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四娘表情很不自在,她干笑了两声,吞吞吐吐地说:“算,算是,我来是想找,找文姑娘你的。”

    老板娘一向是个爽快人,她这番犹豫,有难言之隐的模样,让文昔雀的心一沉,她有了不好的预感,“是为了屏风绣件而来的吗?”

    姜四娘语含歉意:“是,文姑娘,真是对不住,城东富商的六折屏风不做了,这单生意黄了,实在没办法,五两银子的定金和布料只能让姑娘你还回来了。”

    事出突然,富商说不要就不要了,姜四娘自己还无端被人警告了一番,她也没法子,民总不能跟官斗。

    文昔雀明白了,她面无表情地回道:“明日一早,我会将定金和布料针线一并归还,老板娘请放心。”

    去哪里都没有用了,他们就是冲着让文家活不下去而来的。

    文昔雀离开学林巷,直往城东问月巷而去。

    到了镇远将军所说的进去的第一座府邸,文昔雀敲开了大门,对开门的小厮毫不客气地说:“我要见你们的将军。”

    后颈处本来不怎么疼的伤口莫名又疼了起来。

    应该很合他的意,她越疼,他越得意,是吧?

    第9章

    抓不住她

    定远营的大帐中,凌昱珩习武归来,手持一对八棱双锏,挑开了帐门,入内后随意将双锏往兰锜上一放。

    他这些年在边疆行军打仗,十八般武器能尽数耍个遍,最擅长的还是双锏和马槊。

    将军帐中不留外人,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饮一口后,眼角瞥见新换的书案上,一大堆书籍里夹着的绯色丝绦,杯中茶一饮而尽,他快步将丝绦抽了出来,捏在手心里。

    绯色丝绦隐隐有股墨香之气,不知是原本就自带的,还是被他案上的书册沾染的。

    她费心机出现在他面前时穿的素净,见一个没什么出息的举人倒添了一抹艳色,那个女人是故意的吗?

    因习武而发泄出的郁气不自觉地又凝聚了起来,凌昱珩黝黑的眸中戾气再显,还没怎么用力,绯色丝绦已被扯断成了两半。

    得不到的,不若一同毁灭。

    裂帛和帐门掀开之声同时响起,练完兵的褚绍和安世钦有说有笑地走近了将军大帐,习以为常地见到了沉着一张脸,好似别人欠了他几十万两银子的凌昱珩。

    不过今日还是有些不同的,褚绍一眼就看到了凌昱珩手中之物,他立马来了兴致,打趣道:“哟,咱们将军手里拿着的不是女子的腰带吗?该不会是祸害了哪家的小姐吧?”

    出生入死多年,褚绍两人早就习惯了凌昱珩喜怒无常的脾气,也不惧他那一张臭脸,想来也奇怪,他家这位将军也只有打仗的时候最冷静,越是悠闲安稳的时候,性子越是阴晴不定。

    凌昱珩闻言烦躁地将丝绦压在书籍之下,蔑声道:“谁祸害谁还说不定。”

    背叛、抛弃、遗忘、攀附、另结新欢,他真不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可恶可恨的事情来。

    他留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褚绍听不懂其中的意思,跟他一道前往庙会散心的安世钦有所察觉。

    禹王庙会那日,凌昱珩没打招呼就独自走开了,安世钦好半会都没寻着人,且军师过目不忘,这个颜色的丝绦,他应是见过的。

    将军那天的模样就十分不正常,执着于某人某物,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安世钦语重心长地劝说凌昱珩道:“将军立了大功,壮大胤国威,固圣上皇权,偶尔肆意妄为些也没什么,可夺人之妻,坏他人姻缘到底有损阴德,再者天下女子多得是,咱犯不着为难一个民间女子。”

    千年银杏树下的女子花容月貌,气质出尘,但这可是京城,能媲美甚至超越那女子的也不在少数,就冲他们将军能力、相貌和家世,什么样的女子娶不着?娶个公主都没多大问题,真的没必要跟区区一个举人抢。

