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卷青州之鹏第37节不负天下不负卿

    “水军可曾上岸?”

    乍一听水军来袭的吕布霍然起身一脚踹翻了正在为其包扎的军医。雅文言+情首发直吓得单膝跪地的小卒结结巴巴地答道,“回…回主公,东…东莱水军尚未登岸。”

    “没登岸?那怕个啥。”先前也是颇为焦急的孙观听到如此答案,当即舒了口气,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

    哪知一旁的陈登却神色凝重地摇头道,“仲台将军此言差矣。正因为东莱水军尚未登录行踪诡异才更突显其威胁。眼下东莱水军即可直接从胶州湾入沽水切断吾军粮道,也可自胶东湾北岸登录与不其守军一同夹击宣高将军,甚至还可改由崂山湾登岸与东莱主力一同夹击吾等。而无论东莱水军如何出手,都势必会令吾军疲于奔命。素闻东莱人善航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虽说陈登最后一句话近似于马后炮,但在场的诸人都不得不承认他的这番分析很到位。而吕布等人之前充其量也就用船只运送过兵员而已,对水战之事没有半点概念。因此陈登的话音刚落,吕布便忙不迭地向其征询道,“那依陈校尉之间,本侯该如何处之?”

    如何处之?这对陈登来说可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因为之前数次失败的进言,早已令他意识到吕布这人固执得很。若是的进言没说进吕布的心坎里,那就算再有道理,这位吕温侯也是不会采纳的。

    且就在陈登暗自犹豫该如何回答之时,站在他身后的高顺却突然插嘴道,“主公,不若就让吾点齐陷阵营夜袭东莱大营,如此即可灭了东莱军的威风,也可让身后的东莱水军有所忌惮。再说吾等兵马都多于东莱啊。”

    然而面对高顺一而再的进言,吕布却干脆地摇头道,“眼下只商讨水军之事,休要再提夜袭。”

    陈登眼见吕布如此回应高顺,心中不禁有了底。待见其跨前一步冲着吕布拱手道,“禀主公,登以为稳妥之计还是撤军的好。”

    “撤军陈校尉何出此言?虽说吾等白天遭了埋伏,可东莱军伤亡比吾等更重。此时撤军岂不是寒了将士的心。”高顺急道。在他看来此时撤军无疑将会对士气造成沉重的打击,甚至一个疏忽就会酿成当初在兖州时那种大溃败。

    不过面对高顺的质问,陈登却摆出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静候吕布做出最终的决断。果然,吕布在故作迟疑地沉默了半晌之后,点头道,“就按陈校尉所言,撤军”

    对吧,这才是吕温侯心中真实的想法。陈登一面得意于猜中了吕布的心思,一面则对吕布的色厉内荏深表鄙夷。如果说在小卒来报之前,陈登还会附和一下高顺的提议的话。那在看过吕布对东莱水军的态度之后,陈登已然意识到高顺的提议是无法在吕布手中实现的。因为这个叫吕奉先的男人是个脆弱的人。

    是的,在陈登的眼中,吕布的心远没有他的身体来得强壮。雅文言+情首发无论是在长安,还是在兖州,面对失败吕布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逃避,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所以吕布或许是员绝世猛将,却绝不是一个坚韧的人。一个不够坚韧的诸侯是无法在这弱肉强食的乱世生存下去的。因此,瞧出吕布本质的陈登,已无心再在其身上浪费,这会儿的他只想明哲保身早点回徐州另做谋划。

    吕布并不知晓陈登已经起了异心,相反他倒是认为陈登是个同他英雄所见略同的忠臣。所以在决意撤军之后,吕布还不忘当众夸奖了一下陈登道,“陈校尉真乃当世智士,日后汝就是本侯的军师。”

    高顺一听吕布要拜油滑的陈登为军师不由皱起了眉头。但他跟了吕布这么多年也知自家主公的驴脾气。于是就算心里觉得此事颇为不妥,高顺还是同魏续、孙观等人一起接受了吕布的命令。

    就这样在经历了白天的惨败之后,吕布当夜便拔营起寨撤出了战场。虽说这样一次的撤退不似当初鄄城惨败之后那般直接退出兖州,但吕布还是接连放弃了刚占领不久的夷安、壮武两县,连同从不其县撤下来的臧霸部,一同退入黔陬城用以摆脱东莱水军的威胁。当然对于东莱郡来说,来自吕布的威胁并没有就此解决。因此在不其之战结束后的第四天,蔡吉便率部进驻了不其县。

    “此番若非童县令率不其军民抵御吕布,东莱险些危矣。请童县令受本府一拜。”不其城楼之上,蔡吉恭恭敬敬地朝着白发苍苍的童恢躬身行礼道。

    “府君过奖。守城本就是老夫之职。府君真要谢就该谢不其的百姓才是。若非有城内百姓相助,管将军的水师及时赶到,老夫也守不住不其城。”童恢谦逊地还礼道。

    蔡吉听童恢提起了水军,便顺势回头向抬头挺胸的管承颔首道,“子奉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本府原本只想借水师威胁一下吕布军,没想到吕布竟直接退回了黔陬城。”

    一旁的郭嘉见蔡吉言语之间流露出了得意的情绪,不由一个拱手沉声向其提醒道,“主公,吕布此番之所以退得如此干脆,一来是被吾军在不其城外打下了气焰,二来则是吕布此番北上青州并未携带水军,因此暂时无法对付东莱水师。然东莱水师兵马有限,同样也无法登岸威胁黔陬城。如此看来,倘若之后不出意外,东莱怕是还需要同吕布在黔陬城对峙上一段时日。”

    “奉孝言之有理,眼下确实尚未到庆功的时候。”蔡吉虚心欠身作揖之后,又跟着感慨道,“虽说此番仰仗诸君鼎力相助击退了吕布,但不其一战下来东莱军损失也不小,怕是要休整一段时才行。”

    原来这一次的不其之战东莱军虽成功伏击了吕布军,但其本身也为这场伏击战付出了不小的代价。特别是充当诱兵的那一万人马,竟整整折损了六成兵力。再加上之后部队在伏击中的伤亡,以及张辽偷袭本阵所造成的损失。经战后一番统计,东莱这一仗满打满算共损失了近八千兵马。与吕布军的伤亡可算是在伯仲之间。因此蔡吉在吕布大撤退之后并没有下令部队追击。不是她不想追,实在是追不动了。

    然而相比蔡吉对不其之战杀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唏嘘,在场的东莱将领们却都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这不,太史慈就掳着长须向蔡吉笑道,“主公莫忧。不其之战虽打得惨烈,然东莱折损的大多为步卒并未伤筋动骨。更何况吾等还得了吕布留下的两千匹战马。只要再征召上一批壮士,用不了多久又能得一支精兵来。”

    “太史将军所言极是。经此一役,府君威名远扬,想招人还不容易。”张颌跟着附和道。

    虽说太史慈与张颌那种将士兵当做消耗品的态度令蔡吉有些不适应,但身处乱世之中的她也知这就是战争。将军可以在平日里将士兵当做、当做子侄来爱护,可真到了战场之上,如果有需要,爱兵如子的将军们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将士兵当做炮灰来使。事实上,经过青州之乱,蔡吉也已逐渐踏入了将军们的思考领域。正如之前为了解决东莱的危局,蔡吉果断地激怒吕布,为不其县引来兵灾。她甚至还曾做好了放弃不其县的准备。虽说不其县最终是有惊无险保全了下来。但战争结束之后,蔡吉还是希望能做些事来进行弥补。

    “那征兵一事就拜托二位了。”蔡吉微笑着接受了太史慈与张颌的劝说,同时又回头向童恢颔首道,“童县令,本府打算免除不其百姓三年赋税,一来是为了报答不其百姓的忠义,二来不其此番深受兵灾,百姓须修生养息一段时日方能恢复元气。”

    童恢虽不知晓蔡吉心中所想,但他还是能从蔡吉的言语之间感受到其对百姓的歉意。而这种歉意在万物为刍狗的乱世,显得尤为地难能可贵。毕竟这世道多得是拿百姓当垫脚石的诸侯,而有心思回头看一眼“垫脚石”的人却少之又少。所以就算明知不其的兵灾是蔡吉引来的,这会儿的童恢还是忍不住感慨道,“府君真是爱民如子。倘若天下间的重臣都能似府君这般拥有赤忱之心,大汉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童恢这话让蔡吉多少感到有些羞愧。因为她到东汉已经近两年了。这两年来她虽一步步坐稳了太守之位,发展壮大了的家臣团,但未来的道路依旧坎坷而模糊。蔡吉有时候甚至觉得其实根本没改变任何,乱世依旧是乱世,刍狗依旧是刍狗。甚至连她本人也同这个时代的诸侯们一样,在用生命筑起的威名。

    而与此同时东莱的发展也陷入了瓶颈之中。虽说这一次靠着郭嘉、太史慈、张颌等人的帮助,蔡吉与东莱郡渡过了被袁谭与吕布前后夹击的难关。可这并不代表东莱郡从此就可安枕无忧,更不代表她蔡吉就能摇身一变成为青州霸主。相反,熟知历史的蔡吉很清楚目前也就是个同吕布、张绣、张鲁、公孙度之流半斤八两的小诸侯而已。或许仰仗东莱的根据地,以及北地综复杂的关系,能让她同张鲁一样多撑上几年。但如果无法在这几年内取得质的飞跃,那东莱被大势力吞并将是早晚的事。届时是像吕布、公孙度那般与大势力对抗?还是像张绣、公孙度那般选择臣服?

