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清音公主撅着嘴,似乎老大的不高兴:“它挠了我两次,我还没摸到它的,它竟然敢跑了,我不干,我要把它捉回来!”

    说罢,她就提着裙子跑了,谢宁怕她出事,也跟着去了,不远处的小火者们也跟着慌乱地找了起来。

    找了一圈都没有再见着那只银狐,谢宁见清音公主一副不找到就誓不罢休的模样,她无奈地叹了叹:“公主,您去这边找,我去那边看看,若是半个时辰还找不到,您就回来这儿。”

    清音公主点了点头,正准备提裙子跑,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极快地对谢宁说了一句:“那你别跑远了,不然……本公主可不管你。”

    不过这宫里也没什么危险,她也放心了些,猫着腰去抓那只银狐了。

    谢宁也循着御花园周围四处找了找,四面除了繁花,便是红墙,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忽地眼神一动,在墙角发现了一撮银色的毛发。

    她顺着红墙一路找过去,没注意到前面逐渐偏僻了起来。四面翠竹环绕,绿树参天,在头顶遮下一片阴影。

    走了不多时,就见得一座有些冷清的院子,那银狐就在屋子外的围栏处扒拉着爪子,似乎是进不去了。

    谢宁松了一口气,便走过去,将它抱了起来却见它十分浮躁,像是极力地想挣脱开。

    她正犹豫着不知该做些什么,就听得一个温润的声音:“这儿不能久留,会有危险的。”

    她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怀里的银狐脱手,跳到了地上,一路小跑,就不见了。

    谢宁的目光跟着那只银狐,却见它直接跳进了窗内,乖巧地缩成一团。

    而院子里,四面繁花似锦,乱花深处,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慵懒地斜靠在木窗上,满头青丝如瀑,苍白的手垂落,隐在轻如云烟的广袖下。

    待看清那男子的样貌,谢宁不由得呼吸一滞。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一个如此……美的男子。

    他眉目温柔,自带了三分笑意。唯有眼下一点红痣,硬生生将他从高不可攀的天上月拉下云端,坠成人间一朵艳丽的芙蕖。

    一笑,眉眼便成了细长的弯月。只是面色苍白,隐隐带着几分病态。

    银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摇着尾巴尖儿。

    谢宁忽地生出几分罪恶感,似乎她不该惊扰了这画中人。她赶忙低下头,颇有些歉意地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那男子似乎不甚介意,反而温声道:“无妨,只不过这儿是不让外人进来的,你快些回去吧。”

    谢宁点头称是,正要退出去。可那男子的目光落在谢宁腰间的玉佩上,忽地笑了笑:“你是显恩的夫人吧?”

    她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个男子。却见他抬起手撑在下巴处,广袖滑落,露出手腕上冰冷的镣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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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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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shukeba.)

    空荡荡的院子,

    斑驳的光影打在树缝间。屋子极其简陋,茅草为盖,左右各有一扇雕花木窗,

    因着风吹日晒,朱红的油漆有些剥落了。

    那白衣男子就卧在窗边,长发未束,

    只斜插了一根白玉长簪。一只手随意地越过窗沿,

    十指修长,

    骨节分明。另一只手抵在下巴处,

    明晃晃的镣铐十分显眼。

    若是盯着他多瞧一会儿,

    便会发现他手脚都被镣铐锁着,

    细长的铁链就贴在他的肌肤上,

    蜿蜒到屋子深处。

    他倒是并不在意被谢宁看到这些,反而一直眯眼笑着。银狐就缩着身子卧在他身侧,雪白的大尾巴时不时拖曳着。

    谢宁听到他的问话才回过神来,本在这个地方,

    看见这样被囚禁于此的男子,

    她心下还有些害怕。可想到他之前出言提醒自己快走,刚刚还提到了周显恩,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想明白了些,

    她也便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您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白衣男子面上的笑容更甚,

    手指无意识地绕了一圈,

    目光透过眼缝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他能将自己的玉佩赠予你,

    便说明你是他极重要的人。”

    想到这儿,

    他倒是故作惋惜地长叹了一声,

    手指点了点面颊,

    “没想到显恩年纪最小,倒是比我们几个哥哥都先成亲了。”

    谢宁摸了摸腰间的玉佩,这是周显恩今天早上塞给她的,说是旁人见了就知道她的身份,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

    又见这白衣男子语态亲昵,似乎与周显恩熟识,她也便问了问:“敢问您是?”

