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投影里的那个孩子稚嫩的声音偶尔会冒出来,小鹿似的撞进夏习清的心里。就在两人都快被喷薄而出的欲望烧昏头脑的时候,他还没忘记调侃。

    “还真是…少儿…少儿……”剩下的两个字被喘息覆盖,夏习清的肩膀都在抖,说不出来话。听着幼年的周自珩乖巧的声音,和成年的他厮混,这种体验还真是奇妙。

    周自珩缠吻着他湿润鲜红的嘴唇,紧张无比的交锋时刻,投影里的小孩儿忽然脆生生地叫了两声哥哥。夏习清忽然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学着小孩子软软的声音。

    “哥哥。”夏习清伸手揉开了周自珩隐忍皱起的眉心,被他这样调戏,周自珩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质疑,他狠狠咬了一口夏习清的下唇。

    “小时候这么可爱……现在怎么这么凶啊。”夏习清讨好地凑上去亲了亲,“你再叫声……我听听是你小时候叫得好听……还是、还是现在……”

    原本他是不抱期待的,周自珩总是不愿满足自己的期待,这一点夏习清早有认知。可他没想到的是,周自珩真的俯下身子贴近他的耳边,声音又沉又低。

    “哥哥。”

    再一次轻吻夏习清的耳垂。

    “满意吗?习清哥哥。”

    百花大教堂的钟声,重重地敲击着心脏瓣膜。连灵魂都被击得粉碎,化作浩渺宇宙。

    下午的试镜已经消耗了夏习清足够多的心力,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意识太模糊,才两次他就睡了过去,周自珩固执得很,不论他软磨还是硬泡,他都不愿意乖乖就范。

    睡得不沉,但眼皮就是怎么也抬不起来,夏习清总感觉有人在梦里摸着他的额头和脸颊,很轻很轻,让人分辨不出是不是幻觉。昏昏沉沉地睡到后半夜,口干舌燥地醒过来,夏习清半眯着眼睛摸到了厨房,来开冰箱给自己灌了半瓶冰水,一下子清醒不少。

    尽管快到初夏,可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夏习清耷拉着眼皮慢吞吞走回房间,发现投影仪还是一直放着,只是没有声音。

    其实这个时候他更应该回家,这里毕竟不是他的家。

    夏习清蹲在床边,凝视着周自珩沉静的睡脸,荧幕上闪着光的小脸蛋和现实中已经变得高大的男孩儿逐渐重合,每一个细节都很相似,却又有所延伸,让他不禁感受到生命的美好。

    周自珩睡到了床边,无处可放的手垂了下来,夏习清先是试探着摸了摸指尖,见他没有醒过来,便放心大胆地将他的手牵起。周自珩的手指很长,手掌宽大而干燥,让他不禁想到他在篮球赛的时候单手抓球的样子,游刃有余。

    像是玩弄小狗的爪子一样,夏习清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将他的手指收拢,然后又一根根摊开,最后把自己的手指嵌进去,莫名契合的十指相扣。

    如果他的存在只为了自己一个人。

    [那座艺术馆是妈妈为了你建造的,你知道吗?]

    回忆起母亲在艺术馆失心疯发作的画面,夏习清忽然感觉芒刺在背,他无力地松开周自珩的手。

    垂下头的时候发现脚边有一支中性笔,大概是周自珩拿来记笔记的。

    夏习清从不确信自己会真正得到某个人的爱,他们爱的大多是他的皮囊,也有一些自诩伯乐的人赞赏他的才华,或是憧憬他的家世。可剥去这些糖衣,里面的自己苦涩得让人却步。

    自私自利,惯性撒谎,表里不一,风流成瘾。

    之前的他一直认为周自珩看不起自己纯粹是眼瞎,那么多人都追捧着他,围绕着他,周自珩却偏偏避之不及。

    可事到如今,无论他再怎么自负,再怎么嘴硬,都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周自珩。

    第二天的中午,周自珩是被蒋茵的夺命连环call叫醒的,他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广要拍,整个人睡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前看了自己出道时候的电视剧,做梦的时候一直梦到拍戏时候的事,梦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姐姐,她摸着自己的头,用纸巾给他折了一朵白色的玫瑰。

    等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那个女孩儿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周自珩很着急,一直在那个公园跑着,想喊却喊不出声。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回头,他看见了夏习清。

