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宗庭蓦地一声轻笑,反问她。

    “那你?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答案呢?是‘只一起过年?’,还是‘不只一起过年?’?”

    似乎这时,她在他面前又成了一张白纸,所有情绪在其上书写分明。

    孟佳期恼怒了一瞬,真是要怀疑他是不是《暮光之城》男主那般脸色苍白又面目英俊的吸血鬼了,如?此轻易便能?读懂少?女的心事?

    “乱猜。”她被他点破心事,掩饰似地一巴掌拍到他后背。

    沈宗庭冷不防被她拍到,弯腰咳嗽。

    磁性的、微微失真的咳嗽声,带着低沉的沙哑感?,像砂纸轻轻摩挲过人的耳朵。

    孟佳期知自己造次了,走过来安抚地轻拍他的背。

    “没事吧?”

    沈宗庭不以为意,抓过她的手,粗粝的指腹在她修建得圆润干净的指甲边缘摩了摩。

    “期期,你?知不知道你?打人很疼?小猫抓人还挺疼。”

    “谁叫你?逗我。”她不服气地轻声反驳,秋水眸滟滟,柔软的唇瓣翘起,柔嫩得让人要亲。

    远处的钱司机望着眼前这一刻,只觉得难得的温馨。

    钱司机为沈家开了十几年?车了。

    他是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也?看着少?爷越长大,真心的笑容越来越少?。眼前这一刻,真是少?爷难得纯粹高兴的时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钱司机知道,少?爷割舍不下?这女孩。可能?少?爷自己心中都明白,他无法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未来,却也?无法割舍掉她,不能?远离她。

    “所以你?是同意了?”沈宗庭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

    眼下?,摆在孟佳期眼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她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孤零零待着,打开朋友圈和INS,看所有人都在庆祝这最盛大、最团圆的节日。

    要么就像沈宗庭说的那样,她和他一起过年?。

    她知道,她和他都有一种刻骨的寂寞感?。

    这种孤寂感?,是万家灯火也?无法排解的。既然两个?人都如?此孤寂、为何还要排斥彼此?在别人都享有热闹之时,为何他们不能?一起取暖?

    想到这里,孟佳期将心里那点小别扭放下?,点头。

    “好。”

    其实她已经没什么过年?的兴味了。若说过年?,眼下?其实是最想和沈宗庭一起过的。

    得到孟佳期这一声“好”,沈宗庭唇角带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两人坐上车。孟佳期在靠里的车窗,看着窗外?远处霓虹灯亮起。坐在这温暖舒适的车里,她一颗飘零不定的心慢慢地落到实处。

    “我的那件礼物,你?还做吗?”沈宗庭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望向他。

    “西装。”他提醒一句。

    “合着你?还惦记我要送你?的礼物啊?”孟佳期笑笑。

    说起来,他真是提醒得恰到好处。

    她的确快要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前段时间,她恨他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恨他的越界,喜欢他的时候,又恨不得不顾一切坠下?那个?名叫“沈宗庭”的悬崖深渊。

    她不喜欢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便把刚裁剪好的西装面料、里料、衬料收起来,收进了宿舍衣柜的角落。

    “当然惦记。”沈宗庭说。

    “那让钱叔掉个?头,回宿舍把它?拿出来,我可以趁着假期做。”孟佳期想了想,说。

    钱司机按照吩咐掉头,孟佳期回宿舍收拾布料,沈宗庭在楼下?给女助理打电话,让女助理准备设计要用的立裁人台和缝纫机。

    收拾好后,两人重?新坐上双R轿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话说,你?平时有专门的人帮你?管理衣服和搭配?”孟佳期想起什么,忽然问。

    “嗯。平时都是礼叔在帮我管理,有专门放衣服的地方。”沈宗庭简略地说。

    何止是有人帮管理,他的衣服从裁剪到制作,都由英国萨维尔街的老裁缝专门负责,衣服洗护有专门的洗衣房。

    礼叔。这个?人听起来好耳熟,孟佳期仔细一想,是上次她问沈宗庭要身体数据时,发邮件的署名,想来是他的管家了。

    “那你?的衣帽间岂不是像博物馆一样?”孟佳期带了兴致,一说起衣服,她总是暂时会忘记别的一切。

    “差不多,你?想看看吗?改天带你?去看看。”沈宗庭说。

    “在哪里?”

