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也没有什么喜事。”谢浔恭敬回答,“孙儿见祖母身体康健,所以高兴。”

    “原来如此。”齐老夫人点点头,意味深长地道,“祖母之所以能将身体调养的这么好,只因有裴医女在旁悉心照料,你呀,要好好感谢人家,千万别欺负了人家。”

    始终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茶饭不思的谢溶猛地掀起眸来,看了齐老夫人一眼。

    齐老夫人恍若未察,只盯着谢浔问:“浔儿,你听到祖母的话没有?”

    “听到了。”谢浔如何听不出齐老夫人的画外音,却并不急着回复,而是避重就轻地道,“孙儿会好好感激裴医女的。”

    此言一出,齐老夫人和谢溶都愣住了。

    齐老夫人知道论兜圈子谁也兜不过她的大孙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昨晚的事,祖母全都知道了。浔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若想将裴医女收房,便好好对人家,怎能抛下人家就上朝去了!你若不喜欢人家,又何必,何必……”

    何必后面的话齐老夫人说不出来了,毕竟,依据方嬷嬷打听回来的消息,她这个宝贝大孙子不仅昨晚放肆了一夜,今早还强迫了人家裴医女,以至于裴医女离开紫霄阁时浑浑噩噩,六神无主,路都走不成,仿佛受了什么严重的刺激。

    她知道谢浔的狠辣无情,也知道谢浔对女子无所谓的态度,她一向也不管这些事……可裴玄霜毕竟是她的恩人,她总不能由着自己的孙儿欺负了对方。

    “浔儿!你告诉祖母,你到底将裴医女怎样了!”齐老夫人梗着脖子道,“有我在,你休想欺负了裴医女,你必须给我好好对她!”

    “祖母,你误会孙儿和玄霜了。”谢浔淡淡一笑,和缓地道,“孙儿与玄霜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不存在谁欺负了谁。早上的事……是孙儿疏忽了,孙儿以后会好好待玄霜的,祖母放心便是。”

    谢浔说的真诚,笑的动人,全然是一副人畜无害地样子。可齐老夫人明白,她这金相玉质的孙儿的心是冷的,两情相悦不可能,情投意合更不可能,威逼利诱倒有可能是真的。

    她沉默了片刻,扭头看了眼一言不发,霜打了的茄子般的谢溶,心头涩了涩。

    “祖母不必担心了。”

    齐老夫人正愣着,谢浔冷不丁地道:“孙儿会挑选个吉日,接玄霜入府的。”

    齐老夫人一怔:“浔儿,你的意思是?”

    谢浔望着齐老夫人:“祖母不是希望孙儿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吗?孙儿瞧着裴医女便不错,择日纳她为妾便是。”

    齐老夫人半晌没说出话来,她万万没想到,谢浔竟答应的如此痛快:“好,好。”

    齐老夫人转忧为喜:“裴医女有才有貌,懂医术,人又稳妥,深得我心,甚好甚好,浔儿啊,你打算……”

    “砰!”

    齐老夫人话未说完,谢溶猛地站了起来,粗暴的动作使得桌椅一阵乱响,碗中的汤羹都撒了出来。

    “溶儿,你怎么了?”齐老夫人压着心头的不安,关切地问。

    “没、没事。祖母,我吃好了,先退下了。”

    谢溶白着脸看了谢浔一眼,魂不守舍地离开了。

    谢浔不言一语,端起茶,默默饮了一口。

    齐老夫人心如明镜,看破不说破。

    “你要纳裴医女为妾,祖母是同意的。只是,别伤了你们兄弟间的和气。”她苦口婆心地提点道。

    闻言,谢浔只是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祖母尽管放心。”他撂下茶盏,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道,“她还没有这个本事。”

    第010章

    难逃

    裴玄霜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玉蜂山。

    孙婉心正站在太阳地里晾晒草药,见裴玄霜回来了,蝴蝶似的张开双臂迎了上去:“玄霜,你回来了!”

    裴玄霜点点头,抬起头扫了一眼焕然一新的院子,道:“这么快就整修好了?”

    “多亏邻居们帮忙。”孙婉心神秘兮兮地凑到裴玄霜耳边,“还有那个梁世安,他找来一帮人帮我们修院子,对着我爹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给我爹都整糊涂了!你回来的晚,若能早上个一时三刻的,就能见到梁世安在我爹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要多解气就有多解气!”

