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她在哄他。

    贺司屿笑起来。

    圣约斯住院部这间最高层的病房,是套房式,乔漪在房间里已经睡醒很长时间,苏稚杳走进时,乔漪正靠在床头,在床头柜微弱的台灯光下看书。

    苏稚杳扒在门框边,门开出条缝,她探出半个身子望进来。

    乔漪抬头,见她迟迟不进屋,好笑道:“偷偷摸摸的,藏那做什么?”

    苏稚杳虚虚一笑,去到她床边,拿起柜台上的笔记本,翻到最后几页,递到她面前:“妈妈,你看一眼。”

    她指尖暗示性地压在一句话旁。

    ——不要忘记见女婿。

    自己的女儿,乔漪哪能察觉不出她心思:“你带我女婿过来了?”

    苏稚杳下意识瞧了眼虚掩的门,某人肯定听见了,她羞窘,小声嘟哝:“还不是……”

    乔漪笑了笑:“人在哪呢?”

    苏稚杳扭捏几秒,三两步到门口,拉开门,贺司屿耐心等在门外,毫无防备地就被她一把拽了进去。

    苏稚杳扯着他西服的袖子,小碎步跑到床前,贺司屿在她身后,跟上她速度大步迈开。

    她拎过他手里的礼品盒,搁到床头柜,然后生疏而正式地介绍,说这就是她男朋友。

    “他叫……”苏稚杳卡了下壳,担心母亲万一知道某人的身份要吓到,支吾着,隐晦说:“他叫贺归霁,妈妈可以叫他阿霁。”

    贺司屿瞧了她眼,几不可见地略一弯唇,没多言,顺着她意思。

    颔首,很是谦恭有礼唤道:“阿姨。”

    卧室里只有一盏台灯亮着,四下光晕昏黄,半明不暗,只能到看清面容的程度,不能再多。

    乔漪借光细细去看他。

    外表没得说,人不知道如何,但看上去也是靠得住的。

    乔漪应了一声,莞尔:“我这里也没张沙发什么的,将就着坐。”

    苏稚杳殷勤地去搬身后的折叠靠椅,贺司屿先她接过,展开,按她坐下,自己坐了那张冰冷的医护圆凳。

    乔漪看在眼里,带着笑,省去了生疏客套这一步,问:“阿霁看着应该比杳杳年长挺多的。”

    “是。”贺司屿说:“长她八岁。”

    “几月的生日?”

    “这个月。”

    乔漪在心里算了算,微微沉吟道:“年初生日,那是要比杳杳大得多,她圣诞节,都是年尾巴了,这算起来,毛估估差了十岁呢。”

    苏稚杳是一秒都沉不住气,即刻便开口:“妈妈,三十几也不老,刚好成熟稳重,比那些毛头小子强多了,你看程觉,成天乐乐呵呵的不干正经事儿。”

    乔漪早记不住程觉是谁,但见她坐不住,她揶揄道:“我也没说不好,你怎么就急了?”

    苏稚杳张张唇,顿时哑口无言。

    “我没急……”她小声嘴硬,不再吭声了,捧过台面那碗车厘子,埋头默默咬住一颗。

    贺司屿垂眸,无声翘了下唇角。

    乔漪故意和她说道:“怎么自己在吃,去给你男朋友也洗一碗。”

    “太甜了,他不爱吃。”苏稚杳嗔怨她偏心,胳膊一抻,把自己那碗捧到某人眼前:“喏。”

    贺司屿眼底溺着丝笑:“你吃吧。”

    苏稚杳头一歪望向乔漪,有些得意:“您看。”

    乔漪被她惹得轻一嗤笑,小姑娘真是被惯大的,以后怕是要惯得她更无法无法。

    “阿霁学的什么?”乔漪随意和他聊聊。

    贺司屿应道:“商管,经济,金融。”

    苏稚杳一颗车厘子刚含到嘴里,闻言,口齿含糊问:“你修了三门学科?什么学位?”

    “硕博。”他说。

    乔漪眼里夹杂着困惑:“你都还不知道?”

    苏稚杳错愕,瘪瘪唇,声音理亏地低下去:“我又没问过……”

    “你们谈了多久?”

