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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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她振振有词,因为陈家主母明日就要登门商议婚事,我今日下手,李怀柔明日露不了面,婚约自然就会落到宁溪身上。

    婆母本就认定我是狐媚子搅家精,她不顾我的脸面,翻出我院中所有的吃食用具,截下大夫一一辩察。

    大夫还未有定论,侯爷却已先行回府。

    婆母连忙搂着李怀柔哭天抢地,自愧无颜面对娘家,连自己一脉相承的孙女都险些被我害了去。

    她自顾自唱独角戏,并未留意一旁的李怀诚神情忐忑。

    李怀诚今早办坏祖母让他朝我下毒的差事,还不敢声张却没想到东窗事发如此之快。

    我坐在一侧,好悬抿着笑。

    家中大乱,侯爷神情不虞,却依旧没有怀疑我。

    他低声问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只朝侯爷安心一笑:“不必担心,大姑娘马上要面见未来婆母,紧张得有些积食罢了。”

    可那婆孙俩兴师动众,哗众取宠到底惹得侯爷不快。

    他看在大夫还未下定论前只好憋着火,并未说什么。

    而大夫也很快从我房中出来回秉:“侯爷、老夫人,夫人房中的茶水只是寻常花草茶,并无大碍。”

    “什么?!这不可能,我一离开这个贱人的屋子就腹痛不止,一定是她使坏!”李怀柔第一个不信。

    婆母亦是神情一变,那声庸医还未出口,大夫却端出一盘眼熟的糕点:

    “大小姐稍安勿躁,鄙人是想说茶水无碍,可此盘糕点其中暗藏毒物…”

    大夫手中的糕点正是今早李怀诚请安一并送给我的点心。

    婆母倒抽一口冷气,她立马看向李怀诚,似是无声责问怎么会将此物留在我的屋中。

    可李怀诚早已慌了神,他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侯爷征战多年,如何看不出婆母与长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中交锋。

    他似笑非笑:“这盘糕点应该不是出自夫人之手吧?”

    我身边的下人连忙应是,告知这是大少爷李怀诚送来的点心。

    李怀诚是个不争气的。

    他不等问罪,已然扑通跪下,朝侯爷磕头:“爹,这是祖母让孩儿送给夫人的,孩儿也不知道会害了姐姐!”

    “你胡说!”婆母没想到自己亲上加亲的孙子轻易将自己出卖。

    她气得一跺拐杖,指着李怀诚破口大骂:“诚儿,你怎能如此陷害最疼你的老祖宗!”

    姜还是老的辣,她摘干净自己,又指着我:“这盘点心是诚儿孝敬给你的,他才十四岁,怎么会下毒?”

    “要么就是你后来下毒喂给柔儿,要么就是这个庸医,与你串通一气,无毒说成有毒,谋害嫡子的清白!”

    6

    婆母如此理直气壮,自然是笃定她在点心中掺和的绝子药十分隐秘,寻常大夫定然看不出端倪。

    毕竟,此药唯有常年累月服用才能引发毒性,寻常人偶然食用最多不过气血亏空。

    大夫被婆母侮辱医术与人品,他气得发抖:“老夫人,鄙人虽不才却绝无害人之心!”

    他将糕点与我的茶水放在一起,娓娓道来:“侯爷,鄙人刚才的诊断还未说完,夫人的茶水虽是无毒,但是与此糕点共同服用乃是中医十八畏之一。”

    “花草茶中的郁金与糕点之中的丁香相克,轻者头晕目眩,重者伤及肺腑,腹痛不止。”

    李怀柔的不适原是食物相克,虚惊一场。

    婆母攥紧拐杖的手稍稍一松,可她并未庆幸太久。

    侯爷敏锐地捕捉到细枝末节的不寻常:“原来是因为糕点成分不明才让柔儿服用相克的食物而腹痛。”

    “既如此,母亲为何不开始言明是自己要给夫人送来丁香糕,而是托诚儿之手?”