    白衣男子似乎在思考怎么告诉她,他忽地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促狭:“你可以跟显恩一起,唤我一声大哥。”

    谢宁微睁了眼,有些惊讶。这人竟然与周显恩称兄道弟,而且她实在很难想象周显恩也也会叫别人大哥。

    可听他这样说,还一脸无辜的样子,谢宁也便点了点头,可这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实在不好意思叫他大哥。

    她目光一转,见他身上被铁链束缚着,像是被人囚禁于此。又担心他是为人所害,也便斟酌着问了一句:“您为何会被困在此处?”

    究竟是犯了什么样的罪才会被人关在这里,而且还像怕他逃脱似的,为他全身都锁上了铁链。可他既然和周显恩熟悉,她倒是有些不相信他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重罪。

    白衣男子眯眼笑了笑,却没有回答她,反而抬手摸了摸旁边的银狐,温声道:“这儿不能多待,你快些回去吧。若是被人看见,你会有危险的。”

    听到他这样说,谢宁才突然想起来这儿确实偏僻,四下里都没有人。可这毕竟是周显恩的友人,似乎还是他结义的大哥,她有些担忧地瞧了他一眼。可白衣男子只是冲她温和地笑了笑,似乎被困在这里的人不是他一般。

    看的时辰不早了,谢宁只得冲他点了点头,轻声道:“今日是我打扰您了,多谢您提醒我。”

    说罢,她也便转身离开了。

    院子里的白衣男子始终眯眼笑着,见谢宁出去了,才将目光落回一旁的银狐上。宽大的袖袍垂在窗沿,修长的手指温柔地顺着银狐的毛。

    微风拂过,将他的袖袍吹起,露出冰冷的铁链。他抬起眼,靠在围栏上。目光透过层层掩映的树缝,他忽地弯了弯唇,眼里透出几分抑制不住的笑意。

    他最放心不下的人也娶妻了。这下,他倒是可以安心了。

    他们几个,总要有一个人过得好才是,何况是一直以来都最苦的那个。

    ……

    谢宁刚刚走出了那座偏僻的小院子,视线一下子变得开阔了起来。面前又是一片繁华盛景,高墙深院。仿佛刚刚那个荒凉破旧的小院子,还有那个笑吟吟的白衣男子只是她的幻觉。

    她正往御花园走去,远远的就看到清音公主走过来了,见着她似乎有些惊喜,随即又鼓了鼓腮帮子,嗔怪道:“你跑哪儿去了?我刚刚找了你半天,那只狐狸跑了,你又不见了。”

    谢宁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个白衣男子的事,也便敷衍道:“我刚刚替您去找那只银狐了,可是没有找到。我想,它应该是回去了,公主还要继续找么?”

    清音公主轻哼了一声,赌气道:“不找了不找了,不识趣的小东西,跑了就跑了。本公主回头让人去给我抓一只更好看的。”

    她随即看了看谢宁走过来的方向,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皱了皱眉头,有些严肃地道:“你刚刚没往那里面去吧?”

    谢宁眼睑一跳,面上还是镇定:“没有,我刚刚就在四处随便转了转,只不过对这儿不熟,所以有些迷路了,现在才回来。”

    听到她这样说,清音公主才放心了些,低着头,小声地嘀咕:“那就好,还好你没跑到幽庭去,不然就麻烦了。”

    虽然她说的小声,可谢宁还是听到了“幽庭”二字。当即攥紧了袖袍下的手,眼中带了几分惊骇。

    所以刚刚她去的地方是幽庭?这样说来,那她刚刚碰到的白衣男子很可能就是……

    重华太子!