    “...哪里都配有。加道宅子?里的衣帽间最大,平时礼叔也?住那边。”

    听见“加道”二字,前座钱司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凝了凝。

    加道56号,那是沈家的祖宅。

    孟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已经深到能?把她带回祖宅了吗?

    这样一想,孟小姐在他心中的份量,恐怕比少?爷本身所能?意识到的还要深。

    只是这份量,不知少?爷自个?儿能?否想清楚了。钱司机在心中喟叹了一句。

    想到这儿,钱司机不由得再确认一遍:“少?爷,待会您和孟小姐想回哪?”

    沈宗庭想了想,问孟佳期:“你?想去豪华一点儿的地方,还是热闹一点的,还是靠海,带花园的?”

    他房子?太多,每天有另一种意义上的“居无定所”,每天落脚的地方都不大一样。,尽在晋江文学城

    “豪华一点是什么?热闹又是什么,靠海的带花园的又是什么?”

    “豪华一点,去加道和半山都可以,热闹我们去旺角,想要靠海和带花园去深水湾,要不就是你?上次去过的岩海别墅。”

    沈宗庭答。

    他轻飘飘说出来的几个?地方,都是港城豪富聚居的地方。孟佳期轻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种由扑面而来的权势带来的眩晕感?,

    “那,你?家里人住在哪里?”孟佳期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她第一次向他问起他的家庭,原本轻松平静的内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有一种古代小门小户的姑娘,要去钟鸣鼎食之家、面见高门大户。

    她手指抠进座椅的真皮垫里。

    沈宗庭深深看她一眼,平静回答。“就在加道。”

    孟佳期“噢”了一声,“那就不去加道,去旺角怎么样?”

    沈宗庭目光落在她手指上,看她连指节都按得发白。

    他看得出来,不管她是多勇敢的一个?姑娘,像锡兵那样穿着厚厚的盔甲,带着钢刀,她还是会像世间所有人一样,对?权势有天然的恐惧。

    他心里滋味复杂。

    如?果她真知道他的真面目,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地靠近他?

    “旺角很有烟火气。我猜,你?们大陆人认识港城,就是从戴墨镜那家伙拍的《旺角卡门》?”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差不多。”孟佳期说,“不过我更喜欢他拍的《花样年?华》。”

    “听过,没看过。”

    “怎么不看?”她黑白分明的双眼望向他,难得地有几分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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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看情感?片。”沈宗庭淡淡地说。

    孟佳期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莫名地,此时他的黑色轿车带着她同他穿梭在万花筒一样的夜色里,秩序稠密而不混乱,霓虹灯射出的灯光色块混杂交叠,她忽然又有回温《花样年?华》的冲动?。

    她想回到《花样年?华》的电影氛围里,周慕云和苏丽珍从没有过亲密的动?作,只是一转身一回眸之间,将爱情的纠缠和拉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如?她此时此刻和沈宗庭,他们三番两次,却还是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沈宗庭在旺角的房子?在多利山。多利山是市区内的一个?小小山丘,相较于市区内“钢铁森林”一样摩肩擦踵的房屋,多利山是难得的一块宁静之地。

    当黑色轿车驶过一面被绿山藤环绕的石灰墙,沈宗庭凑到孟佳期耳边,指给她看。

    “这儿就是某个?电影明星的故居,现在还会有影迷来这里怀念他。”

    孟佳期抬头看那密不透风的厚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她心中,他和她的差异却越发具像化了。

    旺角是港城人均密度最大的地方之一。孟佳期原本已经做好打算,以为沈宗庭会带她进入一个?一百多平的商品房。

    事实证明是她小看了沈宗庭的财力,沈宗庭将她带到了一处围着厚重?高墙的二层小别墅内。

    小别墅一楼,客厅墙壁的材质是玻璃。

    “怎么是玻璃房?这岂不是在屋内做什么都会被屋外?看到了?”孟佳期细看了几眼,不由得吃惊。

    “这是单向玻璃,”沈宗庭淡淡地说,“况且,我们会在客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语气寻常而平淡。但?这句“见不得人的事”,却让孟佳期想歪了,不由得俏脸一红,恼怒地回瞪他一眼。

