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王思慕嫣然一笑,正要说话,忽听许二郎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哥?!”

    王家小姐吃了一惊,把帘子掀开一些,顺着许二郎目光看去,不远处,穿银锣差服的许七安缓步而来。

    “大哥你怎么在这里?”许二郎大吃一惊。

    “你怎么在这里?”许七安反问,扭头,不轻不重的看了眼王思慕。

    后者勉强给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迅速放下帘子。

    许七安摘下佩刀,抽了许二郎屁股一下,怒道:“许辞旧,你厉害啊。大哥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呢,苦恼娶不到媳妇,你倒好,勾搭上王家小娘子了。”

    “大哥胡说八道什么,”许二郎有些气急,有些窘迫,涨红了脸,道:

    “我和王小姐以诗会友,谈古论今,是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是这么用的?是管鲍之交吧.........许七安心里吐槽,“她的事回家再说,你来作甚?”

    闻言,许二郎脸色严肃:“我方才听说使团回京,带回来镇北王的尸骨,以及他为一己私欲,晋升二品,屠城之事。大哥,你与我说,是不是真的?”

    许七安收敛吊儿郎当的姿态,默然点头。

    许二郎心口一痛,踉跄后退两步,眼眶瞬间红了。

    他本来不信,可眼前的景象,文官们口中的谩骂,以及大哥的话,都在告诉他,那一切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许七安拍了拍小老弟肩膀,望向群臣:“看宫里那位的意思,似乎是不想给镇北王定罪。文官的笔杆子是厉害,只是这嘴皮子,就差点意思了。”

    “大哥你且等着,我去去就来。”

    三十八万条生命,屠杀自己的百姓,纵观史书,如此冷酷残暴之人也少之又少,今日若不能直抒胸臆,我许新年便枉读十九年圣贤书..........

    终于,来到人群外,许新年气沉丹田,脸色略有狰狞,怒喝一声:“尔等闪开!”

    喧闹声突然消失,场面为之一静。

    文官们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原来是翰林院的庶吉士许辞旧。

    许多人脑海里,不自觉的回忆起佛门斗法时,许辞旧言辞犀利,气的佛门净尘法师勃然大怒的景象。

    人群默默闪开一条道。

    王首辅微微侧头,面无表情的看向许新年,神色虽然冷淡,却没有挪开目光,似是对他有所期待。

    许新年对周遭目光置若罔闻,深吸一口,高声道:“今闻淮王,为一己之私,屠城灭种,母之,诚彼娘之非悦,故来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渐渐西移,宫门口,渐渐只剩下许二郎一个人的声音。

    这一骂,整整两个时辰。

    而且骂的很有水平,他用文言文骂,当场口述檄文;他引经典句骂,倒背如流;他拐着弯骂,他用白话骂,他阴阳怪气的骂。

    词汇量之丰富,让人咋舌。却又很好的避开了皇室这个敏感点,不留下话柄。

    文官越聚越多,上至老臣,下至新贵,看许二郎的眼神充满崇敬。

    大开眼界!

    如果朝廷有一科是考校骂人的话,他们愿称许新年为状元。

    即使经历过几十年朝堂口诛笔伐的王首辅,此刻心里竟涌起“把此子收入麾下,朝堂口争再无敌手”的念头。

    羽林卫一个个被骂的低下头颅,满脸颓废,心里求爷爷告姥姥,希望这家伙早些离开吧。

    “许大人,润润喉.......”

    一位文官奉上茶水,这两个时辰里,许新年已经润过好几次嗓子。

    文官们心甘情愿的给他奉茶倒水,只求他继续,如果许大人因为口渴离开,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许新年抿了抿,把茶杯递还,正要继续开口,

    “闭嘴,不许再骂,不许再骂了.........”

    这时,老太监带着一伙宦官,气急败坏的冲出来。

    “你你你........你简直是放肆,大奉立国六百年,何曾有你这般,堵在宫门外,一骂便是两个时辰?”老太监气的跳脚。

    许新年淡淡道:“公公莫要与我说话,本官最厌无稽之谈。”

    心思敏锐的文官险些憋不住笑,王首辅嘴角抽了抽,似乎不想看许新年继续得罪元景帝身边的大伴,当即出列,沉声道:

    “陛下可愿见我们?”