    对于一心想要避免五胡乱华的蔡吉来说,无论那一条前景都不乐观。五胡乱华的本质在于中原皇权、世家、寒族间的博弈。要解开此结,就必须进行对汉王朝原有的体制进行变法。但变法的推行,并非取决你有没有才华,而是取决于决策者支不支持你的改革。其支持的力度与决心直接关系到变法的成败。商鞅、王安石、张居正、百日维新……太多的前车之鉴告诉蔡吉,最有效的变法,莫过于变法者就是决策者。而要在汉末成为决策者,蔡吉就必须一路过关斩将,踏过漫漫尸海。

    此刻,面对城前那一片刚刚被战火蹂躏过的荒原,站瓶颈一头的蔡吉不由怅然道,“童县令谬赞,本府眼下所能做的也只是勉强维持东莱郡一方安定而已。甚至稍有不慎,还会为东莱百姓引来兵灾。”

    “府君莫要妄自菲薄。经此一役,府君的忠义、智慧、英勇均已蜚声于世。想来府君日后的成就绝不会仅限于一郡之地。”童恢撸着洁白的胡须沉声勉励道。

    同样听出蔡吉心中矛盾的郭嘉也跟着鼓励道,“童县令说得是。只要主公坚定信念,吾等会助主公成就心中所想。”

    随着郭嘉的话音落下,太史慈、张颌等将领不约而同地抱拳向着蔡吉俯身一揖。没有任何的豪言壮语,也没有任何的华丽言辞,然而正是这种没有誓言的誓言,却比任何誓言都要坚定。同时亦让蔡吉意识到,此时此刻所肩负的不仅仅是她蔡吉一个人的理想,同时也肩负着在场所有人的理想。太史慈、郭嘉、张颌等等名留青史的名将名士,之所以会来听候她这么个女孩调遣,不是来陪她玩过家家的,而是想要在乱世之中成就的理想、的抱负。而主公志向的大小则直接决定着臣下施展抱负的舞台大小。就这一点来说,众人选择蔡吉做主公,无疑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所幸的是蔡吉心中也有着一张蓝图,一张能包容在场所有人理想的蓝图。因此就算立于瓶颈之中,就算明知前路艰险,蔡吉还是决定一肩抗下大家的梦想,用以报答诸君对她的信任与忠诚,用以向天下人证明太史慈等人的选择没有。

    所以这一刻,面对众人无声的誓言,蔡吉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道,“苍天在上本府定不负天下不负卿”

    这一章写得很艰难,修改了好几遍。关键是涉及到小蔡未来的走向与小蔡的决心。柳丁觉得一个人没有远大坚定的信念是无法走完修罗道的。哪怕是一开始没想过会当皇帝的朱元璋亦是抱有一颗驱除鞑虏的心。光凭私欲,人迟早会懈怠,会沉溺于享受,像吕布、像公孙瓒、像历史上湮灭的诸多帝王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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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青州之鹏

    第38节说曹操曹操到

    第2卷青州之鹏第38节说曹操曹操到

    狮盔兽带、白袍银甲,.《三辅黄图?汉宫》有云,“未央宫渐台,西有桂宫,中有明光殿,皆金玉珠玑为帘箔,处处明月珠,金陛玉阶,昼夜光明。”然而此时的明光殿一眼望去既没有明月珠,也没有金陛玉阶,有的只是丛生的杂草和残垣断壁。可饶是如此,李达依旧挺直了腰板,目不斜视,如他手中的长枪一般守在殿前,因为在他身后的明光殿中住着当今的大汉天子刘协。

    李达是在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与曹昂一同护送议郎吴硕在陕县与天子会合的。当时的天子正被李傕与郭汜的人马追杀。对于丢掉车驾徒步逃命的刘协来说,曹昂与李达的出现无异于神兵天降。加之两人又都是十来岁的少年郎,一个欣喜之下刘协当场便封曹昂为执金吾,封李达为羽林郎中。曹昂受封之后接了天子的诏书立马便赶去兖州向其父曹操求援。而李达则率领五百曲部与杨奉的白波军以及匈奴左贤王部一同护送天子回洛阳。

    由于缺少车驾马匹,且又带着大批的宫人,从陕县到洛阳一行人等足足走了将近半年。期间自然是少不了露宿野外,而朝臣们也只得在野地里与刘协见礼议事。起先白波兵与匈奴人像看猴戏一样打量汉帝上朝,甚至还在一旁嬉戏打闹。李达见此情形,想起蔡吉曾叮嘱他要维护皇室的威严,于是便指挥五百曲部将那些看热闹的大头兵同“朝堂”隔离了开来。这才让刘协免去了每日“上朝”被人围观的尴尬。李达此举获得了天子刘协以及诸多朝臣的一致好评。为此刘协不仅赐了一套铠甲给李达,还将禁军也交由李达指挥。

    虽然此时刘协身边的禁军已不足百人,但这一任命无疑是将年轻的李达推上了权谋的舞台。一示好者、拉拢者、奉承者、试探者纷至沓来。不过李达本并没有参加阴谋阳谋的自觉,在他看来在每日只能用酸枣、栗子充饥的时候谈封侯拜相,实在是无聊得很。因此除了天子与吴议郎之外,李达几乎不与人深交。至于那些奉上的金银珠宝,甚至美女也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一长,那些心怀叵测者固然是觉得这个东莱来的“野小子”不识抬举,但也有不少清流对李达骨气赞不绝口。

    这一年的七月,历经千辛万苦的刘协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帝都洛阳。然而此时的洛阳经过董卓的焚烧,关东联军的兵马蹂躏,早已然残破不堪,甚至可以说缺乏基本的生存条件。百官们只得在破败的宫室内劈荆斩棘,整理出安身之所。而刘协与皇后等后宫女眷则暂时住进了尚有屋顶遮蔽的明光殿,并由李达率领禁军守卫。

    不过李达在抵达洛阳之后,不久便获悉了东莱先后被袁谭、吕布围攻的消息。因此此时的他虽身处洛阳宫廷,心却早已飞去了东莱。而就在李达为东莱的战况忧心之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智深,今日是汝亲自当值?”

    李达一见来者是汉帝刘协,赶紧躬身行礼道,“.”

    “智深不必多礼。朕只是想找人聊聊而已。”刘协和善地摆了摆手,示意李达不要拘谨。

    李达一听刘协说要找人聊聊,便知天子又要向他询问小主公的事。自打刘协得知那个派李达等人前来救驾的东莱太守,是个与他同龄的妙龄少女之后,刘协就对蔡吉的事迹产生了浓厚了兴趣。而李达也颇为自豪地将自家小主公在东莱的所作所为讲述给了天子听。当然劫三韩贡船、威胁段融之类的“战绩”,还是要回避一下的。不过就算是如此,刘协依旧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会插上几句评价或是询问。但刘协也不是一次性都听完,他往往是听上一段停个几天甚至十几天再听下一段。而这段日子以来,刘协来找李达听“故事”的间隙越来越长,评价越来越少,询问却越来越多。

    所以这会儿的李达驾轻就熟地就开口问道,“陛下想聊?”

    “智深上次说到汝家主公欲与三韩通商,后来又如何?”刘协随意地朝石阶上一坐问道。

    “回陛下,后来吾家主公命段融段曹掾负责与三韩通商之事。”李达恭敬地答道。

    “段融?可是那段奎之子?其不是一直都与汝家主公作对?”刘协皱眉问道。

    “吾家主公说……”李达说到这里忽然迟疑地停顿了一下。

    “智深有话尽管说。朕恕汝无罪。”刘协循序善诱道。

    李达并不是怕被治罪,而是不知这话对天子说合不合适。可是眼瞅着刘协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李达最终还是说出了蔡吉的那句名言,“吾家主公说,天下无恒古之敌。”

    “天下无恒古之敌”刘协愕然地重复道。显然这句话已然超出了面前这位少年天子固有的思维模式。这天下间会没有恒古之敌?在刘协看来他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猖獗野蛮的李傕、郭汜以及匈奴人;见死不救的袁绍、袁术、刘表等诸侯;还有肆虐山野的诸多流寇毛贼,统统都是他刘协恨不得碎尸万段的敌人。

    而这一边李达眼见天子一副惊讶得无所是从的表情,又跟着补充了一句道,“吾家主公还说,以和为贵。”

    “以和为贵?天下无恒古之敌?”刘协皱起眉头将前后两句话在心中又回味了一番之后,突然恍然大悟道,“不要怕被别人利用,人家利用你说明你还有用……原来是这样,朕受教了。”

