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彭越抽刀后,用刀尖轻轻滑过她脸颊,之南浑身抖如筛糠,拼命落泪,再不敢出声。

    “你想怎样?”

    “林小姐,这张小脸要不要就看你怎么选了。”

    彭越看她这副怂样也觉得她这点伎俩应付男人还行。送自己进监狱怕是绝无可能。

    不过就是和她母亲一样会点勾引男人的手段。

    他三两句将之南如今生死两难的处境交待了清楚,让她给陆一淮打电话。

    “陆一淮不在国内,他——”

    彭越刀刃往下,横在之南脖颈,她顿时抽了口气。

    “我再说一遍给他打电话!拿不到钱今儿你就跟我一起死。”

    他笑了出声,“能拉林小姐上路,我彭某也不亏。”

    电话最后打给了温时凯。

    那边持续没接后彭越脸上凶光乍现,凶狠道:“你他妈不会在耍我吧。”

    他手上用力,薄薄的刀刃割破了之南脖上的皮,她浑身打寒噤。

    看到他眼中穷途毕现的狠厉,她忍了下来,选择不硬斗硬。

    之南最终说了个名字。

    江廷。

    ——

    下午六点过,会议室门一开,光业的一众高管如释重负。

    这么多年,江廷在公事上的淡漠冷清他们早习以为常,他在小事上也一贯睁只眼闭只眼,众人渐渐习惯这种状态。

    可连日来他一反常态,在某些事上的作风令他们后背发凉,如同老鼠见了猫。

    开完会后,江廷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松领带的动作随着目光落在电脑旁的相册随之一顿。

    看着看着,神色变得涩然。

    王迅在外面敲门,他迅速整理了下表情。

    “进。”

    “江总,汇丰银行那边反应你购买的那笔海外基金已经落实。”他进来说,“次日生效,全部用于抵付林小姐在国外相关的学杂费。”

    “因涉及到您名下的光业股权变动,银行经理将于明日来向您做最后一次确认。”

    这笔教育基金于大半年前购买,因林之南出国而变动生效日和给付方式。

    王迅借机看了眼江廷。江总做的这些林小姐怕是毫不知情。

    江廷“嗯”了声,还没说话手机便响了。

    江廷不常喜形于色。

    可王迅看着他眉眼瞬间松快,也大概猜到了是谁。

    然而那抹喜色还未蔓延到嘴角,便荡然无存。

    偌大办公室,静谧无声。

    黑色电脑屏幕隐隐约约勾勒出男人那张轮廓锋利的脸。

    王迅只看着他盯着窗外某处,一分钟之久,才说了句:“可以。”

    “但我要确保她安全,”江廷道,“你敢碰她一根头发丝,天涯海角我也能将你揪出来。”

    “我说到做到!”

    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在王迅耳里后背随之凉了大片。

    王迅直觉不妙,就见江廷从笔筒里抽出支钢笔,簌簌而过,同时抬眼看他,目光入局。

    王迅立即上前,半小时力透纸背写着:半小时内准备三百万美金和一百万人命币,送到淮阳路公交总站64路公交车前车轮下,车牌号为京Q

    T71A8。

    钢笔扔入笔筒,江廷不待他反应,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白纸后面的内容一一呈现在王迅眼前——

    联系公安部的人查监控,京都周围的山不多,查各个山脚的监控,查到立马给我发信息。

    二四八,我来晚了“没想到堂堂光业集团的江总还是个大情种。”

    “哪里,”江廷开着车在路上疾驰,说,“你要那么多钱,也不告诉我具体的地方,总得让我听听她的声音吧,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找个人来糊弄我。”

    彭越想用这个电话拖住他,江廷又何尝不是。

    王迅那边还没发来具体地方,他不能让她一个人陷在未知的恐惧里。

    他沉声叫着之南的名字。

    “林之南。”

    被刀抵脖颈,胶布封唇。之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颤颤巍巍的呼吸被听筒传了过去,江廷悉数听过耳里。

    方向盘也随之握紧了。

    “林之南,我是个睚眦必较的人,上回船上你欠我人情的事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他的嗓音平定,冷静,“你得好好的,等我去找你算账。”

    “听清楚了吗?”

