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岑涔表示认同,“我也是,感觉又累又饿,之前还不觉得。”

    周自珩难得地提出建议,“收工后去吃宵夜吧。”

    “好啊。”阮晓拽住了岑涔,“我们一起去啊,我想吃火锅。”

    大家都在热火朝天地谈论着夜宵的选择,只有夏习清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眼睛扫过在场的几个人,又朝门内望了望,最终发出疑问,“等一下……思睿呢?”

    “思睿……”阮晓这才想起来,“啊!思睿刚刚还在书房叫来着……”

    欢呼声太大,盖过了商思睿的求救声。

    等到大家终于赶到书房的时候,商思睿已经已经放弃求救,脑袋后仰靠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听到书房门打开的声音,他才猛地坐直,“你们终于想起我了!”

    几个人笑作一团,周自珩也挺想笑的,但现在笑的话太不是人了,他只好憋着走过去帮商思睿解开身上的绳子。

    “不是,自珩你也太认真了吧。”坐在椅子上的商思睿开始对他发牢骚,“铐着就算了,还用绳子绑着我。”

    “我们一进来这个房间就是这样的。”周自珩把绳子团了团扔到了一边,看着铐住他手腕的手铐,才想起来自己没拿钥匙,正要起身,就看见一只手将钥匙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周自珩一抬手,视线里就是夏习清那张干净单纯的笑脸。

    只是看起来干净单纯而已,他又在心里否认一遍,然后接过夏习清手里的钥匙。

    “他一进来的时候才没有被铐住呢。”夏习清笑道,“只有我被拷住了,比你还惨,我的眼睛也给蒙起来了。”

    “哇……你这逃脱难度也太大了。”

    商思睿和夏习清两个人聊着,半蹲着的周自珩一言不发解着手铐,这让他想到了之前给夏习清解手铐的样子。商思睿的手也挺好看,不过老实讲,没有夏习清的手长,似乎也没有他的手那么白。

    为什么要比较?

    咔的一声,手铐松开。周自珩回过神。

    有什么可比较的。

    解开束缚的商思睿一身轻松地蹦了几下,一只手揽住夏习清的肩膀,另一只手十分勉强地揽住周自珩的肩,“终于结束了。”几个工作人员上前帮他们把身上的麦克风取下来,夏习清顿时感觉一身轻松,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一侧脸看见周自珩的后颈那儿有一个之前没有弄掉的彩带。

    他伸过手去。

    “你干什么?”周自珩忽然感觉到一股凉意,一回头,看见夏习清的手伸到了自己的脖子那儿。

    活像一只竖了毛的小老虎。夏习清憋着笑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取下那条彩带。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就是故意要借着取彩带的劲儿碰他一下,就是成心的。

    细长的手指捏着彩带的一端,在周自珩的面前晃了一下,松手,任由那个彩带像羽毛似的慢慢悠悠地飘落,最后躺在他的脚边。

    彩带的颜色扎眼极了。就像此刻夏习清脸上的笑。

    周自珩别扭了半天,还是说了谢谢。

    “不客气啊。”

    为什么这个人说话的尾音总是这么轻飘飘的?像一片躺在风里,怎么也抓不住的,轻佻无比的云。

    节目组的导演走过来,“我们等一下会录一个结束之后的花絮,”他将手里的摄像机一个交给了思睿,另一个交给了岑涔,“这里有两个机器,你们可以分两队参观一下这个房子,这是我们制作组花了两天半搭起来的。”

    “放心吧导演,正好我也想逛一下。”商思睿笑嘻嘻地接过摄像机,拿在手上对准周自珩的脸,“已经开了是吗?”

    “开了开了。”导演说完走到一边。商思睿见周自珩要躲镜头,立刻拽住他,顺便将镜头转到自己的脸上,咳嗽了两声,“大家好啊,我是今天的带班VJ兼主持人,HighFive的成员商思睿!嗨~~下面我来介绍一下,当当当当——”他将镜头转到周自珩的脸上,“周自珩!哇自珩你的脸在镜头里好好看啊。”

    周自珩玩笑着将手掌捂住镜头,商思睿挣扎了一番才让镜头脱离他的魔掌,转向一边的夏习清,“这一位就是我们超级无敌聪明的夏习清,在密室里的表现真的惊呆我,如果不是习清的话,说不定我就赢了。”

    “所以你在表示不满?”夏习清柔柔地笑着,“你的表现也惊呆我了好吗。”