    孙婉心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出来,桃夭李艳的,与当日灰头土脸在薄府门外磕头求饶时的样子判若两人。裴玄霜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无精打采地问:“你身体没事了?

    “我身体好的很!我爹我娘我弟弟都好的很!咱们出了这么大一口恶气,精神气正是足的时候!我爹说了,等你回来了要烤只嫩羊吃!好好庆贺庆贺!”

    孙婉心边说边冲裴玄霜笑,见裴玄霜始终白着一张脸,心神不宁的,便严肃下来问:“玄霜,你怎么了?”

    裴玄霜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郑重其事地看着孙婉心:“婉心,你帮帮我……”

    二人在孙猎户房中稍坐了片刻后,回到了孙婉心的闺房中。

    孙婉心的闺房并不大,但胜在安静温暖,俩人坐在小小的矮凳上,守着一壶沸腾的茶水说起了体己话。

    “玄霜,你的意思是,咱们之所以见不到薄大人和薄监生,是因谢侯爷从中作梗?”孙婉心难以置信地望着裴玄霜道。

    裴玄霜双手捧着茶碗,面色沉沉,有气无力:“我想是的。薄公子不是言而无信的人,薄大人也不是鱼肉百姓的昏官,他们定是受人刁难,而这个人,应该就是谢浔。”

    孙婉心眨眨眼,努力跟上裴玄霜的思路:“可、可为什么就是谢侯爷呢?”

    “这个很简单。”裴玄霜道,“你且看最终帮咱们解决掉麻烦的人是谁就知道了。”

    孙婉心愕然。

    “原来如此。”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迷糊,“可是,谢侯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先难为咱们,再帮助咱们,这种行为很奇怪啊……”

    裴玄霜动作僵硬地摩挲地茶碗,凉凉吐了口气。

    “他当然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这么做……”

    想到谢浔前前后后的种种行为,裴玄霜恼羞不已,面色乍青乍白,话都说不下去了。

    “玄霜,你怎么了?”孙婉心担忧地道,“你怎么这么紧张?脸惨白惨白的,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个样子。”

    裴玄霜将心头的恶寒的压下,闭了闭眼道:“婉心,我要立刻出发去雍州,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去雍州?”孙婉心愣了愣,道,“我当然愿意陪着你一起去,你想多会儿出发?”

    “明天。”裴玄霜不假思索。

    “明天?”孙婉心满是讶异,“这么急?”

    她表情关切地碰了碰裴玄霜的胳膊:“玄霜,你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心里好有个数。”

    裴玄霜将手中的茶碗磋磨得吱吱作响,她盯着不断往外溢着茶水的茶壶,寒声道:“谢浔与他那弟弟一样,不是什么好人。婉心,我若是再不走,只怕就走不了了。”

    孙婉心一怔,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那谢侯爷竟是冲你来的。”孙婉心感慨地摇了摇头,“女子生得太美,果真是引人垂涎注目。玄霜,那可是武安侯,你逃的掉吗?”

    裴玄霜面无表情地灌了口茶,坚定道:“一定能。”

    ------

    次日,天没亮,裴玄霜便和孙婉心出发了。

    雍州距离京城五百多里,位处东南沿海之地,为了能早些达到目的地,裴玄霜决定从渡口坐船到东泽郡,取道河东,一路南下。

    若是一路顺利,春分前夕定能到达雍州。

    “船怎么还不来。”孙婉心背着包袱,踮着脚不停朝码头张望,“说好了辰时三刻出发的,船家为何还没出现?”

    裴玄霜默默听着孙婉心的话,隐隐有些不安起来。

    雪白的帷帽遮挡着她的脸,叫人瞧不出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交握在身前的手指紧紧勾缠着,指节都泛了白。孙婉心望着石头似的一动不动的裴玄霜,心情亦有些紧张,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将四周打量了打量,确定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后贴着裴玄霜的耳朵道:“玄霜,你放心,咱们走的掉的。”

    裴玄霜轻轻点了点头,一把拽住孙婉心的手,挤进了人群。三三两两站在一起排队候船的船客见两个女子横冲直撞地挤了进来,毫不留情地叱骂道:“挤什么挤?到后面排队去!”