    “当然不会。”她否认,“我们当然不会做。”

    一个?“做”字,被她沙哑的嗓音咬着,尾音带着淡淡的撩逗,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这话题,怎么越聊越怪异了?她咬住唇,深恨自己画蛇添足补这一句,正想着要如?何找补,抬眸一看。

    沈宗庭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视线莫名有几分犀利和侵略感?。

    孟佳期心口狠狠一跳,总觉得自己落入了什么陷阱。

    小别墅上下?两层,下?层是客厅、书房、健身房和开放式厨房,全?屋皆是简约的现代风格。

    二楼一个?主卧一个?客卧,无论是主卧还是客卧,都自带洗漱间和衣帽间。正好沈宗庭睡主卧,她睡客卧。

    沈宗庭大手提起她小巧便携的行李箱,把它?拎到二楼,站在她客卧的门口,没有进去。

    孟佳期从他手下?接过行李箱。

    “门可以反锁,你?要不要检查下??”看她把小行李箱拖进客卧时,沈宗庭淡淡地开玩笑。

    “真可以反锁吗?”

    孟佳期蓦地有些小调皮,她没有去检查那把锁,反而直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住他,那双眼睛既天真又妩媚,眼尾泛着潋滟的色泽,撩人而不自知。

    “当然可以。”

    蓦地,沈宗庭觉得嗓子?干哑,好像有细小的羽毛,轻轻地刷过他喉间。

    这时,她小手不听话地跟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带,嗓音柔和而沙哑。

    “一个?男人若是有心,门锁怎么会锁得住他。”

    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话,被她在这般境地下?说出来,竟像海面上塞壬女妖的歌声,魅惑。这时她也?成了让奥德修斯所畏惧的塞壬,面孔天真无邪,曼声吟哦的调子?,足以让人情难自禁。

    “所以你?,有没有心呢?”她纤手轻轻扯动?领带,忽然手背一热。

    却是男人反客为主,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背,捏得她手掌发疼。

    肌肤相碰的触感?让孟佳期肌肤紧绷,独属于男性的侵略性扑面而来,男人隐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瞅着她,眼眸晦暗不明。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他,目光一寸寸淬过她的肌肤,他目光的侵略性如?此之强,在他目光之下?,孟佳期喉咙干哑,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一阵阵细密的痒意,从脚底心直升到天灵盖。

    光是目光,他就足以让她心悸。

    她咬住唇,想把手抽回来,他大掌如?鹰隼,紧紧地扣住她,不给,反而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扭着手腕挣扎的姿态。

    “嗯?现在怕了?”男人嗓音淡淡。

    过年

    “你、你放开我。”孟佳期脸涨得通红,

    也?不知自己方才是哪根筋抽了,竟然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下,直接地去挑逗沈宗庭。

    这亦是,

    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姿态,赤.裸.裸地挑逗沈宗庭。

    沈宗庭盯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放开?了她的手,

    转而抚上她下巴,

    强迫她抬起,逼迫她仰头看着他?。

    “你干什么?”

    孟佳期微仰后颈,

    只觉得自己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被他?用视线一遍遍描摹。

    “你呢。”沈宗庭淡淡答她。

    这个视角,非常有趣,

    他?打量着女孩俏丽的下巴,

    细嫩到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两瓣红唇,真有把手指伸进?去,

    好好搅弄她暖红口?腔的冲动?。

    最好搅得她脸红欲呕,

    小脸泛起一层泪光,泪眼盈盈的。那时,

    她才知道他?的可怕。

    “嗯?期期的胆子就这么一丁点儿?”

    “既然不怕死地来挑逗我,

    怎么就承受不了挑逗成功的后果呢?”