    安世钦是真心希望刚才战场回京的将军身上能少些戾气,以免将来业障难消。

    怎料凌昱珩还没说话,褚绍先抢了白,“啥?抢了个民间女子?啧啧,看这架势,多半都生米煮成熟饭了,世钦你这就不对了,那可怜女子的姻缘肯定已经被破坏了,还不如让将军直接纳了人家,保人家后半生荣华富贵来的实在。”

    安世钦和褚绍意见相左争论了起来,一个说要放手,一个说要纳了人姑娘,反而把凌昱珩这个当事人晾在一遍了。

    凌昱珩被他们吵得头更疼了,额角青筋暴起,怒吼一声:“都给我滚出去。”

    将军威严之下,安世钦和褚绍两人闭了嘴,默默退出了大帐。

    大帐内恢复了安静,凌昱珩揉了揉眉心,这俩不知内情的混账说了些什么鬼话,那个贱女人有什么资格成为别人的妻子,又有什么资格荣华富贵?她不配。

    “将军……”有人匆匆进入了大帐。

    凌昱珩心头火起,还长不长眼了。

    “滚!”

    帐门处的管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进退两难之际,不耐烦的凌昱珩抬起了头,见到是他私宅的张管家,当即明白是发生了何事,他缓和了语气问:“她来了?”

    张管事小心地回道:“是,可要属下备马,迎将军回府?”

    “不必,你先回去,叫她等。”

    他犯不着为了她改变自己的日程。

    张管事看了眼将军的脸色,多问了一句:“那位文小姐似乎不是个听劝之人,她若是不等,直接走了……”

    “那你和府里的所有人就都跟着她一起滚蛋。”

    张管事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马补救:“属下明白了,一定会让文小姐等下去的。”

    **

    文昔雀进了凌昱珩的私宅,她从上午等到黄昏将近,仍是没能见到人。

    她惦记着家中的父亲,本来正午时分就想着先回家,为她父亲准备午膳和熬药,谁料这宅子的一位姓张的管家千方百计拦着她不让她走,生生拖到了现在。

    她父亲病着,午饭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及时熬。

    外头夕阳半落,红霞映照人间,已是归时。

    她不能再等,爹他必定是等着她回家吃饭的,再耽搁,他会很担心的,万一焦急之气攻心,她爹的身体一定受不住的。

    “我得走了,张管家请不要再阻拦。”

    凌昱珩久催不来的态度本身就传达了一种信息,他很可能不仅不会帮忙,还会对她冷嘲热讽,真到了那一步,急着来求证的她就是一个小丑。

    或许不弄清楚更好,她就还能继续怀念着她心里的那个人。

    张管家哪里肯让走她,她走了,他的差事就没法交代了,“将军马上就回来了,文姑娘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文昔雀早就不信了,“您已经说了很多个‘马上’,而我也等了不少‘一会儿’,我爹还病着,希望您能体会一个女儿挂念父亲的心,不要再拦着我了。”

    若知道这府里进来容易,出去难,她就不来了。

    她好言相待,张管家仍是不为所动,文昔雀心中不安,她顾不得礼节,起身就往外跑。

    这些年她见识多了,有些人用情理是讲不通。

    她跑到花厅门口,迎面似乎有人走来,她没能及时停下来,直接撞上了那堵人墙。

    “抱歉,我……”

    话未完,腰身就被一只大手扣住,头顶传来冷笑声。

    “认识多年,本将军第一次知道,你投怀送抱的手段如此娴熟,说说,你对多少个男人用过这招了?”

    凌昱珩嘴角扬起一抹笑,眼神却如不化的寒冰,刺骨凉心,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没有,你放开我。”

    撞到的人是他,文昔雀的歉意一下子就消散了,又因他过于恶劣的言行,她不乐意跟他有肢体接触,她推搡着他的坚|硬的胸膛,推半天推不动,她又去扯他箍着她腰际的铁臂,同样也没有任何效果。

    沉香味越逼越近,似乎想侵占她身上的任何一个角落,她不喜欢这种枉顾她意愿的冒犯举止,更不想处于被人绝对压制的位置。

    “凌昱珩,我让你放开我,你没听到吗?”