    “我…”婆母正要解释。

    大夫却冷哼一声,抢白道:“侯爷,此言差矣!老夫人送来的并非丁香糕,掺有绝子药的广桃酥。”

    “引起大小姐食物相克的正是绝子药中的丁香成分,而非糕点本身。”

    今日前来的大夫原先也不知世间还有此毒物,是我重生后寻来前世婆母珍藏的前朝医书拓本暗中赠与侯府相好的数位大夫。

    其中,绝子药的药方拓得最是清晰醒目,力求过目之后难以忘怀。

    所以,当婆母那碟比教科书还要标准的掺药糕点出现在大夫面前,他比考试前押中题还要激动。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婆母竟要下毒害儿媳绝育。

    侯爷本是将信将疑,可在他亲自从自己娘亲枕下搜出绝子药的一应药材后,他掀翻了婆母跟前的八仙桌。

    婆母吓得拐杖都跌落在地。

    李怀诚还未被婆母教得阴险狡诈,他只知哭着抱住侯爷的腿,求他放过祖母。

    侯爷连助纣为虐的亲儿子也一脚踢开:“你这逆子,你祖母糊涂,你也糊涂!你分明就是知道那糕点不是好货,还要端给你母亲,最终害了你姐姐!”

    经此一事,婆母被侯爷送回老家养老,实则不得离开老宅半步,免得终日惹是生非。

    而李怀诚则被送到白鹿洞求学,若非考取功名,永世不得回京。

    侯爷小惩大诫。

    前世,害我至死的婆孙俩虽然离开京城,却依旧养尊处优。

    可我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何况我还有大礼在后头。

    7

    侯府内宅的下毒丑闻最终还是被我压了下来。

    毕竟李怀柔与宁溪已是及笄之年,眼看就要议婚出嫁,不可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李怀柔因此罕见地没有替祖母求情。

    她美名其曰:孙女离开后母,翻身做主的机会仅此一次,而年事已高的祖母还有的是机会卷土重来。

    第二日,李怀柔忍着腹痛,只顾装扮得如同谪仙,对陈家主母翘首以盼,甚至没去码头相送自己的弟弟和祖母离开。

    婆母脸都青了,直叹生女不如生儿,孙儿好歹与她一条心,孙女却只知寻个好夫家出嫁。

    我笑道:“婆母这话说的,可不是您的好儿子将您送回老家!”

    婆母对我恨得牙痒,她说满京都知道我是侯门母老虎,欺辱婆母,虐待原配儿女,我如何能安心入眠?

    我大笑三声。

    前世,我的确挣得好名声,睡了好觉。

    可那有什么用,我护不住自己的女儿,临终连自己也落得不得好死的下场。

    离开京郊渡口,我马不停蹄回府接见李怀柔自以为的未来婆母。

    今天可是两家退婚的良辰吉日,回头别耽误人家给真正瞩意的儿媳定亲。

    只是我紧赶慢赶,也没赶上李怀柔自作主张,先行接见了登门拜访的尚书夫人。

    李怀柔认定尚书夫人此行是为敲定自己的婚期。

    她含羞带怯地领着尚书夫人看了自己亲手绣好的婚服与鸳鸯手帕。

    谁料尚书夫人并未夸赞她的手艺,而是目光愈发耐人寻味。

    李怀柔从志得意满到惴惴不安,最后她看见我打道回府的马车竟也感到松一口气。

    我笑着迎上前:“哎哟,我这女儿不害臊,让夫人见笑了。”

    一路憋笑的尚书夫人终于忍俊不禁:“侯夫人快别提了,女儿家待字闺中可不就为着忙活婚事,只是柔儿拉我这外人来瞧,着实是不太妥帖。”

    “什么外人,尚书夫人,我可是你的儿媳呀。”李怀柔一头雾水。

    可很快,她的脸越烧越红。

    尚书夫人说她是外人无疑是自己与陈公子的婚事告吹才有此结论。

    更何况,尚书夫人随后还拿出两家交换婚约的玉佩,郑重地还回李怀柔手中:

    “好孩子,本来我想由你母亲交给你,但既然你我已经见了面,不如让我亲自给你。”

