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误入他的局。

    是因要逢场作戏。

    苏稚杳心又提到嗓子眼,怕自己演得不对,给他添乱,她低下头,双手捏在身前无处安放,声音里的紧张半真半假:“我……我想自己来找你。”

    “想我了?”贺司屿笑问。

    他宠溺的语气,苏稚杳听得心跳加快,哪怕知道是假的,她当时还是真实地羞赧了起来,答不出口。

    片刻后,她很小声地说:“今天是情人节。”

    贺司屿笑了笑,另一只胳膊抬起,掌心抚上她脸颊,拇指摩挲在她娇嫩的肌肤,带着疼哄的口吻:“晚些陪你,今晚我们有的是时间,先让司机送你去我的别墅。”

    他摸着她脸的指腹,有着属于一个成年男人才有火热体温,烫得她呼吸微乱。

    但苏稚杳当时顾不得有多亲密,察觉到他要继续留在这个危险区域,下意识握住颊侧他的手:“一起回。”

    她故意装出情人间黏人的语调,但贺司屿看懂了她眼里流露出的担忧。

    “我还有点生意上的事。”贺司屿顺势牵住她的手,拉下来,掌心覆住她骨软肤白的手指,轻轻捏着。

    温柔哄她:“乖,回去等我。”

    苏稚杳蹙起眉,不愿意。

    林汉生在一旁突然笑起来,视线逡巡在对面热情的两个人身上:“没想到,贺老板和苏小姐感情这么好,多有得罪,苏小姐见谅。”

    那帮人显然都不是好东西。

    苏稚杳不想搭理,也没心思搭理,生怕贺司屿在这里会有危险,迟迟不愿依顺他的安排自己离开。

    “怎么发呆。”贺司屿望着她,眼尾浮着笑:“吓到了?”

    苏稚杳咬了下唇,没有应。

    “吃饭了么?”他问。

    她摇摇头,低声说没有。

    深凝了她一会儿,贺司屿忽然说道:“我那个旧交,和女朋友在九龙国际过情人节,给他打个电话,接你过去吃顿饭。”

    苏稚杳略懵:“哪个朋友?”

    贺司屿轻轻一笑,眸子里泛着柔意:“你在港区除了我,还认识谁?”

    他漆黑的眼底压着一层深意,隐晦暗示她。

    接着,贺司屿便捞过挂在右边椅子上的西服外套,披到了苏稚杳肩上,而后叫了自己的人过来,吩咐了几句。

    苏稚杳意识到,留在这里会影响他,装出小女生缠人的样子,瞅着他,轻声呢喃:“你什么时候回来?”

    “尽快。”

    他笑,把她的右手从外套底下牵出来,想放进西服口袋示意她里面的手机,先扫见她白皙腕上的红痕。

    是被人用力抓过的痕迹。

    “手怎么了?”贺司屿目光凝聚在她手腕的伤,面色覆上薄霜,嗓音冷下去:“谁弄的?”

    原本没什么,可他一问,听着是在心疼,苏稚杳顿时就后知后觉地委屈了。

    她指了下站在林汉生身边的一个人,这回倒是从心底里真实的语气,哭腔似有若无,嗲嗲地娇嗔:“他要我陪他喝酒,我不答应,他就拽我……”

    贺司屿一眼认出,是之前在Falling酒吧,差点被他用军刀断指的那个。

    他瞳孔微缩,神情散出的都是狠厉。

    在餐厅为难苏稚杳的那个年轻人见状,脸色陡然一白,后怕地跪到他面前,结结巴巴讨饶。

    贺司屿冷着眸,似乎是嫌他在面前脏眼,猛地一下踹在他胸口,劲狠到他滚出去几米远,肋骨约莫是断裂了,疼得他蜷在地呻都呻不出声。

    林汉生心惊肉跳地蓦然站起:“贺老板高抬贵手,是我的人不知好歹,回去我绝不轻饶,他还不配麻烦贺老板您亲自收拾。”

    事态猝然,苏稚杳也是吓了一跳,怕闹出大事,忙不迭攥住贺司屿一根手指。

    贺司屿再回眸,眉眼间阴鸷已经淡去,若无其事揉揉她头发:“没事,这里我处理,你先去。”

    苏稚杳浑浑噩噩被他的人护送到门口时,隐约听见包间里,他凉凉的声音响起。

    “我改主意了,单这么玩没意思,林总,今天的事要想过去,可以,他得给我当活靶子……”