    “嘿嘿。”商思睿举着摄像机转了一圈,对准了房子的入口,“我们先来参观一下吧。”

    录制结束之后的商思睿就像打了鸡血的小朋友一样,拿着摄像机四处转悠,周自珩和夏习清跟在他的后头走着,被镜头cue到了才会说几句话。

    走到书房的时候,商思睿激动万分,“就是在这里,我被自珩囚禁了!他把我拷起来了,还绑了绳子!”他的镜头转向周自珩,“就是这个大帅哥,他绑架了我。”

    “噗。”夏习清忍不住笑出了声。被商思睿拿着镜头怼到脸上的周自珩镇定自若地开口,“谁让你骗人。”

    “那都是节目组逼我的,我慌死了好吗。”商思睿有些好奇,“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最后的密码的?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

    “就是这个房间。”周自珩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手电筒,“这个我在沙发那儿找到的手电筒,线索上写着两个关键词,书房和关灯……”

    周自珩的话还没说完,反应过快的商思睿就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想要去按门口那个灯的开关,“是关了灯才能看到的线索吗?”

    他的手被抓住了。

    “你别关灯!”

    夏习清愣了愣,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关灯的事,就看见周自珩毫无迟疑地将商思睿的手臂抓住,阻止了他的行动。

    “怎么了?”商思睿一脸疑惑地看向周自珩。

    老实说,周自珩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阻止了他,那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完全没有思考的过程。

    “他的意思是,机器拍着呢,这个应该是没有红外拍摄的吧……”夏习清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周自珩的手腕,是露出袖口的那一截凸起的腕骨,将他的手拿下来,“是吧。”

    “嗯。”周自珩悄无声息地将手从夏习清的手里挣脱了,“我直接跟你说吧,关上灯之后用这个手电去照四个墙角,就会出现数字密码,破解一个就行了。”

    “这样啊……”商思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有些懊悔地感叹了一句,“感觉我就差一条线索啊!不然赢的人就是我了,好气好气。”

    拍完最后一个房间,三人来到了出局席连通的地下通道,这条通道直接连接了外部的录制准备区。通道很是狭窄,周自珩猫着腰艰难地走着。

    还好有灯,不然他刚刚掉下来……

    还好?为什么是还好。

    周自珩觉得奇怪极了,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清自己了,脑袋里好像是强行住进来了一个小人,一天到晚说着奇奇怪怪的话,害的他整个人都有些神经错乱了。

    商思睿一个人走在前面,走的很快,对着镜头说着花絮的结束语。夏习清跟在周自珩的后头,靠得很近。

    狭长的甬道将空间连同呼吸一并压缩,周身的空气似乎化作一个一个悬浮在身体四周的细小粒子,浮游生物一样飘动着。

    忽然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被抓住,周自珩微微侧过身。夏习清没有料到这个不好搞定的家伙竟然会这么顺从地转过来,他抓住衣服下摆的瞬间直接凑近了一步,想要说话。

    就这样,距离再一次急剧压缩。

    视野里,那颗小小的鼻尖痣忽然放大,靠近,短暂地触碰到周自珩的唇角,然后像流星一样滑过,又远离。

    那些像是发光水母一般漂浮着的微小粒子,突然间静止下来。

    空气凝结。

    不算明亮的甬道里,商思睿孩子气的言语像是逐渐淡去的背景声,另一种声音却缓缓加强。

    怦——

    怦怦——

    周自珩有些慌张地回过神,只想匆忙后退,可又忘了这个地方这么狭窄,根本容不得他这个193公分的身高随意走动。

    “哎小心。”夏习清眼看着周自珩的头撞在了通道上端,正想试图抓住他却落空,慌乱时周自珩的脚又滑了一下,整个人跌坐在地。

    那些原本紧张到静止的,旁人看不见的细小粒子也跟着统统急速坠落,像是一大罐从天而降的珍珠糖,叮叮当当砸在周自珩的身上。

    周自珩晃了晃脑袋,试图将眼前的幻觉甩出视野。

    真是狼狈到了极点。

    听到后头传来的动静,商思睿朝着这头喊了声,“你们怎么啦?”

