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陆安的病根在心脏,小时候,他每次病发时都恨不得自己把这个残破的器官挖出来,搅碎。

    现在这枚箭矢做到了。

    陆安说:“原来你不是赎罪,你是一开始就在求死。”

    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只是陈述。

    用自己的命,换叶吻的命,其实并不亏。

    他复活的意义,本来就是对付蝶岛。

    而叶吻到现在,仿佛终于才想起他们是旧友来。她笑了起来,肩膀都忍不住颤抖。可是很快,那笑就再也扩散不了。她手里的剑消失。

    叶吻,抬头,对陆安哑声说。

    “我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

    “我在旅岛待了八十年。”

    陆安看着她。

    过大的情绪起伏,和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声音都有了几丝空洞。

    叶吻说:“所有人都不记得破茧之年以前发生的事,只有我记得。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有一年夏天,我送了你一捧紫罗兰……你当时有没有好奇,蝶岛的土壤根本养不了花,花是我从哪里摘来的。”

    叶吻弯起唇角,脸上血痕和泪痕分不清,但她好像现在才有点真实情绪,说。

    “那段时间,我哥哥一直心情不好。于是我捡了很多被他射落在窗前的花,偷偷做成了捧花。”

    “离别前的一天,我将它送给你,是希望你早日康复。”

    叶吻又一次道。

    “安安,恭喜康复。”

    ——安安,恭喜康复。

    陆安低头,彻底愣住。酝酿毁灭之源的眼眸,浮现一丝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痛苦。

    他当然记得那个夏天。

    绿色的爬山虎攀上病房的窗。

    风吹动白色的窗帘,也吹动少女白色的衣裙。

    她唇噙笑意,手捧紫罗兰做成的花束,上前一步,赠予他。

    原来当时就已经是告别。

    时间矢迸发出的巨大力量,让万事万物作朽!

    它浩瀚的光芒,带着创生与毁灭的两股力量逆行倒转!

    陆安也因为痛苦,缓缓地蹲下身来。【毁灭之息】和【裁决之剑】,都在化作烟尘、飞灰。于虚无的白光里,彼此侵吞!

    像是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在那个万物起源的原始汤里,一切“生”,一切“死”,一切“伤痛”,一切“欢愉”,一切“衰老”,一切“生长”,都不分彼此地待在一起,见证时间的错落,地球亿万年的旋转。

    自我裁决。纵是叶吻,也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

    她颤抖地弯下身去。

    陆安看着她被血浸湿的长发,一言不发。

    高铁纵横八百里,经停无数站,于烈火爆裂中滋生的恨和愤怒,这一刻突然消失,和他们即将堙灭的身体一样,在逆转的时间里,什么都变得没有意义。

    “原来,你不是在赎罪,你是在求死。”陆安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他从深海中苏醒,走过荒芜。看过无数沉寂的雪山,来到这里,为了什么?

    【春之钟】不断有异端靠近。

    身为耶利米尔的第三版主,他现在是它们的支配者。

    作为神明禁区的人,他应该站在帝国那一边。裁决落下之前,他该毁掉整个京城。

    但他看着叶吻,看着她经历无边的痛苦、自我凌迟。

    那种从复活开始,浓浓的倦怠又浮现心头。陆安垂下眼睫,笑意越发苍白。

    属于【灾难】的疯魔诡谲,慢慢退去。

    “电话里我没骗你。”

    他声音很淡。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被他们要求着照顾你。”

    陆安的手覆盖上她的眼睛。

    他在叶吻的眼中落下毁灭的漩涡,现如今,又亲手,把它取走。

    【毁灭之息】缠绕住他的手,也缠住他的脖颈,仿佛黑色棘藤,似乎是灵魂的枷锁。

    他来替裁决者加速这最后一步。

    陆安屈膝蹲在地上,声音很轻,转眼消散风雪中,仿佛是一句自言自语的轻喃。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目的,我很少拒绝你的请求。”

    也许死亡,就是此行的终点站。

    “话事人——!”