    手里拿着一枝暗红色的玫瑰,他朝着自己微笑。

    刚走近,那朵玫瑰就在一瞬间枯萎了。他的表情很悲伤,可是却没有眼泪。

    [你不喜欢我的,对吧。]

    冷汗涔涔,周自珩睁开了眼睛。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连投影仪都被关掉。沉睡中的他没办法挽留,夏习清不在的事实,对他来说不算多大的打击。

    他早有预料,他对一切极坏的可能都做好了预料。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周自珩坐在床边,弯着腰手臂搭在膝盖上,无力地垂着头。

    “我没喝酒,太累了睡得有点晚。”蒋茵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听得周自珩出神,他换了只手接电话,左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搁到膝盖上。

    他忽然发现,无名指贴近掌心的那一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摊开掌心凑到眼前,他才终于看清。

    那是用黑色签字笔画的,一朵很小很小的玫瑰,静静地生长在无名指最底端的指节。

    不自觉笑了一声,惹来电话那头的疑惑。

    “没什么。”

    只是发现了一个令人幸福的小把戏。

    为了赶出档期,进组前周自珩的工作排得很满,需要履行的广告合约太多,还有杂志的邀约,他只能压缩时间把所有事情都做好,才能专心进组。

    不像夏习清,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私底下又和昆城导演见了一面,夏习清最终还是决定出演这部电影。

    导演说的一句话让他想起前几天在周自珩家看他出道的作品。

    [现在的一切都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是作品是永恒的,无论是哪种艺术形式,别的人我不清楚,但我相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

    这两天他忽然发现,就算最后他重蹈覆辙。至少有这么一部作品可以永久地封存他们之间欲言又止的关系。那些曾经有过的暧昧和越界,在旁人眼里都是艺术的升华,可在他们心照不宣的眼里,都是情愫的产物。

    这样就够了,他不愿意被周自珩遗忘。哪怕以后提及这部电影会让他觉得厌恶不已,也算是一种成就,反倒更符合夏习清消极主义的艺术追求。

    “你晚上有事吗?”夏习清回家的路上给周自珩发了条语音消息,很快收到他的回复。

    “要出席一个活动,估计后半夜才能回家。”

    夏习清打字回了一句知道了,没再多说,他原本想着如果周自珩晚上没事可以和他一起去那个艺术宴会,但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太天真了,周自珩的身份去哪个私人宴会都是不合适的。

    更何况是陪他去,简直没有任何有说服力的理由。

    周自珩又发了一条追问。

    [道德标兵:你晚上有事吗?]

    [恐怖分子:我也有一个活动,估计也会很晚回。]

    夏习清没说得太明白,周自珩也没有多问,助理小罗催着他上车,他只好暂时收好了手机。

    这场艺术晚宴是业内一个非常有声望的收藏家钟鹤南老先生主办的,场地是他的宅邸,虽说借的是他的名,但由于钟老先生已经年近九十,实际操办都是他的小儿子钟池在准备,邀请了不少收藏大家,还有不少名声斐然的画家。钟池和他的父亲不同,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晚宴自然也少不了商界新旧朋友的参与。

    如果没有商人,夏习清会很愿意去一趟,难得在国内也能有人愿意举办这种艺术沙龙,可一旦掺上些铜臭气,夏习清的兴致也就少了大半。

    但他一向是个好强的,既然去了就得演出个风生水起的样子,否则丢得都是自己的人。夏习清原本挑了件军绿色的风衣,后来想了想,自己毕竟是背着Pulito的名声去的,还是穿得再正式点,于是找了套高定灰色西装,难得地还系了条藏青色领带。头发扎了一半,看起来没那么随意。

    开车去晚宴的时候,宅邸门口的工作人员检查着邀请函,夏习清从车窗递过去,感觉保安都在看他,大概是能认出来。他现在也总算明白公众人物的苦楚,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围观,就像动物园里的孔雀。

    大厅布置得相当梦幻,精致的铃兰穿插在画作之中。人群围成一簇又一簇,大家品鉴着名画,抒发自己的感想,老实讲作为画家的夏习清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个环节,自己的作品被一群人过分解读,说出连他都不明所以的分析,真的非常奇怪。

    他在国外这么多年,国内的时候也不怎么会被父母带出去,宴会上的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他,这倒是给了夏习清一个充分的空间,只有一些年轻漂亮的小姐偶尔会鼓起勇气走上来,同他聊上两句。

    “您平时是比较喜欢油画的吧?”