    之南一时竟分不清楚他是否在威胁还是安抚,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手掌抚摸过背脊的声音,那股温热传到鼻尖她眼眶也跟着涩了。

    信息框跳出来,江廷看了眼。

    【王迅】:下午西唐山附近有林小姐的踪影。

    大手迅速将方向盘一转,江廷:“钱已送达,你们在哪?”

    “江总我傻吗?告诉你我还能活。”彭越说,“放心,拿到钱我自己会放人,带着个女人跑路于我只是累赘。”

    之南看他气势嚣张的交涉,脸上惊恐而害怕。

    手心却握有一片薄薄的道刃,她悄无声息地割过绳子,一下一下,声音尽数吞没在风里。

    从上次那场意外后,之南就在牛仔裤后包里藏了块巴掌大的刀片。

    很多微型利器能在关键时候救人一命,这是陆一淮告诉她的道理。

    绑结的绳子被她割得只剩下半丝,一扯就断。

    她屏气凝神,耳听八方,彭越掐断电话关机后,扭头看她。

    之南一颗心扯到嗓子眼,以为他发现了。

    彭越勾唇冷笑:“林之南你够有本事,勾搭上陆坚的长孙不说,还能让光业集团的老总对你念念不忘。”

    他说,“以后只怕前路一片坦途。”

    之南不理他的冷嘲热讽。

    彭越却愈发觉得心头堵着气不顺,他能从浙东混到京都眼看也是飞黄腾达,哪想被人举报一朝入狱成了囚犯。

    之后就算千辛万苦逃出国,过的也是东躲西藏的日子。

    反而是这个处处不如他的女人,最后过上了人上人的生活。

    凭什么?

    心思不正的男人嫉妒起来远比女人可怕。

    那头一给他发消息说钱已拿到,彭越便牵起另一头绳子绑在树根上,说:“林小姐,此次一别怕是无缘相见。”

    “说来也巧,前段时间浙东有个得艾滋的老朋友将不久人世,我抽空回去看了看他,临走前人还感谢我呢。”

    他直勾勾地看她,笑说“艾滋弄得他家破人亡早没了女人,他感谢我那些年给他介绍了个好去处,让他尝到了久违的鱼水之欢。”

    “他到现在还记得那女人的腰肢又细又软,浑身跟雪白一样,若不是女人划破脸颊的那道疤,他哪能尝到这种人间角色。”

    之南脑袋轰然一炸,猛地看他。

    是他!竟然是他!

    有种刺骨的恨和痛从脚底往上浮,充斥五脏六腑,之南目滋欲裂,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咬死他。

    她眼中骤然碎裂的脆弱终于让彭越觉得痛快了些:“不过你母亲后来不得了肺癌吗?”

    “也就是说这得不得艾滋都不打紧,反正是要死的人。”

    之南说不出话,喉咙里发出的尽是小兽呜咽的哀鸣。

    如果不是她,林瑶不会得艾滋。

    她不会变得人人唾骂自暴自弃,她不会终日抽烟浑浑噩噩。

    她根本不会得什么肺癌。

    “林小姐,以后回乡扫墓的时候记得帮彭某问候你母亲。”彭越微微一笑,“我们这下就作永别吧。”

    他转身往出租车方向走。

    然而几步之后,后颈传来一阵剧痛,呼吸都被扼住大半。

    彭越艰难转身,之南恨入骨髓的脸就在眼前,动脉捅偏了一瞬她就用力往里插,狠绝的泪水一颗颗砸在他脖颈,她眼里尽是血丝,歇斯底里。

    脖颈嘴唇已血红一片,彭越徒劳地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任何空气,她

    扳她的手,万没想到自己会栽在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手里。

    风声呜咽树叶涌动仿佛老天哭泣,之南嘶声说。

    “我不可能帮你传达,你下去亲自找她赔罪吧。”