    -

    贺司屿的保镖都是西装革履一身黑,体格彪悍,不苟言笑,仿佛是没有自我意识、唯他是从的机器,只有贺司屿的命令是唯一信号。

    在他保镖的保护下走出维港饭店。

    苏稚杳突然想起,最初和他错过在电视台总部楼下的那个雪夜。

    他就是这样,在一群保镖的团团簇拥下走出电视大楼,那阵仗,惹得四周气流都泛起骚动。

    回忆与现况交织脑海,苏稚杳立在饭店门口,心神不宁。

    一台黑色玛莎在她眼前停靠下。

    大为和里奥跳下车,还是那套军绿战术马甲工装裤,脸上藏不住雀跃,笑得满面春风。

    一个用口音浓厚的中文打招呼:“好久不见,苏小姐!”

    另一个英语流利但透着憨气:“Miss

    su,Long

    time

    no

    see!”

    “我们接到老大的指令,负责您在港区的出行安全。”大为笑露白牙,拍拍胸脯作稳妥状。

    再见到他们,听着同样的话,竟如此亲切。

    那一个短暂的瞬间,苏稚杳有些恍神,时间仿佛退回到两个月前,她到港区听艺术节的时候。

    那晚,她也是遇到了麻烦。

    也是贺司屿出现,将她带出警署。

    这两个人,初见时,苏稚杳发自内心觉得他们不靠谱,可现在,有他们在,她感到格外安心。

    或许是因为,知道他们是贺司屿派来保护她的,就不怕了。

    苏稚杳眼睫轻颤了下,心里头猝不及防泛滥起一阵感慨。

    里奥为她拉开后座的门,请她上车。

    苏稚杳犹豫,回望一眼身后的维港酒店,忧心忡忡:“他还在里面。”

    “苏小姐您放心,咱们兄弟那可都是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拼死都不会让老大伤到一根头发,我们还是为林汉生那老畜生崽子祈祈福吧。”大为得意地叉着腰。

    苏稚杳被他这诡异的形容词逗得破颜一笑,愁苦的神情又要再聚拢回来的刹那,手从内侧碰到贺司屿披到她肩上的西服外套,口袋里面好像有东西。

    摸出来,是他的手机。

    ——我那个旧交,和女朋友在九龙国际过情人节,给他打个电话。

    ——你在港区除了我,还认识谁?

    苏稚杳眸光闪烁,思索起他的话,细细琢磨贺司屿究竟是想暗示她做什么事。

    ——怎么会,港区我只认识你和周sir,还能约谁。

    苏稚杳想起自己曾经和他说过的这句话。

    倏地,眼前电光火石。

    贺司屿是要她通知周宗彦。

    苏稚杳心怦怦跳,立刻钻进车里,他的手机没有设置密码,她在通讯录里寻找到周宗彦,慌忙拨过去一通电话。

    等待接通的时间格外煎熬。

    万幸对面接得很快,快到有一直守着等这通电话的错觉。

    “这么快就结束了?”接通的瞬间,电话里就响起周宗彦匪夷所思的声音。

    “周sir!”苏稚杳找到救星般,欣喜间一时言语无措:“我、我是苏稚杳。”

    对面有两秒的无声怔愣。

    “是你啊妹妹。”周宗彦反应过情况,含了笑,再问:“阿霁呢?”

    苏稚杳竭力保持沉着,语气急中有静:“他在维港饭店,对方看着很麻烦,不太好惹……他让我给你打电话,我不知道有没有会错意,但我觉得应该是的……”

    周宗彦知悉情况,低嘶一声,又沉吟了几秒,只问:“林汉生带了多少人,知道吗?”

    “饭店都是他的人……而且我有看到他们带了枪,是真枪。”苏稚杳紧着声告诉他。

    “好,我明白了。”

    “我需要做什么吗?”