    夏习清对着发问的女孩笑了笑,眼睛却飘向隔着两幅画作的一个年轻男孩儿,并不是因为合他胃口才会多看两眼,是因为那个男人一直看着自己,还以为他没有发现。

    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

    “对,油画。”夏习清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我去拿杯酒,失陪。”

    走到休息区透了口气,夏习清端起一杯苦艾酒小抿一口,忽然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侧头,看见一个长得面熟、穿着一身暗红色西服的男人。

    “你好,你是夏习清是吗?”男人殷勤地朝他伸出一只手,“我是魏旻。”

    夏习清一向对人脸盲,但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记起来了。

    这个人就是上次在云水间遇到的那个公子哥,《跟踪》剧组的资方。

    还没伸出手,夏习清一转头,正好远远对上刚才一直偷看自己的年轻男人,他像是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

    今天都是怎么了,尽是些奇奇怪怪的人。

    熟不知,那个被他眼神吓跑的男人,正低头回复着消息。

    [赵柯:珩哥,你知道我在晚宴上碰着谁了吗?]

    [赵柯:哎算了你别猜了我告诉你。]

    [赵柯:你CP!]

    第58章

    艺术之名

    一个小时前,周自珩还跟赵柯聊着天,

    对方一直撺掇着他去参加今晚的艺术沙龙。

    “我是听说这边晚宴有很多画家什么的。”电话那头的赵柯语气里还透着些小激动,

    “没准儿有什么美女画家。”

    说到画家,周自珩的脑子里就不可抑制地想起那个身影。

    “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周自珩戴着耳机,

    闭着眼睛做造型,

    他今晚的活动是一个中外独立电影推广讨论会,出席的二十代男演员只有他一个,

    剩下的全是资历深厚奖项在手的大咖,蒋茵千叮咛万嘱咐,周自珩也理解她的苦心,

    这是在给自己铺路。

    赵柯在那头调侃道,

    “我前两天看见你CP上热搜嘛,

    然后我仔细看了看他的照片视频什么的,

    我发现搞艺术的气质还真是不一样,

    就说不出来的那种。而且他长得真的好像女孩儿啊,

    比好多女孩儿还漂亮,哎他有妹妹吗?长得像吗?介绍给我?”

    周自珩皱起眉头,语气不悦得太明显,

    “你给我滚蛋。”

    “开玩笑嘛,真是可惜啊这种长相没长在女孩儿身上。”赵柯换了话题,身为发小,一如既往地调侃着他小时候那么一点把柄,“哎,你最近都没提你的初恋小姐姐了,

    不对劲啊。”

    被说中心事,周自珩有些心虚,“提什么啊……”

    “真的,我都好久没听你说起了,怪难受的。”赵柯语气贱兮兮的,“你该不会是变心了吧。”

    周自珩半天不说话,倒是让赵柯心里打起鼓来,“喂……你没事儿吧,你怎么不说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周自珩才开口,“……我问你,假如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私生活混乱,爱说谎,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尤其是喜欢抛弃喜欢他的人,这样子的人,你会对他产生好感吗?”

    “你说的是哪方面的好感?”赵柯心里默认周自珩是喜欢女生的,但他又觉得听这个描述说的像是个男人,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做朋友的那种好感,“我觉得这个得分开说吧,我们这个圈子里不是挺多这种人吗?喜欢玩儿,不拿真心对别人,少爷病吧,但我觉得不妨碍做朋友啊,有些人谈感情挺渣的,但是讲义气啊,这些都分人吧。”

    周自珩知道赵柯理解不了他说的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他,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处在一个迷茫期,说实话,他厌恶了只能和夏习清点到为止的关系,他想要占有,这种想法像野草一样在他脑子里疯长,快要逼疯他。

    为什么他不能爱上自己。

    为什么这种可怕的占有欲会出现在他身上。

    只要想到夏习清过往的所作所为,周自珩就没了自信。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留住过他的心。他怎么敢说自己是特别的,那么多人都和他甜蜜过,亲近过,甚至有比他更深一步的交往,可他们无一例外地输给了夏习清病态的游戏欲。