    “话事人!!!”

    “小吻,手术结束了。”

    手术成功后,她等待拆绷带的最后一刻。

    绷带一层、一层脱离她的眼睛。

    哪怕明明已经感觉到外界微弱的光了,可是她还是不敢睁眼,害怕又是空喜欢一场。坐在椅子上,紧张到浑身战栗,连呼吸都在发颤。博士在旁边笑着鼓励她:“小吻,别怕,睁开眼。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她深呼口气,小心翼翼睁开眼,看到阳光落入窗棂。

    又是一次。视野由暗转明。

    【春之钟】巨大的钟楼下,无尽的月色落向人间。漆黑天幕里,雪与火纷飞。

    叶吻缓缓抬头,看见跪在她面前的陆安。

    陆安也对她说:“结束了。”

    当初雷雨夜,她惊醒,对上的那双清澈含笑鹿一样的眼睛,好似也跟着【时间之矢】逆转,回到了这个挽歌长鸣的雪夜。

    “结束了……”

    最后的告别。

    于葬礼上。

    金光吞噬芯片。

    咚、咚、咚!

    三声钟鸣后,【春之钟】坍塌。

    集ENIAC,天枢,预言家三者之力,贯穿未来现在与过去,关于末日的启示,最后还是传到了人间。

    终章(一)

    “138亿年前,

    宇宙大爆炸。由一个不可描述的奇点,开启了宇宙亿万年的征程。接下来,要提到一个词,

    能量。”

    “宇宙爆炸之初,没有物质,

    只有无穷无尽的能量。”

    “46亿年前,太阳诞生。”

    “45亿年前,

    地球诞生。”

    “地球诞生之初,

    重的物质下沉形成地心,

    轻的物质上浮形成原始大气。因为质量也只是能量的一种表现形式,

    所以蝶岛的科学家们都认为,地球最主要的能量存在于地下。”

    “37亿年前,

    生命从海洋里诞生。”

    “5.4亿年前,

    寒武纪的海底,

    发生了至今为止地球史上最绚烂、最神秘、最疯狂的生命大爆炸。”

    “全球生物疯狂进化,

    节肢、腕足、蠕形、脊索等动物登上历史舞台。”

    “这场寒武纪的生命爆炸,

    到如今蝶岛有另一个名词,叫‘能量觉醒的第一纪’。”

    “而一百年前,

    以海洋为中心开始的全球灾变,蝶岛将其称为‘能量觉醒的第二纪’。”

    “——灾厄时代就此开启。”

    *

    【茧】觉得叶笙有些不一样。上一世旧蝶岛说一不二的“冷血暴君”,这一世过于安静了。

    叶笙拒绝了叶吻交接过来的权力,也拒绝参与一切会议。

    仅有的几次出席,

    都是坐在角落,等他的爱人。

    他靠在椅子上,

    肤色冷白,

    下颌线紧绷,漆黑的眼眸叫人看不清真实。

    从执政官变为旁观者。

    叶笙给人的感觉却越来越恐怖。

    叶笙除了面对宁微尘外,

    对其他事很少有情绪生动的时候。唯一一次怔愣,是京城的丧钟传到蝶岛时。不过黑发青年短暂出神了片刻,就垂眸敛去了一切神色。

    “待春来”计划顺利完成,可是京城还是在下雪。那首挽歌传到蝶岛,也无人悼念亡者。

    “【预言家】的预言你们解读出来了吗?”

