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实在按捺不住的时候,她就去找夏隽希,旁敲侧击问他与陈叙浮的关系。夏隽希的回答很模糊,让她自己去问他。

    但她怎么可能拉得下这个脸,便一拖再拖,同时期待着能收到陈叙浮的消息。

    周末孔秋娴生日,时予沐回了趟家,看见熟悉的爸妈的笑脸,委屈的情绪忽然在眼眶中打转。吃过蛋糕、做了大餐,在周日去学校的时候孔秋娴包了饺子,要她给陈叙浮带一点。

    时予沐还在气头上,说:“没必要给他,他肯定不需要。”

    孔秋娴何等了解自己的女儿:“你们吵架了?”

    “是啊,明明是他的问题,但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时予沐说。

    孔秋娴笑了笑:“那他可能碰到什么事吧,你把吃的拿过去,就说是我们给的,然后质问他为什么不道歉,这件事不就这么过了?”

    这句话倒是给时予沐提供了个思路。

    晚上回到学校后捣鼓许久,拎了满满一个大袋子下楼,没有提前联系陈叙浮,直接敲响他们办公室的门。

    见到的是另一位学长,时予沐都认识,礼貌打过招呼才问:“陈叙浮在不在这?”

    大家的表情有些许微妙,学长回答:“他没在。”

    “他出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把东西拿给他。”时予沐说。

    “你打他电话问问?可能在寝室里。”

    “他不是一有时间都泡在办公室吗?我不着急,明天再送过来也行。”

    “……他没跟你说过吗?”

    “什么?”时予沐一头雾水。

    “他已经退出了我们团队。”

    “——啊?”

    “他太倔了,根本不懂变通,跟我们意见不合,所以离开了。”这个声音是从里头传来的,此刻他们正聚在一块悠闲地玩游戏。

    “怎么可能说离开就离开?这可是他的心血。”时予沐说。

    “那也是我们的心血,他不走我们都没饭吃了。”这话说得好风凉。

    “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时予沐笃定,“他有自己的判断。”

    “反正在我们眼里他是这样,你也不想想如果他没问题,我们这么多人怎么可能都对他有意见?”

    “……”

    说话间夏隽希也回到办公室里,他依然挟着翩翩风度,只是在提到陈叙浮时始终一言不发。

    又在其他人话说得太难听的时候阻止:“我们只是选择不同,没有对错。”

    时予沐更不明所以了。

    夏隽希又同她说:“他应该会过来收拾东西,这些事情让他亲自跟你解释会比较好。”

    时予沐抿唇,在走与不走之间犹豫。

    还是想听到陈叙浮的解释,刚往后退一步,意料之外地看见他本人。

    身边人瞥见他,又散开了,他们应当闹了不小的矛盾。他从时予沐身边绕过,进入会议室收拾东西,过程夏隽希企图同他说话,但他没搭理。

    时予沐也被冷落了,待他出去时跟在他身后,走了几步,他还是没说话,终于忍不住出声:“听他们说你从团队里退出了?为什么啊?有什么问题不能解决的吗?”

    可能是过于着急,从她口中出来的话有些责备意思,她没意识到,只看着陈叙浮的态度变得不耐烦:“你不是已经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

    “我听到了啊,我想问你为什么?你干嘛那么火急火燎地退出,还跟那么多人闹矛盾?”

    “时予沐。”陈叙浮忽然喊她的名字,无比正经,“我不是提醒过你了,夏隽希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是你不相信我的话,那你直接去问他就行了,问我干什么?”

    “你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怎么相信你啊?你不觉得你这段时间很莫名其妙吗?”时予沐很生气,抬高语调回怼,“你对我什么态度,隽希学长对我什么态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明是你很情绪化,那么多人都对你有意见难道你不反思自己吗?”