    尚书夫人一句话更是坐实李怀柔心中不详的念头。

    “柔儿,你心思细腻,孝顺知礼,是我们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配不上你。”尚书夫人明褒暗讽。

    李怀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后竟也礼都不行,就哭着往闺房去了。

    真真是孝顺知礼的好女儿。

    8

    我与尚书夫人相视一瞬,默契地错开眼锋。

    她要做她的好母亲,避免自己的儿子娶回一个莽撞无礼的嫡妻。

    我也要做我的恶毒后母,巴不得元配之女不得高嫁,烂在泥里。

    前世,尚书府早有退婚之心是我死皮赖脸,三番五次推拒尚书夫人上门。

    求神拜佛无用,那我亲自去寻陈公子,不经意向他提起李怀柔温婉可人,容姿出挑。

    最后假意从袖中滑落西洋画师润色又润色后的女子小像勾得陈公子魂牵梦萦,回头求尚书夫人,非李怀柔不娶。

    可我只顾往外跑,却并未注意家里早已乌烟瘴气。

    李怀柔恨嫁恨得走火入魔,一时怀疑我不许尚书府上门提亲,一时认为宁溪要抢她婚事。

    陈公子随尚书夫人登门拜访之日,我恪守礼节,未曾让身为闺阁女子的李怀柔前往客厅,她竟以为我当真促成尚书府改婚。

    不等第二日,李怀柔就毁了宁溪的容貌,以为这便可以让她无法高嫁尚书府。

    既如此,我何必堵上自己女儿的容颜性命,为白眼狼博取姻缘前程?

    这一世,我直接摆烂,大大方方让尚书夫人前来退婚。

    李怀柔受不了打击,竟当真病得卧床不起。

    从此,京中上下更是无人不知我的威风。

    所有人都在叹惋侯府娶回一位毒妇,先害婆母,再毁元妻儿女。

    可我成为名扬名在外的狐媚子搅家精后,日子却实打实好了起来。

    侯爷觉得我在外头受了委屈,对我更为体贴上心。

    宁溪度过一个暖冬,来年开春就要与侯爷选定的有志之士成婚。

    这些时日,侯府安宁无虞,可我知道婆孙三人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何况,侯爷就要出征了。

    前世,侯爷就是死于这次征程,作为侯爷唯一的嫡子李怀诚自然而然成为钦赐的世子。

    而李怀诚立冠后,奉旨继任侯爵,第一件事就是弄死我。

    9

    今生,没有婆母的绝子药,我的肚子顺利在皇帝下令出征前夕,鼓了起来。

    成婚后,我自知二嫁,又携亡夫之女进府,未曾开口求过侯爷任何一事。

    唯独此次出征,我撒泼打滚,甚至以肚中孩儿为要挟,不许侯爷上朝,更不许他自请为将。

    本朝乃太平盛世,唯独陛下为求青史留名才着大军出征,意图屠尽敌戎。

    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骁勇善战的敌戎?

    此战最终无功而返,最终甚至折损我朝大半兵力,以公主和亲求和而告终。

    而我与侯爷本就是青梅竹马,同心同德。

    后来阴差阳错,才各自婚娶。

    如今,我们守得云开见月明,本就不愿分钗离镜。

    何况近来我在京中的盛名就连天子也有所耳闻。

    陛下思忖再三,既然老将老来得子,不如给后生留一条青云路。

    天子遂广招贤士,为远征之行遍寻能人武将。

    若是得胜而归,自是封官加爵,甚至允诺尚方宝剑,可先斩后奏。

    李怀柔被退婚后伤心难过半载有余。

    直到她乍然得知此事,才一骨碌从病榻爬起来。

    “陛下此言当真,他当真会赏赐尚方宝剑?”