    将军也不叫了,好脾气也没有了,他在一次次地降低着她对他的容忍程度。

    凌昱珩自是不肯放手,他单手一用力,她双脚凌空,她被他提了起来,文昔雀暗恼不已,她就不该送上门来给他戏耍。

    挣脱无果,再回神,他已坐在软塌上,而她被他的蛮劲牵动着,囚在了他的怀中。

    凌昱珩上下扫了她一眼,不满地说:“勾引人穿这么粗糙,贱女人,你是不是对你自己的魅力太自信了?本将军眼光可是很高的。”

    文昔雀着实没有料到,四年前宠她如命、护她如珍宝的人,会在四年后说不出一句人话来。

    她是受够了,气道:“狂妄自大的是你,我对你没那种兴趣,我来是有要事向你求证,你给我放尊重点。”

    凌昱珩眼神一暗,他还能对这个女人报什么希望?没有利用价值,她就不会正眼看他。

    他嘴角的那抹似嘲讽似苦涩的笑也消失了,他低头逼近她。

    沉香之气愈发浓郁,文昔雀心里一惊,后仰着避开凌昱珩,他却突然在此时松开了圈在她腰间的手,身形不稳的文昔雀本能地想抓着什么,又在意识到自己伸手的方向是他时,陡然收回手,她的身体只能顺着她一开始后仰的劲倒了下去。

    她结实地跌在了地上,摔得狼狈。

    抬眸,又见他傲慢的神色。

    “本将军对你只有那种兴趣,你不愿意,那就滚。”

    文昔雀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但她都来了,也被他戏弄过了,什么都不问就回去了,心里总有一个疙瘩。

    她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角,抬头挺胸问他:“走之前,我想问……”

    凌昱珩看不惯她理所当然的姿态,打断她说:“你算哪根葱,你问,我就要答?好啊,既然你一定要问,你脱一件,本将军回答一个问题。”

    文昔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的脸被气得通红,这种话他竟然敢当着她的面乱说?他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能混账成这副样子,君子之风荡然无存,仅剩些浪荡痞子的下流言行。

    她双眼通红地瞪着他,住嘴,住嘴,不要再说话了,你这个赝品,不要再顶着她的凌郎的脸,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卑劣行径。

    她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走,又被凌昱珩叫住。

    他盯着她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而后他厉声朝她说道:“文昔雀,你最好想清楚,现在走了,下次你再求到我面前,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他不会给她那么多机会的。

    文昔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心头翻涌的情绪,恨恨地说:“我要再来找你,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在这之前,依旧相信着凌昱珩的人品的她真是够傻了。

    他如此作践于她,她不会再来自取其辱。

    她走后,问月巷第一座也是最大的一座宅邸里鸡犬不宁,所有她待过的地方都被凌昱珩砸了个稀巴烂。

    第10章

    祸不单行

    天际晚霞收尽,夜幕降临,文昔雀才回到学林巷。

    在外头走了一遭,什么都没有解决,反而添了不少忧愁。

    为了不让文徵元担心,她在后院门口处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摒弃,尝试了好几次,嘴角终于微微扬起了一抹浅笑。

    她一推门,饭菜的香气飘来,她父亲已经将晚饭做好了。

    文昔雀疾步走到正厅,抢过文徵元手中的活说:“您身体不好,快坐着,我来就行。”

    她若是能早点回来就好了,这些事就不用劳累她父亲。

    饭菜都备好了,剩下的一些散碎的活文徵元就顺着她的意不做了,等着她一起吃饭。

    父女俩安安静静地吃饭,文徵元没有问她为何晚归,也没有问她国子监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不主动说起,他已知晓事情没戏了。

    夜越来越深,文昔雀柳眉紧锁,来到前头书肆的柜台后,把已经绣了半只白鹭的布料从绣架上取下来,这些是要还给姜四娘的,连同那五两银子得到定金。

    绣架一下就空了,她失落地坐在绣墩上,对寻不着出路的未来迷茫着。

    该怎么办,以前告官连一个王二虎都告不下来,现在对上风头正盛的靖安侯府,谁又会为了一间小小的书肆出头?

    千思万想,她也想不出个好的办法来。

    “喜鹊儿。”

    正当时,文徵元抱着一个匣子从后院过来了,他把匣子放到文昔雀跟前,示意她打开。

    文昔雀没想多,打开了木匣子,里头放了两张银票、一些碎银子和两块玉佩。

    “爹您这是?”