    老太监点点头,道:“陛下说了,只见首辅大人,其余人速速退去,不得在啸聚宫门。”

    文官们颇为振奋,面露喜色,一时间,看向许新年的目光里,多了以前没有的认可和欣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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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2章

    暗流汹涌

    王首辅朝众官拱手,随着老太监进了宫,一路走到御书房的偏厅里。

    老太监吩咐宦官奉茶,恭声道:“首辅大人稍等。”

    说罢,便离开了。

    王首辅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他也不急,默默等着,绯袍,高帽,鬓角花白。

    他的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但时而恍惚的眼神,让人意识到这位老人的情绪,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

    终于,脚步声传来。

    王首辅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亮起,看向门口。

    穿蟒袍的老太监臂弯里搭着拂尘,独自一人进来,惋惜道:“首辅大人,陛下悲伤难耐,有失得体,便不见您了。”

    王首辅眼睛的亮光,一点一点,黯淡下去。

    老太监叹息一声:“陛下他需要时间冷静,您知道的,淮王是他胞弟,陛下从小就和淮王感情深笃。如今冷不丁的走了.........”

    王首辅木讷点头,拱了拱手,离开御书房的偏厅。

    走下台阶时,王首辅没忍住,回过神,朝着御书房,深深作揖。

    而后大步离去,头也不回。

    .........

    目送王首辅离开,老太监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浊气,他有些害怕王贞文的眼神,那眼里有着浓浓的失望。

    他穿过御书房,进入寝宫,躬身道:“陛下,首辅大人回去了。”

    元景帝“嗯”了一声,没有睁眼,闭目养神,问道:“群聚宫门的人,都有谁啊。”

    老太监沉声道:“该来的都来了。”

    元景帝冷哼一声:“朕就知道,这些狗东西平时相互攀咬,一半都是在作戏。可恨,可恶,该杀!”

    他发怒了一会儿,恢复冷静,问道:“左都御史袁雄来了吗?”

    老太监想了想,摇头:“似乎没看见。”

    元景帝重新闭上眼睛,长久的沉默后,老太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时,突然听见元景帝道:

    “把今日没有来的人记下来,往后几天同样如此。”

    “是!”

    ..........

    黄昏,金红色的余晖里。

    许七安牵着小母马,许新年牵着他的坐骑,缓步在街道。

    同行的还有布政使郑兴怀,以及五品武夫申屠百里。

    “郑大人,您是住在驿站?”许七安语气里隐含担忧。

    以郑兴怀的官位,住的肯定是内城的驿站,治安条件很好,又有申屠百里等一众贴身护卫。

    只是,他们现在的敌人是元景帝,有些事不得不防。五品化劲的武夫,在京城真的不够看。

    “大哥放心,而今镇北王屠城事件,既把陛下推到风口浪尖,也把郑大人推上风口浪尖。就算是陛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不智之举,会犯众怒的,需知滚滚大势,不可硬抗。”

    许新年说道。

    郑布政使诧异的看他一眼,苦大仇深的脸上,多了一丝赞许,道:

    “许银锣,你这位堂弟,倒是目光如炬,说的甚是。这荣辱不惊的姿态,将来必定前程锦绣。”

    许新年淡淡一笑。

    不,他只是习惯了高傲和装逼,其实内心的承受能力也就一般般,还经常社会性死亡,根本不是那种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大国手.........许七安心里吐槽。

    郑布政使不知道许白嫖的内心戏,颇为追忆的说道:“他让我想起了魏公年轻时的风华。”

    不是,郑大人,您这话魏公他同意吗.........许七安扯了扯嘴角,扯起一个牵强的弧度,终于还是保持了默然。

    有些事发生便发生了,一日不得到处理,便如鲠在喉。

    “你不必担心,”郑布政使说道:“驿站住进来一伙打更人,你明白的。”

    魏公已经防着了啊,有他顾着郑大人的安全,那我就不担心了.........许七安心里一松。

    “告辞!”