    “我需要反思什么?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陈叙浮盯着她。

    “难道不是吗?”时予沐声音都沙哑了,“你一个人跟他们所有人闹矛盾,你为什么不能好好聊啊,你老是这样,高中的时候还跟人打架……”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陈叙浮打断她,“那我告诉你,我是跟他们三观不合,我不认可他们做的事,所以我退出。除此之外,夏隽希迟早有一天会出事,所以我劝你别跟他扯上关系,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陈叙浮第一次这么生气,双眸没有任何情绪,黑漆漆地盯着时予沐。

    话落再返回办公室,任由带走的袋子被磨破了东西撒落一地,抓住夏隽希的衣领警告:“跟她说清楚,别把她拉下水,否则别怪我把事情抖出去。”

    ……

    时予沐头脑一片混乱。他怎么知道,她在有些上头了的时刻真的很依赖夏隽希,也想过跟这样的人谈恋爱。

    在夏隽希的对比下,陈叙浮有些方面总显得那么恶劣——他有前科,脾气算不上好,还总是不理人。

    但她又不讨厌陈叙浮,只是一种赌气,好像试图利用他身边人让他多关注她些。但他好像从来不是会在意她的人,而她也在多种情绪堆积之下,把那些不好的标签当成是真正的他。

    这是时予沐第一次觉得,再也不想理陈叙浮了。

    只是因为,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他。

    回到寝室后,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许久。直到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

    拿起手机,她收到夏隽希的消息。他同她道歉,试图修复她与陈叙浮之间的关系。但她没有回复,也不再那么眼巴巴地期待陈叙浮的信息了。

    请了半天假,洗头洗澡把自己收拾一番,下午认真上课,她都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那些不开心的事。

    领了作业,回去使劲画画,她的事业刚有了起色,足够忙碌的生活让她没有时间停下来难过。

    但她也爱上了喝酒,时不时约着孟绾去小酒馆呆一个晚上,听着歌发呆。

    时间慢慢流逝,生活回归一成不变,很快就习惯了。

    大四时予沐找了份实习,一边朝九晚六当忙碌的打工人,一边还要抽时间接稿子画画。一旦踏入职场后周围的消息就会变得很单一,她只在一些共同朋友的朋友圈里看到,陈叙浮出国了又回国、他好像打算出去发展。她会默默看着,但从不点赞评论。

    又是一年春季,时予沐返校时得知夏隽希的创业团队取得很大的成功,如今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厂,学校也为他们骄傲,特地为他们成立一个奖项。

    颁奖那天时予沐悄悄去了现场,没有看到陈叙浮,也没有在获奖感谢名单中听到陈叙浮的名字。她呆不下去,提前离开会场。

    当天晚上她收到夏隽希的信息:【学妹我看见你到现场了,怎么不打个招呼就走了?我本来也邀请了陈叙浮跟我们一起领奖,但他态度很决绝,现在想想是挺对不起你们的,有机会我请你吃顿饭吧。】

    时予沐回复:【谢谢学长,不用了,祝你们顺利。】

    随着时间推移,当下的愤怒跟不安早就忘却,剩下的就是遗憾。

    时予沐是个何其念旧的人,经常在想,如果他们可以回到高中,再像当时那样有个五人的小分队,干遍所有坏事依然傻乐,那该多好。如果她跟陈叙浮没有吵那一架,现在关系是不是还会那么亲密。

    有好几次她已经在对话框里编辑文字了。

    可惜冷静下来又删了。

    她知道难受不应该是单向的。陈叙浮如果想找她肯定会主动,可他没有,便说明铁了心地想脱离她。

    ——他到底怎么能做到的?那么多年的朋友,却连一句道歉都不肯说。

    她是很能忍的。朋友而已,不必强求。

    六月毕业季,时予沐结束大学四年生活,穿着学士服手捧父母送的花,站在人声鼎沸处,她想,让她再见到他一面,或许她会再勇敢一回。

    踩上台阶,她站在最高,能看到最远,底下每个人的面孔来回扫了好几遍。

    踩下台阶,孤独得迎接亲人的祝福时,才意识到。

    终于他们这段关系彻底在无声中疏远。

    第70章

    “喜欢了八年的女孩子也喜欢你。”

    “陈叙浮。”

    “这两年你真的不想我吗?”