    未绣完的绣件收起来,韵衣绣坊那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文徵元把木匣子又往她的方向推了推,说:“这里有一百六十余两银子,两块玉佩是为父和你娘成亲时的信物,也值个百十两银子,喜鹊儿若是舍不得离开京城,这些银子也够我们用三年五载的,办法可以慢慢想,你不要心急,若是你想通了,我们卖了书肆,去别的地方,这些银子也勉强是够我们以后生活的,我们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文昔雀想露出个轻松的笑脸来,可她笑不出来,她父亲说的那些是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不能生重病,万一她父亲病倒了,所有的假设都是不成立的,只要用到了那些贵的药材,请了有名的大夫,一两百银子不用多久就会用光。

    事关她父亲的安危,她无法平静地心存侥幸。

    其次,如果在眼下离开京城,平息书肆便只能贱卖,买家也不傻,这种得罪了大官的商铺,他们必定是要往死里压价,如此离开京城能筹备的银钱还是不足。

    她犹豫了许久,挤出一个笑脸来,“爹说的是,我们先看看情况再说,总会有办法的。”

    她这几天到别的绣坊看看,好歹是天子脚下,靖安侯总不可能只手遮天,让京城里所有的绣坊都听从他们,书肆也是,只要找到不卖靖安侯府面子的,父亲整理的那些书籍和国子监往年岁试考题还是能卖出去的,大不了少挣些银钱。

    文昔雀打起了精神,将木匣子阖上交给文徵元,说:“这个您还是收起来,我手里还有些碎银子,还能撑一段日子,等用完了,我再找您拿钱。”

    她还不想就这么认命。

    **

    定远大营里,褚绍和安世钦开始躲着凌昱珩了,他们的大将军这两天不管是习武还是练兵,是真的用出了全力,将军双锏本就重,再加上他那几乎无敌的力气,对练遇上了,基本是磕着就伤,打中就得躺着出演武场了。

    整个大营,褚绍最惨,他是副将,水平只在凌昱珩之下,凌昱珩最常找的就是他。

    “军师啊,我躲就算了,你跟着躲什么,赶紧想办法把咱将军安抚下来,兄弟我就靠你了。”

    褚绍抓着安世钦的胳臂诉苦,打胜仗来到了京城,他还没怎么享福,天天搁这挨训练,这像话吗?

    那些个世家贵族们,别因为他们将军拒绝了他们的设宴款待,就直接放弃了,尝试着来请他和军师啊,他去,他肯定去,被美酒美女包围着,比每天狼狈地躲将军的招式好太多太多了。

    安世钦摇头,“怎么安抚?最近也就是靖安侯府的人每天来请将军回去,将军冷着张脸回侯府,又冷着张脸回大营,人家爹娘派府里的老人们来请,我还能拦着不成?”

    褚绍琢磨了一下,又觉不太对,他摸了摸下巴说:“说起来,咱将军以前还是那府里的世子来着,皇上如今这么看重将军,那这世子之位,是不是得还回来了?”

    安世钦听得直叹气,很是无奈地回道:“你真是没救了,傻啊你,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上得到赏赐往低了赏的?给堂堂三品将军赏个世子之位,是赏赐还是惩罚?”

    “啊?听你这意思,咱将军连个世子之位都捞不着?”

    褚绍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安世钦掩面,打仗的时候挺聪明的,怎么回到京城一个个都好像变蠢了,“你被将军揍得脑子不清楚了,怎么,这天底下就只剩个世子之位能赏了?”

    褚绍终于缓过神来了,“你是说一门双侯?”

    “嗯,礼部已经在拟封号了。”

    当今圣上文治很好,武功差点意思,因而皇帝的兄弟和中央管控不足的地方不大安分,甚至某些皇帝亲下的命令都有不少人阳奉阴违,而当被皇帝一手提拔起来的凌昱珩灭了横行百年的凖国之后,皇帝的威信大涨,那些不太安分的人也不敢妄动了,皇帝的一些政策推行下去,阻力更是大大地减少了。

    就这份功劳,皇帝怎么赏赐都不过分。

    褚绍摊手,“被舍弃的孩子最有出息,还最不听话,想必靖安侯府里是‘热闹’极了,怪不得将军心情不好了。”

    “我看未必是因为这件事。”安世钦嘀咕了一句,越是在乎就越怨恨,可他真没看出来,他们的将军有多在乎靖安侯府,“罢了,我去看看将军。”

    事情不快点解决,定远大营还得怨声载道。

    不久之后,安世钦提着一坛酒,进入了将军大帐。

    “小酌两杯?”