    夏习清立刻回应,“没事儿,自珩不小心摔了一下。你先上去吧。”

    说完,他朝周自珩伸出一只手。

    周自珩看都没看那双手,自己站了起来,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灰,转身的时候发觉尾椎骨一阵疼,只好扶着墙壁慢慢地走着。

    “没事儿吧。”

    “没事。”

    “噗。”又是一阵轻笑。

    周自珩心里觉得不舒服,似乎是被人小瞧了,他想尽快摆脱这种尴尬的氛围,岔开这个不怎么光彩的话题,于是干咳了两声,背对着夏习清问道,“你……你刚刚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呢。”夏习清的语气一如既往,像风一样轻柔又轻佻,能把人心里搅得翻天覆地平息不了。

    “你到底说不说。”

    语气还挺凶,明明耳朵尖都红了。

    “我就是想问……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夏习清一步一步踩着周自珩走过的路,踩着他的影子,“就是在我进了那个关掉灯的书房之后。”

    周自珩突然不说话了,快出去了,他沉默地上着台阶。

    身为一个情场老手,夏习清深谙撩拨时该掌握的话术技巧,如果对方不说话,他也总能让话题不陷入尴尬的境地。

    “我猜……是因为香水味?”夏习清笑起来,也跟着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原来你对气味这么敏感吗?”

    周自珩还是没有说话。

    他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空气再一次嘈杂,工作人员相互说着辛苦了,大家庆祝着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成功,商思睿跟岑涔相互抱怨的声音,阮晓甜甜的笑声,还有好多好多混杂其中的声音。

    混杂其中的,还有周自珩低沉的音色。

    “我下意识觉得是你。”

    靠近你,抓住你的手时,才闻到了身上的香水味,于是更加确信。

    夏习清的最后一步在空中停留了一秒,伙同他停顿的大脑一起发怔。

    下意识……

    落了地,踩在最后一级台阶。夏习清抬头看着周自珩的背影。这个人自己恐怕都不知道,这毫无意识的暧昧。

    杀伤力有多大。

    第20章

    无名妒火

    收工后,商思睿的助理在录制地附竟找了一家凌晨还继续营业的火锅店,订了个包间。五个人出来就直奔饭店包厢,商思睿熟门熟路地点了一大堆招牌,“我之前跟团员一起来这边路过几次节目,这家火锅可正宗了,地道川味。”

    “你是四川人?”阮晓问道。

    商思睿笑得见牙不见眼,“北京人。”他抬眼看了看大家,“你们喝酒吗?”

    岑涔摇了摇头,“最近要开巡演了,得护着嗓子。”

    “我不喝酒。”周自珩脱下了外套,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用给我点了。”

    从他脱下外套的那一刻起,夏习清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上,只穿一件白T恤的他看起来清清爽爽,像个大学生。

    握住杯子时手背凸起的青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低垂时浓密的睫毛,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隆起的眉骨,拆解而成的每一个碎片,都是完美的。

    他的视线顺着周自珩的侧颈延伸下去,几乎要与肌肉纹理交织在一起,从宽松的棉质衣领一直向下,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这人长得也太他妈对自己胃口了。

    “习清,你喝酒吗?”

    商思睿的提问打断了夏习清的遐想,“我?”回神的那一刻,夏习清发现,坐在对面的周自珩仍然保持着那个握着玻璃杯的动作,眼神却瞟向了自己,但是只有一瞬间,因为他很快又看向别处,眉头也微微皱起。

    真是有意思。夏习清将右手手肘支在桌面上,掌心拖着自己的下巴,脸侧过去对着商思睿,“要啊,我要红酒。”

    “火锅配红酒?”商思睿笑起来,“你还真会搭啊。”

    “我其实还不太饿。”夏习清依旧侧着脸,对着商思睿笑,“就是想喝点酒,缓解一下之前紧张的情绪。”

    同桌吃饭,几乎可以算作是最快拉近陌生人之间亲密度的事,何况他们五个人已经在真人秀里被关起来相处了好几个小时,距离就更近了。没有了游戏时候的紧张刺激和相互猜疑,大家聊起天来也轻松不少。

    岑涔为了巡演养嗓子,不能吃辣,她看见周自珩也不碰辣锅,有些意外,“你不吃辣吗?”