    她低了低眉眼,没让人瞧出她的异样。心下却是没忍住想起了关于那位太子的传言。

    坊间都说,太子重华,出生时便遇大旱。三年未绝。且天生妖孽之相,更是不详。若非他是皇后嫡子,恐怕一出生就要被处死了。

    当今陛下尤信鬼神之说,是以并不亲近这位嫡长子。所以他后来的命运也没有好上多少,年仅十岁就被送到了离国做质子。直到五年后,周显恩率军大破离国,他才被迎回了东宫。

    也是两年前,不知怎的,他差点被废黜。只隐约听人说,是因国师断言他命有煞,冲帝星。陛下便将他囚于幽庭,无诏终生不得出。

    虽然也有人猜测他沦落如此的原因不仅是因为天生不详,更可能是犯了什么大事。可个中缘由,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也是不得而知的。渐渐的大家都忘了这位太子的存在,现在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信王和雍王身上。

    毕竟便是傻子也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相当于已经被废黜了。陛下是绝不可能传位给他,所以也不会有人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更没有人奏请放他出来。

    曾经风光无限的太子殿下,终究被世人遗忘了。

    谢宁想着想着,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了。两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显恩是两年前受的伤,重华太子又是两年前被囚禁在幽庭,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关联么?

    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旁边的清音公主就戳了戳她的手臂,似乎有些不高兴:“你想什么呢?”

    谢宁摒去杂念,状似无意地笑了笑:“我在想,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公主,您也快些回去吧。”

    听到她这样说,清音公主才抬头看了看天色,似乎确实不早了,她扬了扬下巴,冲谢宁道:“那行,你走吧。”

    谢宁点头行了个礼,道了声告辞,便跟着几个小火者走了。

    清音公主伸出手指挠挠那面颊,瞧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皱了皱眉。她本来是想送谢宁些小玩意儿的,免得欠她人情。

    上次在芙蓉阁那儿,谢宁好歹也是是救了她一次。她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不过今日忙着捉那只银狐,倒是把这正事都忘了。她无聊地踢了踢路上的石子。她想了想,下次找机会,再还她。

    打定了主意,她也便往回走了。

    ……

    谢宁到养心殿的时候,周显恩似乎已经在那儿了,好像在等她,她也便急忙加快了步子,走到他旁边去。

    从小火者手里接过的轮椅后,她就推着他往宫外走了,一路上,周显恩随意地问了问:“怎么样,见到你哥哥了么?”

    谢宁回道:“见着了,还和哥哥聊了一会儿。”

    周显恩了然地“哦”了一声,谢宁还推着他往外走,见四下无人,她忽地没忍住开口:“将军,我今日还不小心碰到了一位您的熟人。”

    听到她这样说,周显恩似乎来了兴趣,问道:“遇到谁了?”

    谢宁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我好像……去了幽庭。”

    听到她这样说,周显恩的眼睑下意识地跳了跳,随即低下头,若无其事地道:“你怎么去那儿了?”

    谢宁摆了摆手:“就是不小心走到那去了,也没人看见。”

    听她这样说,周显恩才放心了些,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他有跟你说什么么?”

    谢宁自然知道他说的是重华太子,一面推着他往前走,一面想了想:“嗯,也没有说太多的,只是让我赶快走。他看到了玉佩,就知道了我和您的关系。后来才告诉我,他和您认识,不过他当时并没有告诉我,他的身份。只是说他是你的大哥,让我也和您一样,这样叫他。”

    “大哥?他也敢说。”周显恩抬起头,皱了皱眉。随即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声音有些不满,“”看来他真是没关够,这时候了还想着占我便宜。”

    他不满地挑了挑眉,叮嘱谢宁:“你以后碰着他,别信他的话。他这人说话真真假假的,跟个老狐狸一样,就是长了张骗人的脸。”

    听到他这样说,谢宁反而笑了笑,看来他们的感情真的挺好的。她这样想着,就推着一脸不满的周显恩往回走了。

    身后的皇宫渐渐被他们抛在身后。面前只有落日的余晖,笼在兆京的街道上,镀上了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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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假(shukeba.)

    将近清明,

    天空漏成了渔网一般,兜不住的细雨便纷纷扬扬落下。昨日刚下的大雨,还没来得及消停,

    便又是阴雨连绵了。

    红墙上的梧桐树叶垂到了外围,叶片尖儿上滚动着水珠子。谢宁靠在窗前,单手托腮,

    豆大的雨滴就打在窗台上,

    牡丹纹青瓷瓶里的花又换了一遭。她瞧着瞧着,

    忽地就轻叹了一声。

    周显恩本还在她旁边看书,

    听到她的声音,

    抬了抬眼,

    手指还捻着书页:“怎么突然叹气了?”