    “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人人焦头烂额。

    蝶岛所有的信息分析器,现在都在处理同一团紊乱如线的数据。

    叶笙在会议室外等宁微尘。

    宁微尘提前离场,为他带来了一只百合花。

    花瓣洁白无瑕,花香清晰淡雅,水雾如泪珠,点缀在中央。叶笙接过那只百合花,低头,修长的手指随意拨弄了下花心,一言不发。

    他之前进耶利米尔,帝国的长桌上就摆满了百合。

    原来当时,葬礼就已经开始邀请宾客入场。

    宁微尘对他说:“这是移植原始汤的宿命。”

    叶笙:“我知道。”

    【春之钟】敲响的时候,他是有片刻恍惚,但更多的是尘埃落定的疲惫。

    宁微尘和他九岁就认识了,一起在蝶岛长大,当然知道他和叶吻之间的关系。叶笙没有遮掩自己的情绪,他来到海岸边,将百合花放到了海水中,看它随月光远去。

    月亮在海面上泛着银色的清冷光辉。这片静谧的深海之下,藏着那个最恐怖、最庞大的敌人。

    到底要多少血,才能填补完【起源之地】裂开的缝。

    洛兴言,罗衡,图灵,天谕,现在都被困在京城总局,对抗【传教士】。而【天枢】已死,蝶岛再也没了能够监视灵异值波动的武器。

    人类风雨飘摇之际,异端帝国露出獠牙。

    叶笙能感知到,源源不断的异端在往蝶岛涌过来。

    他偏头去看宁微尘。

    帝国的第一版主,朝他露出一个温柔漂亮的笑容来:“就当个见证者吧,亲爱的。”他声音很轻,仿佛是在哄他。“你可以把一切都交给我。”

    叶笙站在海岸边,想到上一世他们的结局,也平静说:“快要结束了。”

    宁微尘弯唇:“一切结束后,我们的可能才刚刚开始。”他牵起他的手,亲吻那枚无名指的戒指上,桃花眼里的笑意纯粹而真挚,宁微尘说:“亲爱的,你如果害怕孤独,我可以去陪你去探索每一个平行时空。我们在每一个陌生世界里相爱。”

    海风吹动叶笙黑色的短发,他看着爱人落在戒指上的吻,出神片刻,随后也笑了起来。

    上辈子他在世娱城后退一步,靠在墙壁上接受那个吻时,就知道自己疯了。而这一世,从出生开始、果然也没正常过。

    叶笙眼中风雪散去,他说:“宁微尘,这是起源给予偷盗者的命运吗。”

    宁微尘:“是。所以由我来结束灾厄时代,是对人类而言最好的结局。”

    叶笙最后一次,去了白房。不知道是不是叶吻的私心,这里和旧蝶岛的建筑一模一样,就连墙壁上老旧的裂痕都被复原。

    桌上放着他去【人鱼湾】时她在读的盲书,旁边还有秦博士的文件夹,和两三只微小的萤虫。

    屋内就连窗帘的颜色都没变,白色的纱幔随月光而动,推开窗,映入眼帘,就是沿墙缝攀爬的枯萎枝藤。

    蝶岛留下了太多的恨。

    这片血腥的土壤内,埋葬尸骨也埋葬眼泪。以至于说它是自己的儿时旧地都显得有些荒谬,可他们又确实是在这里长大。

    叶笙站在窗边,看了很久。

    离开前,他把桌上的书页合上。

    当他抽离一切,以旁观者的视角,去见证这最后的结局时,心情安静到近乎诡异。

    蝶岛每个人都严阵以待。宁微尘从宁家调动家主令,叶笙又一次来到极点实验室的最下方禁区。

    命运纺锤的两个端点,分别被安排在岛的两极。

    叶笙靠近它时,手里的定数之枪都在微微震动。

    四面都是屏幕。

    叶笙站定,抬头,仰望着这个血色的起源造物。当初他低声问出的问题,随着【春之钟】的坍塌,在心里也得到了答案。

    ——“你到底想要我见证什么呢?”