    修长纤细的素手掷出一块银子,对着站在最前面的船客道:“我妹妹身体有些不舒服,一会儿船来了,可否让我们先登船?”

    那船客捏着沉甸甸的银子哪有不答应的,立即眉开眼笑地道:“没问题!没问题!咱可是怜香惜玉的人!”他将裴玄霜与孙婉心让到身前,并对其他船客道,“看什么看,这是我妹子,我们是一块的!”

    裴玄霜对于身后的议论声置之不理,只专心致志的注意着水面,终于,一艘半新不旧的客船停靠在她们面前,裴玄霜二话不说,立刻拉着孙婉心上了船。

    直至船客尽数登船,船身驶出码头,裴玄霜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好了好了,这下安全了。”孙婉心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兴奋道,“你别说,我还真有点紧张,生怕那个谢侯爷忽然出现,把咱们两个抓回去。”

    裴玄霜何尝不是在担心着这个问题,好在她和孙婉心已经顺利离开了。或许她心思太重了,她又不是什么天仙绝色,即便谢浔对她动了些别样的心思,未必就非她不可,志在必得,许是对方随意捉弄了她一番也说不定。

    “应该没事了。”她安慰着孙婉心,也安慰着自己,“等咱们到了雍州,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孙婉心点了点头,垂了眼皮,沉思着道:“也不知那谢侯爷肯不肯收手,知道你离开京城后会不会动怒。听说,朝中和谢侯爷作对的人,下场都极为惨烈。”

    “我不想和任何人作对,是他强人所难。”裴玄霜静静望着碧波荡漾的水面,目光比幽深的水底还要沉静,“我只想简单自由的活着,仅此而已。”

    孙婉心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问道:“玄霜,你记起儿时的事了吗?”

    裴玄霜摇了摇头。

    孙婉心皱了眉:“那你这些年和你雍州的家人通过书信吗?”

    “没有。”裴玄霜情绪低落地道,“我甚至都不知道我师……我的家人活没活着。我只是想回去看一看,找人打听一下我家人的下落。”

    “噢。”孙婉心顿了顿后又问,“玄霜,你之前说,不愿意在和雍州的亲人联系了,怎么忽然间改变了主意。”

    裴玄霜眸光一闪,低下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原本是不愿意再回雍州的,可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回去一趟。

    因为,她想要回她十岁前的记忆了。

    无论那段回忆是什么,既然是她人生的一部分,她就必须去接受,去面对。

    正走着神,客船忽然停了下来。

    驶离码头不过一炷香而已,船居然停了。

    两人与周围的船客一同陷入迷茫,左顾右盼一番后纷纷起身质问:“船家,船怎么停了?”

    “船家,出什么事了?”

    裴玄霜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掀起帷帽,举目朝前瞭望。目光的尽头,赫然停着三艘庞大气派的官船,官船周围另有数只小船,一字排开拦住了河道。

    船家立在船头,双手在眼前搭了个棚子,观察了好一会儿后长长叹了口气:“唉,今个儿怕是走不成了,官府封了河道。”

    众人一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好端端的,官府为何关闭了河道。”孙婉心扯着嗓子问。

    “这我哪知道啊。”船家佝偻着身子向大家解释,“看见没有,船官打出了红旗子,这就是封河道的意思。什么时候红旗子变成了绿旗子,船就能通行了。”

    裴玄霜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听着船家的话,心凉了半截。

    “船家,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孙婉心焦急地问。

    船家道:“能怎么办,打道回府呗!”他挥挥手招呼大家坐回在自己的位置上,“各位稍安勿躁吧,碰上了意外都得认倒霉。若回港不及时被上面怪罪,咱们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说话间,客船已然调了头。

    ===第10节===

    “玄霜,咱们该怎么办啊?”孙婉心瞬间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好不容易上了船,怎么还封锁河道了呢!真是够倒霉的!”