    没,刘协来找李达并非单纯的想听故事,而是旨在从蔡吉的事迹中取经。话说当初刘协得知这天下间竟有一个同一般大的女太守之时,很震惊,也很吃味。要刘协这个皇帝当得并不窝心,大多数人都将他当孩子看,而不是当皇帝来尊重。那么一个十四岁的女太守又是如何治理一郡之地?如何拉拢人心?如何对付敌人?甚至拥有像李达这等忠义之士为其效忠呢?抱着这样的疑问,刘协开始向李达打听蔡吉在东莱的所作所为。却不曾想,这一打探之下,竟是越听越觉得有味道。比起太傅们枯燥的说教来,蔡吉所作所为无疑要生动明了得多。更何况对方与同龄,正好可以拿来做参考。因此在刘协眼中那个素未谋面的东莱女太守俨然已经成了他的良师。

    至于李达对蔡吉每每都以“吾家主公”相称,刘协也并不在意,甚至还顺着对方的话头也称蔡吉为“汝家主公”。这一来是为了尊重李达对蔡吉的忠义,二来刘协也希望能借此拉近与李达的关系。毕竟刘协身边值得信赖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而既值得信赖,又有本事,且年轻的俊杰,似乎也只有李达一人而已。因此刘协在心底是十分迫切想要将李达收为心腹,哪怕他已认蔡吉为主。

    想到这里,刘协突然将话题一转,向李达问道,“智深,朕与汝家主公同龄。汝说,是汝家主公厉害?还是朕厉害?”

    面对刘协如此孩子气的提问,李达自然是不能以同样孩子气的方式回答。好在伴君半年来李达多少也学会了点应付之道。却见他一个抱拳回应说,“陛下是天子。天子无人能及。”

    “智深,汝何时也学会了奉承。”刘协苦笑着摇了摇头,跟着站起身望着面前宛若荒地的宫廷,长叹一口气自答道,“朕不如汝家主公。朕以前一直以为诸臣不把朕放在眼里,是因为朕太过年幼。但听罢汝家主公蔡安贞的经历之后,朕终于明白了,群臣不在乎朕,并不是因为朕年幼,而是因为朕还不是个合格的上位者。朕没有手段令群臣臣服于朕。”

    “陛下……”面对天子一番推心置腹的坦言,李达一还真不知该说才好。毕竟他也认为年轻的天子为人虽和善却没有自家主公有本事。

    且就在李达尴尬之际,刘协却突然将语调一提,激昂地说道,“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朕既然已知自身不足之处,朕就要学习,要变强,要结识更多的才俊智深,朕很期待与汝家主公见面。”

    “陛下,待到东莱解围,吾家主公一定会上京面圣。”李达也同样憧憬道。

    “朕差点忘了东莱现下正与吕布交战。”一想到温侯吕布,想到年幼时种种经历,这会儿的刘协亦不由自主地唏嘘道,“那可是当初诛杀董贼的温侯吕布啊东莱蔡氏竟敢与其正面交锋,真乃女中豪杰也。”

    李达听天子赞扬蔡吉,得意之余,也跟着傲然道,“温侯吕布有何可惧。东莱亦有太史子义将军坐镇”

    “听智深所言,太史子义不逊于飞将吕奉先?”刘协好奇地问道。毕竟当年吕布的武勇给年幼的刘协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此李达对太史慈的推崇,在刘协看来更像是一种少年郎对自家师长的盲目崇拜。

    哪知此时的李达却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初李傕、郭汜等董贼余孽围攻长安,吕布丢弃了陛下只身而逃。此刻的太史将军则在东莱与吾家主公共患难。两者怎能相提并论。”

    刘协没想到李达会如此作答。但一想到当年司徒王允之死,以及这些年来李傕、郭汜等人对的压迫。深有感触的刘协,顿时长眉一挑,郑重其事地向李达拱手道,“智深言之有理。是朕肤浅了。看来东莱真是藏龙卧虎之地。却不知朕何时也能得此忠勇双全之士。”

    “陛下是天子,只要振臂一呼终会有忠义之士来投。”李达向着面前与自家主公一般大小的少年天子打气道。

    “振臂一呼吗?朕手都快挥断了,除了汝家主公,也没见人来搭理朕。”刘协怅然地自嘲道。

    “陛下此言差异,曹不是已去兖州请曹使君了吗。”李达向天子劝说道。

    “哦?智深认为曹操会来洛阳?”刘协不置可否地反问道。话说从曹昂离开到现在已经将近半年了,可直至今日兖州那边都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传,以至于刘协也渐渐不再指望曹操会奉调来洛阳。当然对于曹昂刘协还是很欣赏的,再说那位曹家大也曾在危难之际救过。其要是真不能说服曹操来洛阳,那只要尽了心也就没啥好抱怨了。

    然而李达显然没有刘协这般悲观。却见他斩钉截铁地点头道,“会的,曹是个算数的人。”

    曹昂确实是个忠义之士。但有些事终究不是他一个能做得了主的。然而,刘协这话还未说出口,就见不远处突然飞奔来了一个内侍。一见天子就在殿外站着,那内侍改做小碎步上前禀报道,“陛下,兖州刺史曹操到。”

    “汝说何人?”生怕没听清的刘协追问道。

    “兖州刺史曹操。”内侍再一次重复道。

    刘协一听曹操真来了,不禁诧然地回头看了李达一眼,跟着便脱口惊呼道,“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建安初年,七月,曹操亲率大军抵达洛阳清君侧。白波帅韩暹闻讯后害怕被杀,当夜单人匹马投奔同党杨奉。不过刘协认为韩暹、张杨等白波护驾有功,依旧还是下诏宣布对其在洛阳犯下的罪过不予追究。之后刘协又命曹操兼任司隶校尉,主持尚书事务;封卫将军董承等十三人为列侯,奖赏他们护驾有功;并追赠射声校尉沮俊为弘农太守,哀怜他为国尽节而死。之后曹操以洛阳无粮为由,上表汉帝移驾许县。刘协亦觉得洛阳残破,且强敌四环,于是欣然答应了曹操的建议。同月二十七日,汉帝车驾出辕关,向东行进,迁都于许县,改称许县为许都。

    然而曹操迎天子入许这一被载入史册的壮举,在建安初年的夏天却并没有在中原引起太大的轰动。中原的诸侯们依旧忙着招兵屯田,扩充地盘。这不,袁术眼见吕布深陷青州之战暂时无法南顾,当即派遣部将纪灵等率领步、骑兵三万进攻小沛的刘备。兵少将寡的刘备哪里是其对手,纪灵这边还未到小沛,他便忙不迭地向吕布求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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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青州之鹏

    第39节同车而行

    第2卷青州之鹏第39节同车而行

    金风送爽,天高云淡,八月骄阳下,一队铠甲鲜明、旌旗招展的兵马拥着一辆颇具古风的双辕高盖马车行进于官道之上。雅文言+情首发但见车盖下一女一男正并肩端坐。女子,碧琼轻绡,云鬓娇颜;男子,月色葛袍,漆纱小冠。远远望去好似壁画上结伴云游的神仙眷侣。可事实上,此二人并非得道羽化的仙人,也并非眷侣,而是东莱府君蔡安贞与东莱军师郭奉孝。至于他们在车中所谈的内容更是与求仙问道之类话题风马牛不相及。

    “吕布终究还是撤军了呢。”蔡吉读罢前方送来的战报,一面长舒了口气;一面则在心中暗自感叹,看来“辕门射戟”终究还是要发生的。

    不过坐在蔡吉身旁的郭嘉当然不,未来吕布会在小沛通过辕门射戟的方式来威吓纪灵为刘备解围。因此这会儿的他只是就事论事地分析道,“吕布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刘备的求援恰好给了其一个台阶下。想来接下来的数月,吕布怕是没有精力再次大举入侵东莱。但主公还是需谨防臧霸部袭扰南部诸县。”

    “奉孝言之有理。对吕布来说能以这种方式撤军,确实算是保住了面子。至于臧霸部对南部诸县的袭扰确实是个问题,本府稍后就修书一封提醒儁义将军与义逊注意黔陬城的动向。”蔡吉点头附和道。

    话说,自不其之战后,吕布也曾派臧霸、孙观领兵,但东莱方面修筑下工事的情况下,无一例外地都以惨败收场。不可否认,在大炮未发明之前,攻城战比较利于守方。吕布以两万不到的人马阵战占优,攻城却不足。而这不仅仅是吕布的尴尬,同样也是蔡吉等诸多小诸侯所共有的无奈。兵员的匮乏令诸多起步较晚的小诸侯无力对外形成刚性扩张。偶尔运气好像刘备、吕布那般骤然获取了一州之地,亦难以凭两三万人马保住庞大的地盘,更毋庸说是继续对外扩张了。