    谢宁偏过头,

    见他双膝上搭着的狐裘披风快要落到地上,她便一面伸手去给他提了提,一面道:“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了,每日都不能出去。”

    总是待在屋子里,

    难免会有些发闷,

    一连这么多天都在下雨,她现在倒是有些想出去走走了。

    “想出去玩了?”周显恩挑了挑眉,目光还落在书页上。

    谢宁想了想,

    似乎陷入了思索,

    随即道:“平日里不出门倒还好,

    可是被大雨困在屋里,总又觉得想出去了。”

    周显恩嗤笑了一声:“给你闲得。”

    “那将军不觉得闷么?”谢宁放下撑在下巴上的手,

    将椅子掉了个方向,

    对着周显恩。

    他翻书的动作慢了些,

    轻笑了一声,

    这才道:“没你那么好玩。”

    谢宁不置可否,不过她倒没有那么好玩。她总是想着,能带周显恩一起出去转转,才是最好的。

    见她没说话,周显恩忽地凝了凝眉,似乎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只见他将书合上,瞧着谢宁:“你要是觉得闷,下午我带你去个地方。”

    听他要带自己出去,谢宁倒是来了兴趣,问道:“将军,咱们要去哪儿?”

    周显恩身子往前倾,随手就将她拉了过来,坐到自己旁边。将她的手指放在掌心里揉搓:“碧落湖,旁边有个沉鱼山庄,听说运气好,会见到夜有奇景,湖水五色斑斓,银鱼起跳。正好那庄子现在归了沈珏,不会有旁人打扰。怎么样,有兴趣么?”

    那沉鱼山庄本是曹国师花重金建成的,为的就是独揽碧落湖的盛景。可惜为了求沈珏出手救陛下,他只能笑着将这些东西双手奉上。

    谢宁一听,倒是饶有兴趣。五色斑斓的湖水她倒是没有见过,她点了点头,有些欣喜地道:“那咱们去看看。”

    周显恩撩了撩眼皮,好笑地瞧了她一眼,果然是个小姑娘。

    把谢宁的手搓热乎了,他才松开一些:“好了,你去收拾一下吧,咱们下午就出去,去那儿多住几日。”

    谢宁应了一声:“好。”便去收拾东西了,周显恩接着拿过刚刚的书册,不紧不慢地看了起来。

    她一面收拾着包裹,一面随意地道:“将军,快到清明了,最近会冷得很,要不要给您多待几件厚衣裳?”

    周显恩身子一怔,随即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便继续低头看书了。只不过,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幽深起来,眼中情绪晦暗不明。

    原来,又到清明了。

    ……

    午后,秦风驾着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一路细雨不绝,泥点子染在车轱辘上。谢宁撩开窗帘瞧了瞧,她们似乎已经到了郊外,雾蒙蒙的山峦往后倒退,扑面而来是有些湿润的凉意。

    碧落湖地处偏僻,马车行了约莫两个时辰才堪堪从群山环抱中瞧见一角朱红色的飞檐,雨珠子成串落下,正上立着展翅的雨燕石雕。

    马车在一座山庄面前停了下来,谢宁随着周显恩一起下了车,抬头望去,却见这是一座气势恢宏的府宅,朱红彩漆,门庭向南,四面竹树环合,翠鸟落在水洼旁,轻啄着雨水。

    高悬的匾额龙飞凤舞地写着“沉鱼山庄”几个大字,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守着,朱红色正门大开,隐约可窥见内里的场景。

    “进去吧。”周显恩似乎习以为常,抬了抬手指,谢宁就推着他一起进去了。秦风在身后搬着行李,云裳则在一旁撑着伞。

    入了山庄,谢宁倒是有些意外。这庄子外面瞧着就已经气派不凡了,内里更是极尽奢华,假山重叠,珠玉垂挂。行在回廊下,每隔了一段距离,抬头就能瞧见一颗鸭蛋大小的夜明珠,想必是为了夜里照明。

    看门的小厮引着他们往前厅去,一路弯弯绕绕,行了多时,才到了前厅。

    虽是阴雨天,四面却是通亮的,半点也不觉得压抑。谢宁推着周显恩进去了,却见正中端坐着一个穿着青衫的男子,玄铁面具遮住了大半的面容。旁边放着一碗清茶,宽大的袖袍就垂在桌案上。

    见到周显恩进来,他仰起下巴,语气冷淡:“怎么突然想起到我这儿来了?”

