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即便如此,父母也没有给过他半句亏欠的话。

    崔镇,小小年纪,成了瘸子,只因为太相信父母的话,太看重肩上的责任,又太隐忍,太倔强。

    从那以后,他就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世上的人,没有一个可以亲近,更没有一个可以相信。

    崔梦因作死,他便由着她作死,放她去作死。

    崔氏想要攀附未来的新帝,想要在十八门阀中一家独大,这件事不能由父亲来完成。

    也不能由他那废物兄长做到。

    更不能攀着妹妹的裙带往上爬。

    崔氏的未来,必须掌握在他崔鹤年手中!

    “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尽力挽回一切,请你放心。”

    “哼,事到如今,你妹妹这一步棋已经废了,谢迟是个油盐不进的,错过了这个机会,就算再往宫中塞上一百个崔氏女,也是徒劳!”崔鉴予怒道。

    “未必。”崔镇抬眸,“谢迟想要的,是我崔氏遍布天下的人脉网鼎力相助,而非梦因一个女人。只要我们彼此能够精诚合作,孩儿相信,他不会介意做一个百姓传颂,宽厚仁爱的储崔鉴予被说动了,“你有法子?”

    “父亲请允许孩儿一试。”

    “祸是你惹出来的,做不成就不要回来。”

    “是。”

    崔镇起身,由下人近前,披了外袍,送上拐杖。

    他转身,用藏了剑的棍子拄地,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

    此时,合璧宫中,乱成一团。

    阮清醒了,但是傻了。

    该是从马上摔下来时,碰坏了脑子。

    谢迟闷闷坐着,看着她。

    梁雁止坐在床边,急死了。

    “清清啊,你看看我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啊?我是梁雁止啊,你记不记得我们一起看话本子,一起喝酒,一起吃酥山啊?”

    阮清坐在床上,眨巴眨巴眼,“啊!梁大人!逃婚的梁大人!”

    谢迟腾地站起来,眼巴巴看着,又不敢过去。

    阿阮连梁雁止都认得,偏偏不认得他。

    说什么都不准他近身。

    阮清坐在床上,开心地拍手,“梁大人,你不是逃婚去了吗?为什么还在这儿?”

    “我逃出来啦,是你让赤练大人帮忙,在球场上趁乱,把我带进宫来的。你说灯下黑,只要我继续藏在宫里,崔镇就抓不到我。”梁雁止切切拉着她的手。

    “哇!我好厉害啊

    !”阮清又给自己拍手鼓掌,“我真的好聪明!”

    梁雁止好难过,“清清,你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为了我,我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谢迟听不下去了。

    他起身走过去,“行了,轮不到你照顾她,看也看过了,话也说过了,你可以走了。”

    梁雁止不放心阮清,“可是,清清她……”

    “孤又不会吃了她!”谢迟生气。

    青瓷见殿下生气了,赶紧来劝,“梁姑娘,娘娘已经醒了,便是没有大碍了,您可以明儿个再来看她,眼下已经天晚,殿下要歇了。”

    梁雁止一听,谢迟要睡觉了,更不放心了。

    她想起在禁苑河边,谢迟戴着一张黄金面具,将阮清抱走的情景。

    多可怕啊。

    “那不行,我得陪着清清。她那么害怕太子殿下,这大晚上的,就他们俩,那得多吓人啊……啊喂……!”

    话没说完,谢迟早就丢给赤练一个眼神。

    梁雁止被拖走了。

    等殿内无人,谢迟坐到床边。

    阮清躲到床角,抱紧自己,盯着她。

    谢迟:“过来。”

    “不要!”

    “孤看看你膝盖上的伤。”他伸手拽她裙角。

    “不要!”她把裙角抢回去。

    “你是傻了,不是死了!”谢迟忽然挑高了声音,“就算你死了,变成鬼,也是孤的女人,孤怎么就不能碰你!”

    他扑上床去抓她。

    “啊!!!!救命啊!吃人啦!!!”

    阮清的尖叫,响彻东宫。

    外面暗处的人听了一会儿,确信了。

    次妃傻了,太子殿下这是在强要她呢。

    他回去禀报了。

    殿内,谢迟抱着阮清滚过来,滚过去。

    她装疯卖傻装得太像,若不是忽然噗嗤一下差点笑出声,谢迟都差点信了。

    “你这活妖精。”他低低骂她。

    她被抱回宫来,刚睁开眼那会儿,第一句先问:你是谁?