    墨子有云,“客攻以遂,十万物之众,攻无过四队者,上术广五百步,中术三百步,下术五十步。诸不尽百五步者,主人利而客病。广五百步之队,千人,丁女子二知人,老小千人,凡四千人,而足以应之,此守术之数也。使老小不事者,守于城上不当术者。”诚然攻城技术的革新,令汉末的攻防不似墨子说的十万人攻城,四千人守城那般夸张。但打个大中等城池若没个五、六万人马,根本不可能给守军带来压力。所以攻城战是摆在诸多小诸侯面前的共同瓶颈。毕竟你不打下重镇,又能指望周边的郡县望风而投。

    当然除了人海攻势之外,攻城的另一条思路就是改进攻城器械,更为确切点说就是引入炸药等热兵器。只是黑火药的威力比不得后世的黄火药,且段芝那边还在研究如何批量生产黑火药。至于火炮那更是连个影都没有。因此眼下的蔡吉暂时只能按照这个时代的作战方式,按部就班地征召人马。

    事实上,蔡吉此番之所以会在吕布撤军之前就先行回黄县,其目的正是为了同黄珍等人商讨征兵之事。须知,这两年来黄珍通过以工代赈之法,招募了大批流民屯田。想来应该能从中征召上一、两万青壮入伍。雅文言+情首发不过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到东莱的农业生产。两相权衡之下,蔡吉竟开始有些期待起于吉许诺的那十万太平道教民来。

    “主公似乎有心事。”郭嘉向着突然低头不的蔡吉探问道。

    “本府在想仅凭少量的精锐难以在乱世立足。吕布等并、凉军阀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故此番本府打算尽可能多地招募兵丁,以备不时之需。”回过神来的蔡吉坦言道。

    “嗯,此话有理。只是虽说韩信点兵多多益善,然东莱终究人口有限,至多还能征召个一两万兵马。若再多征兵,怕是会影响屯田大计。”郭嘉语重心长地向蔡吉提醒道。

    “本府也知东莱人口有限。所以这会儿才会头痛。”蔡吉说到这里,不禁怅然地感叹道,“本府若是能像曹操那般得百万黄巾相助该有多好”

    “主公不是已得十万黄巾相助?”郭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有关蔡吉与太平道之间的具体合作事宜,郭嘉是在不其之战之后从蔡吉口中得知的。虽说郭嘉本人对太平道的人并无好感,但蔡吉的种种布置还是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

    “于吉的那十万教民至今尚无踪影。”蔡吉说到这儿,苦笑着两手一摊道,“更何况本府还打算在辽东属国建锦西城呢。”

    郭嘉眼见蔡吉一面感叹人手少,一面却又打着幽州的主意,不禁挑眉道,“主公这盘棋下得可不小。”

    “不是本府棋下得大,而是,时不待我。”蔡吉感慨道。

    “时不待我?”郭嘉侧头问道。

    不过蔡吉却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将话题一转问道,“奉孝如何看待曹操迎汉帝入许?”

    郭嘉见蔡吉突然提到曹操迎天子的事,倒也并不意外,而是顺势分析起来,“曹操此番奉天子以令不臣,的确是下了招先手。然‘奉天子’固然能占据大义笼络人心,但说到‘以令不臣’,怕是会效果欠佳。甚至一长还会引来公卿、诸侯的不满。”郭嘉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继而转过头,郑重地向蔡吉问道,“主公所言,时不待我,莫不是指袁曹之争?”

    “未雨绸缪总是没。”蔡吉悠然答道。对于郭嘉会做出如此分析,她是一点都不觉得惊讶。毕竟对方是曾在历史上向曹操提出“十胜十败”的郭奉孝。也正是因为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利与弊,曹操集团方能面对袁绍大兵压境而不乱阵脚。所以身处乱世,任何时候多考虑一点总是没的。不过既已提到曹操与袁绍,蔡吉就不免会想到官渡,想到郭嘉遗计定辽东。于是蔡吉不由好奇地问道,“奉孝以为何人能胜?”

    “那得看主公站在哪边。”郭嘉淡然答道。

    没想到郭嘉会如此回答的蔡吉,先是一愣,“本府眼下只是一边郡太守,兵不满五万,如何能左右两方霸主胜负?”

    “主公来东莱之前,东莱兵不满万,城十四座。主公来东莱两年,而今东莱兵甲两万,城二十一座。”郭嘉指着官道两侧的田野微笑道,“袁曹不会即刻翻脸,在此期间,主公尚有招兵买马。所还是那句话,主公会站在那边?”

    “本府当然是忠于大汉”蔡吉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谁曾想郭嘉却摇了摇头,“这不算答案。”

    “这就是答案。”蔡吉肃然道,“曹操若是有不臣之举,就算其有天子在手,还是汉贼。袁绍虽与本府有恩,但其若是,那忠义之间,本府只能选忠。”

    “若袁绍与曹操都自称忠汉,且都指责对方不是呢?”郭嘉不罢休道。身为谋士的他很清楚所谓的“大义”不过是诸侯们的遮羞布而已。

    “他俩若是真忠汉就不该打起来。”蔡吉黛眉一挑傲然道。

    “那主公刚才还说那番妄自菲薄的话?”郭嘉狡黠地笑问道。

    蔡吉被郭嘉这么一反问,不由双颊飞红,讪讪道,“给奉孝套出真心话了呢。”

    “得了主公这番真心话,嘉这就放心了。”郭嘉哈哈一笑之后,当即探出身示意前面的车夫停车。

    蔡吉见状不解地问道,“这是做?”

    “前头就是黄县。主公还是独自乘车入城的好。”郭嘉边说边走下了车,然后翻身骑上了他新得的坐骑。郭嘉的坐骑与蔡吉车驾上的那两匹马一样都是从吕布军缴获的,通体雪白十分漂亮。可郭嘉却为其取了个很没创意的名字“白雪”。

    此刻望着面前白衣白马的郭嘉,蔡吉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实感。再一想到历史上郭嘉正是在曹操迎下汉帝之后投奔曹营的,此时的蔡吉便忍不住脱口问道,“奉孝可会离开东莱?”

    “嘉既然已奉主公为主,自当对主公不离不弃。”郭嘉说罢在马背上郑重其事地向蔡吉作了一个揖。

    得了郭嘉的此番诺言,蔡吉心头一直以来悬着的一块大石总算是放了下来。是的,她终于成功地留下了郭奉孝,而日后还会有更多的名士名将投入的麾下。想到这里,蔡吉当即恢复了平日里的自信与矜持,在调整了一下坐姿之后,便在郭嘉的伴随之下,向着黄县县城疾驰而去。

    话说,自打得到小蔡府君要回黄县的消息之后,黄县城内的百姓便自发携幼扶老夹道欢迎凯旋而归的胜利之师。诚然蔡吉等人抵达黄县县城之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但这丝毫不影响百姓们的热情。此时的黄县南城门正应了那句“彩旗招展、人头攒动”。

    “见过主公。”黄珍、张清二人领着一干黄县军民恭恭敬敬地向蔡吉行礼道。

    “诸君,快请起。”蔡吉疾步下车扶起了二人道,“黄功曹,忠纯将军尔等辛苦了。”

    忠纯是张清的字,由于此番青州之战张清现在已被升任为校尉,蔡吉在公开场合便依着对太史慈等人叫法,开始同张清以字相称。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作为的救命恩人,以及最初的追随者,张清在蔡吉心目中的地位无人能替代。

    而张清对蔡吉的感情亦是君臣中夹杂着主仆。此时的张清在打量了蔡吉一番之后,不由便皱起了眉头道,“主公瘦了。”

    “瘦是瘦了点。只要没黑了就成。”蔡吉自嘲地笑了笑之后,又跟着郑重地向张清作揖道,“本府征战半年,亏得有张大哥、黄功曹坐镇,方能无后顾之忧。二位请受本府一拜。”

    “这可使不得。不瞒主公,这半年来黄县风平浪静,清怎敢言功。”张清见状赶紧推辞道。

    “是啊,主公前方捷报不断,哪有宵小敢在黄县闹事。”黄珍亦跟着欠身附和道。而他的这句话可算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要当初前方传来蔡吉与袁谭交恶的消息,确实在黄县这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一些刚到龙口港的北地商贾甚至连生意都不做就掉头走了。而自吴越而来船队虽一时半会儿离不开黄县,却也整日躲在邸店不敢出门交易。但随着蔡吉将袁谭挡在潍水西岸,黄县的局势渐渐地稳定了下来。并且南北商贾们在眼见袁蔡之争大有向长期僵持方向发展的情况下,反倒是运来了大量的粮草以期借此大发一笔战争财。

    至于之后吕布入侵东莱,虽也声势浩大,但商贾们的反应却并不像当初蔡吉得罪袁谭时那般激烈。归根结底商贾们怕的并不是打仗,他们怕的是得罪袁绍那等大诸侯,大主顾。总之经过这半年来的考验,黄珍等东莱官僚已不再犹豫于当初的选择。因为蔡吉已用的行动证明无愧于东莱府君之名。当然还有一个人是例外的……

    “唉?管郡承呢?”蔡吉扫了一眼前来迎接的文武,略带纳闷地问道。

    黄珍与张清一听蔡吉提起了管统,在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最后还黄珍出面解释说,“回主公,管郡承身体不适,不能出城相迎,还请主公见谅。”