    之南慢慢放开他后退,她没想赶尽杀绝,就等着他断气。

    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于警察来鉴别有时候就是那么微小的差距。

    绑架在前,她是正当防卫。

    眼看人要离开,跪在地上只剩半口气的彭越奋力反扑。眼神滋裂出同归于心的癫狂,拉她一起下悬崖。

    之南侧头躲过,袖口却被一阵力道扯着往后坠。

    生死存亡之际,一辆车子以超180时速猛地从后面开来,将彭越飞撞出悬崖。

    眼前天旋地转,黑色车子跟着坠入的虚影在之南眼前划过。她摔倒在地上,来不及反应便听“轰隆”几声巨响。

    山底炸开一片火光。

    她的心也仿佛被那片山火烧蚀,骤然碎裂,坠入深渊。

    车里是谁?!

    之南狼狈爬到山崖,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狂风大作将她沾满泪水的脸刮得苍白而可怜。

    彭越还没告诉江廷他在哪,连胜在医院。

    唯一的可能是.....

    之南脑袋空了一秒,抱有侥幸的心在看不到底的山脚面前骤然踩得稀碎,成了渣渣。她几乎是立即爬起来往山下跑,手脚并用,浑浑噩噩。

    怎么可能呢?

    他昨天还在和她聊波士顿的生活,哈佛有他最爱的图书馆,他习惯在每个黄昏背包独自走在街道,橱窗里飘出来的烤面包香气格外诱人。

    他不喜欢面包这玩意,但却喜欢它代表的意义。

    温暖,知足。

    那时的温时凯,眼里是欲言又止的。他是对自己的不确定。

    他不知道于她而言他有多重要,疑惑是根本不重要。

    和那双眼睛对视,她一颗心磋圆揉贬,全塞进了内疚里。

    答应他的,之南几乎没有做到过。

    是她自私将他拉进自己糟糕透顶的生活里面,却没有给与过任何回应。

    怎么可能是他?!

    ......

    之南嘴里发出绝望的声音,跑到山脚已经有人去营救,那刻血红紧缩的心瞬间灰败,她跟着人群上前,步伐跟孤魂一样。

    突然一阵力道自身后将她拥入怀里,再熟悉不过的木质香伴随着入骨嗓音将她支离破碎的灵魂拼接起来。

    “南南!”

    她瞬间怔住,回头,温时凯将她拥得更紧,连着小脑袋也深深按进他胸膛。

    来之前的分秒殊死的煎熬在这刻尘埃落定,他闭上了眼。

    “对不起我来晚了。”

    之南魔怔般的检查他后背前胸,连着脑袋头发每一处都无一例外,只见凌乱不见伤痕。

    身后是杂乱无章的警车和消防车。

    他没事?

    那车子里的是谁?

    “让一让,后面这人还活着!”

    之南立即回头,由着温时凯握住她肩膀将她往边上带,救援的人抬着担架出来,前面那人用白布挡掩着隐隐可以闻见一股烧焦味,后面那人在摇摇晃晃中被人群遮挡,只有只手臂从担架上掉落,伤痕累累。

    单看腕上的黑色表盘之南便认出了他是谁!

    她起初没反应,木然着麻愣着,像是经历大悲到大喜再到大悲,整个脑子运转不过来一样。

    直到担架晃晃悠悠到她跟前,他双眸紧闭,额头到胸膛到处是血,平时本该西装革履的严谨睿智此刻荡然无存。

    就像个没有生气的死人。

    之南腿一软,滑坠的身子被温时凯接住,大手瞬间捂住了她的眼。

    可刚才那一秒,她什么都看见了。

    “是江廷?”

    她仰头,发出的声音粗噶而困惑,像是不理解这个人怎么会出现在这。

    “应该不是吧?”

    她执着地想要别人一个否定答案,唇颤抖着要说更多的时候,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不会有事。”

    温时凯不忍她这样,救护车一走,他直接开车跟了上去。

    ........