    周显恩自顾地在一旁坐定,拉着谢宁也坐下了,随意地回道:“无聊,带我夫人过来玩两天。”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哦”了一声,“我们还没有用膳,你去吩咐人准备吧。”

    沈珏见他一点都没有客人的自觉,扯开嘴角,嗤笑了一声。不过还是抬手示意一旁的下人去准备了。

    谢宁倒是抬头冲他笑了笑,打了声招呼:“沈大夫,今日过来打扰您了。”

    说罢,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看了看云裳,便从她手里接过了一个木盒,起身递到了沈珏旁边:“上次我说,若是再来打扰,就给您做些糕点,这儿我上午做的一些桃酥,不知您喜不喜欢。”

    沈珏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忽地目光一转,落到周显恩时不时瞥过来的目光,面具下的眼里忽地闪过几分笑。

    他接过木盒,对着谢宁道了一声:“多谢。”

    谢宁点了点头,也便回了玫瑰圈椅上坐定。

    沈珏看向周显恩,起身,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皱,冷冷地道:“既然来了,就跟我进来把一下脉。”

    这段时间,他忙着去救那个老皇帝,倒是没有来得及看顾周显恩的病情。他的病是必须时时注意的。

    周显恩一听他要为他把脉,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真是多事。”

    沈珏没管他,直接就转身进了内室。周显恩皱了皱眉,对着谢宁道:“你先在这儿待会儿,有什么事就找这府里的下人,都是沈珏的人,你不用担心。”

    谢宁点了点头,周显恩忽地勾唇一笑,抬手捏了捏她的面颊,这才任由下人过来推着他入了内室。

    谢宁摸了摸被他捏过的脸,无奈地笑了笑。前厅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只有几个随侍的下人,并着云裳在一旁伺候。

    秦风去放行李了,还没有回来。她瞧了瞧屋外,雨似乎停了。屋檐上只有成串落了下的水珠,砸在回廊下,滴答作响。

    谢宁忽地瞧了瞧一旁的下人,问道:“听闻这儿最有名的便是碧落湖,就是不知这湖在何处?”

    那下人听到她的问话,急忙抬起头笑道:“夫人,碧落湖就在山庄的后面,依山而绕。这会儿天色还早,不过湖面上雾蒙蒙地,也挺好看的,主子和周大将军,估计有话要聊,没有一两个时辰是完不了事儿的,不如小的领您去后院瞧瞧,那儿的碧落湖可美了。”

    听到他这样说,谢宁瞧了瞧一旁的云裳,见她似乎也很感兴趣,便对着那下人笑道:“好,那就麻烦你了。”

    那下人得令,也便弯腰恭敬地请他们往后院去了,云裳跟在谢宁后面,瞧着四面的景致,新奇地说道:夫人,奴婢也听说这碧落湖啊,景色可美了,听说鱼也很鲜。”

    谢宁好笑地瞧了她一眼,轻声道:“你呀,就想着吃。”

    云裳笑了笑,紧跟着谢宁往碧落湖去了。

    ……

    内室,朱红色大门带了几份古朴,素白的幔帐垂在撑柱旁,正中摆着无数的药架子,一进门便是淡淡的药味。

    周显恩刚进门口,就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一屋子的药味十分不满。沈珏已经在里面挑拣草药了,见周显恩进来,抬手一挥,银丝就缠住了他的手腕。

    下人退了下去,将门带上,屋里倒是显得有几分昏暗。

    良久,他才将银丝收回,微蹙的眉头似乎松动了一些。随即不紧不慢的坐在椅子上,甚至还有闲情慢悠悠地品茶。

    周显恩斜靠在轮椅上,倒是十分淡然,似乎对结果不甚在意。

    沈珏将茶杯搁在一旁,才不冷不淡地道:“看来你最近还算听话,没有再作死了。继续保持,兴许还能多活几年。还少浪费我的药材给你吊命了。”

    周显恩扯开嘴角,嘲讽地笑了一声:“那我可多谢你了。”