    严峻的气氛因她这话打破,周宗彦突然笑出一声,调侃:“不用,你现在去他的别墅,待着,等他回家。”

    车里,苏稚杳莫名地眨眨眼。

    前一秒她还忐忑不安,此刻被他这声笑惹得,她忽然觉得自己多余担心……

    -

    车子驶进别墅。

    贺司屿在港区的私宅占地很广,从庭院大门开进去,到别墅,竟也要花上几分钟,草坪辽阔到能规划一座高尔夫球场。

    别墅落地面积大,却没有宫殿那样刻意金雕玉镌的浮夸,而是复古质感的美式风格,有一种唐顿庄园的优雅舒适。

    但苏稚杳无心欣赏。

    她在三楼的卧室里,抱着枕头发呆,心里记挂着贺司屿,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致。

    管家和佣人敲过几回她的门,因她是唯一一个被贺司屿要求接回家里住的女孩子,他们对她关怀备至,问她需不需要用餐,需不需要放水泡澡,需不需要安排做身体护理种种之类。

    苏稚杳心不在焉,温柔地婉拒了。

    频频出门,也都是在问贺司屿有没有回家。

    她总觉得贺司屿还没回,原因是房子里弯弯绕绕太多了,难凭动静听到,于是麻烦管家和佣人,如果他回了,一定要来敲她的门。

    结果一直等到当晚十二点,房门都还是静悄悄的。

    时间越晚,心神越是烦躁不安。

    难熬的不是等待,而是等待没有尽头,不知道他何时能回,甚至不知道他能不能安然回来。

    苏稚杳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去洗澡都是为打发时间,她换上佣人准备的睡裙,又在窗前干坐了一个钟头。

    想给周宗彦电话问问情况,但怕打扰他们办正事,毕竟那群人在境内违法持枪,想想就不是简单的案子。

    苏稚杳再静不住,忽地起身,从自己的房间出去,直接进到贺司屿的卧室。

    没想别的,只是觉得在他房间里等,如果他回了,她能马上知道。

    苏稚杳窝在他卧室的皮质沙发椅里。

    只亮着床前一盏小夜灯。

    将近凌晨两点钟,她还是清醒得很,这种清醒是最难受的,眼睛酸胀干涩,反复发出想睡的信号,可脑子就是僵持在那里难以入眠。

    没忍住,她用贺司屿的手机,给周宗彦发了条短信,问情况。

    收到周宗彦放心的回复后,苏稚杳终于没再那么绷着。

    只是她忘了自己是怎么躺到床上去的。

    也许是开着恒温依旧有些冷,夜阑深静,思绪终于渐渐混乱,她想要盖盖被子,迷迷糊糊就爬过去了。

    她身上一套蕾丝睡裙,里面是吊带,外面是披肩,柔软的身子侧躺着,占一小半的床位。披肩滑落下去,莹白的天鹅颈和肩头都露在外面,吊带松松垮垮,锁骨之下可见深沟,如雪山高耸的圆润半隐半露。

    这般睡着的模样,宛若可口的甜点。

    安安静静,清清白白,无形中的春色又香艳得撩人。

    半梦半醒间,苏稚杳感知到细微的声响,依稀有人靠近,脚步是虚浮的轻,在床前停住。

    苏稚杳模模糊糊地以为自己在做梦,没再感觉到动静,便又睡过去。

    身边半张床轻轻往下陷落了下。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苏稚杳一声含混的咕哝,往被窝里拱了拱,额头蓦地撞到一块坚硬。

    午夜梦回,她微微地疼醒。

    迷迷瞪瞪睁开双眸,透过小夜灯发昏的橘色光晕,苏稚杳一点点苏醒,反应过神。

    眼前,是男人还穿着衬衫的肩。

    懵里懵懂地呆住两三秒,脑子嗡了两声后,苏稚杳清醒,喜悦骤地涨到顶,一下坐起,人伏到他右臂上,半趴着。

    “贺司屿!”

    床上的人却没有回应她。

    苏稚杳想戳戳他,确认他是否平安无事,鼻息先被一阵浓烈的酒气侵略。

    喝醉了吗?

    苏稚杳凑近,只是嗅了下,都被酒精的烈性气味灼到呼吸。

    她蹙眉,疑惑他为何喝这么多烈酒。

    都不知道,这一晚,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事情。

    贺司屿阖着眸子,漆黑的睫毛沉沉搭在眼睑,薄唇浅红,自然抿着,三庭五眼的比例格外赏心悦目,昏暗不明中,他的五官和轮廓棱角变得柔和。

    苏稚杳趴在旁边瞧他瞧得入迷,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

    不经意间回味起,在维港饭店时,他温柔溺爱的笑。

    正出神,贺司屿突然翻了个身,一条胳膊沉下来,苏稚杳来不及躲,冷不防被他压住,禁锢怀中,人囚在他的臂弯和身躯之间。

    醉酒后的男人,体温异常得高,酒味混杂着乌木香,侵袭她的呼吸。

    苏稚杳心跳猛地加速。

    “贺司屿。”苏稚杳推他,太沉,推不开,只好小声唤他:“贺司屿……”