    差点将他吓疯了,还以为她是真的伤了脑袋了。

    想骗外人,就要先骗自己人。

    幸好,这么多年的纠缠,他们俩到底还是有些默契在的。

    可是,阮清摔傻了的消息,通过崔家在宫中的探子,传给崔鉴予时,崔鉴予可愁坏了。

    太子宠妃因为他们崔家,变成了傻子。

    而太子还传话出来,说崔梦因虽然毁了容貌,但仪态德贤不毁,故皇上的圣令不改,依旧待到明年,她伤势痊愈之后,择良辰吉日,举行大婚,接入东宫。

    谢迟这是明摆着揭了崔氏的遮羞布,打了他们一巴掌,又给个甜枣。

    可崔氏自己理亏,不但要谢恩,还只能受着。

    自从崔鉴予在城外十里亭,见了阮清,就上了谢迟这条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城中僻静角落,当初谢迟买来金屋藏娇的别院中。

    酒盅轻轻一碰。

    两个男人,各自靠在美人靠上,搭着长腿,一面饮酒,一面拿着根鱼竿,钓小池塘里的锦鲤。

    谢迟:“怎么样?孤教你的这钓自家肥鱼的把戏,可还解闷儿?”

    崔镇抿了一口杯中酒,“不错。”

    ……

    而与此同时,正在别院中养伤的崔梦因,大发雷霆,不但将房中伺候的丫鬟婆子全部赶出去,又将能砸的东西全都砸了。

    忽然一阵风吹进来,熄了灯。

    崔梦因顿时觉得瘆得慌,有些害怕。

    再一回头,见窗子不知何时开了。

    “丑人多作怪。”有人低低一声。

    窗下,一个身量颀长,迎着月光看去,极其秀美好看的男人剪影。

    “谁?”崔梦因戒备道。

    男人借着月光,翻看自己的手掌。

    他的手,修长且骨节俊逸分明,比女人还好看三分。

    “你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男人转身看向她,身影逆着月光,看不清脸,“只怪她太聪明。”

    崔梦因害怕,“你是谁?我不认识你,你给我滚出去!否则我就要喊人了!”

    “教你个法子,让阮清永远在你的世界消失,好不好?”

    男人走近一步,半张脸映着月光。

    崔梦因一惊,“沈明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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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躲猫猫

    崔梦因冷笑,“呵,沈大公子,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儿去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有多狼狈。你若是有那个能耐,还用得着半夜三更来找我?”

    沈玉玦被她戳中痛处,一言不发,向前走了一步。

    崔梦因顿时害怕,拖着断了又接上的腿,往后退了一步。

    “你……你想干什么?”

    沈玉玦的整张脸,露在月光下,凝视了她一会儿。

    “这张丑脸,你以为男人还会对你做什么?”

    他重新退回到阴影中,“霁月楼。你会来找我的。”

    说罢,从窗口一跃而出,走了。

    崔梦因扭头,看向妆镜中自己的模样。

    半侧脸,还绑着一层厚厚的绷带,在夜里,人不人,鬼不鬼。

    她恨毒了眼睛里,仿佛要淬出火来了。

    阮清是不是真傻,她不知道。

    但是她自己这一辈子是真的毁了!

    就算谢迟肯信守承诺,迎她入宫,那也不过是为了稳固与崔氏的关系,将她当个摆设搁在一边。

    而除此之外,她一个毁了容的世家贵女,根本不可能有更好的出路了。

    都是阮清害的,都是阮清害的!阮清,阮清!!!

    “来人。”

    崔梦因对外面唤道。

    连翘进来,见屋里黑着灯,自家小姐发完脾气,一个人站在窗前,有些瘆得慌。

    “姑娘,您哪儿不舒服?”

    崔梦因在黑暗中,对着镜中影影绰绰的自己,依然如往昔那般,姿态优美地扶了扶鬓:

    “你去安排一下,明天一早,我要去霁月楼。”

    “霁月楼?大相国寺前的那家酒楼?”

    连翘不明白了。

    “可是姑娘,您脸上的伤和腿上的伤都还没好呢,这么出去,恐怕不行啊……”

    她话音未落,崔梦因陡然咆哮:

    “什么不行?我为什么不能出去!我是清河崔氏长房嫡出的世家贵女!皇宫我都可以随便进出,哪儿去不得!”

    她抓了妆台上的一把剪刀,拖着一条断腿,扑向连翘,朝她脸上一顿乱扎:

    “连你都敢嫌弃我!连你都敢看不起我!你凭什么!我扎死你!我扎死你!!!”