    蔡吉听黄珍这么一说,心知管统可能是为了与袁谭交恶之事故意躲着。这也难怪,管统在历史上也算得上是袁谭的死忠了。罢了,看来还得抽空去次管府安抚安抚那位管郡承,谁然眼下还不能与袁绍扯破脸呢。想到这里蔡吉便顺势颔首道,“那本府改日上其府上探望。”

    且就在蔡吉与黄珍交谈之际,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蔡吉抬头一瞧,就见素来不喜好热闹的段芝这会儿正带着两个文士挤过层层人群朝这边挥手。蔡吉见状自然是着人将此三人给领了。

    “仲苗,汝也来凑热闹了?”蔡吉打趣地问道。

    哪知段芝却根本不同蔡吉寒暄,直接便引着一旁一发须花白的年长文士介绍道,“蔡府君,此乃吾师公河公。其正在编撰《数术记遗》,见了府君的韩信点兵之后,就赶来东莱了。”

    公河公?这名字这么熟悉。《数术记遗》?难道是他?脑中灵光一闪的蔡吉当即恭敬地向那文士作揖道,“可是编写乾象历的徐公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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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青州之鹏

    第40节蒙面男子

    第2卷青州之鹏第40节蒙面男子

    “老夫正是徐岳,徐公河。雅文言+情首发”年长的文士向蔡吉躬身施礼之后,又谦逊地纠正道,“不过《乾象历》乃家师元卓公所作,府君怕是搞了。”

    蔡吉眼见对方真是徐岳,还顺带提到了元卓公,下意识地就两眼放光起来。须知,徐岳所提到的元卓公乃是汉末著名的天文学家、数学家刘洪。刘洪出身宗室,自幼包揽群书,三十岁左右的时候出任,长官天时、星历的太史部郎中。此后刘洪花了整整十余年,与蔡邕等人一起测定了二十四节气时太阳所在恒星间的位置、太阳距天球赤极的度距、午中太阳的影长、昼夜的长度以及昏旦时南中天所值的二十八宿度值等5种不同的天文数据。这些观测成果被列成表格收入东汉《四分历》中。不过刘洪并不满足以此。他在认识到东汉的《四分历》不准确之后,便着手参照历代历法加以演算、改进,进而编写出中国第一部历法《乾象历》。

    至于蔡吉之所以会说徐岳编撰《乾象历》。是因为徐岳是刘洪的继承者,他在刘洪死后继续潜心钻研晦、朔、弦、望、日月交食等历象端委,直至完善《乾象历》,并将其传授给东吴的中书令阚泽,使《乾象历》得以投入实际运用之中。此外,蔡吉记得刘洪应该是在建安初年就已过世了。

    不过此刻耳听徐岳如此作答,蔡吉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向对方探问道,“元卓公也到了东莱?”

    “不瞒蔡府君,家师已于数月前病故。”徐岳迟疑了一下哽咽道,

    “元卓公已病故?”蔡吉一听刘洪果然已经过世,也随之惋惜道,“未能向元卓公讨教实乃憾事。”

    “元卓公无缘一见蔡府君亦是可惜。”徐岳心有戚戚道。

    蔡吉听徐岳如此感叹,不由诧异道,“公河何处此言?”

    却见此时的徐岳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向蔡吉探问道,“此书可是蔡府君所编?”

    蔡吉定睛一瞧,徐岳手中的书卷赫然就是为讲武堂高年级学生编写的数学教材。难道是的这份教材,唬住了眼前这位汉末天文学家兼数学家?话说,徐岳和刘洪除了精通天文学之外,亦对数学研究颇深。徐岳著有之前段芝提及的《数术记遗》以及《算经要用》。而刘洪则是中国第一部数学专著《九章算术》的作者。能被中国数学祖师级人物看中,蔡吉在受宠若惊之余,亦觉得有些纳闷。因为这卷书卷虽是高年级数学,但其涉及的内容也不过是四则运算以及基础的平面几何而已。而这些内容刘洪的《九章算术》中也都有所记述。因此教材中的内容根本算不上超越时代。

    想到这里蔡吉不由翼翼地向徐岳问道,“此乃本府为讲武堂孩童编写的教材。可是有出之处?”

    “没,没。老夫只是想问,此种算法府君从何处所得?老夫从未见过。”实际年龄已近五十岁的徐岳,像个好学的孩童一般指着着书卷上的一道竖式计算例题问道。

    “此乃竖式计算法,即按位置来计算,个位对个位,十位对十位,百位对百位,.比珠算要麻烦。但胜在过程清晰,便与验算找。是本府从一天大食人处学得。”蔡吉半真半假的回答道。在她看来,中国古代的算术历来只注重结果,不注重过程,倘若能因此引起徐岳对数学演算、推理的重视,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大食人?怪不得。嗯,此法原理与珠算相近,且简易明了,实乃妙法也。”徐岳捻须颔首道。

    一旁的段芝则更加好奇地向蔡吉追问道,“府君都是那大食人所授?”

    “那大食人乃是一游商,在教了本府姐弟俩小半年算术之后便离开了蔡府不知去向。”蔡吉一边心虚地圆着谎,一边则在心中感叹果然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徐岳耳听蔡吉曾向大食人学过算术,当即长眉一挑,回过头向身后站着的一个年轻文士激动地宣布道,“文瑞,老夫不随汝去扬州了。老夫要留在老家东莱向蔡府君讨教大食算术。”

    被称为文瑞的年轻文士耳听徐岳决意留在东莱,当即上前一步恭敬地向徐岳拱手道,“只要公河公能安心治学,谨就放心了。”

    而旁边的蔡吉眼见此人气度不凡,似乎不像是寻常的寒门之士,于是便向段芝询问道,“这位是?”

    段芝被蔡吉如此一问,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人没有介绍呢。于是他赶紧拱手回应说,“此乃彭城名士张子布之侄,张谨,张文瑞。”

    彭城张子布?张昭虽然早就听说汉末的世家名士多多少少都有些沾亲带故,但接二连三的惊喜,还是令蔡吉不得不感叹世家名士的世界可真小。你只要有本事踏进这个圈子,便免不了会碰上各式各样的名人。正如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只是张昭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侄子,但保不定哪天便能通过这条线搭上东吴的世家。所谓的人脉莫过于此。

    且就在蔡吉盘算着如何多一条人脉多一条路之时。那一头张谨见段芝一上来就露了的老底,便也不好再继续低调下去。只见他转过身朝着蔡吉施礼道,“彭城人张谨,见过蔡府郎君这是第一次来东莱吧?无不少字”蔡吉寒暄着问道。

    “回府君,谨确实是首次来东莱。未曾想北地竟还有东莱这等太平之地,难怪公河公会决意留下治学。”张谨半奉承半感慨道。要,自打黄巾之乱起,中原大量的名士才俊为躲避战乱陆续移居南方。其中比较有名的当属徐州琅琊的诸葛家。而历史上,徐岳亦是在吴国完成了他的诸多著作。可以说汉末三国一方面是诸侯混战的乱世,另一方面也是中国南北文化交流的繁盛时期。那些南迁的中原世家为原本蛮荒的南方带去了中原先进的学说以及治学的风尚。江南出才子的传统大约也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的。正因为如此,张谨原本以为这次北上接徐岳南下会很顺利。哪曾想,段芝那家伙的一封信就将的计划给打乱了。再想到之后会挨伯父的批,张谨便觉的胃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且不论张谨在心中暗叹白跑一趟。那一边蔡吉倒是向其热情的邀请道,“即是如此,张郎君就在黄县多待些时日,也好多了解一些东莱的风土人情。”

    蔡吉的这番邀请可并非只是单纯的客套,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为张谨的安危着想。在熟知历史的蔡吉看来,既然吕布已撤军回援刘备,那“辕门射戟”事件多半还是会按史实发生,进而小霸王孙策亦会在这段时期同袁术貌合神离,转而开始自立门户攻略吴越。倘若张谨这会儿启程回南方怕是会正好赶上孙策掀起的混战。

    张谨虽不知蔡吉是在为他的安危着想,但眼瞅着东莱的府君如此盛情邀请,自然不能就此驳人面子。所以张谨立马就将“胃痛”暂搁一边,朗声答道,“那谨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张谨恭恭敬敬地向蔡吉作了个揖。可就在他俯身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在人群中忽然扫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个在他看来不可能会在东莱出现的身影。但当他直起身想要看个究竟之时,那个身影却又一个晃眼不见了。

    难道是我眼花了?且就在张谨暗自纳闷之际,众人已簇拥着蔡吉等人敲锣打鼓地进了城池。张谨见状亦只得抛开心中疑惑随了大流。只不过张谨并不知晓,他所看到的那个身影数日之后,又出现在了东莱太守府前。

    “站住人?”

