也是她。
小腹忽然剧烈痉挛，明曦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弯腰，难过到呕吐。
商辞身体比反应更快，连忙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了？”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像是绝望时的救命稻草，明曦用力抓着商辞的手，豆大的眼泪争先恐后地砸了下来，落到商辞的手背上，“商商，不要恨我。”
“我好爱你的，真的，很爱很爱你。”
温热的泪水落在肌肤上，商辞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雪地里，她也是这样哭。
好像她真的爱惨了他。
可是，没有人会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推开。
哪怕是因为父母的遗愿。
这样的理由，商辞不接受，不会原谅。
十年的时间，哪怕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明曦当然会不舍，她是喜欢他的。
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就是事实。
商辞这次没给明曦擦眼泪，也没将她抱进怀里安慰，任由明曦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细微的抽噎声，商辞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用力握紧，隐忍得快要发疯。
见明曦不再像刚才那样难受，商辞松开手，“别再说你爱着我这种话，我不会再信了。”
从前，明曦皱皱眉，商辞都会心疼半天。
如今，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商辞的心还是疼，疼痛之上，又添了几分自虐的快感。
仿佛她哭得越伤心，就代表她越在意自己。
商辞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悲。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妄图在明曦那儿求证那点微不足道的真心。
真是够下贱的。
商辞扯了扯嘴角，神色麻木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滚？”
明曦伤心欲绝，话也说得艰难，“商商，不要这样说话，也不要用这个字眼。”
商辞的话凄凉又讽刺，“我哪个字说错了？还是说，你没有像抛弃一条狗一样抛弃我？”
明曦闭了闭眼睛。
那个热情，真诚，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狼崽，在受伤之后，竖起了浑身的刺，变得陌生，变得冷漠。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明曦看了一眼，挂掉。
又一次响起。
继续挂掉。
商辞看到了来电显示，号码归属地，帝都。
是江国华。
“还有半个小时，我要是见不到人，你知道后果。”
明曦看到这条消息，自己擦干眼泪，再次抬头的时候，又变成那个沉着冷静，无坚不摧的明家大小姐。
刚刚的哭泣像是一场错觉，若不是她眼睛还红着，任谁来看，都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的崩溃模样。
明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那么多时间伤心。
更何况，眼泪这种东西，只有在心疼你的人面前流，才有意义。
现在的商辞，不会再在意她。
明曦不怪他。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十点之前，我要带你去见他。”
商辞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时间安排得挺好。现在过去，刚刚好。”
商辞话中的讽刺意味昭然若揭，明曦不再解释。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错。
正如商辞所说，他不会再信她。
明曦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回去的路上，是商辞开的车。
一路沉默。
明曦看着商辞的侧脸，轻声说：“商商，听说帝都的雪景十分好看，我没有亲眼看到过。”
“等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能拍两张发给我看吗？”
“明大小姐，是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吗？”
商辞握紧方向盘，嗓音透着彻骨的冷意，“十年，5.8亿。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你知道两清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今天过后，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明曦安静片刻，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想再看见我了吗？”