    郑布政使拱手,带着申屠百里离开。

    许七安默默看着,从楚州到京城,短短一旬,郑兴怀的背影竟已经有些佝偻,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他肩膀,压的他直不起腰。

    “唉........”他心里叹息一声,摸了摸小母马的背部曲线,翻身胯了上去。

    马匹“哒哒哒”的响声里,兄弟俩缓步往家的方向而去。

    “郑大人是个可怜人,元景19年的进士,听刘御史说,此人父亲早亡,寡母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好不容易把他送到国子监,中了进士,结果自己因为多年的辛劳,榨干了身体,没等到儿子衣锦还乡,便去世了。”

    在小母马缓步的行走间,许七安说道:“而后因为刻板守规,不知变通,得罪了前任首辅,给打发到楚州。

    “他在楚州经营了十八年,大半个人生都留在那里了。结果一夜之间,化为尘土。”

    许新年沉默了很久,郁气憋在心里,难受极了。

    他把郁气吐尽,感慨道:“十八年风雨,半生鸿业,说与枯骨听。”

    “不说这个。”似乎是为了摆脱那股致郁的心情,许七安扬起一个不正经的笑脸:

    “辞旧,和王家小姐搞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嗯,倾囊相授?”

    许新年嫩脸一红,不悦道:“搞这个字何其粗俗,我承认对王小姐有好感,她知书达理,学识渊博,谈吐优雅,能与我谈古论今。

    “这样的才女,除了怀庆公主,我从未见过其他。对她稍有动心,有何奇怪。”

    老弟啊,咱哥俩的品味是一样的,我也喜欢怀庆这样的才女,哦,除此之外,我还喜欢临安这样的小笨蛋,采薇这样的小吃货,李妙真这样的女侠,以及钟璃这样的小可怜........

    “其实我一直有犹豫。”许新年无奈道:“王贞文是魏渊的政敌,未必会把思慕姑娘嫁给我。而我,也还没有决定要娶她。”

    许七安不再油嘴滑舌,沉吟道:“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讨论过不止一次。你和我之间,必须做出割裂。

    “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呵,魏公可不就是条独木桥嘛。我知道你的顾虑,害怕被王贞文逼着与我作对,同室操戈是吗。关于这一点,大哥要告诉你一个办法。”

    许新年虚心求教:“大哥请说。”

    许七安嘿然道:“拥妻自重。”

    “大哥这是何意?”

    “你娶了人家的闺女,相当于有了人质,除非王贞文不在乎这个嫡女,否则,即使你们关系再差,他也不会真的绝情。把握住这个度,你就能立于不败之地。再说,你又不需要完全依附王家,只是让许家多条路而已。”

    “有道理。”许新年缓缓点头。

    见他似有所悟,许七安笑了笑,目视前方,心里想着自己那个养在外面的外室。

    多日不见,我竟有些养她........大奉第一美人的魅力,似乎有些奇怪,没有洛玉衡那样诱人,却暗中潜移默化?

    真想知道她究竟是何来历。

    嗯,先把外室放在红颜知己那里,等镇北王的事情尘埃落定,再去见她。在这之前,需要小心谨慎。

    钟璃也先不接,留在司天监,我这几天肯定要频繁外出,带着她不方便。

    临安和怀庆也先不见,这段时间我肯定进不了宫,而且这件事关乎皇室,我也算牵扯起来,不想见她们。

    浮想联翩之际,忽听许二郎困惑道:“大哥,倾囊相授是何意?”

    他起初认为是没文化的粗鄙大哥措辞错误,但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所以忍不住开口询问。

    许七安想了想,回答:“男人爱不爱一个女人,就看他愿不愿意倾囊相授。”

    还有这种说法?许辞旧道:“那女子爱不爱一个男人呢?如何才能看出来。”

    大哥突破到练气境后,便桃花运不断,总能与绝色美人勾搭在一起,在谈情说爱这个领域,许辞旧对大哥还是很服气的。

    你是想问,王思慕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你?许七安思考良久,道:“就看那女子,是否愿意涌泉相报。”

    大哥说的是什么鬼东西.........许辞旧没能领会,一路上都在钻研。

    ...........

    “大锅........”

    进入府中,来到内厅,恰好是吃晚膳。

    许铃音一见到久别的大哥回来,连饭都不吃了,迈着小短腿,惊喜的迎上来,然后一头撞进许七安怀里。

    许七安身子晃了晃,有些吃惊。

    一个半月不见,小豆丁的气力增长到这个程度了?

