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程阳上前几步,叩靴行礼:“督军,属下来迟了。”

    程柏升端详程阳:“你还活着?”

    “是,参谋长。属下这些年被很多人追杀,但属下躲进了深山老林,靠着打猎过活。属下知晓审判在即,这才找过来。”

    程阳说着,眼中溢满了泪水,把一个油纸包递过来,“督军、参谋长,这是当年宁师座交给我的东西。”

    盛长裕额角青筋直跳:“你可知道宁州同死了?”

    “知道。”程阳道。

    “老子要活剐了你!”

    程柏升接过油纸包,按住了暴怒的盛长裕:“你冷静!你他妈能不能冷静点,马上就要开庭!”

    他简直心累。

    程柏升又对程阳道:“你暂时不能走。”

    “是。”

    “来人,先把程阳带下去,派六个人看住他。”程柏升道。

    又看手表,“还有四十分钟开庭,咱们不能迟到。先出发。”

    他把盛长裕塞上了汽车。

    盛长裕坐在汽车里,深吸好几口气。

    程柏升拿着油纸包,还在劝他:“激动什么?他人都来了,还能叫他跑了?要杀要剐,等事情落定再说。”

    他撕开油纸包,“看看他带了什么来。”

    里面是一份文件,折叠了好几层。

    德文的。

    程柏升看得懂,几乎要失态;盛长裕看不懂,却瞧见了文件泛黄纸张上的褐色,俨然是血迹。

    “居然有这份文件!”程柏升大喜,“很好,咱们算是有证据反驳了。”

    盛长裕:“上面写了什么?”

    程柏升说给他听。

    车子很快到了法庭。

    开庭前,闻骅和白总理闲聊几句,两个人都是关于今天审判的预测。

    “我瞧见了军警。怎么,你打算当庭拿下他?”白立晟问。

    闻骅:“板上钉钉的事。盛长裕没少做叛国之事,咱们收集到的证据比较少而已。等定了罪,自然要拿下这种民族败类。”

    白立晟沉默片刻:“他打算怎么反击?”

    “他无计可施。”

    “盛长裕不是糊涂虫,恐怕此事不简单。”白立晟又道。

    正式开庭。

    上午,两边还是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快到中午时,有人急急忙忙跑进了法庭,不顾傀儡一样的法官,直接跟闻骅耳语。

    与此同时,白立晟的人也进来了。

    其他人表情微变:这样藐视军事法庭,还怎么审判?这种审判,能有力度吗?

    “怎么回事?”法官不满。

    很快也有人给他递了文件。

    法官便瞧见,全国十二位大小军阀,通电全国,申斥内阁和大总统府迫害华东四省大都督。

    “……若不能释放盛长裕,他们全部挥军北上,要推翻暴政大总统府和内阁。”

    法官看着这个,脸色大变。

    盛长裕怎么有本事联合了全国的军阀?

    第303章

    真正的叛徒

    如今军人当国,如果全国军阀联合起来,今天高高在上的审判长,就是明日阶下囚。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他快速撤回休息室了。

    闻骅和白立晟脸色骤变。

    盛长裕稳坐,没有露出半点得意,也没什么不快,始终表情淡淡。

    三年时间,利益交换,或者胁迫,他已经把关系网建立好了。

    程柏升说得对,军队带得好,也需要政治玩得转。这些政客,唾沫也可以杀人。

    华东四省富足,盛长裕有的是钱。他培养了一批说客,为他四处走动,悄无声息。

    如今,大小军头都跟他利益相关,而且对审判盛长裕一事充满了危机感:今日拿下盛长裕,来日就是他们了。

    故而盛长裕不需要什么阴谋,也不用在乎大总统府准备了什么证据,他用枪杆子说话。

    “盛督军,你这样做,将来史书会如何骂你?”闻骅走过来,和盛长裕说话。

    盛长裕这是强权霸道,名声会很糟糕。

    一个人不修声誉,迟早也会一败涂地。

    “我不在乎。”盛长裕淡淡看向他,“等史书骂我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这是审判,你得拿出证据反驳,而不是用军阀们威胁法庭。这样会造成动乱。你想过结果吗?”闻骅脸色煞白。

    盛长裕:“你招惹老子的时候,就没想过老子会毙了你?”

    闻骅:!