    沈宗庭俯视着她,嗓音低沉、沙哑而森冷。

    被他?准心?事,

    孟佳期一阵窘迫。

    她方才的确是仗着沈宗庭不会胡来,所以才“胆大妄为?”地摸上了他?的领带。

    她的下巴,

    还被迫搁在他?的食指边缘。沈宗庭动?了动?手指,

    摸到女孩软嫩的肌肤,他?恶劣心?起,

    粗粝手指向下滑了滑,抚过她细腻白?皙的颈间,在女孩肌肤上带起阵阵颤栗,拇指虚虚按到她突兀伶仃的锁骨。

    这下,她真的怕了。

    沈宗庭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要。”她囔囔低语着,小手摸索上他?的大手,尝试着掰开?。

    “所以期期,最好别挑逗我,我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

    “我也?是个男人不是。”

    沈宗庭淡淡着,将手掌放下,双臂随意地交叉在胸前,低头俯视着她。

    孟佳期不知他?方才那一通抚住她下巴玩弄,到底是和她开?玩笑,还是想来真的,真的要把手指继续探下去,抚到她锁骨之下?

    “你想来真的?”她被他?掐过,嗓子还有些发紧,一字一句问。

    “...”

    “早点洗洗睡。”沈宗庭丢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

    她内心?又害怕又恼又羞,忍不住在他?身?后气声。

    “我,我今晚上一定会锁门的。”

    目光里,她看到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朝主卧继续走。

    睡前,孟佳期果真赌气似地将门锁旋转了三个三百六十度,锁得严严实实,还在门缝中夹了一根掉落的发丝。

    第二天起床,打开?门一看,一如?她所料,发丝还夹在门缝里,稳稳当?当?。

    昨晚无事发生。

    但?,若要有事发生,那便也?不是沈宗庭了。

    面对沈宗庭,她觉得自己黔驴技穷。她哪里有费心?思追过一个人呢?爱到热烈时,克制不住,退不了,却也?前进?不了任何一步。

    沈宗庭真是...油泼不进?。

    孟佳期整理了下思绪,捞起内衣、牛仔裤和毛衣穿了。

    毕竟这儿是沈宗庭的地盘,比不得宿舍,和他?住在同一屋檐底下,还是要注意穿着。

    她穿着一双羊皮拖鞋,吧哒吧哒地下楼,想找早餐吃。

    灶台旁内嵌着一只大冰箱,孟佳期打开?冰箱一看,冷藏室内空空荡荡,又弯腰打开?冷冻室,倒是在冷冻室内翻到几袋水饺。

    翻遍整个冰箱,只有几袋水饺,孟佳期不由得皱眉,心?想,沈宗庭真是不做一件对自己健康有利的事。

    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孟佳期回头一看,却是沈宗庭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他?似乎是刚起床,身?上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长裤,也?同她一样穿着整齐。

    两人没了昨夜分开?时那种剑拔弩张的“挑逗”状态,一个比一个平淡。

    “早,饿了?”沈宗庭淡声。

    许是刚起床的缘故,他?没有整理头发,乌发在额前垂下一绺,还穿着白?衬衫,一张脸俊美出尘。

    孟佳期看着他?的脸,暗暗腹诽,这张脸很适合拿去骗人。

    “嗯,要吃早餐,我你这里,这点和电视里演的不太一样。”孟佳期着,已经将那两袋饺子倒腾了出来,准备找个小煮锅煮。

    “哪里不一样?”

    “你这里怎么没有保姆呢?我以为?,一起床就有保姆煮好早餐吃。”

    “保姆是有,前几天向礼叔请假回家过年了。我以为?我新年不会回这边住,所以也?没安排别的人手。”,尽在晋江文学城

    话间,孟佳期已经把一小锅水煮开?,倒饺子下去煮了。

    烧开?的水咕嘟咕嘟,热气腾腾,烟雾在厨房里散开?,孟佳期一手按开?抽油烟机“呼呼”地转,另一手拿着筷子,搅拌锅里的饺子,不给它们粘锅。

    沈宗庭就这样立在中岛台,看她忙活。袅袅烟雾中,女孩的面庞柔和得不可思议。她头发很随意地在脑后用发圈挽成一个半丸子,很有些温柔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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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途,她头发有一缕落在颊边,他?忍住,没有将它们别上去。