    我没想到吸引李怀柔注意的并非封官加爵的荣华富贵,而是那柄杀人害命的宝剑。

    至于她想斩之人就是三岁小儿也知道是何人。

    李怀柔当夜便修书一封,悄悄地寄给她远在白鹿洞读书的好弟弟李怀诚。

    可是没成想李怀诚胸无大志,不愿上战场。

    李怀柔气得直骂弟弟不争气,她说自己若是男子,定当保家卫国,义不容辞。

    她最信赖的丫鬟向我回禀时,我险些笑出声。

    随后,我指点道:“诚儿这孩子不是最听祖母的教诲吗,你还不快告诉柔儿,让她去求祖母。”

    女使如醍醐灌顶,直夸夫人高见。

    李怀柔果真很快搭上远在老家的婆母。

    婆母起初也不愿孙儿入伍冒险,可我断了她的燕窝鱼翅、首饰锦绸不过两日,她便迫不及待向李怀诚哭诉自己遭到我这毒妇的虐待。

    她说,我狐媚侯爷,侯府被我搅得鸡犬不宁,若非李怀诚出人头地,恐怕他们婆孙三人永无宁日。

    哭诉之后,婆母还向李怀诚支招。

    反正以李怀诚的脑子一辈子也别想及第中榜,应当另寻出路。

    而军中尽是侯爷的部下爱将,身为侯府嫡子的李怀诚入伍只需在后方指挥,挣个军功岂非信手拈来。

    李怀诚被撺掇得心动不已。

    他本就不是习文练字的料子,又被祖母娇惯长大,听闻如此捷径,当即就撇下书,偷偷报名参军。

    10

    侯爷是在李怀诚抛弃同伍将士,弃营而逃,最终被缉拿返京,才得知儿子闯下塌天大祸。

    当日,侯爷黑着脸进宫回来,却依旧没能将李怀诚捞出天牢。

    我觉得惊奇。

    李怀诚参军不过三月,京中前两日才传出我朝大军抵达边境,他怎么逃得比敌戎败退还快。

    被天子劈头盖脸一顿骂的侯爷摔碎茶盏:“这个混小子,他以为自己考不上功名,就能一刀一枪拼出功勋!”

    “结果边地苦寒,他嫌弃军营没有热茶热饭,美婢娇娘伺候着,竟然私逃回来!”

    饶是早有预料,可李怀诚弃逃的理由实在令我啼笑皆非。

    出征大捷未至,竟已出此丑闻,陛下定当龙颜大怒。

    侯爷如何美言劝诫已无济于事。

    身为侯爵之子李怀诚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左不过是流放三千里与五千里的差别。

    可后院里,闻讯从老家赶回的婆母与李怀柔哭得昏了又昏。

    事到如今,她们竟指责若非是我盛气凌人,置他们婆孙三人于死地,李怀诚何至于参军博出路。

    我耸肩无奈:“婆母明鉴,那也不是儿媳让他私逃回来的呀。”

    “诚儿若非贪生怕死,怕不是能挣得功名,届时获得陛下的尚方宝剑,一剑斩死儿媳这个妖妇呢!”

    我哪壶不开提哪壶,婆母气得险些吐血。

    要不是李怀柔与婆母同仇敌忾,目光仇恨得分不清大小王,我都要忘了她。

    我连忙好心提醒:“如今,侯爷赋闲在家,怕是不顶用了。”

    “要是柔儿入宫为妃,指不定能在龙床上为诚儿美言两句,让陛下放了他呢?”

    11

    李怀柔瞬间都顾不上仇恨,只无措地摇头:“不,我不要!皇帝老得都能当我爷爷了,我才不要做他的姬妾!”

    只是婆母哪会放过她?

    李怀诚是婆母唯一的希望,如今为了救回她的命根子,就算是婆母自己入宫为妃,恐怕她也是情愿的。

    面容狰狞的老妇连泪水也不顾擦拭,她贪婪地抓住李怀柔保养得宜的皓腕:“柔儿,祖母和你弟弟如今只能靠你了。”

    “当初还是你建议你弟弟去参军,他也是为了你才落得如此下场,你怎么能冷眼看着他去流放呢?”