    他愤然离开。

    白立晟与他一起,去了休息室。

    “……他不敢的。他用这种方式,声望扫地,报界都是文人,不能接受他用这种残暴的办法替自己开脱。只要证据确凿,就继续开庭。”白立晟道。

    闻骅:“只能这样。”

    又道,“今天恐怕无法将他下监,也没办法阻止他回去。但定了他的罪,他永远是叛徒,那些军阀迟早会反过来讨伐他。”

    白立晟:“他这招很唬人。咱们可能暂时失败了,拿他没办法,可他也失去了天下人心。他长久不了。”

    两个人差点被盛长裕气懵,这时候才舒了口气。

    审判还是要继续的。

    然而,闻骅的亲信再次跌跌撞撞跑进来:“四处城门,三处失守,全部被盛长裕的军队占领。至少两万人进了城。”

    闻骅与白立晟猛然站起身,动作一致似练过。

    这怎么可能?

    “军部的人呢?两万人进了城,军部是死的吗?”白立晟这只老狐狸,比闻骅还要激动。

    闻骅痛苦攥紧了手指。

    全国大小军阀通电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盛长裕哪里只是买通了军阀?

    他连北城的军部都悄悄买通了。

    所以,表面上他看似轻装简从,带着几十名副官来了,实则他的两万精兵,悄然靠近。

    这么大的阵仗,北城竟是一点风声也没听说。

    闻骅这才意识到,北城的政府腐败到了何等地步!

    稍微有脑子的军阀,收割北城易如反掌。

    “现在怎么办?”白立晟问,“还审吗?”

    当庭宣判盛长裕叛国,估计今天谁也走不出军事法庭。

    闻骅:“记者……”

    “你全部希望,都在记者身上?”白立晟震惊。

    闻骅:“……”

    这个时候,还是不能慌。

    必须宣判,先把盛长裕的罪名定上。

    “他用军队压迫,就是想让我们害怕。我还是那句话,继续审判。只要审判不停,定了他的罪,他并不敢拿咱们怎样!”闻骅说。

    白立晟想了想,是这个道理。

    盛长裕没有证据反驳,只能靠这种办法来让审判结束,从此北城的人不敢打他主意。

    “审判是稳赢的,我有证据。他把华东四省的铁路权全部跟德国人换了武器。”闻骅说。

    白立晟:“你有证据?”

    “当然。”

    此事肯定不是真。

    如果盛长裕干这种事,肯定会闹出大动静,而不是保密得如此严谨。

    不过,闻骅应该是伪造了什么证据,能把此事落定,扣在盛长裕头上。

    局势如此混乱,法庭内部的权贵们,没了看好戏的心情,一个个无比紧张。

    今天稍有差池,可能他们的家都要被盛长裕端了。

    再次开庭时,闻骅特意放进来二十名记者,是北城与天津一带大报社记者的代表。

    审判盛长裕,一年前就开始造势,每家报纸都希望拿到最新消息,开庭这几日万众瞩目,故而外面聚集了数不清的记者。

    二十人被仔细搜身后,准许他们带着相机,进入法庭,在后面站着观看。

    全国十二名军阀通电申斥内阁和大总统府的消息,可能上不了今日晚报的头条,盛长裕的审判结果才行。

    法庭内,一时更加安静。

    人多,却毫无嘈杂,每个人都敛声屏气。

    法官问盛长裕,到底有没有证据表明,他不曾出卖华东四省的铁路权。

    “谣言谁造的,谁拿出证据。”盛长裕道。

    法官就看向大总统府那边。

    大总统府的代表,拿出一份文件:“这是盛长裕与德国人签署的文件,周转回到了我们手里。有德国政府印章,不曾私拆。”

    满堂哗然。

    记者们拼了命拍照片,法庭比菜市场还热闹。

    法官一直在出冷汗,侧耳倾听外面有没有军队围过来的脚步声。

    其实不用猜,如今这个法庭,肯定被盛长裕的人团团围住了。

    哪怕记者来了,盛长裕被定了叛国罪又能如何?

    谁走得出去?

    盛长裕未必只是想脱身,他也许想把所有人都杀了,制造一个更骇人听闻的惨案,来遮掩“叛国罪”。

    有什么比叛国罪更严重的?