    它要他见证这一整个灾厄时代,所有人的痛苦。

    《怪诞都市》的最后一篇文稿,第七版主说,世界的本质就是一个又一个的棺材。棺材里,每一幕都浸润了鲜血。

    是长明公馆那场燃烧偷窥者的烈火。

    是夜哭古村,霜雪飘零的请期之日。甚至再早一点,在验真桥和洛湖公馆,那首掐头断尾的诗。

    玛格丽特自高楼坠落,断首重生。Anim以【幽灵死海】为局,只为复仇。

    世界的基调就是恨,于是其中零星的爱,如微火,转眼便被消亡。

    无数辆G144列车在风雪中纵横。

    亿万人的眼泪滴入废墟灰烬里。

    叶笙轻声问:“你只是要我见证旁人的爱恨生死吗?”

    他会一直站在这里,就是因为他知道,“起源”听得到。

    而“起源”的意识这一次也终于回答了他。

    祂告诉他。

    ——命运是孤独的。

    人类将【生命之丝】自纺锤本体上拆除,分别封印。使得“起源”如今面临宁微尘步步紧逼的杀局,也非常被动。

    叶笙九岁那年就听过起源之地的叹息,于是现在,一点都不陌生祂的声音。

    又或者,祂并没有声音。是风中的尘埃在回答,是缄默的天地在回答。

    起源告诉他,命运是孤独的。

    命运不该有亲情,友情,爱情。

    ——你爱上的,是你命中注定的敌人。

    起源告诉他。

    “你们最后,只能活一人。”

    *

    “教授!你快看!”

    一位年轻的研究人员脸色煞白,坐在屏幕前,尖叫出声。

    蝶岛所处的这片海域一直以来都与世隔绝,从来没有过不速之客。它不在地图上显示,也没有任何路标。

    可是现在,海平面上却飞起了无数红蝶。

    它们点缀黑夜,诡艳得像一幅画。

    蝴蝶飞过大海。好像引路的光,带领着从世娱城逃出来的异能者,和深海苏醒的异端,源源不断,往蝶岛赶过来、

    下一秒,蝶岛警钟高鸣!

    终章(二)

    华国,

    京城。

    沐阳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吐出一口鲜血。手臂上的伤口再一次加剧,血流不止,

    浸透衣服,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春之钟】坍塌,

    让这里成为一片废墟。

    他脸色煞白,剧烈地喘着气,

    手指颤抖,

    拨动耳麦,

    去呼叫蝶岛。

    但漫长的忙音后,

    又是一片沉寂。

    雪越来越大了。

    【灾难】的死亡,让这一场冬日的细雪,

    变为喧嚣的暴风雪。要不了多久,

    这里就会被雪彻底掩埋。

    “醒醒!”

    沐阳到处找人,

    拍醒了几个执行官后,

    突然听到了一声清澈的声音。

    “那,

    那个,你好。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沐阳回头,

    看到了一个坐在石头上脏兮兮的布娃娃。

    爱丽丝也很苦恼,她的头发被石头压住了。她两只手很用力抓着头发。

    爱丽丝虽然喜欢鬼屋吓人,但她社恐啊,纠结了半天才磕磕巴巴跟人求助,

    欲哭无泪:“你、你好,我、我的头发被压住了。”

    沐阳回头,

    见到她,

    微微愣住。

    ……一个D级异端?这样的环境里,一个D级异端怎么可能活下来?

    可是他走近后,

    发现活下来的人并不少……G144列车上,一群人伤痕累累蜷缩着。抬头,恐惧又麻木地看他。暴风雪的粒子,刮过他们的脸颊,都像是刀刃擦出细小的血痕。

    每张脸上都写满了苦痛和疲惫。

    沐阳喉咙干涩不已,突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甚至看都不敢去看一眼。

    洛兴言和天谕校长来到淮城后,并没有待很久,和罗衡【图灵】会面,便打算出发去京城对付【传教士】。罗衡作为淮城的负责人,在离开前,把工作都交接给了程则。ENIAC死去,全球的电力、网络,恢复正常。当初为了区别普通人和异能者的网络屏障,现在也形同虚设,每个人都在网络上,真正看到了世界的全貌

