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周迟喻出门没走多久,迎面碰上回来拿东西的周景仪。

    “怎么回来了?”周迟喻问。

    “书包没拿。”这会儿没什么要紧事,也不着急,周景仪提上书包,走到桌边,拿起一颗鸡蛋,敲碎了剥壳慢慢剥。

    “谢津渡呢?”

    “走了呗。”

    “你别成天跟在谢津渡后面热脸贴冷屁股。”

    周景仪咬了口鸡蛋,辩驳道:“我什么时候贴他冷屁股了?是他先承认和我指腹为婚的好吧。”

    “他说这话时几岁?”

    “七岁啊,怎么了,人类七岁有记忆了好吧。”周景仪吃鸡蛋噎住,抱起桌上剩下的玫瑰花露猛灌几口,接着砸吧砸吧嘴回味,“咦,这里面怎么放了红糖?”

    “我让阿姨放的。”周迟喻表情变得有几分不自然。

    “不是吧,哥!你还要喝红糖?难不成……”周景仪夸张地上下打量他,“你宫寒?”

    周迟喻照着她脑门敲了一记栗子:“走了。”

    *

    天气不错,兄妹俩快到学校时遇见了云珂。

    “亲爱的珂珂~一晚上没见面,你有没有想我啊?”周景仪隔老远就朝云珂挥手。

    周迟喻也看到了季云珂。

    相比于周景仪的热烈,他则显得冷淡许多。

    云珂回应完周景仪,也朝周迟喻笑了笑。

    周迟喻耳根立刻变得滚烫。

    靠,怎么回事儿啊?

    他怎么有点不敢直视云珂的眼睛。

    好在云珂忙着和周景仪说话,没发现异常。

    周景仪骑到云珂面前,踩停了车子,“上来,我带你。”

    云珂也乐意坐周景仪的车,她跳上后座,自然而然搂住她。

    今天考试,不用穿校服。云珂穿着一条白色泡泡袖连衣裙,上车后,裙摆上移,露出一双由白色长袜包裹着的匀称小腿。

    可爱、干净、甜美。

    但周迟喻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起风了,头顶盛放的合欢花被风卷落,掀起一场粉色的花雨。

    周景仪边骑车边和云珂说话:“真漂亮。”

    云珂笑着说:“我忽然想起一首诗。”

    周景仪觉得有趣,忙说:“你念,我听。”

    云珂也没忸怩,温温柔

    銥誮

    柔地说:

    “多么美

    黄昏的时候

    起了一阵风

    一棵树

    用铺天盖地的花瓣

    送给另一棵树作聘礼”

    因为这几句诗,周迟喻的目光再度被云珂吸引。

    他意外发现,云珂今天没有扎马尾辫,长发披肩,耳边别着一枚枫叶形状的发卡。

    后来,周迟喻意外在耳机里听到了那首诗的后半段:

    “多么简单的事

    一棵树喜欢另一棵树

    就在春天呈上自己的所有”

    十七岁的周迟喻大概不懂什么叫呈上自己的所有,但他的整个青春都在向季云珂靠拢。

    *

    早读结束,班主任顾世斌进教室,组织学生布置考场。

    庆华高中的月考对标高考,单人独座。

    顾世斌叉着腰交代:“学号1-24号留在本班考试,25-48号去电教楼3楼化学实验室做准备。”

    四周的同学都在忙着搬书,桌椅板凳哐哐作响,周迟喻趁乱把保温杯放到云珂桌上:“里面放了红糖,一会儿直接喝,考试顺利,第一名。”

    不等云珂反应,周迟喻已经拎起笔袋离开了座位。

    第一场考语文。

    周迟喻做完选择题,直接跳过古诗默写往后翻。

    作文题目长长一段导语,最后一句话才切入正题:记一记你最喜欢的色彩。

    最喜欢的颜色?周迟喻脑海里最先冒出来的竟然是昨晚的那场梦。

    淡粉色的嘴唇,粉色……

    他立刻摇头否定,嘁,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粉红色!

    仿佛是故意说服自己一般,他果断地写下第一行字:我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天空的颜色是粉色。

    呃。错别字,改掉。

    他又写第二行字,大海的颜色是粉色。

    靠,怎么又是错别字……

    这都怪昨天晚上那个梦!

    三个半小时后,打铃、收卷、散场,所有人往厕所挤。

    李江川在厕所碰到周迟喻,开口就抱怨:“他大爷的,我憋了一早上尿,都快得膀胱炎了。”

    周迟喻笑:“谁让你不举手去厕所的?”

    “我们那边是教导主任监考,我要是去厕所,他肯定要跟着一起去,你敢想象被他盯着尿尿的样子?”