商辞抿紧嘴唇，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过了好久，才冷漠地开口：“明曦，做人不能太贪心。”
明曦不再说话，她坐在副驾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十年光阴，一帧帧，一幕幕，都清晰地刻在灵魂深处。
幸福的碎片如锋利的刀刃，慢慢地凌迟着明曦的心。
她好像，把亲手养大的小狼崽弄丢了。
第74章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十点，明曦准时带商辞去了约定的地方。
是A市的一家高级酒店。
门口站了两排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见到他们，齐齐弯腰，声音整齐洪亮。
“欢迎江少！！！”
其中领头的一个保镖递了份文件给明曦，语气恭敬，“明小姐，这是我们江董给你的。”
“合同签字生效。”
当着商辞的面，这份转让合同像个烫手山芋般地递到了明曦手里。
明曦知道江国华怎么想的，他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让商辞更加恨她，全心全意地回到江氏，做江氏继承人。
商辞开不开心不重要，江国华想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
明曦很清楚，却无能为力。
明曦当着商辞的面签了字。
商辞冷眼旁观，一言不发，见明曦当着他的面接过合同签完字，眼底最后的光也没了。
商辞大步往里面走。
手腕忽然被拽住，明曦叫住他，“小辞……”
商辞转身，拨开她的手。
明曦拽得很紧，商辞一时竟没有甩开。
商辞的语气生疏冷漠，就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般，他问道：“明大小姐，还有事儿吗？”
明曦张了张嘴，道：“我在这儿等你。”
商辞：“你觉得我还会出来？明曦，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放手。”
明曦不肯放，紧紧拽住他，指尖用力到泛白。
“合同都签了，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商辞低头，嘲弄的眼神划过明曦手上的合同，像锋刃的刀，瓦解掉明曦最后的勇气。
手一点点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下。
明曦眼睁睁地看着商辞走进去，背影越来越远。
商辞再也没有出来。
他甚至不愿意出来见她最后一面。
商辞被人领着去了顶楼套房。
门打开，商辞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江国华上下打量着他，上次见面太仓促，直到今天，江国华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看他的亲孙子。
江国华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在补刀，他道：“不过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那小丫头的选择很正常。”
商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若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江国华注意到他的眼神，倒是没什么感觉，商辞此刻讨厌他很正常。
比起他之前的模样，现在的商辞更让江国华满意。
江国华看着商辞，道：“你的父亲在帝都等你，还有你的母亲，我也找到了。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不想。”商辞意兴阑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要睡觉了。”
“……”
江国华被噎了噎，不确定地问他，“你愿意跟我回帝都？”
“这不是你和她谈判的结果吗？”商辞神色木然，道：“她刚刚已经签了字。”
“我答应过她，所以，我会跟你回去。”
这是商辞最后为她做的一件事。
从今以后，他们两清。
也算是报答了这十年的恩情。
江国华没想到这件事如此容易，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用那个女人的命作要挟，商辞就同意了。
商辞表现得太过平静，以至于江国华完全不能将眼前的人和那天在茶室看到的商辞结合在一起。
商辞面对明曦的时候，向来是柔软的，宠溺的，这样冰冷的语气，是第一次。
明曦看向他，“你非要一个理由是吗？”
“难道我连一个理由都不配拥有吗？”
“好，我给你理由。”
明曦撇开目光，看着远处的一片空地，眼底是破碎的空洞，“那块地看到了吗？它在江氏手里，我需要那块地。”
“江国华承诺，只要你回帝都，做江氏未来的继承人，就将这块地免费转赠与我。”
“5.8个亿，我想不到有什么理由拒绝。”