    淮安大学在龙渠区。这里是淮城的安全地。灾厄发生的时候,还没有放假,因此很多学生都被迫留校,他们呆在宿舍里,看着窗外雪一天比一天大,麻木不仁,如坠冰窖。

    罗衡是淮城的督察官,淮城每个人早已经熟知他的名字。

    那位白发蓝眸的S级执行官,身上的气质,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物。一个和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而在了解异端、异能者,了解S级执行管的概念后,他们开始懂了,这位督察官,确实站在他们需要仰望的高度。

    哪怕在异能者世界,他都是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罗衡在电视里,冷声告诫所有人,不要用手机接电话,也不要用手机点开任何前面没有非自然局标识的链接。

    非自然局的标识,是一只蝴蝶。

    血色的蝴蝶代表了sariel岛,这个在政府、在联合国、在非自然局之上的人类最高权力机构。

    世界一夕之间大变样,他们前所未有地感到陌生害怕。

    电视里罗衡似乎还想说什么。

    旁边已经有人不耐烦,打算拽他走了。

    洛兴言走入镜头,只留下一句话。他摘下棒棒糖,淡金色的竖瞳冷冷看向屏幕外的人。

    “少点好奇心,把手机关机。”

    看到洛兴言的瞬间,淮安大学的人缓缓瞪大眼了。

    他们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他们不可能陌生这张脸的。

    当初迎新晚会上,坐在叶笙身边的人。哪怕带着鸭舌帽,洛兴言的长相和红色的头发依旧引人注目。

    而现在,这个人出现在了电视上。

    ……以S级执行官的身份。

    在京城,沐阳救下爱丽丝后,知道她是由叶笙创下的异端,便理解了一切。

    爱丽丝自己也很茫然,说:“我在听人讲故事呢。结果自己突然就有了个仙境,像梦游一样。”

    沐阳笑起来:“这就是一场梦也说不定。”

    沐阳跟所有G144列车上的人道了歉。不过他也不需要他们的谅解和原谅。看到话事人自我裁决的那一刻起,他把自己从那个弱小、胆怯,总是逃避的壳里揪了出来。

    夏文石苏婉落等人,亲眼目睹叶吻和陆安的身死,也说不出一句话。

    沐阳出乎意料地平易近人。夏文石没忍住问那两人是谁。沐阳愣了愣,选择如实相告,他跟他们说起了异端帝国,说起了S级版主,也说起了异能者排行榜。

    说起了【yw】。

    “那样的力量都还是第二吗?”

    沐阳说:“第一是话事人的哥哥,也是救了你们的人。”

    “不过我想你们应该并不陌生那个名字。”沐阳看着他们苍白的脸,笑说:“蝶岛的首席执行官,叫叶笙。”

    “启动极点实验室!”

    危机重重逼近,蝶岛最后还是决定鱼死网破。

    宁家的【家主令】作最后的钥匙,打开了人类最后的防护。【生命之丝】脱离纺锤,被封印在地下。

    两个极点实验室同时启动,禁锢住【生命之丝】的机械手臂,如巨树的根,逐渐四散。粉碎岩石白骨,穿破土层,而后于空中释放,好似,烟花绽开,这场举世瞩目的烟花,牵动着亿万根货真价实的的生命之丝,它们来自起源之地,深埋于地底、嗜血而生,颜色殷红近黑。

    离开【命运纺锤】的生命之丝,就是零散的线,被肆意摆弄,组成了一道血红色的高墙,围绕在蝶岛周围。

    总会议室里。

    宁微尘支着下巴,看屏幕里的场景,笑意深远:“我们成功了。”

    蝶岛的研究人员们都大喜过望,开始松懈。

    唯独【茧】心事重重。

    【茧】毕竟是曾经的S级执行官。

    他紧皱的眉心一点都没有放松,转过头对着助理大发雷霆。

    “预言还没分析出来吗。”

    助理胆怯道:“还,还没有。”

    蝶岛外。

    【蝴蝶】走下轮椅,来到了这熟悉的故地。【春之钟】钟声敲响的一刻,他想的是,这是不是就是他弟弟所寻求的结局。

    神明禁区早就摆满了白色的百合花,而长眠者醒来,只为走向终结。

    “安安,我会让整个蝶岛替你陪葬的。”