    在碎片化的记忆里,

    时予沐总算拾起这么一段对话。

    她醉得晕晕乎乎,走路摇摇晃晃,在试图亲吻失败后又被陈叙浮拎到路边的凳子旁坐下。她发了会呆,

    不知道为什么委屈得紧,

    眼睛死死盯着他,咬着唇,问他这句话。

    陈叙浮也看着她,

    他那束眼神似乎更勾人,以至于时予沐从来没发现原来他看人这么深情。

    他没说话,身子往后靠一些,他的身躯能替她挡住来自北边的风。

    “说话啊。”时予沐不耐烦,

    用肩膀撞了他。

    见他还是那副死样子,她忍不了,站起身指着他:“今天恰好我们都在这,那我要把这几年的事好好盘一遍。”

    “你说。”陈叙浮坐直稍许,眼神跟着她的动作。

    “第一个问题。”时予沐几乎想都没想,

    “这么久了,

    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找过我?”

    陈叙浮很坦诚:“最开始是我的状态不好,后面是我怕打扰你。”

    “为什么状态不好?”她顺着问,“你从团队里退出,是不是因为知道他们在做违法的事情?”

    “是。”他回答。

    “你为什么不跟我解释?”

    “不光彩,我没办法告诉别人。”

    “所以你宁愿凶巴巴地让我跟学长划清界限?”

    陈叙浮忽然一笑:“是。”

    “你笑什么?”

    “没事,

    你继续说。”

    “那你知道,我压根不了解你们之间的事情,站在我的角度,

    我很莫名其妙,也很难受。”她认真盯着他。

    他同样认真回答:“我知道。”

    “知道还对我那么凶?”

    “当时在吃醋。”

    时予沐反应慢了半拍:“吃什么醋?”

    “两个男人站在你面前,

    你袒护另外一个人,说我人不行,我吃醋不是很正常吗?”陈叙浮一本正经地说。

    “我哪有——”顿了顿,又抿唇闭嘴,“你也是真够狠心,两年了,一句消息都没有。”

    “你不也是。”

    “第二个问题。”她不想继续纠结。

    陈叙浮说:“原来这么久才算一个问题。”

    她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一直在生我的气?”

    “没有。”

    “肯定有,你一声不吭出国,之后再也没有消息,也没有人告诉我。”

    “我想过告诉你。”

    “但你没有。”

    “嗯,起初出国只是散心,没想到那边有发展机会,我就留在那。”陈叙浮很坦诚。

    “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有告诉我的打算。”

    “我都决定出去发展了,再找你也只是告别。”

    时予沐又委屈起来了:“所以你这次是准备待几天后回去,还是就留下来了。”

    “说不准。”

    “什么意思?”

    “如果有人想让我留下,我可以考虑。”

    “你工作都在国外。”

    “我可以回国发展。”

    一问一答,几乎没有犹豫的间隙,最后停顿了片刻,陈叙浮意会,看着她的眼睛道了句:“第三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时予沐重复一遍,暗自思考,“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

    她抱着臂,眼尾稍稍扬着得意:“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你板着脸的时候。”陈叙浮说。

    “这算什么回答?我经常板着脸。”时予沐皱眉,为了证明自己似的,她掰着手指。

    “我上课的时候、工作的时候、还有发呆的时候都板着脸,还有,我现在就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

    说着说着又没声了。

    她不耐烦极了,皱眉抬头,意料之外看见一双极其温柔的眼。他看着她笑,没有出声,却恍然在那束眼神中看到答案。

    时予沐失神片刻,后知后觉抽离,盯着地面。

    陈叙浮说:“下一个问题?”

    “嗯。”她便说:“现在还喜欢吗?”

    “是。”

    嘴角自动上扬,她悄悄别过脸,不想被发现。

    对面传来的是明目张胆的笑声。

    “但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联系了,你的喜欢不应该消散了吗?”她说。

    陈叙浮反问她:“那你呢?”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

    “我的答案跟你一样。”

    “你怎么那么肯定?”她嘀咕。

    他又是一笑:“直接下一个问题吧。”

    下一个……好像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如果这段对话挪到两年前,她大概会发脾气之后等着他来哄她。但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好多矛盾与纠结早就被冲淡了。

    “还有一个。”时予沐点着他,“你是不是做了一部动画。”

    “嗯。”

    “是送给我的?”