    房中,惨叫声连连,直到崔鉴予和崔镇都被惊动,匆匆赶来,连翘已经是一只脑袋被扎成了血葫芦,几乎奄奄一息了。

    崔梦因直起腰,用带血的手又扶了扶鬓,天真又不甘心地问门口那俩父子:

    “为什么她杀人,只需要一下子就够了?而我,扎了这么多下还不死?我就真的这么差?我就真的处处都不如她?”

    崔鉴予见精心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居然一夕之间变成这副德行,气得浑身发抖,骂道:

    “你……!你这是着了什么魔障!你看看你现在的鬼样子!”

    “父亲,不过是杀了个奴婢而已。”

    崔镇走过去,伸手揽过崔梦因的脑袋,将她抱进怀中。

    “三妹乖,你一点都不差,在二哥心中,你是最好的。你是我崔氏的明珠,是当之无愧的皇后之选。二哥,无论如何,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最后!”

    崔梦因将脸颊贴在他怀中,居然不知不觉眼中滑落一滴泪。

    从来没想到,在她最狼狈,最脆弱的时候,一直与她最疏离的二哥,才是最坚强的后盾。

    她失声痛哭,“二哥,你不要骗我了,就算我的腿能治好,可我的脸,不论用多少名贵的药材,也再也不能如从前一样了啊!”

    “不会的。”崔镇温和地抚摸她的头,“听说,早已亡国多年的夜郎国人,十分精通易容之术,回头,二哥抓一个回来给你,保证叫你重新恢复往日的容光。”

    “二哥……”

    崔梦因紧紧抱住崔镇。

    她现在终于知道,这世上到底谁是真的对她好了。

    合璧宫中,阮清养了几日,身上那日落马滚跌的擦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但是因为傻了,哪儿都不能去,谢迟不在的时候,就在门口拿着只团扇,看着空气,歪着脑瓜儿,反反复复地念叨:

    “蝴蝶蝶,蝴蝶蝶……”

    这都天凉了,哪儿还有什么蝴蝶?

    青瓷立在一旁,看着心疼。

    但是,更多的是忧虑。

    刘太医来看过,说这病,恐怕是好不了了。

    殿下心中好不容易搁下一个可人儿,就这么被毁了。

    如此疯疯傻傻的,将来总不是办法。

    殿下是未来的君皇,要的是能辅佐她的女人,而不是一个累赘。

    若是能舍此一身,叫殿下一世轻省,倒也没什么不可。

    青瓷狠了狠心。

    “娘娘,奴婢带您去御花园里走走吧,那儿蝴蝶蝶多。”

    阮清开心的一跳,“好呀好呀,蝴蝶蝶,蝴蝶蝶”

    她乖乖地跟着青瓷,一路蹦蹦跳跳,穿过凤凰门,去了御花园。

    花园中,三层楼多高的假山之上,一大丛秋菊正迎着秋风怒放。

    “娘娘,奴婢陪你上去找找,兴许能找到蝴蝶蝶。”

    “好呀好呀!”阮清拍手。

    青瓷带着她,登上了假山,指着边缘的那一大丛菊花。

    “快看,蝴蝶蝶!娘娘快去抓!”

    “在哪儿?在哪儿?”

    阮清开心地跳着去了菊花丛。

    菊花长得有半人高,又十分茂盛,那边缘,若是一个看不清,人便会十足掉下去。

    三层楼高的假山,若是摔下去,就算不死,也必是残了。

    阮清在花丛间转来转去,青瓷定定睁大眼睛,远远看着。

    两只绞在一起的手,沁得满满冷汗。

    眼看着她到处找啊,转啊,离假山的边缘越来越近。

    突然,阮清脚下一滑,身子向后仰去,人就不见了。

    “娘娘!”

    青瓷突然心头一紧,改变了主意,不顾一切冲了过去,疯了一般的拨开菊花丛。

    “娘娘!娘娘!!!”

    可是,左找右找,根本找不到阮清。

    就连假山下面,她都看过了,没人。

    “娘娘,你不要吓我!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带您来这儿!您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奴婢便再也没脸活着见殿下了!”

    青瓷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转,将不大的一片菊花丛翻了一遍,却根本找不到阮清。

    正慌神中,一回头,突然看见阮清好模好样地,就站在她身后,怀里抱着一大捧菊花,歪着头看着她笑:

    “躲猫猫”

    青瓷的脸上,一阵抽搐,后怕的冷汗浸透了秋衫,当即便跪下了。

    刚才,只要阮清想,现在从假山上跌下去的那个,便是她自己。

    “娘娘,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知错了!”