    大约是醉得深了,贺司屿气息很重,呼出的热息喷到她的脸上,烫得她顿时面红耳赤。

    感觉自己被散在空气中的酒气化开,融了进去。

    裸露的肩头落下一片滚烫。

    贺司屿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往怀里再揽近了些,手掌没离开,继续覆着,柔柔地抚摸。

    苏稚杳心颤悠得厉害,指尖紧紧攥住他身前的衬衫,拧起厚厚一层。

    “在、在家里了……不用演。”苏稚杳当他醉糊涂了,微微抖着声提醒。

    有意无意地,贺司屿头往下低了点,唇压到她发上,深重的鼻音“嗯”出声,不知是在呼吸,还是在回应。

    他还是没松开她,苏稚杳身子僵住。

    她穿得单薄,感觉自己都要被他身躯火热的温度烧起来。

    接着,男人一声梦呓般低哑的粤语,落在她耳畔:“bb……”

    苏稚杳脑中瞬间惊雷乍响。

    她鬼使神差,痴痴问:“什、什么?”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分不清。

    浸过烈酒的嗓子越发有磁性,滚动着颗粒感,男人鼻息含着不稳的气音,唇迷醉地贴到她耳垂,喑哑着声,像是在和她解释这声粤语的意思。

    “宝贝……”

    作者有话说:

    79

    25、奶盐

    宇宙里有个很浪漫的天文名词,

    叫潮汐锁定,地球锁定月球,此一生,

    我们都无法窥见背面那一半的月亮。

    可这个夜晚,酒香浓稠,

    呼吸灼热,

    耳畔他低喘的气音太惹人意醉心迷。

    还有那一声违背常理的宝贝。

    苏稚杳大脑一片空白,人在他炙热的身躯下融化,

    筋骨都酥软,

    他酒气的余香中,

    她也跟着渐渐醉到眩晕。

    那感觉就像是,她反科学地,

    看见了月亮的另一面,贺司屿的另一面。

    错愕,

    惊悸,

    难以置信。

    当然也有避无可避的心动。

    男人沉重的胳膊横在她颈背,压得苏稚杳不能动弹,苏稚杳克制住心口剧烈的起伏,艰难寻回一丝声音:“你……醉了。”

    喉咙里的声息又飘又虚,呼吸很乱。

    “嗯……”他发昏低呓着,一声声深喘,脑袋埋下去,额头沉沉地枕到她肩。

    她睡裙的吊带不知何时滑落到手臂,

    他呼出的热息在她的锁骨淌动,

    勾得人心神荡漾。

    苏稚杳神经一下子被扯直了,

    所有思绪都集中在那一处,

    怕自己被他带着陷入意乱情迷的状态,

    仓促用指尖抵住他胸膛,推不动,反而莫名有种半推半就的意思。

    “不、不可以……酒后乱性。”

    慌神的推拒暴露出了她的害羞。

    贺司屿鼻腔里透出两声轻重不一的混沌气息,好像是在笑,又好像只是酒上劲气闷得难受。

    但苏稚杳当时早已不能思考这些。

    他两声不同音的宝贝,让她找不着北,心里酥麻得不成样子,见他这么靠着,似乎能睡得舒服些,她扭捏了会儿,没再挣动。

    脸红心跳地,温温顺顺在他臂弯里窝着。

    夜阑深处,城市悄寂。

    耳边男人的呼吸渐渐轻缓下去,变得均匀。

    卧室里一圈圈晕开的低饱和度夜灯光,催眠着她,这夜迟到的大脑困意阵阵袭来。

    苏稚杳挨着他那边的枕头,跟着入睡。

    -

    “没等我,自己就睡了。”

    一道低醇的私语声,拖着迷人的尾音,很轻地落进耳底。

    苏稚杳醒过来,睡眼惺忪,糊里糊涂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她还是在贺司屿的被窝里。

    而他却是坐在床沿,一只手掌压在她枕边,撑俯着身,自上而下低头看着她,暗光里弥漫酒气,他眼尾一抹蛊惑的薄红,眼神笑意迷离。

    身上还穿着在维港饭店时的那套衬衫马甲,另一只手握着雪茄,搁在腿上,看上去是刚回的样子。

    外面的夜依旧很深。

    苏稚杳下意识往床边看,被褥有弄乱的痕迹,床上却空空的,只有她自己躺着。

    “不是睡着了吗?”她茫然地自言自语。

    贺司屿低下头去,温热湿润的唇碰了下她耳垂,阴恻恻地和她呢喃:“我不在,你同谁一起睡着了?”