    苏稚杳猝不及防被问住:“我们……”

    她忽然不知道怎么讲,要说他们分手三年,还是……

    “第五年了。”贺司屿语气温沉着回答。

    苏稚杳微怔,静静看他的侧脸。

    显然乔漪没有多疑,只是柔声唠叨了苏稚杳两句,都这么多年了,说她对人家不上心。

    身为母亲,哪怕她不能长久记住,也有必要问清楚,乔漪出声:“阿霁是哪里人,做什么的,家里面……”

    提及敏感话题,苏稚杳忙道:“妈妈,这些我都知道的,就不用问了。”

    苏稚杳正要拦着,男人突然启唇,情绪很平静,一字一句沉稳答道:“港区,经商,父亲已故,母亲……”

    他略作停顿。

    再开口,嗓音低醇:“母亲改嫁。”

    那些过往是他的禁忌,他基本只字不提,苏稚杳不想他往自己心口剜刀子,踢了他一脚,示意他不用说。

    贺司屿回眸对上她视线,竟是笑了:“没关系,和阿姨没什么不能说的。”

    苏稚杳凝视着他的眼睛,眼眶不知怎的一热。

    记性受损影响思考,乔漪不能够正常深思,但凭感觉,她从他眼睛里看出一股韧劲和魄力,以及对待这段感情的坚定。

    总归品性是不错的。

    虽说是带男朋友给她过目,但乔漪没想要阻止,她女儿机灵得很,眼见高着,看男人的眼光肯定不差,她完全放心。

    “怎么都严肃起来了。”乔漪笑说:“只要你们好好的,婚事我没有意见。”

    苏稚杳前一秒的揪心烟消云散,压轻声音:“怎么就说到婚事了,我们还只是谈恋爱。”

    知道她在害羞,乔漪柔声:“阿霁不小了,你这不是也到该结婚的年纪了?”

    苏稚杳欲言又止,不知从何说起。

    还没见他哪回有过表示,以为就只是双方见个面,结果显得她跟逼婚一样。

    “我不急……”苏稚杳温吞着说。

    身边的男人跟着她话道:“慢慢来。”

    苏稚杳睫毛悠悠颤了下,很奇怪,明明自己的话里就是这意思,可听见他也这么说,她心里就感到空落。

    她眼睫垂下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碗里的车厘子,有点不是滋味。

    耳旁,男人的声音沉沉缓缓,还在继续:“我与杳杳之间,要如何,全都由她做主。”

    苏稚杳指尖倏地顿住。

    最后一个字音仿佛带着电流,落进耳朵里,听得她耳底酥麻了一下。

    苏稚杳仰起脸,双唇微微张开一条缝隙,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屋子里静下来。

    时间被拉扯得很漫长。

    乔漪也在他的话里意外了半晌,经不住问:“万一哪天,杳杳突然告诉你说,阿霁我不喜欢你了,你要怎么办?”

    苏稚杳想说她不会,又想先听他的回答。

    贺司屿轻笑一声,并不觉得这个刁钻的问题有多难回答。

    他侧过脸,望向她:“我这人在感情上的思想比较老成,不如他们年轻人想得开,既然和她开始,就是决定要走到最后,没想过其他。”

    苏稚杳和他相视着,止不住屏气。

    “如果当真有一天,杳杳对我的感情淡了,不想再继续了……”贺司屿薄唇间语调缓慢。

    深凝着她,说:“她随时可以舍弃我。”

    苏稚杳双眼满是诧异。

    他略顿,似乎是笑了下,音质低沉微磁,裹挟着暖意:“也有随时回到我身边的机会。”

    “而我不会再有别人。”

    苏稚杳听得鼻酸,眼睛起了层薄薄的雾气,幸亏屋内光线暗,她眼里的湿润瞧不太清。

    恋爱脑,大情种……

    她在心里骂他,明明自己都是一坛子冰窖,需要取暖。

    病房里的座机响起铃声,是前台护士,告知苏稚杳,英美脑神经研究所的专家负责人抵达沪城,正在孟禹办公室,商讨她妈妈的病情,她如果有空可以过去一趟。

    乔漪属于脑神经受损病患,是否治疗需要家属同意,苏稚杳作为病患女儿,有些事需征求她意见。

    这件事情,乔漪还不知道,苏稚杳和孟禹有过共识,在情况落定前,先不告诉她。

    苏稚杳想去,又不想丢他独自在这里。

    她一迟疑,贺司屿就瞧出了她心思:“去吧,我和阿姨随便聊聊。”

    与此同时,孟禹办公室里的情况不容乐观。

    “够了!我希望你明白,这是开颅手术,不是你们英国的马戏团演练!”