    小煮锅煮开?,孟佳期把饺子分成两份,沈宗庭那份多一点,她那一份少一点,两人端着自己的饺子碗,坐到桌边。

    孟佳期环顾了一圈屋里,只觉得这屋空荡荡的,家具名贵精致,但?没有丝毫人气。

    “你餐后有什么安排?”她开?口?问他?。

    “如?果你有安排,我就没有安排。”沈宗庭答。

    一般而言,清晨无论在哪里起来,他?都习惯先看看股市,然后大量各上市公司的年报。

    “那我们去买点新年布置的东西回来?你看你这里,一点过年味都没有。还有你的冰箱,也?好空。”孟佳期浅浅地咬一下筷子,。

    “好。”

    餐后,沈宗庭让钱司机搞来一辆电瓶车,他?用电瓶车搭孟佳期过去,两人隐在热闹的早市街头,除开?个头、气质和穿搭格外出挑外,别的倒和逛集市年的市民差不多。

    他?在前面开?车,孟佳期坐在后面,一手松松地揽住他?腰,另一手低头查手机看攻略。

    她打算先去菜市买菜。

    再去旺角花墟买花。吹过花墟的风带着花的馥郁香气,孟佳期买了过年必备的蝴蝶兰和金桔。

    “阿妹,蝴蝶兰成唔开?齐,返去佐屋嘅放几日,就开?啦。”白?发的老奶奶对她。

    “个后生仔和你靓妹真配。”

    孟佳期甜甜浅笑,接过奶奶递给她的花,熟练地放进?沈宗庭怀里,命令他?:“快,给钱。”

    这种被她命令的感觉,还挺受用。沈宗庭笑笑,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橘黄钞票,递给奶奶。

    奶奶一边嘀咕“样大张酿找得开?”,一边在腰间包里掏啊掏,把钱找齐了。

    买完鲜花,再买对联,小灯笼和糖果炒货。路过金鱼摊的时候,孟佳期盯着鱼缸里漂亮的金鱼看了好一会,但?是没买。

    “怎么不买一只呢,家里还有位置放。”沈宗庭紧紧跟住孟佳期,怀里抱着她挑的年货,不让拥挤的人潮将他?们挤散。

    “不买,你又不会照顾金鱼,你连你自己都照顾不好。”孟佳期回身?,轻嗔他?一眼。

    面对她的轻嗔,沈宗庭只是淡淡挑起唇角,很无所谓。

    他?们在旺角差不多逛了一早上,再度坐上电瓶车时,她腿都差不多逛软了,所幸收获颇丰。

    沈宗庭拧着电瓶车的车把,“呼”地冲上加理道回多利山时,感受到身?后孟佳期的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心?里某处忽然被填满,好像他?这小小电瓶车上所载的,是整个世界。