    凌昱珩表示了默认。

    酒香在帐中弥漫,安世钦看着小酌变成牛饮的某人,他伸手拦下了凌昱珩喝闷酒的行径,“有事别总憋在心里,我主意也不少,说不准能给将军提供些法子。”

    凌昱珩盯着酒碗中微微漾起的自己的倒影,左眉处那道伤口是如此的明显,却从不被人关心,那些不明显的伤痕,就更不被人在意了。

    “有一人负我,骗我,欺我,我要让她后悔,要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竟然有这么可恶的人,那很简单,先让这个人一无所有,绝望于现实,再使点小手段,让这个人流放边疆,或者终生囚于监狱,生不如死,要是你还没消气,我还有别的办法。”

    凌昱珩当下就否决了,“不行,我要亲自动手。”

    也没说不让你亲自动手,但军师好歹是跟在将军身边快三年的人,很快就意识到,将军所说的“亲自动手”里的那种微妙的感觉。

    安世钦清了清嗓子,改了方向说:“如果这人有错在先,吃点苦头也是应该的,要亲自动手,就要先把人弄到身边来,抓捕猎物时,直接抓和设置诱饵都可以。”

    抓住了人,具体对付的手段,他就不好多说了,他相信将军自有主意。

    凌昱珩眼睛一亮,将碗中就一口灌下去,“多谢,事成后请你喝酒。”

    他说完就要走,安世钦赶忙拦下他,“你打算怎么做?”

    至少给他交个底,万一真夺人之妻了,他就是帮凶了,不过将军口中所说的可恶之人应该不是千年银杏树下女子,那姑娘看着不是像是什么坏人。

    “这你就别管了,我有分寸。”

    打仗的时候挺有分寸的,别的事,也还不到要掌握分寸的程度,将军他应该没问题吧,安世钦也拿不准,不过,将军眉宇间的戾气消退了不少,最近是不会跟褚绍使全力了,褚绍不会成天在他耳边抱怨,他的清净日子就要回来了。

    **

    王二虎自打知道了平息书肆被封了,心里既畅快,又琢磨着怎么给文家最后来上一记大的。

    他想文家小娘子想了好多年了,可文掌柜有个秀才的名头,他多少是顾忌的,而且就文小娘子那股傲气劲,硬着来恐怕会是一拍两散,他啥都落不着。

    他盼了这些年,眼下机会终于来了,贵人们在明面上出力,他就在暗地里捡好处,他只要把文家逼上绝路,为了活下去,文家小娘子就不得不从了他。

    想想那样漂亮的人儿,除了主动来服侍他之外没有别的选择,王二虎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于是,幻想着那种场景的王二虎胆子瞬间就大了起来,他也不管这还是大白天,淫心恶意驱使着他,他避着人,来到了文家的后院墙外。

    文家后院的巷子很狭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经过,王二虎踩着一棵歪脖子树翻上墙,文家后院没人,他快速爬过了墙,一双鼠目四下转悠一圈,找到了文徵元的房间。

    王二虎轻手轻脚地进了文徵元的房间,关上门后,就四处翻找着,银子这东西铁定是放在文秀才的房间里的,文小娘子孝顺着呢。

    他找了半天,连床底下都钻了,银子还是没找到,王二虎气恼地砸了砸那一柜子看起来就不值钱的书,结果不小心将一排书砸了下来,露出了书后的一个木匣子。

    王二虎大喜,打开一看,果然是银子,他抱着匣子往外跑,被听到动静而赶来的文徵元装个正着。

    王二虎也急了,把文徵元狠狠一推,抱着木匣子就赶紧跑。

    “我家的银子,快还回来,咳咳……”