    一道愤怒的高音在办公室里掷地有声。

    坐对面的是一个英国中年男子,金棕长发后束,唇上留有胡须,眉眼间尽是精明:“你先冷静,Mr

    Meng,这项动物神经信号技术已经获得FDA批准,完全能够进行人体测试……”

    孟禹猛地拍桌站起,打断了他,用英语对话。

    “马尔科姆先生!”孟禹一改往日温和,白大褂微乱,眼里淬着一股火气:“你们是想拿我的病人做活体实验,还是想为研究所争得世界首台半侵式脑机植入新型手术的可耻荣誉?”

    马尔科姆舔了下唇,低头笑了笑。

    “Mr

    Meng,你对我们误解很深,Mrs

    Qiao是苏萨克氏症候群患者,你是知道的,我们这些年对该病症有很多针对性研究,目前为止,只有人工智能手术是最优途径。”

    “我们出于人道主义,是真心想为Mrs

    Qiao提供帮助。”

    孟禹身前深深起伏着:“大脑有百亿神经元,神经受损不可能完全修复,你们想要植入新研发的半侵式脑机,就只能选择先做颅神经病损切除术!”

    他攥起拳头,仿佛有火球在胸腔里滚动。

    “你们能保证术后不会造成患者脑认知障碍或者瘫痪吗?”

    马尔科姆还是那般靠坐在那里,轻描淡写:“Mr

    Meng,你也是脑神经科医生,应该明白手术存在风险再正常不过,你要相信,手术永远比药物治疗来得快速有效。”

    话说到这份上,乔漪在他们眼里显然就只是个新型手术的测试品,他们多年研制出的医疗技术,急需在活人身上得到验证。

    而苏萨克氏症候群的罕见,让他们不得不将乔漪视作宝,千里迢迢不计后果,想要说服她接受治疗。

    就是在中午以为只是药物治疗时,孟禹都已意识到其中的不对劲,何况这位所谓研究所的负责人,当着他面提出做开颅手术植入脑机的荒诞言论。

    孟禹怒到了极点,用力指着他,一字一句质问:“你只需要回答我,你们这台手术,成功率达到百分之一了吗!”

    被精准地问到关键,马尔科姆眼神难得有一瞬的虚飘,他故作镇定摊开手:“你知道的,这种手术,无论在哪里,成功率通常都不会有多高。”

    他们到底把人命当什么?

    孟禹那股怒气上涌,沸腾到指尖,开始忍不住地抖。

    马尔科姆接着好声好气,说道:“Mr

    Meng,我们知道你是中国脑神经科最顶尖的专家,我代表研究所前来中国,就是想与你共享实验成果,只要这台手术能正常进行,我们保证,百世后的历史上会有你的名字。”

    “疯子……”

    对这种无医德的烂人,没必要给好脸色。

    孟禹手指移向门的方向,喉间发出一声低吼:“You

    shut

    up

    et

    out!”

    马尔科姆静默片刻,突然扯唇一笑,挑挑眉:“Ok,一段不愉快的交流。”

    他慢悠悠起身,面上情绪也跟着冷下来,睨向孟禹的眼神透着挑衅:“Mr

    Meng,你是否忘了,你只是Mrs

    Qiao的主治医师,不是家属。”

    孟禹鬓角有几条青筋跳起。

    马尔科姆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左右摇摆了两下,啧啧道:“你没有权利干预病人对于治疗方式的选择。”

    孟禹握紧拳头,强忍住挥过去的冲动。

    “咚咚咚——”

    办公室的门被叩响起三声。

    马尔科姆拍拍外套走过去,准备离开,恰巧就在敲门声响时,从里面拉开了门。

    瞬息,和门外的女孩子四目相对。

    眼前出现一张陌生面孔,苏稚杳愣住,望向里面,看到了双眼发红的孟禹。

    马尔科姆打量苏稚杳两眼,饶有兴趣想开口,孟禹先大步迈过来,将苏稚杳挡到身后。

    厉声道:“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马尔科姆哼笑,收回目光,走出去。

    苏稚杳不知情况,不解地问:“孟教授,我刚刚在门口,好像听到你们吵架……”

    孟禹暗暗吸口气,竭力保持平和,对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抱歉,失态了。”

    苏稚杳摇摇头:“是出了什么事情?”

    她对英美研究所的治疗邀请满怀期待,孟禹不忍心看她失望,但他当时还在情绪上,无法理智同她讲明原因。

    “没事。”孟禹决定等自己冷静下来再劝她,说道:“杳杳,送你妈妈去英国治疗的事,先不要答应,我们找个时间,再坐下来好好说,好吗?”