    “是。”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

    “没看出来吗?在向你表白。”

    “?”

    时予沐再问:“你怎么确定我能看到?”

    “天天在咖啡厅内播放,你总会看到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咖啡厅——”

    她忽然明白了。

    刚毕业那会,她什么东西都爱往朋友圈里发,搬家发了图片,还吐槽过家附近连一间咖啡厅都没有——她本意是想让陈叙浮关注她,结果他连点赞都不愿意。

    没想到在朋友圈发了一个月之后,她发现自己家楼下新开了家咖啡厅。

    那时她刚下班,服务生将传单发给她,她便过去看了眼。

    先经过一个小院子,种了很多花花草草,还有两只小猫趴在草地上睡觉。室内装修简单,歌单是她喜欢的风格。此后她休息时最喜欢的事就是抱着书或电脑在那待一天。

    她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找到一家与自己这般契合的咖啡厅。

    原来这些都是有人替自己准备的。

    “你竟然一直在关注我朋友圈。”她说。

    陈叙浮回答:“是啊,被你发现了。”

    “咖啡厅是你开的吧,你是不是就没打算让我知道。”

    “这重要吗?你喜欢就行了。”

    时予沐撇撇嘴,居然有点想落泪。

    她一直以为是他不重视他们的友情,结果他悄悄关注她、为她开了间咖啡厅、还用那么兴师动众的方式向她表明心意。

    他也不想想,如果她已经不喜欢他了、或者已经谈了恋爱,那他要怎么办。

    “还有问题吗?”陈叙浮还是坐着,薄薄的牛仔外套偶尔拍打石凳,像是他们的心跳声,“没有的话轮到我问了。”

    “你说吧。”

    陈叙浮的目光还在她身上:“我就想知道你现在的想法。”

    “我啊。”时予沐手拽拳,“我想勇敢一点。”

    “怎么勇敢?”

    “我——”她后知后觉似的控诉,“我勇敢了,但被你拒绝了。”

    陈叙浮又是一笑。他很沉得住气,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他们之间仍能保持着一小段间距,连肢体接触都没有。

    他说:“等你酒醒了,如果你还是一样的答案,那么我们再讨论未来。”

    ……

    酒彻底醒了,所有记忆清晰摆放在面前。

    最后陈叙浮将时予沐送回家,她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他抱着她上楼,将她放在床上,估计因此看见玄关处的字条,在纸上留下他的答案。

    时予沐安静地思考——所以现在她跟陈叙浮是什么关系?

    话说开了,但是关系没聊明白,至少朋友是能继续做了,那其他的呢?

    此刻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距离昨晚那番谈话过去了十二个小时,陈叙浮还没有联系她,摆明了要她主动。

    那她应该怎么说?问他醉没醉醒没醒,再把昨晚的话题重复一遍?

    时予沐又躺床上打了个滚。

    将这件事往后稍一稍,她先爬起来洗个澡刷个牙,再随便煮点东西吃,彻底冷静下来时已经过了六点。

    不能再拖了——

    手上已经不给自己退路地摁下通话键。

    很快接通,但比人声更先出现的是喧杂的环境音,以及冰冷的播报声:“飞机已经开始检票登机……”

    “喂?”陈叙浮的声音才出现。

    时予沐急了稍许:“你在哪?”

    “机场。”陈叙浮说。

    她吸了口气:“你要回去了?为什么这么快?”

    他说:“可能是因为没有等到某人的回应,心灰意冷了吧。”

    这么明显的揶揄,让时予沐更加着急,胡乱从柜子里翻出裤子换上:“你别走啊,我去找你。”

    “我九点的飞机。”陈叙浮告诉她,“再给你一点时间。”

    时予沐一分钟内换好衣服,抓着手机出门,才发现自己连钥匙都忘了带。但顾不了那么多,迅速打车前往机场。

    路程需要一个小时,她焦虑得不行,时不时盯着地图,看着距离一点点缩短。

    推门下车,快速步入室内,在每个窗口焦急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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