    裴玄霜在孙婉心的抱怨声中一点点走向船头。

    带着凉爽潮气的春风用力拉扯着她的帷帽裙摆,令她看起来好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蝶,船家生怕她被风吹走,好心提醒道:“姑娘,这里风大,去船舱里坐坐吧。”

    “不必。”她盯着越来越近的码头,“我站在这里清醒清醒。”

    随着一声湮没在水浪中的闷响,客船稳稳停靠在了岸边。

    裴玄霜与孙婉心互相搀扶着走下了船,尚未离开码头,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下裴玄霜的不是别人,正是谢浔的贴身侍卫蓝枫,蓝枫也不与裴玄霜客气,直接开口道:“主人在画舫等着裴医女,裴医女请随我来吧。”

    “玄霜……”孙婉心盯着面前英气逼人,锋芒毕露的侍卫一凛,“怎、怎么办?”

    裴玄霜又气又恨,到底是她小瞧了自己还是高看了谢浔,她万般担忧却觉得不会发生的事,竟真的发生了。

    她隔着飘逸雪白的帷幔对蓝枫怒目而视,蓝枫由她瞪着,面上没有分毫变化。

    明知道再一次被谢浔坏了好事,却依旧拿对方无可奈何。

    可这不代表她可以任由对方鱼肉。

    “不好意思。”她漠然开口,“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说罢,拉着孙婉心便要走。

    “裴医女急匆匆的要到哪里去啊。”

    仓皇转身的一霎,一道凌冽如寒霜的声音灌入裴玄霜的耳中。

    她一愣,刹那间浑身僵冷无比。万般不甘心地回头一看,不出意料地看到了谢浔那张俊美无情的脸。

    他在一众侍卫的保护下悠然站在木阶上,周围围着无数呆若木鸡的百姓,更有甚者甚至跪在了地上,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怕的。

    谢浔寒着一张脸,缓缓走向了裴玄霜,神情从容自若,仿佛一只蛰伏已久的凶兽走向了它势在必得的猎物。

    裴玄霜心都不跳了,脑中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谢浔走到了自己面前,一把掀去了她的帷帽。

    雪白的帷帽飘落在地,裴玄霜尚没来得及多看一眼,便被谢浔捏住了脖子。

    冰冷的大手深深浅浅地在她的耳下摩挲着,力量不大,却硌的她骨头生疼,碎裂般的疼,她不作声地盯着谢浔的眼,与那双乌沉沉的眸子久久对视。

    “急着去哪啊?”脖间的大手发出几声渗人的脆响,“说出来,本侯送你。”

    作者有话说:

    011

    刺杀

    旭日高升,烟波浩渺的广运河上,笼罩着大片大片的赤芒。

    一艘垂幔挂彩,富丽精致的画舫破开水面,霸道地掀起层层涟漪,漫无目的地在河面上游逛着,随性而自在。

    裴玄霜坐在画舫二层的包厢里,无言地望着东南方。

    适才,她眼睁睁地看着封锁河面的官船停靠回岸,船官亮出绿旗,示意往来船只通行。她也看到载过她和孙婉心的客船驶离码头,重新扬帆起航,潇洒而去。

    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然被谢浔逼至画舫,困在这座可移动的,装饰得极为奢靡的牢狱里。

    她走,河道封锁;她回,河道解封,一切恢复正常。这其中的猫腻,便是她是个傻子也能想得清楚。

    一想到自己再次着了谢浔的算计,裴玄霜当真是怒不可遏,她不明白,谢浔为什么就不能放她一马,还她一个清净。

    “此处风景如画,裴医女无心赏景便罢了,怎地还神色凝重,皱眉不展,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青石酒案的另一端,一袭轻盈飘逸绛纱袍的谢浔执盏冷笑,面有怫悒。修长冷白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盏,指间散发出的吱咛声叫人毛骨悚然。

    裴玄霜双眸放空,权当自己听不见也看不见。

    谢浔盯着裴玄霜那张油盐不进,冷若冰霜的脸,冷嗤一声,撂下酒盏,猛地攥住了裴玄霜的手腕。

    他速度极快,饶是裴玄霜及时做出了反应,却仍旧被对方抓了过去,半个身子都倒在了酒案上,她冷着脸抬眸看他,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终是现出浓浓的恨意。

    “肯做出反应了?”谢浔盯着裴玄霜浅褐色的水眸狞笑,“本侯还以为你要在此坐枯禅,不喜不怒,直至海枯石烂。”

    说完,猛地松开了裴玄霜的手。

    裴玄霜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后倒去,狼狈地撞在了半开着的窗牖上。她双手撑地,一点点调整坐姿,干脆坐在了窗牖前,临窗远望,再不理会那谢浔。

    微风缓缓袭来,吹得那一头柔软的发丝上下浮动,轻薄的纱袖也乘着微风轻轻荡起,在纤细薄瘦的腰身上滚起层层涟漪。谢浔不加掩饰地在那软若无骨的纤腰上看了看,目光前移,来到那清冷雪白,不假辞色,灵秀脱俗却又带着几分魅色的女子,心旌荡漾。

    “说罢,你着急离开京城,是想干什么去?”