    凌晨两点多,空荡荡的手术室外却没有几个人真正在等,江家人和江廷不亲,出这种事怕是根本不清楚。

    温时凯看着之南木然坐在倚凳上,脑袋垂下,脖子上的伤已经处理,那块白纱布衬得她愈加苍白。

    手术进行了多久她便维持了这个姿势多久。

    像是个躲在角落里备受自责的鸵鸟。

    她或许在爱情方面启蒙稍微晚了些,但情感馈赠绝不比任何一个人少,若是江廷出了事,她怕是永远过不去这个坎。

    温时凯刚将外套搭在她肩膀上,就有几个警察上前。

    他起身将人引到旁边走廊,同时协商其他的调查时间。

    之南声音虚浮得跟个鬼一样,仰头问王迅,“他...怎么会知道我在哪?”

    她记得彭越并没有告诉他。

    “不清楚,江总只让我查京都所有山周围的监控。”

    王迅说,“或许他从电话里听出了什么。”

    将江廷害成这个样子,王迅对林之南没有埋怨是假的,可看到她脸色灰败的坐在那,他又没法说出什么重话。

    之南只轻轻地“嗯”了声。

    她知道他一向警敏,之前没让他放下戒心那会,她就百般藏着小尾巴,生怕他察觉出了什么。

    医院有空调,半夜更是侵入骨髓的冷,哪怕温时凯披了个外套在她身上,之南还是觉得心底打颤。

    她脑海里仍是江廷刚被抬出来那会。

    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过,要是江廷就这样死了该怎么办?

    被一个骗子连累,骗钱偏心,最终毫无价值的离开。

    若是没有她,他的人生该是一帆风顺的吧。

    就是因为有林之南这个人的出现,命运像是给他开了个低俗又无趣的玩笑。

    她一次次地利用他。

    用完就走。

    甚至在他阻碍她人生后,用他心底的伤去戳刺他。

    她算什么啊?

    “林小姐,这件事本不该由我说,但你之后也早晚会知道。”

    王迅忍不住说,“江总这人行事作风和嘴上说的是两个样,他从没想过要阻碍你什么。”

    “他旗下拥有光业集团股份的31%,被她用于购买汇丰银行的海外基金,因为你的留学问题后来转到海外。”

    半宿没睡,之南在麻木的视线中听到他说。

    “相关的受益人只有你。”

    之南睫毛动了动。

    她低着头,王迅看不到她的表情,过了会才看到少女瘦弱的肩膀轻轻在抖。

    二四九,如果我当时挽回江廷醒来时天光大亮,是上午。

    医生是俗人,检查完之后给旁边的人作了各项交待,再回头数落江廷,说他这次只是侥幸,但凡离爆炸源近一点,这条命也得残一半。

    现在就静静养着吧。

    江廷听着,时不时应两句,等人一走他就看向沙发,那抹娇小的声音正坐在那,试探地看着他,却因为自己才是始作俑者连上前都不敢。

    他给了王迅一个眼神,后者出门时将门带上了。

    病房里一下子就空了,他平躺,她站着,彼此相望。

    之南最受不的就是他清黑的眼瞳,此刻就像照妖镜一样衬得她跟个黑心的白骨精。

    江廷:“有没有哪里受伤?”

    之南:“要不要喝点水?”

    两道询问同时响起,之南愣了,摇头:“没有,没受伤。”

    他都这样了,还问她。

    之南:“你怎么知道我在西唐山?”

    “听筒里风极大。”胸口有伤,江廷简短道,“城市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有这种风。”

    他看到她下巴上的淤青,“他把你怎么——”

    “你为什么要开车冲下去?”之南问,“那下面是山崖,就算摔下去也得半死残伤,更何况车上还有汽油。”

    “你是不要命吗?”