商辞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看着明曦一张一合的嘴唇，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进去。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姐姐对他那么好，怎么会因为这点钱就放弃他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商辞抓住明曦的手，像濒死之人抓住一块浮木，急切地向她道：“姐姐，是不是他逼你这样说的？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姐姐，你要地，我去给你找，肯定给你找到合适的。”
“A市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合适的地。”
“至于钱，我也可以赚的。虽然一时半会赚不了这么多，你给我点时间，以后我能赚很多钱的，都给你。”
商辞放低姿态，恳求道：“姐姐，不要抛弃我，不要让我走。离开你，我会死的。”
还是不信。
到底要加多少码，让他伤到什么程度，商辞才会相信这场漏洞百出的骗局。
“地或许有很多，但我就想要这一块。”
“为什么？”
“因为这块地，对我来说，很重要。”明曦心疼到麻木，嘴唇颤抖，一字一句地清晰道：“当年，我父母因慈善结识，在这里订下终身之约。”
“他们曾约定，要在那儿建一所全免费的学校，让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都有家，有书读。”
“我接手明氏之后，一直在筹划这件事，现在一切都准备好，就等着拿下这块地，就可以动工，将学校建起来。”
明曦最了解商辞，她知道怎么让他相信，明曦接着说：“眼见着就要实现我父母的心愿，我不能让之前的准备都付之东流。”
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切都没有转圜的余地。
商辞信了。
明曦的父母对她来说，有多重要，商辞比谁都更清楚。
商辞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
那是她的父母，他算什么？
即便这样，商辞还是想问一句，“所以，就可以牺牲我，是吗？”
“这么多年，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字字泣血。
十年的陪伴与疼爱，成了一场彻底的笑话。
曾经那些商辞珍而重之的每一个瞬间，在这一刻，都化成利刃，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扎得千疮百孔。
商辞垂下脑袋，向来挺直的背脊像是再也承受不住，彻底垮了下去。
明曦看着商辞心碎的模样，心底涌起巨大的恐慌，她抓着商辞的手，急切地解释道：“商商，我真的很爱你，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你。”
“回帝都，你可以见到你的亲人，也可以学着怎么掌管公司，你之前不是也想学的吗？”
“你相信我，我们只是短暂地分开，什么都不会变。我答应你，只要有时间，就飞去帝都陪你。”
商辞失望透顶，第一次甩开她的手，“相信你？事到如今，你觉得我还会信这种话吗？”
明曦想把对商辞的伤害降到最低，可商辞的反应，注定让她的希望落空。
商辞看着明曦的脸，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他说：“从我准备跟你表白的那天，你就已经在计划着今晚了吧？”
心脏像是在被凌迟，明曦低着头，疼得几乎痉挛。
商辞笑了笑，那笑容满是伤痛，刺得明曦生疼，他说：“所以你不肯接受我的表白。为什么？是怕在我心上再插一刀吗？”
“这样说来，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你的仁慈。”
“你纠结了这么多天，怎么又答应了呢？是害怕十年的感情不够深，再加加码，哪怕赔上自己也在所不惜吗？”
“不至于。姐姐，你知道的，我向来舍不得拒绝你的任何请求。”
商辞每说一个字，明曦都痛得无法呼吸，她眼眶通红，说：“商商，不是这样的。”
“我是真的爱你。”
爱？
商辞眼底是浓浓的嘲意。
事到如今，她还怎么好意思提这个字？
商辞一个字都不会再相信。
“四年，四年之后，我们就结婚。你看，这是我自己画的结婚证。你现在还不到结婚的法定年龄，等年龄一到，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明曦画画水平一般，这张婚书也不是商辞昨晚画的那张，而是她在深夜，花了两个小时临摹出来的。
商辞画的那张被她十分珍惜地收了起来。
小人画得歪歪扭扭，跟商辞画的比起来差远了。
商辞从她手上拿过那张纸，低头扫了两眼。
看到这幅画的瞬间，商辞的心不受控制地抽了几下。
为什么看到这个，他会这么难过？
难过得快要死掉。
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掉。
商辞不愿再看，随手叠了几下，将画撕得粉碎。
手一扬，漫天的纸屑散在空中。
两人的心都像是下了一场大雪。
彻骨的冷。
第73章
她好像，把亲手养大的小狼崽弄丢了
漫天飞雪中，商辞的面容冷得像一尊雕塑，他看着明曦，说：“姐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
明曦眼眸一颤，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飞速流逝。
握不稳也抓不住。