    谢浔的语气软下来几分,可目光依旧压迫冰冷。

    裴玄霜一瞬不瞬地盯着窗外,偏是不说话。

    谢浔目光幽幽地盯着裴玄霜看了一会儿,倏然一笑,低头捏了捏眼角,带着几分嘲意道:“你要去雍州寻找你的亲人对吧。此事简单,本侯派人往雍州走一趟便是,你不必奔波劳苦的折腾,在京中等消息即可。”

    裴玄霜闻言一怔。

    眼底泛起几丝不安的情绪,却被她飞快压制了下去。她垂下眼眸,不带任何感情地道:“这是我的事,侯爷无须挂怀。”

    说着矍然一愣,扭过头来质问:“你怎么知道我到雍州寻亲的事的?”

    她只顾着生气了,竟忽视了如此严重的问题,她要去雍州的事只有孙家人知道,莫非,是孙家的人出卖了她?

    思及此,裴玄霜不由打了个冷颤,心头似有什么东西碎开了,密密匝匝地泛着疼。

    谢浔闻言只是笑了笑,倒了盏酒,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裴玄霜,你是个聪明人,可惜,总办糊涂事。”他睨着裴玄霜,“你走的匆忙,不像寻亲,倒像逃难。本侯真的想弄清楚,你的心到底在想什么,又想干什么。”

    裴玄霜直视着谢浔的双眼,冷道:“民女想干什么想做什么重要吗?只要侯爷不许,民女便什么都干不成。”

    谢浔轻哂,撂下酒盏,轻轻摇了摇头:“你这话我可听不懂。”

    裴玄霜薄唇绷成一条直线,强忍着心头的怒意道:“侯爷当真听不懂吗?侯爷想让民女留在侯府为侯爷施针,民女便无法离开侯府;侯爷不愿薄监生帮民女的忙,民女便见不到薄监生;侯爷不准民女离开京城,民女即便登上了船,也会遭到官府阻挠,下船登岸。侯爷,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吗?”

    她搅心捶胆地说完了这段话,说到最后时,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欲拍案而起。

    她的愤怒呼之欲出,谢浔却无动于衷:“你这不什么都明白吗?”他眸色冷下几分,笑得似是而非,“既然明白,为何还要与本侯作对?”

    裴玄霜一凛。

    “侯爷觉得民女在与侯爷作对,民女何尝不觉得侯爷在刁难民女。”裴玄霜据理力争,苦口相求,“侯爷,民女身如浮萍,命如草芥,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存在,实不配侯爷花费这么多心思。民女再次恳求侯爷高抬贵手,放过民女。”

    谢浔听着裴玄霜哀婉的求饶声,宛若在听一个笑话。

    “本侯有心抬举你,你却视作刁难?”他凉凉地道,“没有人不喜欢荣华富贵,你之所以如此倔强,不过是还没体会到权势的好处罢了。”

    裴玄霜面色不改:“这只是侯爷自己的想法罢了,无法涵盖天下人。”

    谢浔冷笑一声,坐直了些,眼神中现出几分不耐烦:“本侯跟你说这些废话干什么?”便将一张绯红庚帖放在了酒案上,“选个日子吧。“

    裴玄霜盯着那张写有‘富贵喜期’四个大字的庚帖眉头一跳:“这是什么?”

    “这是本侯请人依照你我二人的生辰八字选定的几个吉日。”谢浔洋洋自得地道,“虽然是纳妾,但本侯体谅你孤苦无依,又颇合老夫人的心意,愿意抬举你一回,许聘礼,开正门,让你风风光光的入府。”

    裴玄霜看着谢浔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她的神智早已在谢浔拿出合婚庚帖的瞬间轰成了碎片!