    “最近有没有惹你娘生气?”许七安怀里抱着小豆丁,往内厅走去。

    “啊?我经常惹娘生气吗。”许铃音惊讶的反问。

    自己明明是这么乖的孩子,娘都说她这辈子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生了一个许铃音。

    可见自己和大哥二哥还有姐姐是不一样的。

    许铃音至今也没分清楚堂哥和亲哥的区别,一直认为大哥也是娘生的。

    许七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说话。

    看来力蛊部的修行法门,确实只能增长气力,起不到提高智商的效果,不然丽娜也不会是现在这般模样。

    想到这里,他看向头发末梢带卷,眸子宛如蔚蓝大海,小麦色皮肤,五官精致的南疆小黑皮。

    “我感觉你变的不一样了。”小黑皮审视着他。

    “哪里不一样。”许七安反问。

    丽娜想了想,摇摇头,说不上来,就是觉得他行走间,肢体的协调程度,肌肉的发力方式都有了进步。

    “大哥你回来啦。”

    最开心的当然是许玲月,清丽脱俗的瓜子脸绽放笑颜,亲自给许七安盛饭摆筷。

    许辞旧等了一下,见亲妹子完全没在乎自己,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回来就好。”

    许二叔一直在审视侄儿,见他安然无恙,精气神反而愈发充沛,粗犷的脸顿时露出笑容。

    “嗯!”

    傲娇的婶婶附和着点头,然后说道:“铃音,快下来,别耽搁你大哥吃饭。”

    婶婶今天穿了一件素色对襟小衣,绣满丰腴海棠花,正如她人一样美艳丰腴,勾勒出饱满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

    下身是一条鹅黄色的襦裙,这让她美艳中多了几分文雅知性。

    吃过晚饭,许七安受邀进入许二郎的书房。

    不知不觉间,两人商议要事,已经开始避开许二叔,不像当初对付户部侍郎周显平,三个爷们一起商量。

    兄弟俩觉得这样挺好,二叔本就不擅长勾心斗角,他知道的越多,反而越容易苦恼。

    因为作为长辈,他是想着如何解决问题,而不是坐等着侄儿和儿子解决问题。

    为子嗣遮风挡雨,是每一位长辈都有的本能,偏偏许二叔并不擅长这些,于是只会徒增烦恼。

    ............

    东厢房。

    许二叔坐在桌边,喝了口茶,叹息道:“两个混账玩意,已经看不上老子了。”

    穿着单薄的白色小衣的婶婶,盘腿坐在床上,把玩着自己的玉镯子,问道:“怎么说?”

    她双腿匀称修长,交叠在一起,颇为秀色可餐。

    “唉,楚州出大事了,今儿百官在皇城闹事,传的沸沸扬扬。”许二叔皱着眉头。

    “什么事?”婶婶好奇的问。

    “妇道人家,管那么多干嘛。”许二叔瞪她一眼

    就像兄弟俩不想让许二叔多操心,许二叔同样也不想让妻子凭白担忧,像她这样一把年纪还自以为风华正茂的女子,许她一个安平喜乐便够了。

    ...........

    “大哥,你还没有和我说楚州城的详细经过。”

    书房里,许二郎端着一杯浓茶,坐在茶几边。

    许七安站在窗边,望着漆黑寂静的院落,缓缓道:“楚州案远比你以为的要复杂.........”

    他平静的讲述,把自己北行的经历,点点滴滴的告诉许辞旧,包括与郑布政使共情,看见楚州城白屠戮的景象。

    他的语气是那么平静,平静的不敢有丝毫的起伏。

    大悲无泪。

    “原来,原来他也有参与.........”

    许新年愣愣道。他心里,那为数不多的忠君情怀,轰然坍塌,再无半点残留。

    “使团这次返京的目的,就是要把镇北王的罪行昭告天下,呵,郑大人不允许镇北王这样的畜生,能以亲王的身份安葬,以大奉护国神将的名头流传后世。”许七安冷笑道。

    读书人最注重身后名,如果不能给镇北王定罪,在郑兴怀来看,这是一场不成功的复仇,并不算为楚州城百姓讨回公道。

    “辞旧觉得,这场“战”该怎么打?”许七安考校道。

    “你们已经在做了。”许新年说道:“携滚滚大势威逼元景帝,纵使是皇帝,也不能挡住群情汹涌的大势。他不是答应见王首辅了么,就看明天有什么结果。”

    “可惜朝堂的事,我帮不上太多忙了,把希望寄托于人的感觉不是很好。”许七安叹口气。

    “大哥,你做的已经够多.........”