    太守府门前两员虬髯军汉,大喝住了一个可疑男子。军汉之所以觉得此人可疑,倒并不是因为其在太守府前行为鬼祟,而是指其一身怪异的打扮。须知值此夏末初秋之际,大多数人还为未完全褪去夏装,可眼前这个男子不仅用一身黑袍将裹得严严实实的,最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还蒙着一块黑布。没,脸上蒙着布,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堂堂的东来太守府门口。

    此子欲打劫太守府乎?这怕是两个军汉,以及所有路过行人心同的疑问。

    然而这个蒙面男子却并没有大喝一声取出刀枪棍棒制造不和谐事件。而信步上前冲着两个军汉拱手道,“劳烦通报,襄阳鹿门子弟前来讲武堂应聘。”

    “哼,藏头露尾之辈,竟诈称应聘”其中一个读过点书的军汉大声驳斥道。另一个军汉则配合着端起了长枪。

    哪知那蒙面男子却像是骤然受了某种刺激,立马一挑两撇八字眉,高声质问道,“大汉律那条规定,出门不得戴面巾?戴面巾就是藏头露尾若是在下染疾不可受风呢?若是在下面部有伤呢?尔等口口说要招贤纳士,结果还是以貌取人”

    被蒙面男子如此一闹,太守府门口很快就聚集了不少围观的百姓。人们一边对男子怪异的装束指指点点,另一边又不得不承认这怪人还真有道理。所以当即就有好事之徒起哄道,“是啊,凭不能戴面巾?”

    而就在起哄的人越来越多之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道,“大汉律确实没规定不得戴面巾。”

    随着这女子的话音落下,原先闹哄哄的人群顿时就静了下来。因为黄县的人都会用这种语气的女子,全东莱只有一人。这不,紧接着就有两队鲜衣亮甲的军士在人群中开出了一条道来,而站在中间的妙龄女子,赫然就是东莱太守蔡安贞。

    却见此时的蔡吉一面打量着眼前这个着装怪异的男子,一面则信步上前向对方拱手道,“本府就是东莱太守蔡吉。可是来讲武堂应聘?”

    那蒙面男子面对蔡吉的打量,一下子就没了先前的气焰,转而低头模糊地应了一声,“唔。”

    反倒是蔡吉丝毫不介意男子之前引起的骚动,大方而又不失热情地向对方抬手邀请道,“请。”

    于是乎,那蒙面男子便在百姓们好奇的目光之中,与蔡吉一起并肩走进了太守府。男子既然自称是应聘讲武堂的,蔡吉自然也就带着其直奔讲武堂的小院。此时正值上课,因此小院中不时地能传出孩童朗朗的读书声以及老师的讲课声。而蔡吉则与那男子在教师休息用的屋舍内个按主宾地坐了下来。

    “倘若有所不便,戴着面巾也成。反正本府考较的是学识,而非相貌。”蔡吉抬手阻止了,正要摘面巾的男子。在蔡吉看来,时值乱世,人脸上有伤疤并没大不了的。甚至受后世影视剧的影响,蔡吉还认为男子脸上适量有疤也算是一种性感的标志。但时隔一千八百年的鸿沟,东汉人的审美与后世终究是有差别的。正如曹操的大将夏侯惇,因独眼深受后世各国三国无双女玩家的追捧,但他本人却因独眼的事连镜子都很少照。所以倘若外貌会涉及对方自尊心的话,那旁人还是迁就点的好。

    果然,蒙面男子听蔡吉这么一说,先是一愣,继而也打消了摘面巾的念头,转而从袖子内取出了一片泛黄的布匹,递给蔡吉道,“这道韩信点兵吾已解答,请府君过目。”

    蔡吉接过布匹一瞧,原来是发布出去的招聘布告。看样子已经有些日子了,不过更令蔡吉在意的,是布告背后密密麻麻所书写的解题步骤。说实在的,这是蔡吉至今以来看过的最为详尽、最为认真的答案。且不论对方打扮、外貌如何,就是冲着这份认真劲,蔡吉也已认同了面前这个应聘者为的幕僚。

    于是,蔡吉在当着对方的面认真地将布告叠好之后,跟着便郑重其事地向其询问道,“大才。敢问如何称呼?”

    然而还未等那蒙面男子回答,忽见郭嘉带着满身的酒气,晃晃悠悠地探头进来问道,“听说有蒙面美人到访。美人呢?唔,真有个蒙面的啊。来,来,来,不要害羞嘛。”

    说罢,郭嘉也不顾对方诧异的目光,直接伸手就摘那男子脸上的面巾。一旁来不及阻止的蔡吉更是骤然一声惊呼。

    “奉孝,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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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青州之鹏

    第41节凤雏庞统

    第2卷青州之鹏第41节凤雏庞统

    随着面巾被扯落,.男子,不,更为确切点说应该是少年的面色霎时一阵煞白,一双不大的丹凤眼带着七分焦虑三分羞怒瞪视着郭嘉。办?要被笑话了少年在心中如此纠结着。

    然而正当少年以为会被嘲笑之时,却不曾想,蔡吉根本看都没看他,而是直接凑到郭嘉面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道,“奉孝,这是几?”

    郭嘉则打了个酒嗝眯着眼道,“让吾仔细瞧瞧……”

    蔡吉见状立马收回了手指,转过身冲着屋外大叫道,“来人奉孝又喝醉了”

    “主公有何吩咐?”两个守护在外侍卫的连忙进屋抱拳道。

    “奉孝喝醉了。扶他出去醒酒。”蔡吉指着一旁晃晃悠悠地郭嘉吩咐道。

    “吾没醉。那是三。”郭嘉突然伸出三个手指作答道。可此时回答哪儿还有用。只见两个侍卫在蔡吉的示意下,根本不听郭嘉解释,直接就将他一把扶起叉了出去。

    “天气已凉,别用冷水。”蔡吉在关切地补充了一句之后,又回头随口向那少年告诫道,“坏嗜好,莫学他。”

    “刚才那个是东莱的军师郭奉孝?”少年诧异地看着郭嘉的背影问道。

    “其实奉孝在开战时从不喝酒,但只要一空闲下来会时不时的喝高。虽然本府已嘱咐城内酒坊别再给他酒,不过奉孝似乎总有办法搞到杯中之物。”蔡吉无奈的苦笑了一下之后,便打起精神向少年问道,“言归正传,还未请教称呼?”

    少年眼见经过刚才那番意外,蔡吉却像是都没发生似地,依旧对以礼相待,称呼为。惊讶之余,少年倒也顺着蔡吉的话头,调整了坐姿恭敬地回答道,“襄阳人庞统,字士元。”

    其实少年被摘落面巾时所流露出的焦虑与羞怒统统都被蔡吉瞧在了眼里。她虽然不知少年好好的为何要戴面巾,但显然郭嘉的举动刺激到了少年的情绪。于是蔡吉二话不说便以以上的方式将郭嘉叉了出去,在无形中化解了刚才的尴尬。此刻见少年已恢复了正常,蔡吉便欣慰地颔首道,“原来是士元。”

    等一下士元……庞统?庞士元意识到坐在面前的人是谁的蔡吉,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同时亦明白了眼前这少年为何会如此在意的容貌。在后世,庞统可是与“卧龙”诸葛亮齐名的刘备麾下两大谋士,民间俗称“凤雏”。而在历史上,庞统亦是助刘备夺下益州实现三分天下的首功之臣。然而,由于庞统出身寒门,且容貌不出众,年少时一直默默无闻。后来虽得了颍川名士司马徽的高度评价,可他仕途依旧坎坷。据说刘备和后来吴国国主孙权都曾因庞统相貌不佳而轻视于他。刘备甚至因此打发庞统去耒阳县当县令,结果庞统忿而罢工,引出了“非百里之才”的典故。

    而此刻在蔡吉看来,庞统的容貌按这个时代的审美观念来说确实寒碜了点。雅文言+情首发关键是皮肤黑,八字眉,外加两眼有些无神,和传统的那种“面若银盘,目如流星”、“猿臂蜂腰,长须美髯”的标准相差甚远。但就蔡吉本人的审美来说,庞统的容貌只能说是平庸,算不得丑。毕竟后世对美的诠释很多元化,就算八字眉两眼无神,照样出科林法莱尔、阿德里安?布劳迪那等魅力四射的帅哥。男人嘛,有才华,有气质就行。

    那一头的庞统见蔡吉前一刻还对以礼相待,后一刻一听自报家门之后,又开始上下打量不发话,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话说,庞统之所以会带着面巾来应聘,一来是想为造势,搞些轰动效应。二来是真的怕的这幅尊容会影响应聘。再说,东莱太守都是个女子。女子都爱美不是吗。要是的面容让对方心生厌恶,怕是连的机会都不会给吧。总之,抱着以上等等想法,庞统才搞了一出蒙面的闹剧。而且从应聘过程的前半段来说,这招效果还真不。只是,眼下真容已现,对方会不会觉得丑,而不接受呢?

    越想越觉得心头毛得慌的庞统,不禁忐忑地问道,“府君听说过统?”