    “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做妾了?”她一拍酒案站了起来,肩膀因过分激动而轻颤着,“谢侯爷,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清楚了,我不会给你做妾,请侯爷不要强人所难。”

    谢浔掀眸瞧着勃然大怒的裴玄霜,心头腾起一团烈火:“本侯看在你救过老夫人的份上,对你多有尊重,也愿意纵容你几分。可你若将这份纵容当作嚣张的资本,便是大错特错了。”

    他的话说得不徐不疾,似乎还带着些好言相劝的善意,可那双幽寂深邃的眸子里却翻滚着腾腾杀机,周身散发出来的凛凛寒意更是叫裴玄霜避之不及。

    裴玄霜被他盯得遍体生寒,踉跄后退一步后拔腿就跑。

    雪白的衣裙拂面而过,然而谢浔只是淡定地坐着,一动不动。

    裴玄霜不管不顾地跑到门前,一把拉开了包厢的大门,然而等待着她的是十几名黑甲侍卫,以及他们手中的银白长刀。

    走?呵呵,她插翅难逃。

    “让开。”怀揣着一丝侥幸,裴玄霜小声开口,“让我出去。”

    侍卫们面无表情地围着裴玄霜,像是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扶着门框的手颤了一下,裴玄霜红了眼睛,绝望地合上房门,转头去看那方寸不乱的男人。

    谢浔举起酒盏,仰起头,痛快地一饮而尽,继而摔了酒盏,起身走向了裴玄霜。

    裴玄霜盯着那道越来越近的高大身影,呼吸渐渐凌乱。

    谢浔沉着一张脸微笑着,明明可以瞬间逼至裴玄霜面前,却偏偏缓步而行,将步子迈的又轻又慢。这个过程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是以,当他走到裴玄霜身前时,立即伸出了手,将她按在了怀里。

    猝不及防的肢体冲撞惊得裴玄霜失声大叫,她奋力挣扎怒喊,却依旧被谢浔攥住了手腕,箍紧了身子,天旋地转地倒在了地上。

    谢浔双膝跪地,跨|坐在她身上,双手如铁,紧紧地钳制着她放置于头顶的手臂。他目光平静,呼吸都没乱一瞬,笑容中的讥讽和戏谑令裴玄霜觉得自己毫无用处,不过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羊羔而已。

    “不愿给本侯做妾?裴玄霜,你可知忤逆本侯的后果?”谢浔腾出一手掐住裴玄霜的脖子,冷了眸色,阴鸷狠厉地道,“本侯倒要看看,待你成了本侯的人,还会不会这般硬气!”

    说罢,五指松开移至裴玄霜的领口,一把撕碎了裴玄霜的衣裳。

    裴玄霜带着哭腔大喊一声,疯了似的拼命摇头,不断扭动着身体,试图阻止谢浔的动作,然而她挣扎的越狠,谢浔撕扯衣服的力道便越重,仿佛要将她的皮一并扒下来。

    “谢浔!!”裴玄霜近乎崩溃,眼尾猩红地道,“你强抢民女!滥用职|权!你会遭到报应的!”

    “报应?”谢浔盯着肖想已久的美人儿,笑得勾魂摄魄,“本侯不怕报应,你想怎么骂,就怎么骂。”

    他猛地直起身,开始去解领间的盘扣。裴玄霜全程浑身颤栗地盯着谢浔的动作,脸色苍白,目光涣散,似已认了命一般。

    谢浔望着身下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哭的梨花带雨的裴玄霜,再也控制不住周身熊熊燃烧起的欲|火。

    他俯身而下,勾起那小巧精致的下巴,不过浅浅一尝,却觉有杀气袭来,倏地起身抬手,于电光火石之间攥住了一只冰凉的素手。

    纤长指尖之中,赫然藏着一根锋利的银针!

    谢浔怛然失色!

    若非他尚存着三分清明,若非他反应敏捷,这根银针只怕已经埋进了他的太阳穴中!

    谢浔一把夺下银针,难以置信地瞪着裴玄霜道:“你想杀我?”

    “是。”裴玄霜坦荡而无所畏惧地道,“你该死。”

    谢浔一怔,沸腾燃烧着的欲|火顷刻之间熄灭,转而换成不可遏制的滔天怒意。

    “你想死?”他用力将裴玄霜拽了起来,“说,你是不是想死?”

    裴玄霜红着一双眼瞪着谢浔。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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