    许新年正待宽慰几句,忽地眉头一皱,停顿许久,他的脸色慢慢变的凝重:“大哥,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许七安转过身来,望着他。

    许新年低声道:“依你所说,如果此案是元景帝和淮王密谋,那么使团欲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失败的。

    “你别忘了,阙永修潜逃,镇北王的密探也逃了。这些人,会不把镇北王殒落的消息传回京?也许在你们踌躇满志的时候,他就已经提前得到消息。

    “那么,元景帝绝对已经想好如何应对,不要怀疑,咱们这位陛下玩了这么多年权术。他要认真起来,恐怕魏公和王首辅都不是他对手。”

    “你提醒我了,确实是这样。”许七安转回身体,面朝漆黑院落,没有再说话。

    许七安知道,朝堂不是他的主场。首先,政治斗争不是破案,更不是靠聪明的脑子就能纵横,能在科举里厮杀出来,哪个不是聪明人。

    但每年都有那么多人起起落落。

    许七安不会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元景帝在朝堂大战三百回合。

    其次,他的官位终究低了些,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意味着他没有资格上“前线”。

    “所以这一次,主力的位置,要拱手让给魏公、郑布政使、以及那些为名为利,或心里残留正义的诸公们了.........不过,我依然可以在局外出力。”

    ..........

    观星楼,八卦台。

    白衣如雪,白发白须的监正,站在八卦台边缘,负手而立,俯瞰着整个京城。

    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抚动他的白须,仙风道骨,宛如谪仙人。

    “听说,镇北王死在北境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语气低沉且平淡,就像老友之间的交谈,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监正背后,出现一位白衣背影。

    大奉逼王,杨千幻。

    师徒俩背对背,都是负手而立,都是白衣如雪。别说,一时间还真难辨高下。

    监正“嗯”了一声,笑道:“有些人睡觉都要笑醒了。”

    老师指的是魏渊,还是谁........杨千幻心里嘀咕着,语气依旧是世外高人般的寡淡,学着监正“嗯”了一声。

    监正早习惯这弟子的脾气,不加理会,只要杨千幻不在他面前念“海到尽头天作岸,术士绝顶我为峰”,监正就懒得和他计较。

    杨千幻继续道:“杀死镇北王的是一位神秘高手,在楚州城的废墟上独战五大高手,于众目睽睽中斩杀镇北王,为百姓报仇雪恨。而后千里追击,斩杀吉利知古。

    “简直让人热血沸腾,我恨不得取而代之。不过,想到许宁宴同样也没出风头,我心里就好受多了。嘿嘿,这小子一直夺我机缘,非常可恨。想必在楚州看着那位神秘高手纵横捭阖,他心里也羡慕的紧吧。”

    说完,杨千幻凭借四品术士的直觉,察觉到监正老师破天荒的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监正老师终于为他以前做过的错事感到羞愧了吗.........杨千幻心里畅快起来。

    监正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

    次日,群臣再次齐聚宫门,罢工闹事。他们有种被戏耍了的感觉。

    昨日闹了这么久,原以为陛下妥协,邀首辅大人进去议事。谁想,王首辅给出的回复是:陛下并未见本官。

    可笑,以为避而不见,就能把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

    随着事件的发酵,镇北王屠城案,已经不局限于官场。市井之中,三教九流都听闻此事,触目惊心。

    酒馆、茶楼、妓院,这些堪称消息集散中心的地方,整日有人来旁听,有人在谈论。

    “镇北王惨无人道,三十八万条生命,整整一座城,他是怎么狠的下心?”有人拍桌怒骂。

    现在市井中,辱骂镇北王已经是政治正确,不用害怕被问罪,因为整个官场都在骂。谁不骂镇北王,那就是丧心病狂的禽兽。

    骂了镇北王,就是饱读圣贤书的读书人,是正义的伙伴。

    “你们知道吗,这次去北境查案的是许银锣,不愧是他啊,要是没有他,镇北王的罪行到现在还无法揭露。”