    周自珩摇了摇头,“不太能吃。”

    “自珩饮食超健康,我跟他一起录节目的时候发现他平时烟酒全都不沾,吃饭超清淡,还会在保温杯里泡枸杞。”

    这是什么老干部作风啊,夏习清忍不住笑起来。

    不对是三好学生作风。

    阮晓一面涮着毛肚,一面隔着热腾腾的雾气问商思睿,“你平常的性格反差就是这么大吗?我有一个朋友挺喜欢你们组合的,不过她本命是另一个成员,也追过挺多次现场,我听她说你台上台下都挺迷糊的啊。”

    商思睿咬着筷子的头,长长地嗯了一声,“其实我平常也没那么迷糊,怎么说呢,我们团成员的年纪都挺小,好多粉丝把我们当儿子来看,特别是我的粉丝,平时接机的时候都喊着‘妈妈爱你’这样的话,所以公司也就有意地在一些日常花絮里体现可爱孩子气的一面,时间一长,就被迫安上了呆萌的人设。”

    他从火锅里捞出一个牛肉丸放进自己的碗里,顺便提醒阮晓,“啊你的牛肚可能老了。”

    “啊对对对。”阮晓慌张地夹起自己的牛肚,岑涔在一边紧接着开口,“那你不觉得很累吗?装出另一种性格。”

    这句话一说出来,夏习清就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抬头,果然看见周自珩就这么盯着他。

    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会累。夏习清嘴角微微勾起,眼睛从周自珩的身上撇开,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

    “还好吧,其实平常我的确也挺迷糊的。”说到这里,商思睿又开始唉声叹气,“我难得当一次反派,真的就差一点点就赢了,太可惜了,本来我都计划得天衣无缝了,结果半路被习清一折腾,一下子就慌了。”

    夏习清轻笑了一下,“这只能怪你自己太容易被影响。”

    “你之前是什么计划?”岑涔问。

    “我一开始都伪装的挺好的,本来我不是撺掇着你和阮晓,说习清的嫌疑很大,你也相信了,等挨到第一轮投票开始我们的票就可以把习清投出局,习清太厉害了,留下来是个隐患,等到自珩差不多把线索都集齐的时候,我再用killer的特权把自珩杀了,坐收渔翁之利,一举攻破城门!完美~”

    眉飞色舞讲解着最初计划的商思睿表情一变,跟蔫儿了的茄子似的靠在椅子背上,“唉,可惜啊,我的计划被习清识破了。他一发现就跑去找曝光我身份的线索,当时马上就要投票了,我当然着急了,于是想都没想就把习清杀了。”

    听到这里,夏习清不禁笑起来,“是不是刚杀完就后悔了?”

    “可不嘛,后悔死了。”商思睿摇了摇头,“后悔也来不及了,就想着要不硬着头皮跟自珩刚一刚吧,结果自珩那个时候已经拿到所有线索而且还知道我是killer了,还没开始刚呢我。”商思睿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年糕,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周自珩,“对了自珩,你是怎么知道我是killer的?习清告你的?”

    说起周自珩的时候,夏习清刻意地没有转过去看他,依旧侧着脸用一种温柔至极的表情望着商思睿的方向。

    周自珩嗯了一声,坐在一边的岑涔难得笑了起来,“他说你就信啊。”

    “……”周自珩又一次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阮晓也跟着参与进来,“照理说,最后破解大门的线索应该也是习清给自珩的吧。”

    商思睿也突然反应过来,“啊我知道了!是那副画!”他激动地晃着筷子,半转着身子看向夏习清,“就是那个玫瑰花是吗?啊啊啊好气,我当时应该把那个画抢走的。”他使劲儿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我怎么这么二啊!”

    夏习清彻底被商思睿这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样子给逗乐了,依旧保持着那个手撑着下巴的懒散姿势,伸出左手拉过商思睿拍着自己脑门的那只手,笑道,“别拍了,越拍越二。”

    “我去,真的是那幅画。”商思睿就着夏习清伸过来的手反抓住,使劲儿地摇晃着夏习清,“不行,我可太难过了你必须得补偿我,给我画画!我要超大的,两幅!一幅挂我宿舍一幅给我妈!”

    本来就喝了酒,虽说还不算醉,可被他这么一晃,夏习清也是一阵头晕目眩,只能笑着妥协,“好好好,不就两幅画吗,明儿回去就给你画。”

    这样宠着惯着的姿态夏习清自己倒是稀松平常,尤其是以往碰上些脾气任性的,在没厌烦之前,夏习清也总是这样惯着。对方只要一看见他脸上温柔无比的笑意,便总以为自己在他的心里占领着可观的地位。熟不知都是假的。

    可这副样子,在周自珩的眼里都看得真真儿的。

    倒也不是别的,周自珩就是想不明白,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人明明是自己的粉丝,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一套一套的。照理说,身为粉丝好不容易跟偶像一起吃饭,不应该抓紧一切机会跟偶像说话吗?