    苏稚杳困惑,但还是点头:“好啊。”

    她又轻轻笑说:“孟教授,你照顾我妈妈近二十年,我不信谁也不能不信你,假如你认为行不通,我绝对不会擅自做决定。”

    孟禹看着面前通情达理的女孩子。

    他一生无妻无子,其实这么多年,早在心里将她当成了自己女儿。

    “谢谢你。”

    苏稚杳离开孟禹办公室,没有逗留太久。

    她依稀能猜到,在孟禹办公室门口撞见的那个金棕长发的男人,就是那位研究所的专家负责人。

    他们当时吵得凶,苏稚杳虽没有听清内容,但也能想到研究所的不怀好意。

    就像贺司屿说的,研究经验不等于治疗经验,中午在贺司屿的车里,她还在左右为难,现在忽然想通了。

    她不想母亲成为临床试验的对象。

    苏稚杳倚在廊道尽头的窗前吹了会儿风,才回到病房里。

    她进房间时,贺司屿还是坐在那张圆凳上,指尖抵着一把小刀,慢慢削完一只苹果。

    两人不知道在聊什么,看着很和谐。

    乔漪依旧靠在床头,微笑接过他递来的苹果,随后便见她回来了。

    “妈妈。”苏稚杳唤她,再悄悄看某人一眼。

    乔漪应声,笑着赶他们走:“五点多了,都别在我这里待着了,陪我女婿吃晚饭去吧。”

    苏稚杳听得心悸脸红。

    她就离开这么一会儿,称呼都成女婿了……

    苏稚杳抱怨地低嗔一声,反而引来打趣,索性不说了,随他们去,走到某人面前。

    声音很小:“走了。”

    贺司屿望着她,笑而不语,他迟迟没反应,苏稚杳用靴子轻轻去踢他的皮鞋,他才挑着淡淡笑意,站起身,向乔漪告辞后,跟她出去。

    出病房,走在廊道里,落日高饱和度的橙光从玻璃窗那一侧映入,照在他们身上,在瓷砖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独处了,但都没说话。

    贺司屿不声不响寻到她垂在身旁的手,手指一点点陷入她的指间,交扣住。

    男人总是有着灼烫的体温,一被他牢牢牵住,独属他的温度就渗透肌肤。

    苏稚杳心尖一下子酥软下来,心猿意马,腔调变得绵长:“我妈妈都和你聊什么了?”

    日落深长的廊道里,两人步子都放得慢。

    贺司屿双唇微动,想了想,又抿回去,鼻腔溢出丝笑:“你还是不要听得好。”

    苏稚杳呼吸窒住,当他又被她妈妈问各种各样刁钻的问题了,比如她在时问的,万一哪天,她不喜欢他了,他要怎么办。

    ——她随时可以舍弃我,也有随时回到我身边的机会。

    ——而我不会再有别人。

    他清沉的声音在耳底重复响起,苏稚杳心里头被搅得纷乱,突然止步原地,不走了。

    她扯了扯他手指。

    贺司屿回首,见她垂着头不动,他摸摸她眉眼,柔声问她怎么了。

    “我不会……”苏稚杳心里乱得很,低声说:“不会结束这段关系。”

    贺司屿眸光几不可见漾动。

    苏稚杳慢慢抬起脸,凝视着他,认真地说:“我不会舍弃你的。”

    瞧她片刻,贺司屿笑了。

    苏稚杳被他看得难为情,但心觉务必得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敛着眼睫,往前走近一步。

    抱住他腰,脸压到他的西服上。

    从没这么唤过他,第一次亲昵中带着生涩。

    “阿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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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13

    71

    66、奶盐

    她的脸贴着西服,

    胳膊圈在他腰,力度温和,身上的纯色毛衣很软糯,

    窝进怀里,让他感觉自己抱着块嫩豆腐。

    声音绵绵的,

    乖顺中含着点娇羞。

    这么细细柔柔地唤他,温情似泉,

    瞬间浸没了他的心。

    就如他自己曾说的,他这盆冷水,早被她煮沸了,

    且是持续的,

    永恒的。

    现在她亲口说不会舍弃他,

    一声“阿霁”,

    是在他心里再纵一把火。

    世间最动听的情话也不过如此。

    落日的橙光披身,

    因心境,都能感受到暖意,贺司屿轻笑,阖上眼,

    下巴压到她头顶,

    手指将她的长发慢慢揉住。

    “嗯,我知道。”

    他始终记得邱意浓当年那句,人家杳杳跟着你是冒了风险的……可他舍不下这份情爱。

    已经让一个女孩子深受危险,

    那起码在彼此的关系上,他得给足她安全感。

    他这人就这样了,

    讲不来多么取悦的话,

    有时还要惹她恼,

    但他觉得自己有责任让她明白,

    和他在一起,不是风险投资,不是一场博弈。

    这段感情里,她永远是自由的阿尔法。

    绝对安全。

    当时压下去的酸涩,顿时因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在苏稚杳的眼睛里再度泛滥。

    过去她不是没有心疼过他,但这是头一回,她亲身感受到,一个人,居然能心疼另一个人到这般程度。

    苏稚杳用脸蹭了蹭他质感光滑的西服,软着声:“以前你还说,只能你提结束……”

    静默两秒,贺司屿说:“三年前,确实。”

    苏稚杳抵着他胸膛仰起脸,小声嗔道:“然后呢,腻了就要抛弃我吗?”