    四目相对,房间骤然安静了。

    江廷的视线落下她微红的鼻头。

    之南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责怪,她救了他,她感谢还来不及。

    可车子在山林爆炸那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每每想及便嘴唇发抖。

    江廷胸口又疼了。

    车子下坠,最接近死亡的那刻他眼前划过的就是这一张脸。

    他很惜命,但有那么一刻脑海竟闪过卑劣的念头——

    若他就这样死了,她至少会永远记住他。

    可江廷忘了她才不到二十,在这种年纪背负生命的沉重,怕是这辈子都不得安宁。

    “当时情况紧急,我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他放低声音,耐心解释,“我没想死,车子坠到山谷时我有跳车,只是距离太近,被爆炸波及了。”

    短短一句没想那么多,之南眼睛要酸出泪来。

    江廷自嘲:“只是我如今这样,没办法下午去机场送你了。”扣%裙二Ⅲ_棱}馏久二Ⅲ[久[馏;

    之南摇头,心里好不是滋味。

    远远看着他嘴角干得快起皮,怕他口渴她去接了杯温水,插上习惯喂他喝,再用棉签擦拭他的嘴唇。

    他们之间好久没有这么亲昵过,江廷心脏不由自主地砰砰两下。

    “我和你道歉。”

    之南手都在抖,哽咽间像有泪要落下来,她生生给忍了下去。

    她一一说着过去。

    别墅故意揭他过去伤疤。

    用一个个的谎言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达成目的再安然抽身,她真的是坏透了。

    “要是没有我,你生活该是一帆风顺的,和欺瞒虚伪这种东西永不交轨。”

    她说,“江廷,对不起啊。”

    过去的她像个吸血虫一样只知道索取和欺瞒,可随着车子坠入山崖那刻。

    掩藏的内疚在此刻铺天盖地涌来。

    泪珠砸落在棉签上,之南赶忙用手擦了。

    窗外的阳光映入男人眼底,他看了她好久,看她还未到风华之盛的眉眼,她无时无刻不在的心机和点到即止的底线和良心。

    “南南,有些事情不是那么回事。”

    他扯了扯唇,“我也不是什么圣人,知道真相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怨你,想把你捉回来问清楚,甚至失控那刻想剖开你这个人看看到底有没有心。”

    之南看着他不说话。

    江廷眼神微动,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可是怎么办?我也同样爱你。

    那些无数个俯瞰万家灯火,像是把孤独的滋味种到骨髓里时,江廷才知道这个女人是老天给的劫,更是恩赐。

    没有她,他后半辈子也就这样。

    在商场的水银池里浮沉,然后全身溃烂走到终老。

    他心早在多年前就老了,没有她,江廷就是枯朽槁木。

    “不用去想亏不亏欠这回事,就像你说的,陪睡一场你还欠我什么?那时候硬气的林之南去哪了?”

    自己说过的话被他这时候说出来,之南竟觉无地自容。

    “要说遗憾的话倒是有。”江廷忽然笑了。

    不是释然笑,是回忆起那段过往发自内心的笑,从清黑的眼瞳里漫出来,慢慢到嘴角。

    带着丝不为人道的苦涩。

    “如果分手那晚我选择的不是放狠话,是耐心和弥补,挽回或者坚持,跟深层次的去认识你。”

    他“不管哪一样,如今是不是就没陆一淮什么事?”

    之南因为他这番话心底涩得一踏糊涂。

    不管怎样,都是她骗他。

    “回去吧。”他侧头,瞧出她一夜没睡,“不是下午的机票?东西收完了?”

    之南:“你这里需要人,我再待一会。”

    江廷:“没有待一会这种说法,除非你打算永远在我身边陪我?”