    可夏习清整整一晚上,居然都没有正儿八经看他周自珩一眼。

    没来由的烦闷。

    这个风流成性的渣男,一定,百分之一百看上商思睿了。果然,粉丝的感情是最不牢靠的,说喜欢你的时候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一旦爬了墙,不回头过来踩你一脚都算是仁慈了。

    周自珩握着筷子,一口也吃不进去,耳朵里塞满了坐在对面那两个人的欢声笑语。

    一顿宵夜吃了将近俩小时,快散场的时候商思睿突然想起些什么,“我们弄一微信群吧。”他掏出手机,“这样咱们平时也能聊天儿,多好。”

    周自珩一点也不想进群,可商思睿直接把他拉了进去,手机震个不停,打开一看,一个名为[让我猜猜今天谁是killer]的群不断地闪着新消息。

    “大家都改一下备注啊。”阮晓提醒道。

    被逼无奈地周自珩改了备注,退出来的时候瞟了一眼群成员,一下子就看到了夏习清。事实上,夏习清还没有改备注,但他的头像让周自珩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他穿着红色球衣打球的那副画。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那股子烦闷的劲儿忽然散了许多,周自珩皱着眉盯着那个小小的头像,还怕别人发现他在盯,都不敢点开大图来看,只能这么半眯着眼睛看着。

    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望坐在对面的夏习清。

    他整个人歪在椅子上,脑袋偏到一边,头发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

    像是醉得不轻。

    商思睿瞧见周自珩朝这边望着,自己也侧头看了看,“呀,习清,你是不是喝醉了,没事儿吧。”他把夏习清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他有些泛红的脸。

    夏习清疑惑地嗯了一声,好像没听清商思睿说什么,这一声嗯倒是百转千回,音色里透着一股子喝醉酒之后的沙哑。

    喝得这么醉,我看你等会儿怎么回去。周自珩就差没给个白眼了。

    “习清的酒店在哪儿啊?”岑涔问道,“我今天好像见他旁边跟着个助理来着,不过这么晚了……”

    阮晓拿出手机准备叫车,“要不让他住我那儿?我家离这边不远。”

    “不行的。这样容易被人误会,说不定外面有记者,你们一男一女,很容易被乱写。他还是带去我住的酒店那儿吧,我俩凑合一晚。”刚说完,商思睿就开始犯愁了,“哎不行,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到时候就丢下他一个人了。”

    大家都在讨论着夏习清的归属问题,只有周自珩一言不发。

    他现在莫名其妙有种上课怕被老师点起来回答问题的既视感。

    “自珩,不然你带着习清去你那儿吧,我记得你酒店离这里挺近的,你不是还开了车吗?”

    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诚不欺我。

    周自珩自暴自弃地嗯了一声,接受了命运给他的挑战。

    商思睿帮着把夏习清架着弄进了周自珩的车里,合上了副驾驶的门,“那我走啦,我明天还赶场呢,你也早点休息。”

    周自珩点了点头。

    “你别忘了给他系安全带。”走了老远的商思睿又回头冲他喊了一句。

    醉得毫无知觉的夏习清歪在副驾驶上,像一只昏睡过去的猫。周自珩努力地把他掰正,身子倾过去替他把安全带拉出来,这个姿势使不上劲儿,试了半天都没能成功。

    麻烦死了。

    狡猾、无耻、说谎成性、风流下作的夏习清成了周自珩心里一个小人偶,吧唧一下又被他在脑门上狠狠地贴上了一个[麻烦]的新标签。

    录完节目真是再也不想看到这个人了。

    周自珩在心里这么念叨着,也不知道念叨给谁听。

    忽然,那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发出了一声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声,然后从正面抱住了他。

    脑袋埋进了周自珩的颈间。

    周自珩忽然感觉到自己的侧颈被一双柔软的嘴唇轻轻地磨蹭着,他浑身像是过电一样,噼里啪啦的,从脖子炸到了指尖,酥酥麻麻的。这股没来由的电流最后炸到了胸腔里。

    麻痹了心脏。

    二十年来头一次感受到这种玄妙滋味的周自珩同学,又一次忘记了,这个喝醉后迷迷糊糊抱住自己不肯撒手的人。

    一直以来都是个骗子啊。

    第21章

    哪种喜欢

    被抱住的周自珩当场愣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他怎么抱住自己了?