    他已经输了,只是伪装自己还有赢的几率。

    一旦自己的心思被戳穿,夏习清或许会毫不犹豫地丢弃他。

    如果是那样的结果,周自珩反倒宁愿把自己圈在这个虚假的甜蜜圈套里,就算夏习清和他只是玩玩,起码还有短暂的欢愉。

    “嗯,你说得也对。”周自珩敷衍了两句,没想到赵柯又道,“话是这么说,你这么正直一人,应该也不太想跟那种人厮混吧。你连喜欢的女生都是那种天使型的。”

    全和他说得相反,周自珩只想保持沉默。

    他不仅和那种人厮混了,还喜欢上那种人了。

    “你来不来啊?你来我俩一块儿过去啊。”

    “我参会去不了,这会儿都在做造型了。”造型师开始给他吹发型,两人也就结束了通话。

    谁知道等周自珩刚听完意大利的一位导演的发言,就连着收到了好几条赵柯发来的消息。他有些意外,原来夏习清说的活动和赵柯说的艺术沙龙是同一场活动?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不意外了,艺术沙龙,夏习清的身份出席再正常不过。现在轮到他后悔了,早知道收到邀请函就应该去的,可他当时顾及太多,不管是以明星的身份,还是带着家族背景,他都太过扎眼,出席这种场所比出席全明星红毯难受多了,至少其他的同僚可以分摊关注度,再加上今晚本来也有别的安排,他也只能推掉。

    如果他知道夏习清会去,或许都来不及考虑这些就去了。

    宴会上的赵柯正偷瞄着夏习清,手机震了一下。

    [珩珩:他一个人去的?]

    [柯子:好像是的,刚刚一直一个人,不过他长得太扎眼了,男的女的都来搭讪,忙死了。]

    看到最后三个字,周自珩只觉得血往脑子里冲,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夏习清顶着那张漂亮脸蛋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跟别人喝酒谈天的场景。

    这种宴会,去的都是对艺术品有一定认知的人,他们会不会和夏习清很谈得来,会不会一见如故。

    心脏突然间变得狂躁。

    [珩珩:都去了哪些人?有我认识的吗?]

    赵柯也没多想,看了一眼场子,火速回复了消息。

    [柯子:大半你都认识,好些是咱们大院儿的,这个会是钟池搞的,还请了一些富二代土大款,你不知道,门口那豪车停的,亏得我今天还特意开了辆最低调的,生怕被举报连累我爸我哥,还是富二代比较爽,随便炫。]

    越扯越远,周自珩烦躁得冒火。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帮自己盯着点,直接说赵柯肯定觉得奇怪,可旁敲侧击他又怀疑赵柯的智商能不能理解。

    [珩珩:夏习清性格比较单纯,除了画画什么都不懂,你帮我照看着点儿,万一有什么事你告我一声。]

    赵柯乐了,能出什么事儿啊,再说了大老远的告诉你能怎么办,正当自己是拯救世界的超人吗?

    不过这发小的正义心赵柯比谁都清楚,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而且在他心里,夏习清的确符合周自珩所说的[单纯]两个字。

    行吧,他这回也当一次护花,呸,护草使者吧。

    收好手机,一回头发现夏习清竟然不见了,连同刚刚在他旁边搭讪的那个男人。赵柯一下子慌张起来,刚答应得好好的,这么快就打脸。

    “卧槽去哪儿了……”赵柯跟个无头苍蝇乱转悠,一回头撞上一个穿着黑色丝绒吊带长裙的女孩儿。

    “对不起对不起,”赵柯连连道歉,却发现这个女生也眼熟得很,“你是……”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明明那个名字就在嘴边了。

    没想到女生先笑了起来,“我今天一晚上都在这种被人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尴尬氛围中。”

    一听见她的声音,赵柯一下子就想起来了,“你是阮晓!对不对?”上电视的时候阮晓的打板总是甜美风格的,栗色长发温柔又可爱。这回头发染回了黑色,暗红色大红唇配一袭黑丝绒修身长裙,差点儿让赵柯这种直男没认出来。

    “你来这儿是?”

    阮晓下巴朝右侧扬了一下,“我跟我爸来的。”

    那头聚了一撮富商,赵柯一下子就明白了,“你是阮正霆的女儿?”

    她耸了耸肩,笑得明媚动人,“你是赵局的儿子。”

    “别别别,”赵柯最怕别人给他戴帽子,聊得太起劲,忽然想起周自珩的嘱托,“哦对了,你看见夏习清了吗?”

    “夏习清?”阮晓有些惊讶,“你说的是和我一起录节目的习清?”