商辞接着道：“十年前，我在山区受尽折磨，是你将我带回家，悉心照顾。
“这份情我一直记得。你那么好，什么都不缺。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苦恼，怎样才能对你好一点，再好一点。”
“后来，我爱上了你。在我意识到我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不再想怎么回报你这个问题了。”
“因为我在心里做了决定，要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一辈子爱你。”
商辞说到这儿，顿了两秒，脸上浮现出浓浓的嘲意，他讥讽道：“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你最爱的人，伤你最深。
不知道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突然冒出来，商辞扯了扯嘴角，继续道：“比起我这个人，你更需要那块地。既然是你想要的，好，我成全你。”
“十年，5.8亿。”
商辞看着明曦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明曦，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明曦僵硬片刻，难过地看着他，“你恨我？”
商辞垂眸，语气很淡，道：“我没资格恨你。若不是你当初救了我，我早就死了。”
没资格恨，不代表不恨。
商辞恨她。
意识到这一点，明曦苍白着脸，再也支撑不住，后退两步，靠在车上。
明曦早知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必然会疼得撕心裂肺。
可是真正到来的时候，现实远比她设想的还要艰难。
明曦心底深处甚至升起一抹恐慌，这样的商辞，真的能够在她有足够的底气告知所有真相时，原谅她今日给他造成的巨大伤害吗？
这世上，最爱商辞的人是她。
可是，伤他最深的也是她。
小腹忽然剧烈痉挛，明曦浑身发冷，控制不住弯腰，难过到呕吐。
商辞身体比反应更快，连忙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了？”
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像是绝望时的救命稻草，明曦用力抓着商辞的手，豆大的眼泪争先恐后地砸了下来，落到商辞的手背上，“商商，不要恨我。”
“我好爱你的，真的，很爱很爱你。”
温热的泪水落在肌肤上，商辞不由得想起那天在雪地里，她也是这样哭。
好像她真的爱惨了他。
可是，没有人会亲手将自己的爱人推开。
哪怕是因为父母的遗愿。
这样的理由，商辞不接受，不会原谅。
十年的时间，哪怕养条狗也有感情了，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
明曦当然会不舍，她是喜欢他的。
但也仅限于此了。
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这就是事实。
商辞这次没给明曦擦眼泪，也没将她抱进怀里安慰，任由明曦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风声呼啸而过，伴随着细微的抽噎声，商辞垂在身侧的另外一只手用力握紧，隐忍得快要发疯。
见明曦不再像刚才那样难受，商辞松开手，“别再说你爱着我这种话，我不会再信了。”
从前，明曦皱皱眉，商辞都会心疼半天。
如今，听着她压抑的哭声，商辞的心还是疼，疼痛之上，又添了几分自虐的快感。
仿佛她哭得越伤心，就代表她越在意自己。
商辞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也十分可悲。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妄图在明曦那儿求证那点微不足道的真心。
真是够下贱的。
商辞扯了扯嘴角，神色麻木地说：“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滚？”
明曦伤心欲绝，话也说得艰难，“商商，不要这样说话，也不要用这个字眼。”
商辞的话凄凉又讽刺，“我哪个字说错了？还是说，你没有像抛弃一条狗一样抛弃我？”
明曦闭了闭眼睛。
那个热情，真诚，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小狼崽，在受伤之后，竖起了浑身的刺，变得陌生，变得冷漠。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明曦看了一眼，挂掉。
又一次响起。
继续挂掉。
商辞看到了来电显示，号码归属地，帝都。
是江国华。
“还有半个小时，我要是见不到人，你知道后果。”
明曦看到这条消息，自己擦干眼泪，再次抬头的时候，又变成那个沉着冷静，无坚不摧的明家大小姐。
刚刚的哭泣像是一场错觉，若不是她眼睛还红着，任谁来看，都完全看不出几分钟之前的崩溃模样。
明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那么多时间伤心。
更何况，眼泪这种东西，只有在心疼你的人面前流，才有意义。
现在的商辞，不会再在意她。
明曦不怪他。
是她没有保护好他。
“十点之前，我要带你去见他。”