    沈珏没有理他,只是给他扔了一瓶药:“每日按时服用,敢浪费一颗,下次就给你扔毒药。”

    这药丸都是他在曹国师那儿收到诊金,内里的药材随便扔一味出去都是价值千金。要是让他知道周显恩敢浪费,他绝对会忍不住想掐死他。

    周显恩不冷不淡地“哦”了一声,将药瓶随意地搁到了一旁。见到沈珏放在桌上的木盒,他推着轮椅过去,随手就打开吃了起来。

    沈珏瞬间皱了皱眉:“你来一趟白吃白喝也就算了,你夫人给我带的谢礼,我一口没尝,你倒是吃起来了?”

    周显恩往前倾了倾身子,嘲讽地瞟了他一眼,一口咬中糕点:“我夫人做的,自然是我吃。你若有本事,自己找一个夫人去,让她给你做。”

    “女人麻烦,我才不需要。”沈珏瞧他这副模样,忽地有些后悔刚刚没给他下点毒药。

    周显恩眯了眯眼:“你那是想有也没有。”

    沈珏偏过头,不屑地“切”了一声:“幼稚。”

    周显恩不理他,自顾地吃着糕点。屋内沉默了一会儿,沈珏瞧着窗外,雨珠子滴落。他忽地开口:“季彦……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周显恩的手指一顿,眯了眯眼,遮住了眼中的痛苦。随即只是不冷不淡地道:“不必了。”

    沈珏扯开嘴角笑了笑,只是弧度有几分冷,似乎对周显恩的反应并不意外。毕竟他们现在,都不配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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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的大盛F4,差不多都要出来了。

    大将军周显恩,太子重华,神医沈珏,哈哈哈哈哈,就剩最后一个季彦了。

    下午七点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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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钓鱼(shukeba.)

    幽静的小路上,

    谢宁跟着几个下人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假山重叠,乱花迷眼,

    本还有些压抑。待穿过一道拱门,视线便豁然开朗了起来。

    待看清眼前的景象,绕是谢宁也忽地愣住了。只见两岸青山交接,

    山峦重叠,

    绵延到无尽头。群山之间,

    春水初生,

    碧蓝如洗。

    风中带了些微微的湿润,

    扑在面上,

    只觉清爽。水面上浮起了一层薄雾,

    飘渺如烟,恍如幻境。一排长长的竹竿层层叠叠,笔直地铺在湖面上。

    一旁的下人指着不远处的竹屋,笑道:“夫人,

    那些屋子都是可以歇息的,

    晚上把窗户打开,不仅能瞧见湖水,还能吹进来湖风,

    可是凉快了。”

    顺着那下人的手势望去,

    谢宁才注意到湖边坐落着几间竹屋,

    屋外种着一簇簇迎风招展的雪光花,缩在翠色的墙角。

    谢宁倒是突然想起她之前在落阳谷的时候也时常见到这种花,

    没想到这个季节了还能在这儿瞧见。

    她有些好奇,

    一般来说,

    雪光花在这个季节早就应该谢了,

    可这儿的却开得正盛。她不由得问了问:“这个这个季节还能有雪光花?”

    旁边的下人点了点头,解释道:“这些都是主人吩咐我们种在这儿的,用了他研制的药,这花啊,能开很久呢,听说一年四季都不会谢。”

    听他这样说,谢宁倒有些佩服这位沈大夫了。想来,他真是位隐世的高人,除了治病救人,养花种草竟也如此厉害。

    “夫人,这会儿时候还早,怕是在碧落湖就只能泛舟、垂钓了,待稍晚一些,就可以来欣赏奇景了。这湖面五光十色,还有银鱼起跳,这是咱们碧落湖的一绝呢。”那下人还在侃侃而谈,眉飞色舞。

    谢宁一面听他介绍,一面往湖面走去。湖水幽静,深不见底。她端详着水面望了一会儿,面前一排排的竹筏隐隐浮在水面上,仿佛一脚踩下去就会深陷。

    那下人笑道:“夫人,您可要垂钓?这碧落湖不光是景色好,着湖里的鱼那也是一绝。钓上几只,小的让厨房去给您炖汤喝,或者让小的给您钓也成。若您需要的话,小的这就给你拿几个鱼竿过来。”