    “躲猫猫,蝴蝶蝶,回家家,大迟迟”

    阮清不理她,抱着菊花,从她身边走过,哼哼呀呀。

    青瓷心里没底,揣摸不出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只好起身,低头跟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正要从假山上下去,迎面见有人来堵着狭窄的台阶,迎了上来。

    “哟,瓷儿!在这儿遇上了,巧啊。”

    来的太监,油腻粉面,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们俩。

    第162章

    重明宫

    王有才,是赵王谢汀身边的贴身太监。

    他刚刚经过这附近,听见青瓷的哭喊,便打发了身边的人,循着声儿摸上来的。

    “听说阮次妃摔出毛病来了,太子殿下心疼得紧呢。哎呀,你这活儿,不好干啊。”王有才虚情假意感慨道。

    阮清歪着头,看着他,有些害怕,躲到了青瓷身后。

    青瓷抬手将她护了起来。

    “王有才,阮妃娘娘面前,你说话小心点!”

    “小心点?你当年在重明宫求我的时候,怎么没让我小心点儿呢?”

    青瓷脸色顿时极其难看,“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我现在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哟!当年的六殿下,成了如今的太子,你得了好差事,伺候他的傻妃子,就忘了咱们的旧情了?”

    王有才咄咄逼人,一步一步靠近。

    青瓷护着阮清,一步一步向后退。

    偏偏阮清还什么都看不懂,听不懂,一面摆弄着怀里的菊花,一面咿咿呀呀地唱着毫无逻辑的歌。

    青瓷:“王有才,这里是御花园,你好大的胆子!你若是惊吓到了娘娘,有你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王有才却浑然不怕。

    “当初,你主动来求我,不也是光天化日吗?咱们俩在假山里,你情我愿,你侬我侬,这许多年过去了,我不嫌你人老珠黄,你却翻脸无情?”

    青瓷气得脸色铁青,却毫无办法:

    “这么多年,你要多少钱财,我都给过你了!你还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给!但是现在娘娘在这里,你不要狗胆包天!”

    “啧!你给的那点钱,还不够我赌钱塞牙缝儿的呢。”

    王有才低头,抠了抠指甲:

    “嘿!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刚才想干什么。现在又变成条好狗了?你可别假惺惺了。你说,我要是把你刚才那些举动,告诉太子殿下,以他的脾气,你说,你能不能见到明早的太阳?”

    “没有的事!你以为太子殿下会相信你?”

    “那如果我把你当年跟我的事儿全都抖出去呢?”

    王有才从怀里,赫然掏出一只经年褪色的肚兜,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下。

    “这上面,有你的名字,我一直随身带着。只要我把你当初为了六殿下,如何与我哭求的事儿说出去,你说,当今太子的脸,还往哪儿搁?”

    “你……!!!好!最后一次!你说,你到底要多少,我全都给你,以后不要再来烦我!”

    青瓷气得两眼通红,也是没辙了,也无暇再管身后的阮清。

    王有才见勒索又一次得逞,坏笑着靠近,凑到她身边,猥琐地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心满意足张开一只巴掌,道:

    “五千两!”

    青瓷眼睛都瞪圆了,“我哪儿去给你弄五千两!”

    王有才靠的更近,“没有?那四千两也行,外加……我们旧梦重温一次!”

    “你做梦!”

    “我做的梦还少……么?……”

    咣!

    一声重响。

    王有才后脑重重挨了一下。

    他慢慢抬手,朝后摸了一下,居然全是血。

    再想挣扎着回头去看,却只看见一个他脑袋那么大的大石头,挡住了对方的脸。

    “谁……”

    他都没看明白,到底是哪个下的手,身子便一软,扑倒在青瓷身上。

    青瓷第一反应便是抢下王有才手里的旧肚兜,飞快掖进怀里。

    “开西瓜!”

    大石头被扔去一边儿,露出阮清笑眯眯的脸。

    她也不理青瓷,拖过王有才还没死透的身子,穿过菊花丛,直接从三层楼高的假山上狠踹了下去。

    砰!

    人掉下去。

    脑袋下面,很快溢出了血来。

    阮清弯腰看了一眼,笑眯眯回头,冲青瓷乐:“稀粑粑!”

    青瓷:……

    下面,很快,王有才的尸体就被人发现了,许多人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是赵王身边的王公公啊。”

    “怎么死在这儿了?”