    李怀柔吓得连连摇头,她甩不开祖母的大手,哭都哭不出声。

    不出几日,婆母就在侧门悄没声地将一袭盛装的李怀柔送走了。

    侯爷与我打马踏青归来才得知李怀柔已经入宫为妃。

    侯爷当夜与婆母大吵一架。

    孙儿入狱、孙女入宫,儿子还要与她争吵,婆母被怒火冲昏头脑,她忽然冲向一旁帮腔的我,将我推向桌角。

    我痛呼一声,下身顿时渗出鲜血。

    侯爷顿时下意识推开婆母,老婆子头一回被自己的儿子下重手。

    她气得指着侯爷半天说不出话,不多时怒火攻心,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之后,已是偏瘫之躯。

    侯爷原本还有些许愧疚,可我因婆母暴起而失了孩子,他又在偏瘫婆母的手中掏出一封家书。

    而这封家书正要昭告婆母的娘家,李怀柔已入宫为妃。

    若是她将来得宠,婆母就暗中毒杀我与侯爷,再让李怀柔哄得陛下松口放李怀诚回京,继承爵位。

    如此,婆母的娘家还能再依靠侯府,风光百年。

    侯爷气得险些站不稳。

    虎毒尚且不食子,可婆母真真切切要杀了自己的孩子,只为继续攀附在侯府这颗大树上吸血。

    半晌后,他亲自烧了信。

    看着进气多,出气少的婆母,侯爷挥手让下人休书一封,告知母家,婆母昨夜已暴毙身亡。

    偏瘫的婆母听闻此言,流着涎水,咿咿呀呀不知在说什么。

    我体贴地扶着侯爷出门,将婆母模糊的求救抛之脑后,封上大门:

    “老夫人已死,我一定替侯爷风风光光操办丧仪。”

    12

    侯府老夫人突然暴毙,我流产失子,侯爷病倒。

    待我们腾出手来时,李怀柔入宫已是板上钉钉,无法回旋。

    皇帝看在李怀柔出身侯府的份上,封她为才人,随后便不再记得此人。

    若不是侯府时时接济,李怀柔恐怕早就死于拜高踩低的后宫。

    她并未如婆母所愿,在后宫大显身手,营救身陷囹圄的胞弟。

    李怀只能诚流放边地。

    从前他嫌弃军营的冷茶冷饭,如今别说冷茶冷饭,流放路上,他衣不蔽体,就算粗布麻衣也是奢侈之物。

    侯府变故多生,如今我也算与侯爷同舟共济,他对我既愧疚又依赖,爱重更甚。

    幸而,宁溪的夫家并不在乎那些人云亦云的传闻。

    上巳节后,热热闹闹地将姑娘娶为新妇。

    我回想前世,自己提心吊胆,端庄大度竟不如今世为所欲为来得舒心畅快。

    我唯一愧对侯爷便是那腹中莫须有的孩子。

    起初,我不过是为了阻止侯爷出征才胡诌自己有孕。

    后来,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谎称流产。

    直到婆母的推搡让我擦破皮,见了血。

    只可惜陛下的远征队还是兵败了,敌戎的反扑势不可挡。

    听闻敌戎的将领剑指京城,发誓要城破帝京,直取皇帝狗命。

    君王吓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就连身为宫妃的李怀柔亦杞人忧天。

    天真的李怀柔捎来书信,求侯爷出征,毕竟她可不想敌戎来犯,被掳去淫掠。

    可我与侯爷早已看穿敌戎醉翁之意不在酒。

    天子无故远征,敌戎苦不堪言,他们的反攻也不过是挫败天子锐气,希望我朝莫要再犯边境。

    若是能顺势求娶公主,保佑两国边境和平更是再好不过。

    如今之计唯有和亲,可唯一的问题出于宫中并无适龄公主。

    遥想前世,我朝乃是从宗室挑选性情温顺的郡主加封公主的称号,才远送和亲。

    可那时已是侯爷战死,我朝兵力所剩无几的下下之选。

    然而,李怀柔不知实情。

    她送信出宫后,见侯府并无动静,又接连催促几番。

    直到李怀柔的最后一封家书已是威胁。

    她说若侯爷不主动请愿出征,她自会到南书房替父上表忠心。

    13

    侯爷被这逆女气得将家书撕得粉碎。

    我送上热茶,让他稍安勿躁:

    “侯爷,柔儿关心家国乃是好事,说明她与侯爷同样是忠义报国之人。”

    “妾身有一计,虽羞于宣之于口,却实打实能为侯爷与柔儿解燃眉之急。”

    我也是进门后,才得知侯府与皇帝祖上曾有亲缘。

    如今,侯府与皇帝早出五服,算不得什么亲戚,硬是要攀扯也说的上李怀柔是半个公主。

    而她恰好在宫中娇养多日,未蒙圣恩,所以若能以公主身份出嫁和亲也不算作假。

    侯爷听罢,虽深深地看我一眼,却并未驳斥我。

    他知道此事若成,能免万千将士葬身沙场,两国边民也能过个好年。

    何况,李怀柔的行径虽打着为国为君的旗号,却也着实是想送她爹去死。

    侯爷在赴死与含泪送女儿远嫁之间无疑只能选择后者。

    第二日,他身着将袍,亲自跪至南书房门前。

    与他同跪的还有心怀鬼胎的李怀柔。

    只是皇帝自然没有召见李怀柔。

    焦急的姑娘在门外等上片刻,只听内里的皇帝抚掌大笑,一声爱卿落在侯爷的跟前。

    她随即也被内官请进南书房,第一次面见圣上。

    李怀柔诚惶诚恐,还没说上话,皇帝却率先夸奖侯爷有个好女儿。

    皇帝的目光落在李怀柔身上越看越满意,临了还赏赐李怀柔金银无数,宫殿一方。

    李怀柔霎时激动不已,她以为侯爷答应出征,连带她这个女儿也获得圣宠。

    她如今得了皇帝青眼,一定要趁机献言将我这个妖妇碎尸万段,让弟弟承袭爵位!

    可是李怀柔很快发现她根本见不上皇帝,不仅如此,她连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出不去。

    宫人们唤她公主,严厉的嬷嬷教育她学习敌戎的语言。

    若有差池,轻则一顿竹板,重则没收餐食。

    李怀柔饥一顿饱一顿,待她后知后觉地踏上和亲之旅时,她甚至连寻死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李怀柔到底是心狠手辣之人。

    前世她设计让宁溪毁容,今生她手握金簪刺死了守夜的侍女。

    李怀柔连夜出逃,半路上却遇到流放至此,等候已久的李怀诚。

    李怀诚面露凶光,他擒住自己的姐姐李怀柔,一刀刀划烂她的脸,嘴中念念有词:“我的好姐姐,你为什么不救我?”

    “在你做了妃子,享受荣华富贵的时候可曾想过你的弟弟在边关饱受折磨?”

    李怀柔痛得惨叫,她的声音很快惊动和亲队伍。

    侍卫将疯癫的李怀诚就地处死。

    皇帝得知消息后,比起问责,他更苦恼于和亲公主容貌尽毁,如何与敌戎交代。

    可是期盼和平的敌戎哪在乎公主的容貌,只要我朝和亲的条件不变,他们的将领愿意接受满面刀伤的李怀柔。

    李怀柔曾怀有一丝希望,以为自己大难不死就能免去和亲。

    可她绝望地发现和亲队伍还是越走越远。

    抵达敌戎部落后,她的夫君将她拽出花轿。

    此时,李怀柔的面目早已令人不忍直视,敌戎将她丢弃于偏远的帐篷,再也不理会这位和亲公主。

    没过几日,李怀柔就疯了。

    她自称是尚书府的少夫人,勒令看管她的奴隶送她回国。

    消息传来我朝,皇帝又送了几车布帛平息此事。

    之后,我与侯爷再也没有听说过李怀柔的声息。

    第二年,宁溪生下一个眉目英朗的女娃娃。

    第五年,女娃娃舞枪弄棒,她说她要夺回失地,承袭侯府。

    第二十五年,她做到了。

    没有人再议论我是曾经名誉满京的搅家精。

    天下所有人直夸我教女有方,侯府娶我乃是举族之幸。

    可我不屑一顾,我想要的唯有我与家人平安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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