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再也不会让他如梦中般毁了我们。

    1

    「阿婉,家里的梅子渍好了,岳母最爱这口,我们明日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我坐在镜子前,看着苏明丰温柔地为我梳头,掩在袖子下的手却不断地发抖。

    这幅场景、这段对话,与我高烧时梦到的一般无二,而我一生的悲剧,就从回娘家这天晚上起。

    那是半个月前的事情,我从清明山祈福归来,山中风大,我不小心染了风寒,很是烧了一场,断断续续做了好久的梦。

    梦里,我青梅竹马的夫君一改婚后对我的冷淡,突然热心地频频带我回娘家,我以为他是又想起了我们的情谊,欢喜得他说什么是什么。

    直到送梅子给母亲这天,他在书房跟父亲聊久了,我们只得留下吃晚饭,我一个没注意,他就不见了。

    再找到,就是一屋子女眷发现他跟庶妹衣衫不整地躺在一起。

    父亲妾室众多,我有很多庶妹,可偏偏跟他躺在一起的,是我唯一从小呵护到大的那个。

    乔姨是我娘的陪嫁丫环,娘不能生后,是她含泪做姨娘,差点丢了性命为娘生下一对龙凤胎,娘从小就告诉我,乔姨肚子里出来的,便等同于是跟我一母同胞的。

    我谨记着这句话,五岁便会窝在舒儿摇床边帮她打扇,她性子活泼,长大后那些针线活计都是我熬着夜帮她描补过关,她总是耍赖地拉着我的胳膊撒娇道:

    「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这些劳什子绣活对我这种江湖女子简直是折磨嘛。」

    而我会点点她的鼻子打趣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小心将来夫君嫌弃你。」

    她也不恼,神气活现地叉腰:「那就不嫁他好了,我的夫君当然得喜欢我本来的样子。」

    就是这样的妹妹,就这么稀里糊涂抬进了苏府,从此苏明丰再也不踏足我的院子,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她,而她,从进府起竟也不来我的院子,一句解释也不给。

    慢慢地,被亲情和爱情双重背叛的我心里越来越扭曲,把那些从前不屑的腌臜手段都用了起来,终于在一个午后,被苏明丰强行灌下毒药丢了性命。

    梦里的我一死百了,可在做梦的我还能清清楚楚看见后续,原来舒儿不是不来见我,她根本是被苏明丰软禁,而那场舒儿跟他躺在一起的闹剧,居然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我的舒儿早就有了心爱的人,一辈子都活在逃离他的斗争中,可我死后,为了保护我的儿子轩哥儿,她只能委曲求全地留在苏府。

    郁郁而终的时候,嘴里念叨的也是求神佛保佑我来世平安,不要再遇见她这样的灾星。

    我张大嘴不停地呼喊,想告诉她她不是灾星,是姐姐错了,是姐姐没有一直相信她,可哪怕我流出血泪,她也听不见我任何一句话。

    更讽刺的是,苏明丰这个混蛋还有脸追她而去,外面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书生更是把他们编写成了一对爱侣,而我自然是个蛇蝎原配,那些话本流向大江南北,简直成了一时佳话。

    我们姐妹,竟然死了都摆脱不了这个畜生,要在世人的嘴里不停纠缠。

    还好还好,一睁眼一切都还未发生,我只是发了一场高烧而已。

    「阿婉,有什么不对吗?」见我不说话,苏明丰又推了推我。

    我抬头对他笑了笑:「哪有什么不对,你对我娘这么上心,我开心还来不及。」

    苏明丰,我也曾怀疑过那只是一场梦,可这半个月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梦里一模一样,那便,别怪我心狠了。

    2

    见我回家,娘和乔姨开心地迎了出来,唯独舒儿,眉头微皱地望着我身边的苏明丰,吃饭的时候也小心翼翼地问我:「阿姐,你很喜欢姐夫吗?」

    梦里的我只当是妹妹关心自己,现在看来,苏明丰分明是早就暗中骚扰舒儿,只是她顾及我的感受不敢提。

    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操心我了,你自己呢,有没有什么想定亲的人?」

    我记得她梦里的心上人现在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武将,她果然脸红地低下了头,眼里也略微带着不安。

    父亲是文官清流,她该担心的。

    一顿饭按部就班地吃完,在苏明丰给我的丫环将茶水泼在舒儿身上时,我假装没看到她的刻意,催促着舒儿去换衣服,再然后,就是如梦中一般高昂的惊呼声。

    母亲白着脸已知不对,若只有家里人在,就算跟姨娘们不对付,为了一家子女眷的声誉,有什么事总会一起想办法遮掩过去,就像梦里,舒儿最终抬进苏府的名目是我病了,轩哥儿需要人照顾。

    但这次,我提前让母亲请了许翰林的夫人并其他几位官眷,说是想为彦弟的婚事铺个路,这位许夫人如她丈夫一般,是个再正直不过的人了。

    一屋子人都听见了呼叫声,去看不知会看见什么腌臜场面,可若不去,整屋子的人都装聋子岂不诡异?

    踌躇间,院子里又响起另一道惊呼声。

    赶在众人开口前,我摇摇欲坠地起身:「母亲,你带大家去北厢房看看情况,我跟父亲去西边,行吗?」

    脸上惶恐的表情,任谁看了都是个想要为丈夫遮羞又心里难受的弱妇人。

    今日是家宴,夫人们都是长辈,又因说亲想看看彦弟的品貌,所以他与父亲、苏明丰单开的小桌只用了一道屏风隔开而已,看看席上少了谁,还有什么难猜的呢?

    许夫人心疼地望望我,带头提脚往北边走过去。

    3

    厢房门推开,发现里面没有苏明丰,而是舒儿跟一个小厮躺在一起的时候,父亲向来稳重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满脸震惊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你不是确定这边房躺的是苏明丰才带我来的吗?

    是啊,恐怕今晚所有在场的人都是这么想的,第二道呼叫声不过是我声东击西,只为了掩盖夫君跟妹妹的丑闻,可若所有人都这么想,那跟没有遮盖住有什么区别?

    从始至终,我最重要的目的都是先救舒儿出火坑。

    在那个预知梦里,舒儿也不是一定要给苏明丰做妾的,娘和乔姨跪断了腿,想求我们这位父亲把舒儿嫁给那个武将,说他不会介意,会帮着遮掩。

    可他为了苏明丰许的好处,为了自己的官途,一点也不顾及两个女儿的幸福,执意把我们都推入火坑。

    在家从父,若不先把舒儿从这个家摘出去,那苏明丰就有的是机会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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