    “这宫里最近,实在是不太平啊。”

    “今年的中秋宴,也不知能不能开的成了。”

    青瓷跟在阮清身后,若无其事地从假山另一边下去,走了。

    “蝴蝶蝶,菊花花,躲猫猫,稀粑粑”

    阮清在前边一面抱着菊花,一面蹦跳着唱歌。

    青瓷跟在身后,低着头,小心翼翼,再也不敢有半分造次。

    等回了东宫,青瓷张罗着给阮清沐浴更衣。

    待阮清在水里玩的时候,她屏退所有人,跪在池边。

    “娘娘,奴婢给您讲个故事吧。”

    阮清也不反对,掀起一点水花,泼在她脸上,咯咯咯地笑。

    青瓷半点没躲,只是老老实实跪着……

    太子小时候,那么大点儿一个小人儿,又淘气,又倔强,又不受宠。

    才那么一点点大,就离开母妃,被安排进重明宫。

    别的皇子,都有自己的一处偏殿或是后殿作为居所,只有六皇子,被安排住在角落里。

    别的皇子,身前身后有几十人伺候。

    六皇子除了青瓷,什么都没有。

    而这唯一跟来伺候的人,也是沈妃娘娘在御前花了好多心思,才通融下来的。

    别的皇子,每月朔望之日,可以回宫探望母妃。

    六皇子,只有每年过年之时,在年宴上,能与沈妃娘娘见上一面。

    而且,大过年的,母子俩相见,谁都不准哭,只准笑。

    那时候,重明宫里的每个皇子,都欺负六殿下。

    甚至到皇长子册封太子,其余各自封王,有了自己的封邑,也唯有六殿下无封,只称六皇子,除了一个虚名,什么都没有。

    哥哥们欺负他,甚至说他不是皇上的骨肉,是沈妃娘娘从外面带进宫来的野种。

    他年纪最小,又气又伤心,既然说不过,就打。

    可是,到头来,挨揍的是自己。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最难熬的是冬天。

    在那些奴才的眼里,六皇子是被丢来重明宫自生自灭的。

    所以他份例里该有的东西,每个月都被克扣地差不多了。

    夏天没有冰,冬天没有炭,都是寻常。

    有一年冬天,六殿下夜里病了。

    屋子里滴水成冰,可他却烧得像块烧红的炭。

    青瓷一大早醒来,吓坏了,四处哀求,想请个太医来给瞧瞧。

    但是,根本没人理会。

    青瓷想要闯出重明宫去找太医,又被守门的侍卫给推了回来。

    没有皇上的口谕,六皇子和他的人,谁都不准离开重明宫半步。

    她想,若是一头撞死在这里,能给殿下换个大夫回来,那便撞死也无妨。

    可是,她一条贱命,根本不会有人在乎,除了六殿下。

    殿下最怕的,就是她会死。

    她若是死了,他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便是真的在这里自生自灭了。

    若真的那样,青瓷即便做了鬼,也没办法向娘娘交待。

    该怎么办?

    她将目光瞄向了重明宫的太监。

    第163章

    吃兔兔

    有谁在这里如鱼得水,混得游刃有余?

    有谁八面玲珑,赚的盆满钵满?

    于是,她豁出去了,等在赵王上学的路上,喊住王有才,将他拉进假山。

    “王公公,六殿下病了,只要能弄到药,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青瓷的容貌,在重明宫这些宫女中,是一等一的好。

    王有才睨着她,“诚意呢?”

    青瓷狠了狠心,跪了下去,解王有才的裤腰带……

    她讲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可一抬头,见阮清已经趴在水中的玉床上睡着了。

    青瓷自嘲地笑笑,跟已经傻了的娘娘讲这些,她又能听懂什么呢?

    不过是对自己之前的所为,图个安心罢了。

    青瓷抹去眼泪,对着阮清,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小声儿道:“谢娘娘亲手处置那禽兽,令奴婢得以解脱。青瓷此生无以为报,唯有肝脑涂地。”

    说完,起身,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她走后,阮清的眸子蓦地睁开,冷静地轻轻一动,之后,又合上了。

    这次,是真的睡觉。

    不然,晚上招架不住。

    栖梧宫那边,有人过去禀报。

    说御花园里死人了,死的是赵王身边的太监。

    沈娇正看着中秋宴的单子,下面,礼部、光禄寺和六局的人,老老实实站了一大排。

    她厌烦道:“死了个太监也来跟本宫说,是嫌本宫不够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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