    “想象不出。”周迟喻说。

    “那不就得了。”

    语文这种拉不开分数又没有标准答案的科目,没有几个人对答案,考试结束后,大家的情绪都相对稳定。

    午饭后,分散在外的考生们全部返回本班午休。

    云珂今天没像往常那样偷偷看书,午睡课一开始就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周迟喻恰恰相反,他今天有点睡不着。

    他面朝云珂趴着,目光被她的头发吸引住。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头发这么浓密的?虽然不是特别长,但是乌黑透亮,看着很健康。

    云珂这时忽然转了个面——

    周迟喻下意识闭上眼睛,佯装睡觉。

    见云珂没有动静,周迟喻才又睁开眼睛,偷偷看她。

    云珂已经睡熟了,呼吸均匀,像只小猫。

    只不过,她比小猫漂亮,皮肤白里透粉,嘴唇鲜艳。

    嘴唇……

    完了,完了,他不该看的。

    这样真的好像个变态!

    周迟喻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跳,且跳的比任何时候都快。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同时试着像云珂一样睡觉,却忽然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金属质地的,落地声不大,但很清脆,质量很轻,是个小物件。

    可以肯定的是,这东西是从云珂身上掉下来的。

    周迟喻睁开眼睛,视线往地面搜索——

    很快,他看到了那枚枫叶发夹。

    早上,它还在云珂耳边闪闪发光,像只欲飞的蝴蝶,现在却安静地躺在他脚边。

    位置很近,周迟喻伸手就能将它捡起来,可是他却盯着它,没有动。

    他觉得这发卡是云珂的一部分,沾了她身上的体温和香气。

    它很可能不是发卡,而是诱饵——她对他下蛊前的诱饵。

    周迟喻不想捡,可脑子里总是忍不住想它戴在云珂头发上的样子。

    手心开始冒汗,唾液增多,呼吸急促,他甚至想站起来跺跺脚发泄一下……

    这时,他听见最后一排有人醒了,那人窸窸窣窣地出去上厕所。

    说不定季云珂马上也要醒来……

    周迟喻心一横,弯腰伸手,以最快的速度将那发卡拾起来,塞进了口袋。

    他的手揣在口袋里,半天没有拿出来。

    先前的紧张感顷刻间消失了。

    指腹摩挲着那枫叶发卡上的碎钻,他忽然笑了,像个得胜凯旋的将军。

    就算这是饵,他也吃定了。

    第14章

    第

    14

    章

    “周迟喻,我喜欢你。”……

    14.

    中午失眠,下午的数学考试直接被周迟喻拿来补觉了。

    什么函数、数列、集合,这些都是周某人的安眠小调。

    考试时间太长,周迟喻一觉醒来,还有半个小时。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在奋笔疾书。

    周迟喻放松完脖子和手腕,勉为其难地提起笔,给每道解答题赏了个“解”字。

    啧,时间用不完也挺糟心的。

    他稍微研究了一道题,避免自己真的考零分回去。

    不及格没事,但得零分确实有些丢面子。

    监考老师收试卷时,无比庆幸这个叫周迟喻的混小子不在自己班上。不然他一顿吃三瓶降压药都控制不住飙升的血压。

    别人走出考场都在感叹:数学考试好难。

    周迟喻走出考场,感叹:今天真是美好又无聊的一天!

    下午没有其他考试,时间还早,原地放学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们又像中午一样回到自己班级,上英语自习。

    所有科目里,云珂最担心英语,她在纸上写写背背都没停。

    周迟喻受她影响,也兴致勃勃地打开了英语书,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准备考试,纯粹只是装装样子,手里的笔快被他转出花了。

    哎,装学习可比真学习累多了。

    快下课时,英语老师忽然心血来潮搞了个单词默写。

    五十个单词,周迟喻只写对四个。

    放学后,他被单独留堂了。

    女老师苦口婆心地讲了一堆,周迟喻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不过,他自有应付老师的一套办法。

    他乖巧点头,目光注视对方,装作一副马上就要改过自新的模样:“马老师,您看,要不晚自习再接着教育我?我肚子也有点饿……”

    那老师只好摆摆手放他走。

    周迟喻从没在这个时间点来食堂,所有的窗口前都没有人排队了,当然,他喜欢吃的菜也没了。

    他打好饭,环顾四周,很快锁定了云珂他们。

    嚯,一张桌,四个位,坐满了人。

    周景仪、季云珂、李江川,还有一个不速之客——程应礼。

    程应礼坐的就是周迟喻平常坐的位置,他正和云珂讨论今天的数学考试题。

    鸠占鹊巢。

    呵,他周迟喻任人欺负的小喜鹊吗?

    当然不是。

    他的位置,只能他坐。

    他大步流星走过来,弯曲指节在桌上轻扣两下,提醒道:“喂,让让,这是我位子。”

    “有人了,你找其他位置吧。”程应礼讲完,继续和云珂讨论数学试卷,全然没有要给周迟喻让座的意思。

    周迟喻见赶不走他,又咬牙问云珂:“季云珂,你来说,这是谁的位子?”

    云珂面露难色,平常都是周迟喻给她占坐。按理说,她也应该给周迟喻占座位,这样才公平。

    可是他今天迟迟没来吃饭,程应礼落座时,李江川和周景仪都不反对,她也不好说什么。

    现在突然让她赶程应礼走,有点不占理。

    云珂蹙额和周迟喻打商量:“要不……你坐后面这桌?”