    谢宁想着想便道:“那好吧,劳烦你为我取两根来,正好我也没事儿做。”

    她未出阁的时候就喜欢钓鱼,常常喊着云裳去城郊外,偶尔钓了几尾鱼,便会极高兴。

    那下人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取得了两根鱼竿过来,谢宁将其中一根给了一旁的云裳。招呼她坐到自己旁边:“咱们两个好久都没有这样钓鱼了。今日看看谁钓的更多。”

    云裳接过鱼竿,也在她旁边坐定,笑嘻嘻地道:“那肯定是夫人更厉害。”

    谢宁笑了笑,便和她闲聊起来,大抵是聊到她出阁前的事情,二人一边聊着,一边就静静地坐在湖边上垂钓。今日恰逢阴雨天,不太适合垂钓,不过她们也不求钓多少,只求找个事儿打发时间。

    等了好半晌,终于看见有一位鱼儿在咬钩了,谢宁面色一喜,赶紧坐直了些,准备收线。那鱼儿转了半天,正要咬钩时,只听得扑通一声,一颗石子溅起了水花,吓得那鱼儿就四散逃走了。

    谢宁微睁了眼,一脸心疼地瞧着空空如也的鱼钩。她正要去找罪魁祸首,一回过头就看见周显恩不知何时坐在她的身后。

    谢宁故作生气地道:“将军,刚刚是不是您用石子吓走了我的鱼儿?”

    周显恩挑了挑眉,一脸无辜地道:“我说不是我,你信么?”

    谢宁站起来,斩钉截铁地道:“不信!”

    这儿除了他,也没人敢这样子用石子儿吓她的鱼了。

    周显恩没有说话,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促狭。谁让她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玩的高兴?

    谢宁放下鱼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他面前,伸手扯了扯他的袖袍,郑重地道:“将军,您得赔我的鱼。”

    周显恩瞧了一眼被她拉住了袖子,伸手揪了揪她的手腕:“你想怎么赔?”

    谢宁想了想,便道:“那自然是您去钓鱼赔我,不过是您先用石子砸走我的鱼,所以您得给我多钓几尾。”

    周显恩挑了挑眉,好笑地看着她:“行,赔你。给你钓一百条,你看够不够?”

    谢宁笑了笑:“那倒是不必了,一百条太多了,怕是要陪您钓到半夜了,坐面这么冷,我才不要在外面吹风呢。”

    周显恩忽地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些,勾了勾嘴角的弧度,压低了些声音:“不在外面吹风,那你想和我一起做什么?”

    谢宁眨了眨眼,自然而然地接道:“睡觉啊。”

    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做什么?若是要玩,可以白天的时候玩。

    周显恩听到她的话,直愣愣地看看她一眼。可见她似乎是一脸茫然。他忽地抬手掩面,不自然地咳了咳。

    “将军,怎么了?”谢宁瞧了瞧他,有些疑惑。

    周显恩没说什么,放下了袖袍,瞧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真是什么都不懂,也麻烦。

    “好了,陪你钓鱼去。”他由着她将自己推到湖边,捡起她刚刚放在那里的鱼钩,不紧不慢地开始垂钓。谢宁就坐在他身旁,同他聊了些刚刚在那些下人那儿听到的事,讲了讲这碧水湖的景色。

    一旁的云裳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

    ……

    钓完鱼后,谢宁就将所有的鱼都交给了厨房的下人。周显恩钓鱼却也是一把好手,足足钓了几十条。送去厨房后,她本想回厢房休息。却忽地听到正门口一阵嘈杂声,出于好奇到她往那而走去看了看,却见门口一站了一个年轻的姑娘,似乎在焦急地同守门的下人说些什么。

    “大哥,求你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我表哥病重。我们是听人说,神医来了兆京,特意连夜赶来的,求求您,就让我见神医一面吧。”那女子约莫二八年华,形容秀丽,身量娇小。尤其是此刻急的双眼微红,更如梨花带雨一般惹人怜爱。

    看她通身穿着,似乎只是普通人家。而她身边,却也躺了一位面色惨白、昏迷不醒的年轻公子。

    那下人似乎有些为难,见她是个弱女子,也不好太过强硬,还是摆了摆手:“我家主子行医是有规矩的,不是什么人抬过来,都会救的。请我家主子出手,那诊金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况且你这表哥伤的只剩一口气了,谁都知道他活不了多久了。若是他前脚进了府,后脚人就没了,这该跟谁算呢?”