    “对啊。”赵柯又望了一圈,“我刚刚还看见他了,可能是画家身份被邀请的吧。刚他就在休息区喝酒来着,还有一个穿酒红色西服的男的跟他搭讪,一转头就没见着人了。”

    阮晓的脸色忽然变得有些难看,“酒红色西装,你说的是跟我们差不多大的一个男的吗?”

    “嗯。全场就他一个穿得最骚包,那香水味简直冲天了。”

    身边走过去一个人,阮晓假装亲热地环住了赵柯的胳膊,压低声音说,“你可能不认识这个人,他叫魏旻,在我们圈子里的名声非常差。”

    赵柯脸上一热,都没怎么听清阮晓说什么,就这么被阮晓带到了一个人少的地方,还没回过劲儿来,阮晓就松开了他。

    “他私生活特别乱,男女通吃,很喜欢包养明星和网红。”

    他这回算是听清楚了,回想起刚才魏旻那股子殷勤劲儿,他皱了皱眉,“可这……夏习清要不同意他也没办法吧。”

    “这才是我担心的。”阮晓的表情凝重,“他基本都是硬来,用一些很不入流的手段。”

    “卧槽,那我可得赶紧找到夏习清。”

    “我跟你一起。”

    赵柯一个二愣子,也没发现阮晓都不问自己找夏习清是为了什么,也不问阮晓怎么会认识他,就跟着阮晓一起在钟家大宅里头绕来绕去,都绕到了小花园里。

    夏习清原本借口抽烟,想甩开魏旻自己去观景台,可魏旻不依不饶,拿出雪茄献殷勤。他虽说是个富二代,但因为家庭原因,很少出席这种场合,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夏昀凯的儿子就是他。

    “你的画我看过,画得真是好。”魏旻主动给他拿了杯酒,“我最欣赏有才华的人了。”

    看他说来说去都是画,八成也以为自己就是个受邀的网红小画家。

    夏习清微笑着拒绝了他手里那杯蓝色鸡尾酒,也不说话。

    “原来你不爱喝鸡尾酒啊,也是,这种酒喝起来跟糖水儿似的,没劲。”他直接将那杯酒放在了台面上,又将雪茄递到他跟前,“这个带劲儿,私人飞机从多米尼加运过来的,尝尝。”

    说土大款一点儿不委屈,夏习清淡淡笑着,也不说话,烟都凑到了手边,他也懒得再推,手指一夹,举着手任由魏旻替他点烟,橙色的星火亮了又灭,他温和道了声谢。

    “我听昆导说《跟踪》的男二号定你了,”魏旻笑了笑,“是这样,你大概还不知道,上次攒局的时候你还不在,那个时候还是女主呢,我呢投了《跟踪》这部戏……”

    “所以呢?”夏习清一抬眼,雪茄浓厚的香气在颅内回荡,他懒懒吐了口烟,烟雾里那双桃花眼风情万种,又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轻蔑。

    魏旻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这样反问,“啊……我的意思是,不知道你后半夜有没有时间,我呢虽然不太懂艺术,但我喜欢所有美的事物,赏心悦目嘛,我想在家里弄一个壁画,不知道夏大画家能不能赏个脸,帮我参谋参谋。”说着他笑起来,揽住了夏习清的肩,“要是能借一借你的手,那可就是蓬荜生辉了。”

    找遍钟宅的阮晓和赵柯总算是在三楼瞧见夏习清的背影了,谁知刚走近就发现魏旻用手揽住了夏习清的肩膀,从背后看亲昵得很,赵柯犹豫了一下,就被阮晓拉到天台对开彩色玻璃门的后头。

    “你干嘛躲着?”

    “我家现在催着我结婚。”阮晓鼓了鼓嘴,“这要是被人看到我跟着魏旻,还以为我对他有意思,万一有人闲的没事儿撮合我俩我就完蛋了。”

    那我们俩……赵柯看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阮晓,喉结滚了滚,最后还是没说话,决定先办正事儿,“那什么,夏习清跟他这么亲热,该不会真的那啥了吧……”

    “不会的,习清不是那种人。”阮晓隔着玻璃门看过去,可夏习清的确没有推开他。

    咔的一声,快门的声音,阮晓回过头看着赵柯举着手机,“你干嘛啊?”

    “我拍下来发给珩珩。”

    “为什么要给他看?”阮晓发出灵魂拷问。

    赵柯愣了一下,“对哦,为什么。”

    两个人沉默了两秒,突然同时发问,“你嗑自习吗?”