    周迟喻不悦道:“我不去。”

    云珂又提议:“那要不然……我让你坐?”反正她坐哪里都可以。

    “不行,”周迟喻把餐盘挤上桌,怨气十足地瞪向程应礼,“我就要他走。”

    李江川跟在里面和稀泥:“迟喻,换一桌坐怎么了?有点风度好吧。”

    周迟喻冷笑:“你这么绅士,你怎么不换位置?”

    李江川说话突然没了气:“我和月月的位置都挤在

    銥誮

    里面,不太方便好吧。”

    周迟喻挑挑眉稍,继续向程应礼发起进攻:“这一桌人分别是我妹妹、我同桌还有我发小,你觉得你一个外人坐这里合适吗?要不然从今天开始,你改名叫周迟喻?”

    程应礼没有周迟喻这么幼稚,他放下筷子,端起餐盘去了邻桌。

    周迟喻分开长腿,大剌剌坐下,扯了扯裤脚,表情骄傲的像只赢得配偶权的花孔雀。

    他看看李江川,再瞥一眼周景仪,冷哼一声,开始无差别攻击:“你们也忒没良心了,座位都不给我留。”

    李江川赶忙说:“谁说的,本来我们都把外面的位置留给你了。人家程同学突然要来找学委聊数学,学委脸皮薄,被他烦的没办法才……”

    周迟喻侧眉看向云珂,没等云珂为自己辩解,他的气就消然殆尽了。

    算了,小伏地魔这么爱学习,考完试着急找人对答案也是正常事,是那个“程咬金”爱钻空子。

    他这才提起筷子开始吃饭,一口下去,眉头直皱,这白菜怎么比他太奶还老啊?

    周迟喻抬头,瞥见云珂碗里放着两颗蛋黄肉圆。他不由分说,夹走一颗塞进嘴里。

    周景仪见不得他这个死样,骂:“喂,周迟喻,你能要点脸吗?还抢云珂的肉圆,她那么瘦……”

    “我怎么不要脸了?平常你哥我就跟老母鸡护小鸡地给你们护食,今天你们全部忘了我这个鸡妈妈,这肉圆就当交罚款了。”

    他腮帮子鼓得圆圆的,说话理直气壮,活像个小河豚。

    云珂说:“没关系,本来也是故意多打的,我吃不完这么多。”

    故意多打的?周迟喻听到这句,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他们几个人里面,只有他和季云珂喜欢吃蛋黄肉圆。

    她这多打的肉圆,不是买给他的是买给谁的?看吧,看吧,小伏地魔多在乎他。

    嘁,程应礼算什么?

    顶多就是个跳梁小丑。

    周迟喻心情大好,连刚刚嚼不动的“太奶白菜”这会儿也成了人间美味,他吃着饭,脚尖有节奏地敲击地面,像是在原地跳恰恰舞。

    云珂看他这样,掩唇笑了,周迟喻这个幼稚鬼还挺可爱。

    周迟喻忽然问:“季云珂,你在偷笑什么?”

    云珂立即敛起笑容,低头佯装喝汤:“没什么。”

    嘁,他懂,他都懂。

    小伏地魔就是对、他、有、意、思!

    周迟喻的狗尾巴摇得飞快,从竹蜻蜓摇成直升机螺旋桨。

    *

    庆华高中秉承“博学笃志、切问近思”的教学理念,鼓励学生勤奋学习。

    简单点说,就是考试归考试,晚自习还是正常进行。当然,作业也必不可少。

    李江川背靠座椅,仰天哀叹:“白天刚考完试,晚上还要做练习卷,怎么就没完没了呢?”

    周景仪适时点评:“老师有三大法宝,周考、月考、期末考。”

    邻桌的语文课代表陈俊豪,突然推了推圆框眼镜文绉绉发言:“看,这不就是青春吗?余世存曾说,‘年轻人,你的职业是平整土地,而非焦虑时光。你做三四月的事,在九月自有答案。’”

    周迟喻刚巧在喝水,一口水呛住。

    佶屈聱牙,真够掉书袋的。

    云珂没参与讨论,她伏案埋头写作业,仿佛周遭一切吵闹都与她无关。

    周迟喻看别人学习都觉得装认真,看云珂学习却有种“不愧是我同桌”的骄傲感。

    做三四月份的事,九月自有答案。

    这句话用在她身上倒是挺贴切。

    这时,有人在门口喊了一句:“迟喻,有人找,出来一下。”

    “谁啊?”周迟喻不耐烦地扯起嘴角。

    “隔壁班的,”那人说完又补充一句,“班花。”

    周迟喻从小就长得好看,也因为这副皮囊受到过不少女生的偏爱。

    外班的女生无故找他,大多都是为了表白。

    周迟喻下意识看向云珂,他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但可惜,云珂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周迟喻心里隐隐有几分失落,他故意清了清嗓子,佯装征询云珂的意见:“学委,外面有女生找我,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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