    之南说不出话。

    “没这种想法就快走,,不然我脾气上来了以工伤要挟耍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极轻地扯了下唇,“这里有其他人照顾,而且我也累了想睡一会。”

    “走吧。”

    “要是你有哪里不舒服——”

    之南还想再坚持。

    话没说完,门突然被推开,姚峰孟亦爻等人起初还不信,待看到这人不死不活躺床上,都开始阴阳怪气的夸赞。

    说他比钢铁侠还勇,连悬崖都敢冲,一路火花带闪电,够勇的啊。

    江廷现在说住重话都觉得胸口疼,只能躺平任嘲。

    她让王迅送之南回去,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之后,之南和江廷告别,离开了。

    麻省理工报道在即,她想着办完交换手续后周末就买机票回北京。

    姚峰他们只顾讽刺嘲笑,没人看到门缓缓关闭那瞬,男人盯着那抹越来越窄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

    ——

    出来后温时凯等在外面,另有几个警察。

    之南知道这关早晚得过,她这辈子也胆小了很多回,就彭越这次她毫不后悔。

    几位警员先以受害者的角度安慰她,说他们这边有专门的心理医生,需要的话可以安排。

    之南摇头。

    问话的重点不过是彭越后颈那一刀,虽然烧焦严重,但伤痕掩盖不了。

    不过是想从他口里听听当时的过程。

    “我后包里正好有刀片,我趁他不注意偷偷割开绳子,结果他发现了就用手掐我脖子,要置我于死地。”

    之南脸色苍白,“我呼吸不了,情急之下就用刀反抗.....”

    正当防卫和防卫过当早在她去政法大学旁听时就弄得一清二楚。

    彭越先是绑架她,脖子上的伤痕也一清二楚,不管是从证据还是法律都找不到半分疑点。

    温时凯在旁边等待,没有打扰,除了少女心有余悸的那一下他用力地握了她的手,其余皆耐心听着。

    警察离开后,温时凯也带着之南回了别墅。

    短时间经历太多,之南整个人显得跟只乌龟一样慢吞吞的。

    “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收拾东西,得早点出发吧?”

    门一关,温时凯说:“我已经收拾好了。”

    他示意她看阳台上的两个行李箱。

    之南:“什么时候收拾的?”

    “昨晚。”

    她昨晚在医院魂不守舍,温时凯趁着江廷出手术室她去照顾那回,他自己回来收拾东西。

    “哦....”

    玄关处的光线没那么亮,衬得身高卓越的男人压迫感有些重,特别是他不笑的时候。

    之南有心想要解释什么,人已经被抱着往卧室走,放在了床上。

    “干嘛?”

    “睡觉。”温时凯也躺了上去,空调一开,薄薄的被子将两人一盖。

    他将懵怔的她搂入怀里,“不累?昨晚整晚都没睡。时间还早,我设了闹钟,先睡一会。”

    之南埋在她脖颈,要仰头看他,被手掌轻轻按了回去。

    “闭眼。”

    温时凯有很多话想问她,但知道不是现在。

    科学有理可寻,人睡眠不够容易焦躁发脾气,他不想在这个崩得只剩半根弦的时候,不知道说出那句话伤了她。

    之南不喜欢熊抱,可此时此刻竟觉得分外安心,后背被他双手紧贴,她埋在他怀里。

    闻着昨晚生死一线时将她捞了一把的气息,她很快闭上了眼睛。

    渐渐,两声绵长的呼吸在卧室里悄悄静静。

    之南再次醒来的时候眼皮很重,但因为心头有事又睡不了多久,闹钟没响。

    她微微仰头,发现温时凯早醒了,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两双眼睛对望,温时凯不觉尴尬,用手勾挑她鬓边的发丝别在耳后。

    “为什么不告诉我?”

    之南不说话。

    “当初我们是怎么说的,以后任何事都不许有隐瞒。”他说,“彭越这件事为什么当初连提都不和我提一句?”

    要不是梁泽昨晚那个电话,他甚至都不知道有彭越这个人存在。

    她被人带走了,他连半分头绪都没有。

    他眉头都蹙了,之南说。

    “你不要生气嘛。”

    温时凯:“我没生气。”

    “还没有...”

    之南戳他微平的嘴角,“你嘴角都快耷拉下来了。”

    这人是个暗戳戳发脾气的性子,之南在上次来别墅找他就见识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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