    “这世上就没有许银锣查不出的案子,有了许银锣,我才觉得朝廷还是好朝廷,因为恶徒再没有逍遥法外的可能。”

    “可我听说,这朝堂之事,许银锣就无能为力了。”

    “这可无妨,文武百官自然会接替许银锣,你有听说吗,许银锣的堂弟,那位春闱会元,昨日在宫门口骂了整整两个时辰,骂到黄昏。今日又去了。”

    “真是厉害啊。”

    ............

    寝宫内。

    老太监头疼欲裂的跨入门槛,气的老脸发白:“陛下,那,那个许新年又在外面叫骂。实在可恨,可杀。”

    元景帝坐在大椅上,手里握着道经,闻言,淡淡回应:“杀了他,那就真是滚滚大势不可阻拦,犯众怒了。”

    老皇帝脸色平静,道:“昨日,魏渊有何举动?”

    老太监不自觉的低声说道:“魏公夜里私自去见了王首辅.........”

    言下之意,朝堂上的两头猛虎,私下结盟了。

    魏渊和王贞文,象征着朝堂最大的两个党派,他们如果联手,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哪怕是陛下,也吃过两人的亏。

    当年卖官鬻爵火极一时,后来被两人联手扑灭。那些卖出去的官,封出去的爵,在五年间,罢官的罢官,斩首的斩首,被王首辅收回来大半。

    老皇帝笑了笑,似是不屑,转而问道:“宫内有什么异常?”

    老太监低声道:“风平浪静,不过,昨日临安公主回宫了。而怀庆公主........”

    老皇帝眯了眯眼:“怀庆怎么了。”

    “出宫了,回了怀庆府。”

    沉默许久,老皇帝嗯一声,吩咐道:“临安稍后若是来求见,让她回去。”

    ..........

    第三日。

    群臣依旧齐聚宫门,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人数虽然没变,但一部分手握大权的大臣,今日没来。

    许七安在打更人衙门,见到了怀庆公主府上的侍卫长。奉长公主之命,来请许七安去公主府一叙。

    .........

    PS:那个,今天本来能在五点更新,但状态还不错,就多码了两千字。六千字大章。

    谢谢“神朝_窗叔”的打赏。窗叔老有意思了,说话又好听,我很喜欢在群里看他说话。这是窗速的大号。小号也是盟主。

    第383章

    开幕(一)

    而今皇宫成了是非之地,任何外臣不准进宫,宫中的皇子皇女,以及嫔妃们,自然就不能召见外臣。

    所以怀庆公主是有事与我说?许七安当即随着侍卫长,骑上心爱的小母马,赶去怀庆府。

    怀庆府在皇城地段最高,防卫最森严的区域。

    这片区域,有皇室宗亲的府邸,有临安等皇子皇女的府邸,是仅次于皇宫的重地。

    “我好歹是楚州案的主办官,虽说现在并不在风暴中心,但也是主要的涉事人之一,怀庆在这个时候找我作甚,绝对不是太久没见我,想念的紧.........”

    讲真,许七安是第一次来到怀庆府,反倒是二公主的府邸,他去过很多次,要不是眼线太多,且不合规矩,许七安都能在临安府要一间专属客房。

    怀庆府的格局和临安府一样,但整体偏向冷清、素雅,从院子里的植物到摆设,都透着一股淡泊。

    在宽敞明亮的会客厅,许七安见到了久违的怀庆,这个如雪莲般素雅的女子。

    她穿着素色宫裙,外罩一件浅黄色轻纱,简单却不朴素,乌黑的秀发一半披散,一半盘起发髻,插着一支碧玉簪,一支金步摇。

    她的五官秀丽绝伦,又不失立体感,眉毛是精致的长且直,眸子大而明亮,兼之深邃,恰如一湾秋后的清潭。

    “殿下!”