    苏稚杳恍惚颤了下眼睫:“没有……”

    “没有?”

    这两个字触发到他。

    贺司屿的脸逼得很近,酒味浓烈的气息压在她鼻端,指尖抚上她眼尾,慢慢描绘着她的眉眼轮廓。

    又慢条斯理地,一点点下滑,调戏过她的鼻梁嘴唇,最后停留在下巴,勾着往上一抬。

    苏稚杳被迫仰头,望进他酒意深重的黑瞳,看见他眼底显出近乎病态的猩红血丝。

    “你没有勾.引我?没有故意爬上我的床?”

    贺司屿冷锐的语气如同冰锥钻进骨头,苏稚杳浑身一哆嗦。

    他都知道了?

    苏稚杳张唇想要解释,可喉咙涩得出不了声,她慌忙扯住他袖子:“贺司屿……”

    他胳膊一扬,她的手被甩落到枕边。

    紧接着,贺司屿虎口一把扣住她下巴,狠硬地盯着她,嗓子沙哑到底:“我有没有说过,我最恨被人利用?”

    “对不起……对不起……”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泪雾朦胧住视线,苏稚杳看不清眼前人的脸。

    她哽咽到透不上气,用力抱住他胳膊,怕他再甩开自己。

    “原谅我好不好?”

    贺司屿虚眯起眼:“我太惯着你了,是么?”

    他突然松开她下颔,起身一步步走到对面,靠坐进那张沙发椅里。

    胳膊倚在扶手,指尖垂握着雪茄,另一只手落到腰间,两指卡住皮带金属扣。

    人慵懒后仰着,长腿曲敞开。

    烟雾腾浮间,响起“咔嗒”一声清脆。

    苏稚杳听得心尖颤了下。

    四下昏暗,男人并着食指中指,朝她勾了一勾,沉声:“过来。”

    她仿佛也和那群保镖一样,失去自我意志,唯他是从,双腿不听使唤,从床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向他。

    到他面前时,崴了一下,软软地跪坐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贺司屿勾唇轻笑,像是对乖孩子的奖励,他手掌抚上她的发,揉了揉,再慢慢向下,掌心控住她后脑,力道不容置疑,摁着她往自己的部位挨近。

    他眉眼间是漫不经心的风流,语气浮浪,带着惩罚的口吻,命令她。

    “含住。”

    夜色在迷乱中吞吐。

    她那双泛滥水光的桃花眼,让他身上的戾气逐渐消退。

    贺司屿松下全身的劲,揉住她的发,眯着眼阖起,头颈后仰,惹眼的喉结接连滚动。

    声音嘶哑温柔:“宝贝……”

    闷在窒息中,缺氧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苏稚杳猛然间睁开眼,窗外刺目的阳光灼到眼睛,她一下清醒。

    只是一场惊梦。

    苏稚杳喘着气,慢慢缓过来,看一眼身旁,才意识到当时难以言喻的情况。

    贺司屿睡相很好,她依旧是那样被他拥在臂弯里,只是她昨晚不知不觉,脑袋枕住了他一只胳膊,睡梦中的窒息感,约莫是因为自己在他怀里埋得太深。

    疯了,她居然就这么跟他睡了一夜。

    还有昨晚那个变态的梦。

    要命。

    太要命了

    。

    苏稚杳从脸到脖子一起烧起来,霍地坐起身,顶开了身上贺司屿的手臂,撞得他翻过身平躺。

    还未彻底醒酒,贺司屿熟寐中被闹得头疼,眉头皱起,鼻息透出一丝不耐。

    趁他还没醒,苏稚杳本能想逃,睡衣披肩在他腰下压着,她扯了两下扯不出,见他隐隐有睁眼的倾向,直接不要披肩了,慌不择路下床。

    经过的佣人就这么看着她,逃命似的,捂着脸,从贺司屿的卧室跑了出去。

    长发蓬松凌乱,吊带歪在手臂,细胳膊细腿都光溜着,全身莹白的肌肤都浮出一层异样的薄红。

    佣人面面相觑。

    不疑有他,这个家是要有女主人了。

    佣人去敲她的房门,好半晌,门虚虚开了条缝,门后探出女孩子半个脑袋,确认过来者后,她才松口气,把门拉开,问有什么事情。

    她应该洗漱过了,已经换上一件黑丝绒连衣裙,白里透红的脸蛋干净妍丽。

    佣人微笑着,恭恭敬敬问她:“苏小姐,您需要现在用午餐吗?”