    “喂……你清醒一点……”周自珩费劲地腾出手推了一下夏习清。

    不推还好,这一推,

    埋在他脖子那儿的夏习清忽然呼了一口气,

    混合着红酒香气的温热气体顺着周自珩的侧颈攀爬到耳畔,燃起火苗,

    浑身一下子烧了起来。

    周自珩一瞬间惊醒,

    脑子里不知藏在哪的边边角角的警报呜呜呜地响起来。

    “喂!”

    他迅速从夏习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也顾不上给他系上安全带就直接发动了车,

    晕晕乎乎地开到了酒店。

    明明没有喝酒,可周自珩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清醒了,满脑子都是幻觉,

    就像在那个地下通道里一样。这种感觉陌生而强势,

    几乎是以侵略性地姿态占据着周自珩的感官,

    由不得他提出反对。

    下车前周自珩套上了帽子,

    之前的慌乱还没有完全消散,

    害得他连口罩都忘了戴,

    就这么架住夏习清进了酒店。

    幸好之前蒋茵说过一嘴,告诉他夏习清的酒店安排在他附近的一家,不然周自珩还真不知道夏习清住哪儿。

    已经是凌晨两三点,

    酒店大厅的工作人员并不多,但还是有一个热心的男生上前来,帮着周自珩一起把夏习清扶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之后,周自珩就嫌弃地松开了手,任由那个工作人员扶着夏习清。

    电梯里的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工作人员看了周自珩好几眼,周自珩想起来是自己没戴口罩。

    啊……被认出来了吧。

    是粉丝吗?一直在看自己。

    “那个……”工作人员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

    “先生……”

    周自珩冲他露出职业性的微笑,“不好意思,合影签名什么的可以先上去了再……”

    “不是……先生,是这样的,”工作人员扶了一下快要滑下去的夏习清,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一脸抱歉地开口解释,“我们这边的电梯都是要房卡刷过才能使用的,能不能麻烦您请拿出房卡刷一下电梯。”

    周自珩此刻恨不得这个电梯直接爆炸。

    原以为,把别人错认成自己的粉丝已经是一件够尴尬的事了,没想到还有更尴尬的等着他。

    他搜遍了夏习清的身上,竟然没找到他的房卡。

    “嗯……我朋友的房卡好像没带在身上……”周自珩的头皮都发麻了,表面上还维持着一个知名演员应该有的镇定,“那什么,不然我现在再现开一间吧。”

    周自珩这二十年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自从遇到了夏习清,好像一切都开始不对劲,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前台的小姐姐倒是比这个男工作人员热情许多,一双眼睛跟钉在了周自珩身上似的,“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还有空的房间吗?”周自珩觉得有些不适应,看见另一个值班的女生拿出手机偷偷地拍照,只好拉了拉自己的衣领,悄无声息地遮住了小半张脸。

    “请问需要开几间房呢?”前台小姐冲着周自珩露出甜美的笑容。

    周自珩朝后头看了一眼被工作人员扶到大厅沙发那儿的夏习清。

    把他送到房间里就回去自己的酒店吧,反正也不远。

    周自珩转过头,对前台小姐说道,“一间吧。”

    前台小姐低头查看了一下系统,“好的,我们这边只剩一间豪华大床房,您看可以吗?”

    “嗯。”反正他自己睡。

    刚才那个酒店小哥又帮着周自珩把夏习清扶进电梯,这回周自珩可算是长了记性,一上去就刷了房卡。夏习清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好歹也是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周自珩和酒店小哥费了不少劲才把他扶进了房间。

    果然是豪华大床房啊,完全是Kingsize。周自珩看着这个房间的装修,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但还是转身对酒店小哥笑了笑,“谢谢你,辛苦你了。”

    “没事的。”小伙儿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怎么了,脸上红红的,“不辛苦不辛苦。”

    周自珩干笑了一下,看见这个小伙儿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等了半天才开口,“那你……”

    小哥这才说出了真正的诉求,“啊我,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我是说你的戏我好多都看过,自珩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儿吗?”说着他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了一支黑色记号笔,两只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周自珩面前,然后把酒店工作服外套脱了露出一件T恤,兴高采烈地背过身去,“签背后可以吗?”

    得,这T恤还是周自珩机场同款呢。

    周自珩这才是真的尴尬了。要是这人不是自己的粉丝,刚才发生那档子事儿也没什么,反正过两天也就被忘了,可这个人居然真的是自己的粉丝!