    贺司屿垂眼,对上女孩子的眼睛,她睫毛上有一点水痕,哀哀怨怨地瞅着他。

    他被她一脸秋后算账的模样惹得一笑:“就不能是,怕你抛弃我?”

    苏稚杳惊怪:“我是这样的人吗?”

    “难说。”贺司屿抬了下眉骨,似笑非笑:“追你的男孩子队伍排那么远,谁知道还有几个程觉。”

    她愣住,瞧他片刻,差点笑出来。

    遇见贺司屿,哪还有心思分神看别人。

    苏稚杳抿住唇边的笑,柔声问:“我真要抛弃你,你那话也不管用呀。”

    “嗯。”他说:“想过。”

    她奇怪:“想过什么?”

    贺司屿漆黑的眸子里隐约压着笑意:“要敢跑,就把你关起来。”

    苏稚杳微微睁大眼睛,朝他噘了下嘴:“你还想要囚禁我,坏死了。”

    不见恼怒,听来都是娇嗔。

    下一秒,贺司屿心口就挨了她一拳,她的拳头像棉花做的,砸下来没有半点感觉。

    他笑了笑,想到被管制在港区别墅的那几年,常常能在电视上看到她的消息,她在镜头前总是笑着,可他见过她喜不自胜的样子,那明显不是真的快乐。

    他就想,她快乐的话,什么都好。

    贺司屿徐徐说道:“现在只要你过得开心,哪怕是离开我。”

    苏稚杳呼吸渐渐放慢,没再嗔怪他。

    因为她也这么想。

    如果没有那三年的分离,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明白什么是爱。

    爱是不远万里奔赴山海,第一眼望见对方的欢喜,也是知道对方生活美满,一个人吹晚风的孤独。

    爱不是占有,是成全。

    女孩子的泪点实在是低,就这么两句话,她就从睫毛湿润到了眼尾。

    贺司屿指腹覆上去,在她眼角轻拭而过:“不过只是男人的一个承诺,空口无凭,不值得你哭。”

    怎么还有人自己反驳自己的。

    苏稚杳忍不住叫他:“贺司屿。”

    某人挑了下眉,似乎享受过那种感觉,对这旧称呼不太满意:“刚刚是如何叫我的?”

    刚刚叫他……阿霁。

    依照苏稚杳的薄脸皮,平白无故的,是断不可能再这么亲昵叫他了。

    苏稚杳表现得若无其事:“贺司屿啊。”

    “再之前。”

    “什么之前?忘掉了……”

    贺司屿一如过去没直接揭穿她,但也没让她蒙混过去:“是么?仔细想想。”

    苏稚杳瞟开眼:“什么都没叫啊。”

    不管他怎么诱导,她就是装糊涂,贺司屿也拿她没办法,叹息:“你这是吃定我了?”

    难得见他吃瘪,苏稚杳没忍住低低笑出声。

    贺司屿捏了捏她脸颊:“还笑呢?”

    苏稚杳体型娇小,一欠身,就从他臂弯下溜了出去,小短靴踏在瓷砖上发出好听的轻响。

    跑出几米远,她突然在廊道尽头回首,长直发扬起好看的弧度。

    傍晚的余晖照进玻璃,她沐浴在夕阳里,头发乌黑得发亮,整个人暖茸茸的。

    她冲他吐舌,狡黠一笑:“就是忘了!”

    话落她小跑下台阶,身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廊道回荡着她踩过楼梯声响。

    贺司屿无声弯唇,跟上去。

    当晚,贺司屿住酒店,苏稚杳要回病房陪乔漪,吃过晚餐后,他们去外滩散步。

    在国内,苏稚杳不敢太放肆,戴着口罩,来之前还非要某人戴上墨镜,怨念他太惹眼,又想要勾引哪个小姑娘。

    欲加之罪。

    贺司屿笑着叹气,他都还没说,每回出去,有多少男人在偷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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