    许七安抱拳,本想笑着问她,喜不喜欢自己送的印章,话到嘴边,却没了调笑的兴致,在怀庆的示意下入座。

    “与我说说北境的细节吧。”怀庆脸色淡然,眉眼略有些凝重和沉郁,似乎也没有谈笑的兴致。

    许七安便把楚州发生的事,详细告之。

    听完,怀庆寂然许久,绝美的容颜不见喜怒,轻声道:“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吧。”

    公主府的后花园很大,两人并肩而行,没有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有种岁月静好,故人相逢的融洽感。

    “父皇错了,淮王首先是亲王,其次才是武夫。人生在世,地位越高,越要先考虑的,是坐的位置。这是立身之本。”

    良久,怀庆叹息道:“所以,淮王死有余辜,尽管大奉因此损失一位巅峰武夫。”

    那你的父皇呢?他是不是也死有余辜?

    许七安轻声道:“殿下大义。”

    怀庆摇头,清丽素雅的俏脸浮现怅然,柔柔的说道:“这和大义何干?只是血未冷罢了。我......对父皇很失望。”

    许七安正要说话,忽然收到怀庆的传音:“父皇闭宫不出,并非胆怯,而是他的策略。”

    怀庆公主修为不浅啊,想要传音,必须达到炼神境才可以,她一直在韬光养晦.........许七安心里吃了一惊,传音反问:

    “策略?”

    怀庆缓缓颔首,传音解释:“你可曾注意,这三天里,堵在宫门的文官们,有谁走了,有谁来了,又有谁只是在看热闹了?”

    许七安哑然。

    看了他一眼,怀庆继续传音:

    “淮王屠城的事传回京城,不管是奸臣还是良臣,不管是愤慨激昂,还是为了博名声,但凡是读书人,都不可能毫无反应。这个时候,群情激昂,是浪潮最凶猛的时候。所以父皇避其锋芒,闭宫不出。

    “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等诸公们冷静下来,等有的人扬名目的达到,等官场出现其他声音,才是父皇真正下场与诸公角力之时。而这一天不会太远,本宫保证,三日之内。”

    说完,她又“呵”了一声,似嘲讽似不屑:“如今京城流言四起,百姓惊怒交集,各阶层都在议论,乍一看是滚滚大势。可是,父皇真正的对手,只在朝堂之上。而非那些贩夫走卒。”

    许七安眉头紧锁,沉声道:“但淮王终究是屠城了,他必须给诸公,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怀庆却悲观的叹息一声:“且看王首辅和魏公如何出招吧。”

    沉重的气氛里,许七安转移了话题:“殿下曾在云鹿书院求学,可听说过一本叫做《大周拾遗》的书?”

    怀庆细细回忆,摇头道:“未曾听说。”

    ...........

    这一天,义愤填膺的文官们,依旧没能闯入皇宫,也没能见到元景帝。黄昏后,各自散去。

    但文官们没有就此放弃,约定好明日再来,若是元景帝不给个交代,便让整个朝廷陷入瘫痪。

    也是在这一天,官场上果然出现不同的声音。

    有人忧心忡忡的提出一个问题:“镇北王屠城之事,闹的人尽皆知,朝廷威严何在?天下百姓,对皇室,对朝廷,恐怕无比失望吧。”

    镇北王是陛下的胞弟,是堂堂亲王,非普通王爷。

    同时,他还是大奉军神,是百姓心中的北境守护人。

    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屠城!

    此事所带来的后遗症,是百姓对朝廷失去信赖,是让皇室颜面扫地,民心尽失。

    一句“镇北王已伏诛”,真的就能抹平百姓心里的创伤吗?

    这可和诛杀贪官是两回事。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镇北王的形象是伟岸高大的,是军神,是北境守护者,是一代亲王。

    是贪官能比的?杀贪官只会彰显朝廷威严,彰显皇室威严。

    可是,如果是皇室犯下这种残暴行为,百姓会像诛杀贪官一样拍手称快?不,他们会信念坍塌,会对皇室对朝廷失去信赖。

    原来我们歌颂爱戴的镇北王是这样的人物。

    甚至会产生更大的过激反应。

    同样是在这一天,东宫太子,于黄昏后在寝宫遭遇刺杀。

    当夜,宫门禁闭,禁军满皇宫搜捕刺客,无果。

    次日,京城四门禁闭,首辅王贞文和魏渊,调集京城五卫、府衙捕快、打更人,全城搜捕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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