    太丢人了,丢人丢到自己的粉丝跟前了。

    周自珩悻悻地拿着笔,脸上挂着一副职业假笑给小哥签了名,“谢谢你的支持。”

    小伙儿高兴坏了,拿过笔一边往后退一边说话,“自珩你要加油啊,我会一直支持你的。”一直退到门外,还在小声絮叨,“注意身体哦,最近要变天了,加油。”

    “……”周自珩走到门口,想要替这个舍不得走的小粉丝把门关上,还特地笑着对他说,“不要把今天的事放到”

    “嗯嗯!自珩再见!”

    世界终于清静了。

    被他这么一弄,周自珩都差点忘了,床上还躺着一个真正的大麻烦。他想着最近是不是应该找什么大师算个命之类的,感觉一切都格外不顺利。站在床边看着昏睡过去的夏习清,周自珩想着是不是应该帮他擦个脸什么的,可他从来没照顾过别人,实在是不习惯也不擅长。

    一纠结,手就感觉没地方放,拽着自己外套的拉链拉上又拉下。

    算了,送佛送到西吧。

    周自珩走到洗手间,打湿了毛巾给夏习清胡乱擦了把脸,这个人的皮肤太好了,比他以前搭过戏的好多女明星都好很多,让周自珩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动作。

    手指隔着毛巾,从鼻梁轻轻擦到了鼻尖,顿了一下。那颗小小的鼻尖痣像一粒小芝麻,点在鼻尖,看起来好乖。

    乖?算了吧,夏习清跟这个词根本就不沾边。坐在床边的周自珩站起来,将毛巾放回到浴室里,走回来给夏习清把被子盖好,准备离开酒店房间。

    刚抬脚要走,手腕被拖住。

    一回头,发现迷迷糊糊的夏习清抓住了自己的手,嘴里还念念有词,但听不清在说什么。

    好像是让他别走。

    他的手这么这么烫啊。周自珩转过身子,捏住了夏习清的手心,发觉真的挺烫。夏习清今天一天就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晚上喝了酒又吹了风,肯定是着凉了。

    老实说,这个时候如果躺在床上发烧喝醉的人不是夏习清,周自珩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留下来照顾他。

    可是偏偏是他避之不及的夏习清。道德感极强的小周同学都开始犹豫了。

    夏习清又发出了一声嘟囔,眉头微微皱起,整个人侧身蜷着,手依旧牢牢地抓着周自珩的手。

    有点心软。

    不行,不能心软!

    反正就一晚,看起来也不像是高烧,一大男人应该不至于烧死的,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周自珩狠心地掰开了夏习清的手,毫不拖泥带水地打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夏习清差点儿没给气死。

    自己都这样暗示了,就差借着酒劲儿摁住强吻了,这个木头脑袋怎么开不了窍呢,难不成真是钢铁直男?他烦闷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

    明明都给他送上来了,还给自己擦脸盖被子,结果呢,就这么走了??

    是不是个身心健全的成年人啊……

    正在心里骂着周自珩不中用,突然又听到了门被拉开的声音,于是赶紧闭上眼。

    又不走了?夏习清在心里犯着嘀咕,这小孩儿怎么回事,总是颠来倒去的。

    周自珩倒也不是不想走,他是真想走,可关键他一出门就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他摸了半天没找到自己酒店的房卡。于是,刚准备啪一下关上夏习清房门的周自珩只能又悻悻地调回头来,心想是不是落这间房了。

    “哪儿去了?该不是没带吧……”周自珩一面找着,一面小声地自言自语。

    夏习清心里头乐了,真是绝了,老天爷都帮着他泡男人。

    找了整整一圈,周自珩也没找到自己的房卡,心里估摸着自己肯定根本就没带,只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丧气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夏习清。心里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放弃回酒店的念头,他拍了拍沙发,还算柔软。

    凑合一晚上得了,反正以前拍戏多艰难的环境都经历过,何况夏习清还发着烧,万一真烧死了,算谁的责任啊。

    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周自珩叹了口气,去浴室草草洗漱,出来的时候又走到床边看了一眼被他裹在被子里的夏习清,他的脸被头发半掩着,有种莫名的脆弱感。