    卧槽,还真是同道中人。阮晓拍了一下赵柯的肩膀,“好,我们现在就是朋友了。”

    什么展开。赵柯的手机猛地震了几下,一打开,果然是周自珩。

    [珩珩:这是怎么回事?]

    [珩珩:搂着他的人是谁?]

    [珩珩:你不是跟我说你帮我看着呢吗?]

    赵柯也火了,噼里啪啦打字回他。

    [柯子:卧槽珩哥,你这就不地道了,我这不是帮你看着呢吗,这是夏习清自己愿意给人搂着的,我难不成还冲上去把人手掰开,还冲他骂一句,“起开,这是我哥们儿的人。”呸,瞧我说的,夏习清是你什么人啊。]

    周自珩在那头收到这么一长串,愣了半晌。

    是啊,夏习清是他什么人啊。

    他愿意被人揽着抱着,自己能怎么办。别说赵柯了,就算他在场,也没法对那个揽着他的人说一句,这是我的人。

    见周自珩迟迟不回复,赵柯有些慌了,觉得自己话说得太难听,可他也着实想不明白,夏习清都这么大一人了,周自珩紧张个什么劲儿。

    他混沌的大脑突然闪过一丝灵光。

    我操。

    卧槽卧槽。

    他愣愣地看向阮晓。

    “你说,我们不会搞到真的了吧?”

    这雪茄抽得人胃里恶心。

    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恶心。夏习清实在是受不了,一把掀开魏旻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将没抽完的雪茄插进那杯蓝色鸡尾酒里,冷冷道了句。

    “你请不起我。”

    魏旻脸上的表情一变,见他这么不识相,火气一下子就冲上来,但夏习清这张脸实在对他胃口,之前在云水间惊鸿一瞥,惦记了好久,没想到在这碰上了,他自然是不愿意放过的。

    舌头顶了顶口腔内侧,魏旻理了理自己的西装领口,“夏大画家,你出去打听打听,我魏旻在北京城是个什么地位,多少人凑我跟前我都是一个好脸色都不给的。我这么捧着你,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你也甭跟我端着个艺术家的臭架子,识点儿趣。”

    夏习清嘴角一歪,冷笑一声。

    “交朋友?”

    他的脸色彻底冷下来。

    “你也配?”

    说完,夏习清转过身,笔直地朝着天台外头走去。

    看见夏习清都准备出来了,赵柯怕露馅,倒是阮晓比较冷静,拽着赵柯的外套转了半圈,让他背对着夏习清,自己也正正好好被赵柯挡住,伪装成一对儿拥抱的情侣。

    “我们跟下去吗?”阮晓松开手,眼睛一路盯着夏习清,没听见赵柯的回应,她抬头一看,赵柯正冲着自己发呆。

    “喂。”

    “去,现在就去,前赴后继地去,马不停蹄地去。”赵柯一慌就开始说胡话,惹得阮晓笑起来,“还挺有才,走吧。”

    夏习清的恶心劲儿还没犯完,下楼的时候都晕晕乎乎的,他刚才就看见阮晓了,她跟那个一直偷窥自己的年轻男人在一起,也不知道究竟在忙活些什么,原本想打个招呼,见她明显是在躲自己,夏习清也就顺着这个台阶下了,免得尴尬。心想着先去趟洗手间,回来再装出偶遇的样子跟她打声招呼,然后直接回家得了。