    法官看到大总统府提交的文件,差点想要绝望。

    这些政客,一个个眼高于顶,还是前朝的思维,不把军阀放在眼里,总是“借力打力”。

    可有一天,力借不到了,需要自己出手打的时候,政客就应该明白,他们的拳头在军阀面前软弱无力。

    法官在寒冬腊月里,擦了额角冷汗,开始展示这份文件。

    的确有封印,不存在私下拆开。

    他当庭拆了。

    法官不通洋文,就叫了翻译官。

    翻译官把这份文件,磕磕巴巴念出来:“的确是授权华东四省的铁路权。”

    法庭再次哗然。

    “不过,签字与印章,是闻骅,不是盛长裕。”

    喧嚣的法庭,愣了下之后,发出了更震惊的沸腾声,比菜市场还吵闹。

    第304章

    真正爱他

    大总统府提供的文件,说是德国大使亲自送回来的,有公章封印。

    当庭拆开,众目睽睽。

    不成想,却是大总统本人出卖华东四省铁路权的文件。

    “你看错了!”闻骅不顾法庭,当场咆哮起来。

    法官出声,请他安静,维护法庭的公正与严肃。

    “还有两名德语翻译官,都请上前,一起鉴别文件真伪。”法官说。

    三名翻译官都去看了。

    的确是华东四省的铁路权转让文件,权限是一百年;签名与私章,都是闻骅。

    闻骅脸色何止难看,他忍不住颤抖:“这不可能!”

    盛长裕的人开了腔:“你方提供的文件,当庭法官拆封的,你说不可能?大总统府是否叛国,是另一个案子,盛督军不曾叛国。”

    程柏升把一个文件递给他。

    “盛长裕也有文件提交,也是德文文件。”

    法官叫人呈上。

    “当初有个德国使团路过西滨,与我方将领发生了冲突。因这份文件丢失,他们谋杀了一位师长。好在天道有眼,这份文件并未失落。”

    法官又交给翻译官。

    三名翻译官都过目了,才念出来。

    记者与在场众人,听着文件内容,一个个都震惊得无法言喻。

    “……分割一省,以换取盛长裕性命。”

    这份文件还是闻骅与德国人签订的,是说钦州租界落定后,只需要德国人污蔑盛长裕叛国,将盛长裕拿下,收回他的华东四省,就可以拿出一省酬谢德国人。

    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别说记者、陪审代表、观看席贵宾、白立晟,就连闻骅自己,都惊呆了。

    “这是伪造!”闻骅大怒,“是污蔑!这份文件没有来历,是盛长裕自己弄来的。”

    一直沉默的盛长裕,这个时候开了口:“你觉得文件无效,那就算了。你自己拿出来的文件呢?你可认?”

    闻骅无话可答。

    案子就此结束。

    内阁会罢免闻骅,军事法庭会审判闻骅的叛国罪,以及相关同谋都要接受审判。

    盛长裕无罪。

    宣判后,记者们拍了无数照片。

    盛长裕从法庭出来,顾不上吃饭,叫程柏升立马开车回去,他要去找宁祯。

    宁祯却不在六国饭店。

    “她有事外出了,晚些时候回来。”女佣告诉盛长裕。

    “她去了哪里?”

    “没说。但她说晚上八点之前,一定会回来。”女佣又道。

    盛长裕心急如焚。

    程柏升对盛长裕道:“你先去吃饭,休息片刻。宁祯会回来的。你放心。”

    又道,“你的两万军队还在城里,宁祯飞不了。她可以保护自己,你且相信她。”

    盛长裕点点头。

    “我先去见见程阳。”程柏升说。

    盛长裕:“我也要见见他。”

    程阳一直在房间里。盛长裕派人看守他,他没动,一整天没吃没喝,坐得端端正正。

    盛长裕和程柏升进来,他弹跳似的快速站起身:“督军。”

    盛长裕看着他,心情复杂。

    程柏升:“坐下吧。”

    又对外面吩咐,“准备饭菜,我们都饿了。”

    很快,房间里摆了一桌。

    三个人坐下,程柏升主动问起了程阳。

    “……宁州同找到我。他跟我说,他有个朋友是德语翻译官,有一份文件是他审核的,签署了督军转让华东四省铁路权。”程阳说。

    程柏升心中发沉:“怪不得他那时候几次问。”

    “他一直打听,最终他确定了,就开始布局。他问我,敢不敢做一回叛徒,替督军解决这件事。”程阳声音轻微。

    盛长裕捏紧筷子:“用不着你们做无用功!”