    他?的确脱离人间烟火已久。,尽在晋江文学城

    如?今,一旦体会到这人间烟火的热闹与温馨,却是再也?不想让它离去了。

    -

    那个春节,沈宗庭和孟佳期都记得七零八落,他?们互相都只愿意记住自己想记住的那部?分。

    那天孟佳期在旺角买菜,还买了一条围裙回来,红白?方格的小围裙,围在腰间像新婚的妻子。

    她就这么系着一条小围裙给他?们两个人煮面。

    葱油拌面,用炸好的葱油和蒜一拌,就很好吃。

    中途她一手翻炒葱油一手搅拌着煮锅里的面,围裙要掉,是他?走过去,手穿过她腰侧,替她将围裙重?新打好结。

    她负责煮面,他?不肯当?个闲闲的太子爷,主动?要帮忙,结果因为?用手剥大蒜皮,被她笑他?“含着金汤勺”,“十指不沾阳春水”。

    沈宗庭怎么会这些呢?他?是注定含着金汤勺出生,将来也?要含着金汤勺去世的人,他?的所有一切都有人包办。

    她给他?示范正?确的剥蒜姿势,把蒜瓣放在刀背下拍扁再剥。

    他?这里有洗碗机,不肯让她自己洗碗,又不想再犯剥蒜那样的错误,煞有介事地取出洗碗机的明?书,如?何加洗碗盐,如?何放凝珠。

    最后用洗碗机洗出锃亮的碗,掏出来拿给她看,手指在锃亮的碗面敲敲,敲出“笃笃”声,像献宝一样。

    沈宗庭第一次知道,他?那倦到破了亚洲洞潜记录都兴致缺缺的内心?,有一天竟然会因为?洗出一个锃亮的碗而开?心?半天。

    “好啦,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爷,好啦好啦别弄——”

    孟佳期实在是被他?手指按在碗面上“笃笃”的声音弄得很烦,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巴掌。

    被她打过来时,他?笑得很欠,又很得意,唇角挑着。

    难得开?心?,也?难得幼稚。

    大年二十八那天,孟佳期提议包饺子。没有搅拌机,他?负责剁馅,她负责弄饺子皮,两人陷入“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的困境,最后弄出的饺子足足有一大盆,够他?们吃三天。

    多余的饺子,孟佳期用分装格一格格装起来,放到速冻室,一边回头和他?:“等过完年以后,要把饺子吃完啊,不能浪费了。”

    他?应“好”,这一刻选择性忘记,在新年结束后,他?不大再会回来这里。

    他?们把春节过得像扮家家酒,却乐在其中。

    大年二十九和大年三十,沈宗庭是分两处过的。白?天他?回加道,晚上再回旺角,两处奔波。

    孟佳期知道春节和家里人一起过是传统,不好叫他?两处奔波,让他?好好在加道的祖宅那边过。

    沈宗庭摇头,只是,“我怎么能让你自己过年呢。”

    她听?了,三分欢喜两分惆怅五分酸涩。

    沈家,那到底是怎样的高门?怎样的深海?

    顶层的财富从不会向下层流通,只会通过一次次豪门联姻,在强强联合的婚姻里得到巩固。

    她从没忘记梁风忻口?中那位“魏小姐”,只是放在心?底不去刻意想起。

    但?是,她却很容易在沈宗庭那过分宠溺的温柔里,忘记自己应当?有的身?份。

    沈宗庭回加道时,她就去摸缝纫机,把裁剪好的衣片一一归拨好,再缝制西装后身?和前身?。

    大年三十那晚,沈宗庭还在加道。

    孟佳期自己一人在旺角,煞有介事地过大年夜这晚。

    电视机柜两旁,她和沈宗庭摆上去的蝴蝶兰正?好开?到了最盛之时。她精心?挑选的蝴蝶兰是星黛露的奶油紫色,被她精心?地转动?着位置,找寻最好看的角度。

    饭桌上,敬神的饭菜已经被撤下去,为?着一个仪式感,孟佳期用线香拜了拜神佛,还给神龛柜上写着沈家列祖列宗的牌子也?立了三株线香。

    拜神龛的时候,她想起来,似乎沈宗庭那栋岩海别墅的壁炉上,也?放着一个神龛。

    似乎,沈家是个家族观念极为?强烈的大家族,否则也?不会在如?此现?代化的房子里也?要装上神龛。

    但?,沈宗庭吊儿郎当?,明?显是不信神佛的。或许他?不信神佛,但?要敬祖宗,毕竟,也?是祖宗的荫蔽,才让他?成为?“沈宗庭”。

    做完这一切,距离凌晨零点还有约莫半小时。她坐在沙发上,打开?春晚随意看了两眼。

    在港城看春晚,这行为?多少有点违和。

    春晚依旧是那三板斧,催婚催生催三胎,婆媳闹矛盾,一起来包饺子...孟佳期听?着罐头笑声,不时抬眸看一眼悬在液晶电视上的石英挂钟。

    如?果可以,她希望沈宗庭能在午夜零点之前回来,然后对她一声“新年快乐”。

    在距离午夜还有十分钟时,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她以为?是沈宗庭发来的,忙忙拿起来看,却见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William:「佳期:祝你新年快乐,万事胜意,没有烦恼。