    这种情况下,蔡吉当然不能回答对方,“卧龙、凤雏,两人得一,可安天下”,“我你是凤雏庞统”之类的话。再说庞统眼下才十八岁,应该还没同水镜司马徽碰过面,不可能得到“凤雏”的外号。至于“久仰大名”更是谈不上。再说庞统身处的荆州与东莱相隔千里。就算他在老家有过惊人之举,蔡吉也不会。好在这两年来的东汉太守生活,令蔡吉对各色名士名将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力。庞统的名头虽响倒也镇不住她。

    只见此时的蔡吉带着善意地笑容向庞统摇头道,“本府未曾听说过。只是没料到竟如此年轻。”

    被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太守称赞年轻,多少让庞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而且看对方样子,似乎并不在乎的外貌,只在意的才学。这更令庞统觉得来东莱的决定没有。于是他赶紧谦逊地推辞道,“当不得。府君,称统士元就成。”

    “行。”蔡吉爽朗的点了下头,又问道,“士元自荆州远道而来,不知现住哪里?”

    “暂住城外邸店。”庞统略带窘迫地回答道。话说,庞统此番独自来东莱身上也带了不少盘缠。只是未曾想,东莱的粮食虽便宜,可房租却被那些个商贾抬得老高。加之庞统到黄县之时,蔡吉正率部在北海作战。眼瞅着一时半会儿见不着正主的庞统只得退而求其次在城外租金相对便宜的邸店住了下来。不过这样一来也令他有更多的机会接触龙口港,接触东莱特有的海上贸易。期间庞统还抽探访了黄县周边的庄园、屯村,看到了极富东莱特色的东莱车,听到了有关小蔡府君的种种奇闻异事。所以说庞统这半年来并非是在干等着蔡吉班师,同时亦在考察蔡吉的政绩。

    而蔡吉一听庞统住在邸店,也知其可能没钱了,于是便热情地提议道,“邸店品流复杂。士元若不介意,可搬来太守府住。”

    能搬离邸店那种三教九流之地,庞统自是求之不得,当即便向蔡吉拱手道,“多谢府君收留。”

    “士元莫要客气。本府既然聘汝为讲武堂讲师,自然得为汝解决衣食住行。”蔡吉大方地摆了摆手道。

    其实,蔡吉眼见历史上性格张狂的庞士元竟如此顺从、如此拘谨,一时半会儿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再一想《三国志》中曾评价庞统“少时朴钝”。想来其日后那种不健康的张狂,甚至矛盾的行为,多半是受了仕途挫折以及屡次折辱的刺激。而此刻坐在面前的少年,还未为了出头而违心作秀,还未饱受歧视。这是个青涩而又带着点自卑的庞士元,一个离家远行谋求发展的少年郎。

    想到这里,蔡吉当即决定趁热打铁,向庞统摊牌道,“不瞒士元,本府设立讲武堂,本就是想以此为梧桐树,引来凤凰栖。不知士元愿否做本府入幕之宾,助本府一臂之力?”

    庞统来东莱之前,便已看出蔡吉设讲武堂、出“韩信点兵”之题,是想向天下招纳人才。至于讲武堂讲师一职,在庞统看来更像是一种考较,考较应征者是否真有真才实学,再决定是否引其入幕。事实上,庞统早已做好在讲武堂蛰伏一段的准备了。可谁知眼前这个少女府君竟仅凭一道题,一面缘,就招入幕。庞统虽自负拥有经世之才,但是这一刻面对蔡吉的邀请,他还是犹豫了……

    现在答应会否被当做轻狂?

    还是说对方是在试探?

    且就在庞统沉默之际,却见蔡吉仰起头平视着他问道,“士元是觉得本府不够资格?还是士元觉得不够资格?”

    “都……都不是。”庞统略带慌乱的回答道。

    “若是如此。那就请士元用的心来回答。”蔡吉露出微笑道。

    十八岁的庞统从小就被教育,要谦虚、要守礼,不能张狂。然而这一切似乎在眼前这个女府君的眼中都不适用。少女的笑容很平静,可庞统却能看出那平静的背后所涌动着的野心。顿觉心头一热的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脱口而出道,“吾庞统当然有资格辅佐蔡安贞”

    对这才像是凤雏庞统人不轻狂枉少年。在荆州学的那些条条框框就此丢了吧。东莱有东莱的作风。想到这里,蔡吉同样用心回应道,“吾蔡吉也有资格受庞士元辅佐”

    就这样,四目相对的少年与少女几乎在同一时刻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这种君与臣之间的纽带跨越了性别与身份,更跨越了千年的鸿沟。此时的庞统恨不得立马就将心中一直淤积着的诸多想法,诸多理念一股脑儿地同蔡吉讲上三天三夜。

    蔡吉又看不出庞统的心思。虽然她无法像男性诸侯那般同谋士们抵足夜谈,但也时常在府内同郭嘉等人交流见解。因此未等庞统发话,蔡吉便欣然提议道,“士元尽快搬来太守府吧。再说过几天就是中秋了,即可熟悉一下同僚,也可好好热闹一番。”

    “中秋?府君可要在府内祭月?”庞统神色古怪地问道。

    “确切点说是赏月。”蔡吉点头纠正道。

    其实也难怪庞统会神情古怪。据史书记载,早在周朝,古代帝王就有春分祭日、夏至祭地、秋分祭月、冬至祭天的习俗。其祭祀的场所称为日坛、地坛、月坛、天坛。分设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其中秋分祭月,定在一年秋季的八月中旬,故称“中秋”。《礼记》就记载天子春朝日,秋夕月。朝日之朝,夕月之夕。”这里的夕月之夕,指的正是夜晚祭祀月亮。不过在汉朝中秋节还不是固定节日。此外,古人讲究阴阳五行,认为男主阳,女主阴。太阴月亮自然得由女性来祭祀才行。加之祭月之风只在宫廷贵族间流行,并未流传到民间。所以在这会儿的庞统看来,蔡吉身为女子拜月合乎情理,可邀男子一同参与就有些怪异了。不过主公既然开口邀请了,自然也不能就此回绝。

    于是乎,庞统怀揣着兴奋与好奇的心情答应下了蔡吉的邀请。由于其本身没带行礼,因此第二天庞统便背着小包裹住进了太守府。而太守府上下则对于这个故弄玄虚的丑小鬼入幕颇有微词。纷纷在背地里猜测,庞统是否同蔡吉有亲戚关系,或是有高人推荐。否则以其十七八岁的年纪,又是如此这般的尊荣,可能充当太守的幕僚。对于这些传言蔡吉并不介意。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庞统的才华终究会在日后渐渐显现。现在做再多的解释也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就这样在太守府下人们的各种有关庞统来历的传言中来到了中秋。这一日,铃兰与阿九依着蔡吉的吩咐在花园之中设下祭月用香案祭坛,备下宴席。由于汉朝尚无月饼,蔡吉便只得令铃兰蒸上几块饼盖红章充当月饼。一切准备就绪之后,直等华灯初上,宾客云集。

    说起来,蔡吉这一次邀请来府度中秋的人可真不少。除了郭嘉、黄珍、张清等一干文武官僚之外,还邀请了段芝、徐岳、张谨等城内名士,甚至连赛鲁班、令狐勇等工匠也到了场。以至于原本冷清严肃的祭月,竟带上了几分唐、宋时期赏月的热闹。

    “咦?这不是士元吗不跳字。一眼瞧见庞统身影的张谨三步并作两步就上前招呼道。

    “文瑞,汝也来东莱了。”庞统不咸不淡地拱手道。

    “吾也来东莱了。汝上次不是在城门口看见吾了嘛。那时也不打个招呼。”张谨一语点穿道,跟着又热络地勾住庞统的脖子,“士元,汝会在这儿?”

    哪知张谨的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有人接口答道,“士元是本府的从事。”

    “见过蔡府君。”张谨放开了庞统,恭敬地向蔡吉施礼之后,又略带诧异地追问道,“府君说,士元是从事?”

    蔡吉微笑着颔首道没。士元年底将随本府前往许都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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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卷青州之鹏

    第42节中秋祭月

    第2卷青州之鹏第42节中秋祭月

    “面圣”

    无论是张谨,还是庞统本人,显然都被蔡吉的这个决定给惊呆了。雅文言+情首发特别是庞统,一想到年底要见天子,他整个人蒙得不知如何是好。或许天子在诸多诸侯的眼中不过是个空占龙座的小儿而已,但在荆州士人的心目天子依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所以哪怕蔡吉现在就命令出阵,庞统都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见天子……

    “主公,统无法担此大任。”庞统拱手推辞道。

    “不过是跟在本府后头捧盘子,算不得大任。说起来,本府接到天子诏书之时,也好是惊讶了一阵。不过想来天子也是人,士元不必太过紧张。”蔡吉摆手劝说道。当然她这话倒也不完全是在安抚庞统。须知,汉帝的诏书是在三天前送到黄县的。掐指算来,此份诏书差不多该是在刘协从洛阳启程,或是在前往许昌的半道上写的。对于刘协如此急着要见,蔡吉本人确实多少有些惊讶。但又不能说刘协此举唐突,毕竟之前派了五百骑兵前去救驾,天子脱险之后接见也无可厚非。只是蔡吉总觉得这事背后不简单。带上庞统多少有些傍身的意思。

    此时的庞统并不知晓蔡吉如此安排的深意,却见他依旧固执地推辞道,“请府君收回成命。统之仪表面不适合面圣。”

    蔡吉眼见庞统纠结于的容貌,心知这他的一道坎,只有跨过这道坎,庞统才能真正做到独挡一面,而不是他人的影子谋士。此外,目前庞统年纪尚轻缺乏经验,并且他之前所能接触到的人和物也仅限于荆、扬两州。这使得庞统在战略上眼界过窄,战术又没有实战经验。因此在蔡吉看来,庞统眼下的任务,不是急着献策,也不是继续读书,而是要拓宽眼界和积累经验。说到拓宽眼界,此时此刻又有地方比得上许都更为合适的呢?天子、曹操、荀氏叔侄、夏侯,诸多英雄名士汇集于此。毫无疑问,此次南下许对庞统来说将是一次难得的历练。

    抱着这一想法,蔡吉语重心长地向庞统说道,“士元身长七尺五寸,五官端正,雅气晔晔,如此仪表如何不能面圣?”