    听到这儿,那女子似乎也面露难色,轻咬了下唇:“我……我确实没有太多的银两,我也知道神医救人,需得重金酬谢。可……可我不能这样回去了,就求你让我见见神医吧,不管他要什么我都能给,就是一辈子做牛做马,我也是愿意的。”

    “您就走吧,赶紧去别处,兴许还能救救,在这耽误下去,恐怕你家表哥是真没得救了。”

    下人似乎不想再同她多言了,就要去关门。

    谢宁本要走,却见那女子一瞬间面如死灰,瘫倒在地上,双手掩面就痛哭了起来。而在她身旁的男子无意识地咳嗽着,一张嘴却是鲜血溢出。

    那女子急忙掏出帕子为他擦拭嘴角,泪珠子就砸在他的脸上。单薄的脊背被压成了一个绝望的弧度,似乎随时就能被折断:“表哥,雪儿没用……你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的。”

    谢宁心下一动,还是没忍住上前了一步,对着那几个下人道:“可否跟沈大夫通融一声,若是他不愿意救,再让他们离开也不迟呀。”

    那几个下人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道:“夫人,咱们主子救人都是随性,除非拿得出重金。这小娘子和她表哥不过是普通人家,哪里拿得出那么多的银子,而且就是我们几个都能瞧出,这人啊,没几天活头了,免得到时候让她空欢喜一场。”

    许是因为听到有人帮她说话,那女子抬起头,泪水涟涟地瞧着谢宁,眼中带了几分期盼。

    谢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毕竟她只是来做客的。刚刚为她说话,实在是于心不忍,本就有些逾矩了。正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就听得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回过头,却见得回廊下,一身青衫的沈珏冷冷地看着跪在门口的那个女子,玄铁面具下的神色不明。

    那女子一见他身着青衫,面具遮掩,便猜出了他的身份,急忙跪在地上,一面磕头,一面哽咽着道:“沈神医,求求您,救救我表哥吧。”

    沈珏轻哼了一声,单手负在身后:“我不救将死之人,抬回去收尸吧。”

    说罢,他似乎转身要走,却见那女子跪在地上,往前几步,提高了声音道:“求您了!”

    那女子一面说着,一面重重地在地上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却依旧不肯回去。

    沈珏的步子一顿,整个人拢在阴影里,似乎侧了侧身子,冷冷地开口:“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做么?”

    那女子一见事情有转机,立马抬起头,坚决地道:“愿意!”

    沈珏的身子似乎一僵,随即嗤笑了一声:“空口说白话的人,我见多了。你拿不出诊金,那就拿命给我试药,这样,你还愿意?”

    那女子毫不犹豫地道:“愿意!”

    沈珏没有说话,在阴影里站了好一会儿,才抬了抬手,转瞬就消失在回廊下了。

    那女子愣在原地,不知他这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却见旁边的几个下人道:“姑娘,别跪了,您家表哥有救了。”

    说罢,那几个人就将担架上的年轻男子抬了起来,那女子睁大了眼,唇瓣颤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直到看见面前伸过来的手帕,她才回过神来,对着谢宁,扯开嘴角笑了笑:“多谢您。”

    谢宁点了点头:“沈大夫医术高明,既然答应了救治您家表哥,您尽可宽心。”

    那女子哽咽着“嗯”了一声,还在连声道着。谢宁也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一路搀着她往府里走了。

    “不知您如何称呼?”谢宁随意地问了问。

    那女子声音哭得有些嘶哑,却还是悦耳的:“我姓段,名轻雪,夫人叫我轻雪就好了。敢问夫人您如何称呼?”

    谢宁点了点头,也道了姓名:“我姓谢,单名一个宁字。”

    “多谢您了,谢夫人。”那女子又冲她福了福身,这才继续往前走。谢宁一路扶着她,便去了厢房住下。

    rm8

    道歉(shukeba.)

    段氏的表哥已经送到了药房,

    因着沈珏医治病人的规矩多,不喜欢让旁人打扰。段轻雪本还想远远地去守着,可她自己舟车劳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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