    “几点了?”

    “将近十二点,苏小姐。”

    苏稚杳下意识想说等贺司屿一起,话到唇边倏地顿住,脸一热,不假思索:“需要,就现在,越快越好。”

    佣人轻轻抿笑,应声离开。

    苏稚杳在门口迷惘了片刻,不懂她们这个理解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不过三分钟后,苏稚杳下楼,当看到餐桌上慢条斯理喝咖啡的人时,她就顿悟了。

    佣人们是以为她急不可耐要陪他用餐。

    他怎么醒了,醉成那样,就不能多睡会儿,给她留出吃完饭先躲起来的时间吗?

    “没有想吃的菜?”见她愣着,贺司屿从餐桌前瞧了她一眼。

    也许是宿醉的原因,此刻他的嗓音没有平日那么沉冷,而是温温缓缓的,裹挟着几分懒怠。

    苏稚杳听得心神不由荡漾了下,吸气冷静,不回应,自顾坐到他对面。

    她手掌扶在额前,歪过去半边脸,要遮不遮地掩着,筷子只夹最眼前的那屉虾饺。

    全程安静,一眼都不看他。

    夹过几回后,苏稚杳彻底不抬头了,凭感觉伸出筷子,往老位置一夹。

    筷子再送到唇边时,她怔住。

    虾饺怎么变成了炸脆带鱼?

    苏稚杳迷茫地向前看,才发现虾饺的屉笼和那盘炸脆带鱼调换过位置。

    “不能好好吃饭?”始作俑者淡淡的嗓音在面前响起,略含责问。

    苏稚杳现在听不得他说话。

    他的声音太磨人,低低哑哑的,缠得人耳朵发麻,她总控制不住回想起昨晚——

    那声宝贝,还有梦。

    “我这不是吃着吗?”苏稚杳定定心,还是遮挡着脸,眼神躲躲藏藏。

    贺司屿言简意赅:“手放下。”

    苏稚杳仓皇地咬了一大口炸脆带鱼,含糊着声,磕磕巴巴:“不要……我就喜欢这么吃饭。”

    “放下。”贺司屿低下声重复。

    他态度多出不容分说的命令和压迫,与梦里那声“含住”的语气颇为相近。

    苏稚杳心一跳,预感到脸颊有发烫的迹象,落下手,想也不想地先发制人:“你教训我?”

    不给他任何回应的机会。

    下一秒,她就拖腔带调地,嗔声凶回去:“你这人怎么两幅面孔啊,现在凶巴巴教训人,喝醉的时候又抱着人家不放,还叫我……”

    她抿抿唇,收声不吭。

    贺司屿目光漫不经心扫过她的脸。

    女孩子脸上的肤色,如同半杯牛奶稀释过的汁,晕着香娇玉嫩的红。

    他挑眉,似乎饶有兴趣:“叫你什么?”

    苏稚杳浑身热烘烘的,垂着眼,不停在戳碗里剩半块的炸鱼肉,嫌怨地嘀咕:“你自己的嘴巴你问我。”

    贺司屿抬起那盏咖啡,送到唇边时,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笑痕。

    “你昨晚……真醉了?”苏稚杳狐疑地望过去,小声试探地问:“断片了?”

    贺司屿没回答,只慵懒抬眸对上她的眼。

    苏稚杳眼观鼻鼻观心,断定他对昨晚的事不留任何印象,心情顿时上不去也下不来。

    说不出什么感觉。

    既怕他记得,她会羞窘得不敢面对,可他都不记得了,她心里又莫名有点儿不是滋味。

    渣男。

    苏稚杳在心里骂他,一口咬住炸脆鱼,鼓在唇齿间狠狠咀嚼。

    贺司屿但笑不语,浅啜了口咖啡后,状似随意一问:“昨天怎么突然跑到港区?”

    苏稚杳一顿,咀嚼的动作放慢下来,满心怨愤瞬间被愧疚和担忧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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