    那些钱说什么都不能被抢走,文徵元强撑着病体,追了出去。

    第11章

    一雪之居

    平息书肆后院出来的那条小巷子毗邻清水河,清水河狭长,几乎横穿了学林巷。

    文徵元紧随王二虎追了出来,银子落在这等地痞混混手里,不立马追回来,指不定这人就在花街和赌坊挥霍个干净了,到那时即使报了官,银子都是要不回来的。

    王二虎溜得快,文徵元也不甘示弱,不叫人把他甩开。

    王二虎既要顾着前头的路,又得防着身后不远的文徵元,他又不擅长一心两用,就被路上的石子给绊倒了。

    文徵元乘着这个机会上前去抢回他的木匣子,到手的银子,王二虎这等无赖岂会愿意放手,两人你来我往争抢起来。

    然文徵元氏个文弱书生,他哪里抢的赢,还被急眼的王二虎一脚给踹到河里去了。

    那边抱着木匣子跑了,文徵元在寒秋冰冷的河水中扑腾,好在河岸的水不算深,他胡乱抓住了岸边的柳枝,没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河段中去。

    他揪着手里的枝条慢慢地靠岸,浸了水的衣裳贴着身,就好像全身被冰块包裹着一样,冷得人牙根打颤,呛进去的好几口河水也难受得喉咙发堵。

    他碰到岸边厚重的泥土地时,力气都快耗尽了,再待在水里可不妙,他眼前都有点发黑了,文徵元强行提起全部的力气,从河水里吃力地爬出来。

    上了岸,他勉强松了一口气,两条腿却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天地也在旋转着,意识的最后,文徵元看到了一位锦衣华服的男子快步走来,那张脸还有点熟悉。

    **

    文昔雀这一天跑了多少个不知绣坊,不少绣坊一听她姓文就开始赶人,好在她运气还没有差到低,有一家气派的绣坊在看了她的绣件后,愿意跟她合作,她成功接到了一些小件的绣活,价钱上比不了韵衣绣坊,但这种时候,也不容她讨价还价了。

    她绕路回到后院,后院门口处站着一个人,走近一看,还是个认识的。

    问月巷的张管家,他怎么来了?

    文昔雀不是很待见跟凌昱珩有关的人,但张管家跟她算不上有过节,文家的修养令她也做不出无故迁怒的行径,她客气地说:“既有事相谈,请进来喝杯茶,慢慢说吧。”

    来者是客,又专程等着她,他连门都不敲,没有惊扰她父亲,她就不计较张管家贸然而来的失礼了。

    “文小姐,您的父亲……”

    后门推开了一条缝,里头黑黢黢的,一盏灯都没有,俨然是没有人的样子,又从张管家口中听到她“父亲”两个字,文昔雀不淡定了,话都没听完,就急着冲进院子和房间里寻人。

    没有,从前头店铺到后院的所有房间,都没有看到人,只有她父亲房间里散落一地的书籍。

    父亲那么爱书之人,是不会让书籍被糟蹋的。

    文昔雀心里不安,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冲到张管家跟前,大声质问道:“我爹呢?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你们将军是怎么交代你的?”

    张管家淡定地回道:“文小姐别急,文秀才晕倒在路上,被路过的将军救了,这会正在将军私宅,人还晕迷不醒,我见文小姐上次十分关心令尊,故来相告。”

    他短短几句话,文昔雀的心里闪过很多种猜测,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不好的,真相如何,她要亲眼见到她父亲平安之后再来探究。

    “我现在就前往问月巷,您就跟我同行,可以的话,希望您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文昔雀锁好门,和张管家一起前往问月巷。

    途中,张管家只说他也不清楚,文昔雀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再次来到问月巷这座精致奢华的宅邸,匾额上“一雪居”三个大字遒劲有力,她认得该字迹,是凌昱珩的亲笔。

    上次来时,文昔雀就对这所宅邸的名字有所在意了。

    一雪?一雪前耻吗?

    她也在他耻的范围之内吗?

    或许吧,她现在只祈祷着,他不要变成她所不齿的那种人。

    文昔雀跟在张管家身后,经过蜿蜒绵长的木质长廊,路过各处亭子、阁楼,来到了一处厢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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