    周自珩伸出手,想摸一摸夏习清的额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手悬在半空,又顿住了。

    手的影子落在他的侧脸,和散落的发丝在晦暗的色调里融合,黑蒙蒙一团,随着收回的手一点点撤回。

    应该不会怎么样的,还是睡觉吧。

    周自珩离开了床边,手刚放到灯的开关那儿,又想到了黑暗里夏习清的样子,顿了顿,最后只关了天花板的顶灯,留下了床头的一盏灯。

    瞟了一眼背对着自己蜷缩着的夏习清,周自珩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录了一整晚的节目早就累得半死了,躺到沙发上没多久就睡着了。

    夏习清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从周自珩躺下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没有合眼,表情平静得仿佛月夜下的海面。

    身后是周自珩替他留下的灯,暖黄色的光似乎穿透了厚厚的棉被,直直地打在他的蝴蝶骨上。

    计划永远只是计划。

    他本来打算今天把周自珩掉上钩的,就算不做到底,也总得做点什么,反正都是男人,他还真不信自己撩不起周自珩的火,二十岁的小年轻,最经不起撩拨。

    原本的确是这么计划的。

    可当周自珩替他留灯的那一刻,这些堆在胸口的想法像是一枚烟雾弹,砰地一声炸开,随即烟消云散。换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代替那些欲念,重新堵在心口。

    让人难受。

    夏习清厌恶这种感受,他厌恶一切令自己看起来不堪一击的感受。

    辗转反复睡不着,夏习清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沙发边。周自珩的个子太高,整个人姿势别扭地窝在沙发上,也没有盖被子。

    像一只寄人篱下的大型犬。

    夏习清半蹲着,目光懒懒地扫在周自珩身上,这张几乎完全贴合自己审美的脸,被他无数次在大脑里描摹,画在纸上。

    周自珩睡得很沉,呼吸声平稳而缓慢,夏习清伸出一根手指,当做画笔,指尖与皮肤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从他的额头轻轻向下滑过,到立体的眉骨,到高挺的鼻梁,在到精致的唇峰。

    停了下来。

    手指缓缓地弯曲,夏习清偏过头,凑到他的脸跟前,距离逐渐拉近。

    拉近,再拉近。

    像是电影里动情的经典场景。

    直到他温热的鼻息几乎要喷洒到夏习清的脸上,唇与唇的距离不过几毫米。他的脸被光的明暗所分割,一面是床头灯弥散过来的暖黄,一面是原本就该属于深夜的黑暗。

    唇瓣快要触上的瞬间,夏习清放弃了,他站了起来,有些烦躁地将手指插入到发间。

    自己究竟是在做什么?

    小姑娘才干这种事儿,像个傻子。

    抓了抓头发,夏习清走到床边将被子拿到沙发边,把周自珩盖着的那件灰绿色冲锋衣取下来,相当随便地将被子扔到他身上,明明都冷得缩起来了,还真能撑。

    点了根烟,夏习清坐在另一个沙发上,烟雾浸泡住他不算清醒的大脑,化身成某种奇妙的镇定剂。一根烟抽完,他差不多也清醒了,顺手抓起周自珩那件冲锋衣套在身上,离开了酒店。

    出电梯的时候还在前台碰见那个扶着自己的小哥,对方一副黑人问号脸盯着他出电梯门,夏习清特地脱了帽子,走到前台,一双桃花眼完成漂亮的弧度。

    “谢谢你啊。”

    “你……”小哥回过神,赶忙改口,“您……您不是喝醉了在房间……那、那他……”

    “啊~对啊,我酒醒了。”夏习清的手指轻快地敲着前台的大理石柜面,“如果自珩明早起来,麻烦你告诉他一声,他的衣服我穿走了。”

    说完,夏习清两只手揣进口袋,下巴往立起的衣领里缩了缩,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好冷啊~”

    就这么堂堂正正、潇洒坦荡地离开了酒店。

    回到家的夏习清哪儿也没去,在公寓里睡了整整一天,录个节目简直把他的精力耗得干干净净,好几天都没缓过劲儿,终于恢复元气的他背着画板准备去外面写生,刚走出门,就收到了陈放的电话。

    陈放是跟夏习清一起长大的发小,直男一个,几乎是被夏习清骗大的,但交情一直不错。

    “喂,习清啊。”

    “哟,还记得我呢。”夏习清用肩膀夹住手机,费劲儿地锁着门,这个公寓环境倒是不差,当初看中他就是因为是上个世纪的建筑,很有艺术价值,花大价钱租了下来,可很多设施事实上并不好使,每次锁的时候都费劲,夏习清平时也不着家,懒得折腾,可现在他拒绝了国外的offer,回来了基本就不准备再出去了,总得正儿八经找个落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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