    这个晚宴简直无聊透顶,玷污艺术之名。

    第59章

    天堂地狱

    走到二楼,夏习清看见拐角处有一个洗手间,

    不知是不是近夏的缘故,

    他觉得有些闷热,准备进去洗把脸。

    可刚关上门他就感觉到不对劲。

    恶心的症状消退了大半,

    可他现在浑身发热。

    他背靠着洗手间的门,

    深呼吸调整了一下,然后走到洗手台跟前,

    捧着凉水泼在脸上,镜子里的他脖子都红了,身体里烧着一把火,

    口干舌燥,

    太阳穴也跟着一突一突的。他低头看自己的手,

    指尖打颤。

    被下药了。

    尽管他不愿意相信,

    但是冷静分析这些异常,

    一定是栽了。

    之前他在国外的时候,

    那些富二代泡夜店也常常备着这些下三滥的东西,有的是药丸,有的是液体,

    药力轻的也就是起个弄断片儿的作用,药力重的就不一定了。夏习清就是再混账,也从来不屑于用这些东西,光是这张脸就有一大堆的人上赶着贴过来,他根本用不着这些。

    但他也没想到,这种玩意儿有一天会被人下到自己身上。

    妈的。

    腿开始发软,

    夏习清扶着洗手池,胸口烧得发慌,额角已经开始渗出汗来。他想到了之前那根雪茄。

    一定是被放在雪茄里了。

    他尽力想站住,可腿越来越软,跟废了似的,他第一时间想到了周自珩,手在西装口袋里摸着,好不容易摸出手机,却没有信号。

    操。夏习清后背湿透了,药真正的作用上来了,他嗓子开始发哑,那股异火快要把他烤化。

    整个人都不对了。

    阮晓,找阮晓。

    夏习清用力抓着洗手台,勉强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开了门,没走两步,就觉得后脖子钝痛。感觉被两个人给强行架了起来,可眼前什么都看不清。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他的脑子里想的居然是周自珩的名字。

    疯了。

    赵柯和阮晓下楼的时候看见夏习清进了洗手间,没法跟进去,两个人只能在外头一面聊天儿一面候着,没想到竟然看见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扛着夏习清直往电梯走。

    “卧槽,钟家人不管的吗?”赵柯快步冲上去,还没摸到电梯门就关了。他低声骂了一句一面给周自珩打电话一面下楼梯,阮晓脱了高跟鞋拎在手上,光脚跟着赵柯跑了下去。

    “钟家人不会管魏旻的,他们最近还有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合作。”

    “草草草,接电话啊大哥。”赵柯急得一头汗,连打了三个才等到周自珩接电话。

    “我的珩哥您总算接电话了,你这会儿在哪儿啊!”

    “开车,马上到钟家了。”周自珩的语气很不好。赵柯压根儿没听出来,也没想他怎么就过来了,火急火燎地把刚才看到的那一幕说给他听,“夏习清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两个男人给架起来弄走了,人都昏过去了。我刚刚明明亲眼看见他好端端走到洗手间去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着说着,赵柯就会过来了,他毕竟也是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接触过这种爱玩的,“哎,该不会是被下药了吧……”

    周自珩脑子里的一根弦一瞬间扯断了。

    油门踩到了底。

    “给我堵住他。”

    最后这句话,周自珩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赵柯从来没见过这个从小正能量爆棚的发小有过这种表现。不管怎么样,周自珩这么着急,他也不能放着不管。

    “赵柯,刚刚我让我司机在下面看着。”阮晓皱着眉,“他们已经上车了。”她低下头把司机传给她的照片转发给了周自珩。

    “我让他跟着车,你是开车来的吗?”

    赵柯一下子就明白阮晓的意思,他抓住阮晓的手腕下楼取车,“我们去追那个车,你让司机连着导航,”他想起刚才周自珩的语气就觉得后怕,“我怕周自珩一失控,做出什么要命的事儿。”

    阮晓不觉得周自珩是那种人,“怎么会,自珩……”

    赵柯发动了车子,“你不了解他。”他看见阮晓没系安全带,二话没说凑过去飞快地帮她系了,又把西服外套脱下来递给她,“你知道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人触底反弹是什么样子吗?”

    “我现在都害怕他是端着狙击枪来的。”

    跟着定位追了五分钟,赵柯总算找到了魏旻的车,他一路给周自珩共享着定位,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路上就魏旻一辆骚包的红色超跑。

    “我们现在怎么办?”

    阮晓冷静分析,“要么现在上去截人,要么跟他到底。”他看一眼赵柯,“你是不是不方便,万一捅出点篓子,赵局他……”

    “烦死了。最他妈烦这些富二代。”赵柯低声骂了一句,又想到身边的阮晓也是,“抱歉,我一着急就乱说话,开地图炮了。”

    “没事,我也烦。”

    正说着,路上逆向开过来一辆黑车,眼熟得很,还没等赵柯搞明白怎么回事,那辆车居然突然漂移打横,直直地怼在开得飞快的红色超跑跟前,吓得前头的超跑猛地刹车。

    “卧槽。”赵柯也跟着踩了刹车,愣愣地开口,“周自珩来了。”

    果然没猜错。赵柯眼睁睁看着黑车上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色燕尾西装,手里好像提着根棍子,带上车门那一下不知道使了多大劲,连车身都跟着猛地一震。

    就那个身形,不是周自珩还有谁。

    他感觉自己都出现幻觉了,感觉周自珩的身上一团火。

    周自珩一脚踩在红色超跑的前盖,眼神狠厉地盯着里头的人。

    “开门。”

    驾驶座上的魏旻正骂着这个黑车车主傻逼,怎么也没想到下来的居然是周自珩,他这副架势更是吓坏了他。

    周自珩的背景他惹不起,可这他妈跟他有什么关系,不就是一起演个电视节目,他妈的还当真了?