    【蝴蝶】说。

    他半毁的面容上,出现一种诡异的神情,似是疯魔,又似是神性。

    【Khronos】说,祂会帮他吸收这剩下的23生命之丝。

    【Khronos】说,祂现在已经在蝶岛了。

    以【蝴蝶】多疑的本性,祂根本就不可能去完全信任一个人。但是事到如今,祂需要力量,再没有和Khronos合作更好的方法了。

    而且,敢合作,是因为祂的武器是生命之丝,祂从中窥到了一些,起源的真谛。

    【蝴蝶】知道“时间”注定的结局会是什么?

    “我该怎么做。”

    【蝴蝶】的声音沙哑而破损,平静说。

    Khronos的声音失真:“就和你之前吸收13生命之丝,所做的一样。”

    宁微尘中途离场,来到三楼的阳台,看着眼前遮天蔽日的血色高墙。人类试图启动“绿洲计划”——但这怎么可能是最后的净土。

    他对【蝴蝶】说:“我会帮你,将它们打散。”

    不知道多少根长箭,射向了,生命之丝筑起的高墙。时间之矢摧枯拉朽,震天撼地,却伤不了生命之丝一分一毫。起源的诅咒,在他身上时时刻刻应验。不过宁微尘本来也没想着靠自己来毁掉生命之丝。他将高墙击散,给了【蝴蝶】创造吸收剩下生命之丝的条件。

    蝶岛内部的人,甚至察觉不到这神明禁区第一、第二版主之间的交易。

    荒海之上,许多从世娱城监狱逃出来的异能者,都在愣愣,仰望着如恶魔之眼的岛屿,放轻了呼吸。

    “这就是蝶岛吗?”

    他们自言自语。

    “这就是生产【生物药剂】的地方?”

    “你们真是一群废物!”情况紧急,【茧】最后扭头,阴狠狠说:“把这段数据传递给世界上的所有人,几十亿人,总有人有答案的。”

    这段关于末日的启示,送到了每个人的手机里。投放到了每个城市的中央大屏上。可是【预言家】的文字,对于普通人来说,光看一眼都是精神折磨。很多人,看到这行字的瞬间,就觉得眼睛刺痛,大脑犹如被锯子锯开。他们快速丢掉手机,浑身战栗,在地上打滚痛苦哀嚎,想都不敢去多想。

    伦敦,狄更斯收到信息,挑了下眉。

    温哥华,陈川惠垂眸,细细看着这段文字。

    埃及,余正谊念着一个一个陌生的字符。

    华国,图灵给出了无数种答案又被自己一一划去。洛兴言偏头说:“罗衡,你读出什么了吗。”罗衡只是看了一眼,就没继续看了。他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个启示,或许只有特定的人能看懂。”

    洛兴言:“啥?”

    图灵放下了笔,疲惫地摘下眼镜,失败无数次后他神色凝重说:“罗衡说的对,预言家的启示,只有能够实现预言的人看得懂。”

    洛兴言:“……靠。”

    天谕突然说:“【蝴蝶】已经去蝶岛了。”

    所有人都停下了讨论。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老头突然开口,哼笑一声:“我虽然不是预言选中的人,但这一整个灾厄时代,都和我无关啊。”

    【灵商】和灾厄绝缘,所以他并不畏惧这段文字。

    但他眯了半天,最后也只念出两个字来。“停止……?”

    天谕偏头:“什么停止?”

    【灵商】作为灾厄的幸运儿,拼尽全力,忍着大脑的刺痛,冷汗直冒,读出了里面的四个字。

    【灵商】说:“……时间停止。”

    终章(三)

    【蝴蝶】低着头,

    虹膜映照着无边月色。祂伸出手,将一根生命之丝握在掌心,借助【分解】的异能,

    缓慢地将它并入自己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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