    他的军队,一样可以踏平法庭。

    “政客想要摧毁的,不是您的军队,而是您的声望。当今天下,早已无强力政府维持统一。如果军阀背上了‘叛国罪’,一定会被蜂拥而来的人蚕食。

    攻打需要借口,这就是借口。我同宁州同说,必须把这件事告诉督军,但宁州同说,不如将计就计,因为那时候他发现,他的驻地有将领叛变,是针对他的,想要害死他,来挑拨华东四省的关系。”程阳道。

    盛长裕脸色难看极了。

    程柏升:“我那时候就想,要是宁州同谨慎点,不被算计,宁祯就不会离婚。原来……”

    原来他是甘愿赴死。

    “他跟我说,别人想要害死他,来撼动华东四省的人心。军中有威望的,不是他就是江郴,只有他们俩的死亡有这个价值。

    他如果躲过了,江郴未必躲得了。而且,江郴死了毫无意义,他不知道伪造文件一事。

    宁州同说,他愿意为国捐躯,问我可愿意牺牲,替督军留下一份文件,将来洗刷督军的名声,解决督军下一个难题。

    我说我愿意,他便叫我先回家,同家里人告别。我跟父母说,可能打算结婚,也许你们就以为我中了美人计。”

    所以,宁州同选了西滨。

    在西滨,程阳可以逃脱;在西滨,可以把德国使团引过来,灭掉他们,让伪造的文件有了说服力。

    程阳提供的这份文件,什么分裂华东四省后,用一省酬谢德国人,都是假的。

    “闻家太子爷在苏城两年多,偷到了督军的私印模板,以及拿到了督军的签字。”程阳又说,“不过,宁州同也派人偷到了闻骅的私印模板。”

    盛长裕站起身。

    他吃不下饭,心中五味杂陈。

    他沉默良久,看向程阳:“我此生不设防的人,除了柏升就是你。传言你叛变的时候,你可想过我的心情?”

    程阳泪如雨下。

    “宁州同是我岳父,你就没想过告诉我一声?老子在你们眼里,就这么无用?”

    程阳:“督军,您不在乎罪名,您知道了肯定是硬碰硬。可宁州同他是年长的人,他见过很多世面,他知道罪名盖在身上有多可怕。”

    盛长裕转过身,不看程阳。

    “督军,属下任凭您处置。”

    盛长裕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程阳,我没看错你。这三年,你受苦了。”

    “督军,属下永远忠诚家国、忠诚您!”

    程柏升听着,眼睛也有点涩。

    盛长裕一辈子偏执、爱钻牛角尖,程柏升却感受到,他在这个瞬间豁达了。

    这世上不止他受苦。

    他的岳父为了他,甘愿牺牲;他的副官长程阳为了他,放弃大好前途,做了三年多的野人。

    而他的夫人宁祯,为了父亲的遗志,在外三年,成功换掉了当年送往德国的那份政府文件。

    此事如今谈起来,好像微不足道,可谁都知道难于登天。

    宁祯花了多少心血,才达成这样的目的。

    文件出发回国,她知道审判要开始,她也就回来了。

    三年,她一直漂泊。

    盛长裕不再拘泥于目光向内,只看到自己的委屈。

    在这一刻,他才真正不像他母亲,他眼睛看见外面了。

    他应该知道,有人爱他,或敬爱、或情爱,胜过生命。

    第305章

    夫妻重逢

    盛长裕没有继续吃饭。

    他回房洗了个澡,换掉了一身烟味的衣裳,去了六国饭店。

    宁祯还没回来,盛长裕瞧见了乳娘抱着孟恒。

    他走过去,对乳娘说:“我陪他玩。”

    乳娘有点害怕,可瞧见远处自家的随从和女佣。那女佣冲他点点头,她就离开了。

    孟恒不算特别活泼,可眼睛很机灵。

    他不喜欢回答问题,只喜欢问问题。

    比如说,他问盛长裕:“你叫、叫什么?”

    “盛长裕。”

    “你你、回家。”

    “我会回家的,你可要跟我回家?”盛长裕晃了下他的小手,轻声问他。

    在这一刻,他内心无比柔软。

    这小孩身上,有宁祯一半的血脉,他就是盛长裕亲生的儿子,他不介意其他事。

    他也不会把宁祯让给孟昕良。

    晚上七点五十,宁祯下了汽车,回到了六国饭店。

    她去了闻家。

    她和闻梁予聊了很多,尤其是对盛长裕的审判。

    “当初算计我阿爸的人,是你,对吗?”宁祯问他。

    闻梁予没回答。

    “你记恨我嫁给盛长裕,既想要分裂华东四省,又想要毁掉我的婚姻,才害死了我阿爸。”宁祯这次没问。

    她很冷静,用平和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你这是瞎猜。”闻梁予终于开口。

    宁祯早已料到他不会承认。

    “我阿爸是心口中枪,梁予。”她突然说。

    她叫他的名字。

    似梦里的岁月,她也这样叫他:梁予。

    这些年做别人,没了自己的模样,闻梁予怀念的,不单单是与宁祯的爱情,还有过往的自己。

    自我恋的男人,不可能不爱他自己,他岂能忘记?