    “你干什么?”魏旻强装镇定,“想上社会新闻找别人去,妈的跟我耍什么横!”

    周自珩面无表情,抬起右手用棒球棍指着魏旻前头的挡风玻璃。

    “开门。”

    “你他妈听不懂……”

    话还没说完,一声巨响,挡风玻璃被周自珩用棒球棍生生砸了个粉碎。玻璃渣溅了出来,嵌进周自珩手臂里,他仍旧没有一丝表情,冷冷地走到车门前,手臂一甩,将驾驶座的车窗砸碎,手伸进去一把揪住魏旻的领子,将他的头扯出车窗外,魏旻的脖子离玻璃碎片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周自珩一手抖那些碎片就能直接穿进他脖子里。

    疯了。这个人绝对疯了。

    赵柯看到这一幕也吓了一跳,这完全不是他认识的周自珩,他慌里慌张地解了安全带下车,关车门前嘱咐阮晓,“别下来,在车上等我。”说完朝那边跑去。

    魏旻本身就是个软蛋,不敢跟疯子拉扯,命最重要。

    他按了一下按钮,所有车门都打开。

    “我开了,开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周自珩松了手,走到了后座。他胸口的火烧得心脏疯了一样狂跳,见到晕倒在后座衬衣都被扯开的夏习清,只觉得最后的一点理智都烧没了。

    “自珩,”赵柯跑了过来,看见躺倒在后座的夏习清,“你快把他带走,再在路上纠缠就被人拍到了。这个狗东西我帮你审。”

    他压低声音,“最近敏感时期,你别捅出什么篓子。”

    周自珩看他一眼,那一眼盯得赵柯浑身发毛,他都有点怀疑现在让周自珩带夏习清走是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看周自珩这幅样子,完全是谁带他走就弄死谁的架势。

    脱了外套,周自珩弯腰将夏习清从车里抱出来,外套盖在他的身上挡住他露出的胸口。

    “问清楚是什么药。”

    撂下这句寒气逼人的话,周自珩横抱着昏迷的夏习清上了那辆黑色雷克萨斯。

    把夏习清抱出来的那个瞬间,路灯打在他的脸上,周自珩看到他脖子延伸出来的不正常潮红,不光是脖子,还有胸口,可是夏习清身上几乎闻不到酒气。

    他滚烫的温度隔着单薄的白衬衫传来,烙在周自珩的身上。

    看到这样子的夏习清,周自珩真的想现在就活活打死魏旻,管他什么人命,什么道德。

    他就是想杀了他。

    杀了所有对他有非分之想的人。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周自珩动作轻柔地将夏习清放在座位上,座椅调低让他可以躺下,昏迷的夏习清不断地出着虚汗,胸膛一起一伏,像一尾上岸后快要窒息的鱼。周自珩关上车门自己坐上驾驶座。他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不完全是因为愤怒,还有恐惧,还有后悔。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今天赵柯不在宴会上。

    后面的事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辈子没开过这么快的车,他整个人像极了一根爆竹,引线烧在了最后一截,只差一点就炸得粉身碎骨。

    手机忽然响起来,周自珩接通了电话,听到了赵柯的声音。

    “自珩,我刚问出来。那个药是国外的,我查了一下,在美国都是违禁品。药力很强,不是昏迷这么简单,而且会……”他忽然不说话了,周自珩也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了。

    “对身体伤害大吗?”周自珩没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是发抖的。

    “有后遗症,可能后续还会导致昏迷。而且,”赵柯也气得要命,“而且这个人渣是放在雪茄里的,吸气比直接服用的药效还要快。这个人渣本来是用来对付别人的,看到夏习清一时起了歪念就……”

    周自珩听不下去了,想挂电话,但是赵柯又开口,“自珩,这个药没的解,而且是专门用在那些没有那方面性经验的直男身上,你……你不然找个人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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