商辞听到这话，看了她一眼，“时间安排得挺好。现在过去，刚刚好。”
商辞话中的讽刺意味昭然若揭，明曦不再解释。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错。
正如商辞所说，他不会再信她。
明曦从未像这一刻，如此深刻地认识到这个事实。
回去的路上，是商辞开的车。
一路沉默。
明曦看着商辞的侧脸，轻声说：“商商，听说帝都的雪景十分好看，我没有亲眼看到过。”
“等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能拍两张发给我看吗？”
“明大小姐，是我刚刚说得不够清楚吗？”
商辞握紧方向盘，嗓音透着彻骨的冷意，“十年，5.8亿。从今以后，我们两清。”
“你知道两清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今天过后，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明曦安静片刻，问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想再看见我了吗？”
商辞抿紧嘴唇，像是在极力克制情绪，过了好久，才冷漠地开口：“明曦，做人不能太贪心。”
明曦不再说话，她坐在副驾上，目光空洞地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夜景，脑子里闪过许许多多的画面。
十年光阴，一帧帧，一幕幕，都清晰地刻在灵魂深处。
幸福的碎片如锋利的刀刃，慢慢地凌迟着明曦的心。
她好像，把亲手养大的小狼崽弄丢了。
第74章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之后发生的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怎么也醒不过来的噩梦。
十点，明曦准时带商辞去了约定的地方。
是A市的一家高级酒店。
门口站了两排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见到他们，齐齐弯腰，声音整齐洪亮。
“欢迎江少！！！”
其中领头的一个保镖递了份文件给明曦，语气恭敬，“明小姐，这是我们江董给你的。”
“合同签字生效。”
当着商辞的面，这份转让合同像个烫手山芋般地递到了明曦手里。
明曦知道江国华怎么想的，他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让商辞更加恨她，全心全意地回到江氏，做江氏继承人。
商辞开不开心不重要，江国华想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
明曦很清楚，却无能为力。
明曦当着商辞的面签了字。
商辞冷眼旁观，一言不发，见明曦当着他的面接过合同签完字，眼底最后的光也没了。
商辞大步往里面走。
手腕忽然被拽住，明曦叫住他，“小辞……”
商辞转身，拨开她的手。
明曦拽得很紧，商辞一时竟没有甩开。
商辞的语气生疏冷漠，就像是在对一个陌生人说话般，他问道：“明大小姐，还有事儿吗？”
明曦张了张嘴，道：“我在这儿等你。”
商辞：“你觉得我还会出来？明曦，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点。”
“放手。”
明曦不肯放，紧紧拽住他，指尖用力到泛白。
“合同都签了，你不是已经做出选择了吗？”
商辞低头，嘲弄的眼神划过明曦手上的合同，像锋刃的刀，瓦解掉明曦最后的勇气。
手一点点松开，最后无力地垂下。
明曦眼睁睁地看着商辞走进去，背影越来越远。
商辞再也没有出来。
他甚至不愿意出来见她最后一面。
商辞被人领着去了顶楼套房。
门打开，商辞面无表情地走进去。
江国华上下打量着他，上次见面太仓促，直到今天，江国华才有机会好好地看看他的亲孙子。
江国华不知道是安慰，还是在补刀，他道：“不过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年，那小丫头的选择很正常。”
商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若不是眼前的这个人，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
江国华注意到他的眼神，倒是没什么感觉，商辞此刻讨厌他很正常。
比起他之前的模样，现在的商辞更让江国华满意。
江国华看着商辞，道：“你的父亲在帝都等你，还有你的母亲，我也找到了。你不想见见他们吗？”
“不想。”商辞意兴阑珊，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我要睡觉了。”
“……”
江国华被噎了噎，不确定地问他，“你愿意跟我回帝都？”
“这不是你和她谈判的结果吗？”商辞神色木然，道：“她刚刚已经签了字。”
“我答应过她，所以，我会跟你回去。”
这是商辞最后为她做的一件事。
从今以后，他们两清。
也算是报答了这十年的恩情。
江国华没想到这件事如此容易，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用那个女人的命作要挟，商辞就同意了。
商辞表现得太过平静，以至于江国华完全不能将眼前的人和那天在茶室看到的商辞结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