    除了宁祯,无人会这样笃定、温柔,叫他一声“梁予”。

    他简直要失控。

    “害死你阿爸的人,是盛长裕,宁祯。”闻梁予表情松动,“若不是他,你阿爸就不会死。”

    “是盛长裕权势太大,你们感受到了危机。也许他的地盘太过于富庶,你们眼馋了,所以想要害他。

    我阿爸是盛长裕的将领,他受到了盛长裕的牵连,就活该惨死,这是你的意思?”

    宁祯的表情,安静极了。

    闻梁予:“宁祯,一切都过去了。你要明白,哪边才是正统。你不管是跟军阀还是流氓头子,都没有好结果。”

    “跟你呢?”

    “跟了我,你将来就是一国之后。”闻梁予道。

    宁祯被他逗乐。

    “你总不记得现在是什么世道。”她说,“哪怕是争权夺势,你的方向也不对。”

    她还说,“盛长裕以前的确是他父亲手下的兵,可他很清楚知道,乱世要有地盘、枪和人马。

    你呢?哪怕留洋归来,你的思想仍是如此落后与迂腐。政客的阴谋诡计,在动乱之下,都是泡影。”

    她的笑容很轻蔑,“你做不成国君,我也做不了皇后。”

    闻梁予被她骂得脸色阴沉。

    “宁祯,如果我不想你走,今天你走不出这个宅子!”他恼怒道。

    宁祯:“我可以不出去。不报仇,我为何要走?”

    闻梁予看向她:“你想跟我寻仇?”

    “当然。”

    “你自身难保。”

    “既然寻仇,我没想过自保。梁予,你早该死了,八年前那场大火,你就应该死,而不是叫闻蔚年和无辜同学替你死。今天,我来送你上路。”她静静说。

    她的枪,藏在厚厚衣裳之下,她自己做了改造。

    打出去后,声音轻微,不足以震到院子外面的随从。

    闻梁予今日心浮气躁,因为审判在即。

    他的随从几次在门口,想要进来传话,但宁祯都阻拦,不许随从进来。闻梁予没想过得罪她,只得顺了她的心意。

    他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心情焦灼,想要快点安抚好宁祯。

    他两头兼顾,什么都想要,却万万没想到宁祯敢直接上门杀他。

    他都没提防。

    他天真把宁祯看作一名美丽又优雅的女郎,哪怕她提到了她父亲的死,他也只当做她在诉说委屈。

    闻梁予也许从未正视过她。

    她在伦敦的时候,领主的儿子骚扰她,差点侵犯了她,她将他骗到树林枪杀了,又引来黑熊啃噬了他半边遗体。

    那件事,宁祯没有隐瞒闻梁予。

    闻梁予可能并不喜欢那样狠辣的宁祯,他特意忽略那些事。在这个关头,他眼中的她,仍是任由他支配的年轻女子。

    而不是杀手。

    宁祯杀了闻梁予,胸口一枪,而后将他拖到了卧房,清理干净血迹。

    白思冉很快到了。

    宁祯出发后,她叫孟昕良的女佣再次打电话给白家。

    白思冉正在等审判结果,电话响起,对方自称是闻蔚年的人,叫她过去,商议退亲。

    她一打听,才知道宁祯大张旗鼓去了闻家。

    又是宁祯的把戏!

    白思冉想到了七宝盒,知道宁祯输了之后不甘心,又耍诡计。

    她好斗,收到了挑衅一定要登门的。

    随从没有阻拦她。

    白思冉来的时候,客厅无人。她心下狐疑,敲了敲卧房的门,很快有点动静。

    宁祯来开门。

    她静静看着白思冉微笑:“白小姐,请进。”

    白思冉蹙眉:“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宁祯将她拉进了卧房,顺手敲晕了她。

    宁祯自己出门,眼角还有泪痕,声音哽咽对闻梁予的随从说:“别打扰他们俩,他们有话说。说退亲的事。”

    随从一惊。

    外头要翻天了,大少爷居然叫了两个女人上门作陪,随从心里无比失望。

    反正大事发生了,大少爷又改变不了什么,做不了主,早点、迟点告诉他,都一样。

    随从没进去。

    宁祯慢条斯理,离开了闻家,回到了六国饭店。

    一进门,就瞧见盛长裕抱着孩子。

    他穿着家常风氅,里面是夹棉长袍,可腰背比普通人笔挺,仍看得出是军官。

    他抱着孩子的场面,并不显得突兀与凌乱,反而是无比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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