    William:「如?果遇到了烦恼,可以找我帮忙,我很乐意为?学妹提供帮助。」

    这个William是谁?孟佳期并没打算搭理。

    电话铃声响起。孟佳期看了下,正?好就是这个叫William的人打来的。孟佳期想了想,担心?是工作上的事,很快便接起了。

    “喂?”轻柔的女音响起。

    “喂,佳期,新年好。”那头,很快传来一个温和的男音,矜贵而低沉,带着三分磁性,撞入耳中。

    “你是?”她礼貌地问。

    “我是严正?淮。”那边,严正?淮似是低低笑了一声。

    “哦哦。”孟佳期恍悟过来,没记住严正?淮的声音,是她的失礼,同时也?暴露了她没存他?电话的事实。

    “你现?在是在港城,还是西城?我妈妈她常常起你,最近她得了一匹很好的旗袍料,想拿来给你做旗袍,让我转告你。”那边,严正?淮好似不介意她的遗忘,继续着他?的话题。

    “在港城。这、这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不了。替我谢谢倪姨的礼物,也?替我向她问新年好。”

    “没有什么贵不贵重?之,如?果它适合你,那就是值得的。”严正?淮的声音永远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孟佳期唇角弯起,绽出一个柔和的笑。

    “我想,如?果你在西城,我很乐意帮你问好。但?,你要是在港城的话,我就不帮了,直接让司机开?车到你宿舍楼底下,把你接出来,接到我家来玩。”严正?淮接着。

    “嗯,那年后吧,年后。”孟佳期听?着也?笑了,莫名有点想念倪念慈。

    作为?一个缺爱的小女孩,她从倪念慈那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年长女性的慈爱。

    “那你约几号过来?我妈还要给你留腊肠。”严正?淮很认真。

    “嗯,那年初七那天?”

    “好,年初七我让司机去宿舍接你。”

    严正?淮估计以为?她是在宿舍过的年,才让司机去宿舍接她。

    孟佳期怔了下,本想自己不在宿舍在沈宗庭这里,但?,这话无论怎么开?口?,都觉得奇怪。

    就在这一愣神之间,她手机屏幕熄灭,电话挂断了。

    她这台手机是五年前的苹果,耗电极快。

    孟佳期起身?,正?要给手机充上电,却见玄关处立着男人颀长的身?影,一抬眸,沈宗庭正?倚在那处,目光落在她身?上。

    “你在跟谁打电话?”

    “一个学长。”

    与此同时,她闻到沈宗庭身?上淡淡的酒气,他?似乎喝了不少酒,眼里洇着一层红。

    “普通的学长,怎么会给你打电话,”沈宗庭轻笑一声。

    “他?在追你?”

    电影

    有男人在追她吗?察觉到这点,

    沈宗庭不悦地眯起眼睛,好像自己?地盘上长得好好的一朵玫瑰,被人觊觎了似的。

    “或许吧。”孟佳期应声。

    严正淮对她的追求一直很朦胧,

    一种?似露非露、含而不露的状态,像是隐藏在薄雾中的山。

    但就在刚刚打电话的时?候,

    孟佳期忽然回忆起一个情景。那是年前,

    倪念慈请她去?吃饭。

    席间只有她、倪念慈和严正淮三人。

    当时?饭桌上?,

    她和倪念慈高谈阔路,讲近年港城的风尚流变。

    严正淮全程几乎不说话,

    默默让保姆上?菜,给她们的空杯添橙汁,宽大有力的手?挟起公筷,

    给她们添菜。

    中途,

    他用公筷给她夹了一只烤鹅腿。

    色如酥浓的蜜糖,糟制的一层酱油淋在其上?,光是看?着就又?脆又?酥。烤鹅腿上?,

    她最?喜欢的酸甜梅子?酱沾得均匀。

    孟佳期想,

    若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没有意思,是不会那么细致地注意到她喜欢吃什么,

    喜欢沾什么酱的。

    “...”

    沈宗庭看?着孟佳期静静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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