    “士元,蔡府君说得对,汝经学思谋胜那些个华而不实之辈百倍。如何不可面圣?”一旁的张谨也跟着附和道。

    蔡吉见张谨帮着劝庞统不由好奇地问道,“张郎君似乎与士元很熟?”

    “不瞒府君,吾早年在荆州游学之时,曾拜于庞德公门下。”张谨拱手作答道。

    蔡吉听罢张谨的解释,再一联想到历史上周瑜、鲁肃、庞统、诸葛等人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不得不承认东汉士人们的世界还真不是一般的小。不过感叹归感叹,劝庞统放下心理包袱才是当务之急。于是,蔡吉跟着便顺着张谨的话头,向庞统劝道,“士元,连张郎君都这么说。汝还有好担忧的。”

    庞统眼见此蔡吉和张谨都看好,心想要是再推辞下去就是矫情了。所以他当即一咬牙,拱手答应道,“喏。雅文言+情首发统后必严加修习礼义,绝不丢主公的脸。”

    “本府士元这一次定能在天子面前留下好印象。”蔡吉勉励了庞统一番之后,又抬头望了眼夜空中皎洁的圆月,继而向二人邀请道,“时辰不早了。两位随本府一同去祭月吧。”

    虽说是一同去祭月,可真正主持、参与仪式的还是蔡吉、铃兰等一干年轻女子。至于在场男子则只是站在一边旁观而已。随着充当赞礼的铃兰宣布“祭月”,身为主祭的蔡吉当即上前,跪于香案之前,由执事令狐九助其上香、敬酒、读祝礼、焚祝文,分胙。

    正所谓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在场的众人虽不知他们所处的时代有“貂蝉拜月”的典故。但此刻眼见一群明眸皓齿的妙龄少女拜于月下,无人不在心中暗自赞叹其花容月貌。当然碍于蔡吉的身份,这等轻浮之言,自是没人敢说出口的。

    且说蔡吉完成了祭月之后,起身信步走到了身后一张条几之前。而早有准备的铃兰则唰地一下,将一条白练铺在了条几之上。一旁的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好奇地围观起来。因为这一步可不在祭月的范围之内。

    “蔡府君,这莫不是纸?”徐岳抚摸着光洁的白练惊呼道。

    “公河好眼力。这确实是纸,东莱名匠马钜、令狐勇所制作的黄县绵纸。”蔡吉欣然点头道。

    一旁的赛鲁班与令狐勇耳听蔡吉当众表彰为名匠,当即自豪地挺起了胸膛。要这样的殊荣,这样的尊重,他们在别地方是得不到的。唯有蔡吉,唯有东莱郡,才会将出身贫贱的工匠视作人才。有道是饮水思源,赛鲁班在接受众人赞赏的目光之时,倒也不忘谦逊地坦言道,“府君过奖。吾等之所以能造出此等洁白若素的绵纸,全仗府君指点。”

    “哦?蔡府君还懂造纸?”张谨好奇地问道。

    “本府只是觉得常用的纸张太过粗陋,不能用来记录文案实在可惜。故才建议工匠换用桑树、楮树的皮以及干草为料来制作纸张。不曾想,一试之下效果甚佳。”蔡吉随口说道。

    别看蔡吉这会儿说得轻巧。可事实上,绵纸的制作过程颇为复杂。需要先将树皮切成同样的长度,捆好后埋在水里泡制一周,等皮上的杂质和表皮泡透,再和上石灰,放在大铁锅上,用泥巴把铁锅四周糊严不能漏气。蒸煮三四天后,凉锅后洗去石灰,晒干后和上碱,重新装入大铁锅再进行第二次蒸煮,约一周。灭火以后,再把这些原料放在河里,进行踩、淘、洗,使之不留任何杂质,然后再用石锥捣成泥状,放在器物中用脚踩踏。干草制成纸浆的过程也与上相同。然后再将两种原料按一定的比例和程序,分两次放入半截缸中,用双脚踩成“浆糊”,这就是纸浆。纸浆兑于陷坑的清水中,最后依照东汉原有的造纸过程,方能制成眼前这一张雪白如素的绵纸。

    而以上处理纸浆的方法,主要是在蔡吉后世旅游参观手工纸制作的所见所闻基础上,通过赛鲁班等人的完善后得出的。所以赛鲁班等人十分赞同蔡吉对纸张制作方法的隐瞒,因为绵纸已成为继折扇、马札、烧酒之后又一东莱拳头产品。当然蔡吉从中也抽了不少专利费。

    为了展示绵纸的良好质地,蔡吉当众挥毫在绵纸上洋洋洒洒写道,“天将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净,秋澄万景清。星辰让光彩,风露发晶英。能变人间世,攸然是玉京。”

    这首刘禹锡的《八月十五夜玩月》,辞藻优美,甚是应景。蔡吉的隶书笔力虽弱,但配着细致洁白的绵纸,还是看得周围众人交口称赞。至于徐岳更是爱不释手地捧起绵纸仔细打量道,“没化,竟一点都没化。真乃巧夺天工也”

    “公河若是喜欢绵纸,本府可命工匠将纸送到府上,供著书。”蔡吉大方地许诺道。

    “这怎好意思。用尺素著书太破费了。”徐岳依依不舍地将纸放回了案几。在他看来这绵纸既然像素一样细腻,像素一样洁白,那自然不会比素便宜。用这样的绵纸写些重要的文案还成,但要说拿来著书的话,那可就实在太奢侈了。

    “纸是纸,素是素。不用纸著书,难道还用其裁衣裳?”蔡吉呵呵一笑反问了一句之后,当即双手拢袖朗声道,“公河莫要推辞。本府之所以着人改进纸张,就是想让书变得更薄,更轻,如此这般方能令更多的人读到书。”

    令更多的人读到书蔡吉的宣言无疑震动了在场的不少人。而且在不同的人听来其意义也有所不同。正如徐岳就觉得蔡吉小小年纪醉心教化很了不起。而在郭嘉、庞统这等寒士听来,令更多的人读到书,意味着会有更多的人挑战世家的地位。须知,世家之所能持有特权,与皇权分庭抗礼长达千年,除了世家掌握大量土地与资源之外,也与世家厚实的知识积累有关。试想连本论语都能摆上半个书架的时代,没有扎实的家底,又如何能做到饱览群书。但当论语变成薄薄一本小册子之时一切就都改变了。人们可以将书籍运去更远的地方,可以方便相互借阅,可以不再为一部书花费大量的钱财。更为重要的是掌握知识的人将更多,寒门之中也能出更多人才。

    来自后世的蔡吉当然比郭嘉等人更清楚,纸张大量应用会对这个时代产生怎样的冲击。并且改进纸张只是第一步,蔡吉正打算让赛鲁班等人进一步研制活字印刷。如此一来,虽然达不到后世那种书看完当废纸卖的程度,可至少科举制、图书馆,等等之类先进制度都能变成现实。届时文治武功,双管齐下,蔡吉就不信撼动不了历史的车轮。

    且就在众人为面前这张小小的绵纸而各怀心事之时,一旁颇感无聊的令狐九突然插嘴道,“主公,可以放天灯了吗不跳字。

    令狐勇见的孙女在一群名士面前如此没大没小,连忙狠瞪她一眼,“放肆”

    不过蔡吉对此却并不在意。只见她回头颔首道,“本府差点忘了还有这事。阿九去把天灯拿来吧。”

    令狐九听罢蔡吉所言,调皮地朝爷爷吐了吐舌头,跟着便欢天喜地的取出了一个圆筒形的白灯笼。众人定睛一瞧,这个灯笼由竹篦编成,面上用刚才书写用的绵纸糊成灯罩。看着算不得精致,但鉴于用了如此多的绵纸,还是令徐岳等人皱起了眉头,在心中暗叹浪费。

    不过令狐九全然不顾周围人等异样的眼光,乐颠颠地举着灯笼向铃兰招呼道,“铃兰姐,帮忙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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