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一个时辰后,江芙恨恨在卫融雪肩头印落个牙印。

    “你放开我,毒已经解了,我要休息。”

    “礼礼有所不知,这暗香之毒十分顽固,”卫融雪嗓音暗哑,扣住少女欲要退缩的脚腕将其带回来。

    “需解的再细致些。”

    *

    细致的解完毒之后,江芙醒来时外间已是暮色四合。

    她咬牙切齿的砸了床榻边上的茶盏。

    “卫融雪,你这个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换过衣裳的卫融雪推门而入。

    视线撞见地面上的碎瓷,他微勾了勾唇。

    “让人熬煮了些梨汁,礼礼用些吧。”捏起调羹在瓷碗中转了几圈,卫融雪随后抬高调羹送到少女唇际。

    江芙莫名。

    “好端端的,我喝什么梨水?”

    卫融雪搁下调羹,眸中笑意更深了些,“怕你嗓子不适,毕竟礼礼方才,劳累过度。”

    江芙羞恼,“卫融雪,你闭嘴。”

    卫融雪唇角衔笑,骨节分明的手再度抬高调羹送到少女嘴边。

    她拢眉抿了半口。

    卫融雪还要再递,江芙已略有些不耐的错眸,他只好将瓷碗放下,转而替少女挽住乌发。

    鼻翼间尽是男子身上独有的冷冽松木香气。

    江芙垂眸,将头轻靠住在他肩侧。

    卫融雪指尖微动,随后顺势把少女揽入怀中。

    他眉眼间俱洋溢着显而易见的喜色,指尖随少女披散在锦被上的发丝弧度一路往下,最后缓缓与她十指相扣。

    “谁给你下的毒?”

    江芙语焉不详:“你不必插手,我自己能处置好此事。”

    卫融雪一怔,随后侧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好。”

    靠在卫融雪胸膛,江芙打了个哈欠,“裕王离京之事你知晓吗?”

    卫融雪颔首。

    “裕王自请赈灾的奏折递的早些,皇上在朝会上特意点出,明里暗里都是赞赏意味。”

    江芙睫羽垂的更低,“你觉得她该去么。”

    “柳州灾患,绝非寻常官员能管束的下,值此党争之际,裕王此举虽对身后跟着的人不利,但对柳州百姓来说,他便如定海神针一般。”

    “求取功利之人,多有以小博大的心思,裕王此举明面上好看,这一路却必然是艰难万分。”

    不说柳州水患本就严重,肃王一派也绝不会允许裕王当真平患大胜而归。

    卫融雪幽幽叹出口气,“此事无对错之分,然裕王的确是比肃王等人要多出三分仁德。”

    他替少女拢起覆在面上的鬓发。

    “礼礼选裕王,莫非是因看出他心怀百姓?”

    江芙忽的侧眸挽住卫融雪手臂,后者剑眉微挑,喉间溢出个‘嗯?’字。

    “裕王此去柳州,正在卫家军驻扎不远处,卫融雪,我想让她活着回来,不管这个水患是否能平,我都想她活着。”

    卫融雪伸指抵住她唇瓣,“礼礼,我知晓你想让他活,但是你至少不能在此刻同我说这样的话。”

    少女倚靠在他怀中亲密无间,另一只手两人还在十指相扣。

    她却望着他眸光明亮的说想让另一个男人安然无恙。

    江芙一哽,决心先走些怀柔路线,她把手抽出来按了按他肩侧。

    “你的伤痊愈了吗?”

    卫融雪睨她半瞬,随后主动解开领扣,将肩膀展露在她眼前。

    江芙微惊,但本着不看白不看的想法,她抿唇仔细打量了半晌。

    肩上的伤口已经近乎痊愈,只在原地留下一圈伤口愈合后的粉色疤痕。

    江芙好奇的伸指戳了戳。

    卫融雪抓住她手,言简意赅阻拦道:“痒。”

    江芙态度恶劣:“痒也受着!”

    话虽如此,她却只轻飘飘抬指碰触了半瞬便收回手,顺带着再瞄了两眼卫融雪的胸膛。

    江芙不由感慨,没想到这厮虽是文官,身材确是不错。

    比起她以往见过的宋景,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怀柔措施走完,江芙仰面再度继续重复要求:“我要卫家护住裕王。”

    卫融雪轻笑两声,慢条斯理穿好衣物,他语气揉着几分无可奈何。

    “礼礼,你竟连旁的好话都不愿哄我两句。”

    江芙自他怀中挣脱出来,“卫融雪,你自己摸着良心说,裕王和肃王,是不是前者更适合做皇帝?”

    见识过多次江芙的大胆言辞,卫融雪对这话倒是没什么诧异。

    他敛眉思忖半刻,“皇位这个东西,没有合不合适。”

    江芙不满反驳:“若此次裕王当真平患而归,皇上岂会不生出偏袒心思,肃王之下,陈明梧草菅人命,陈明彦更是十足的废物,皇帝要是点头,哪还有肃王蹦跶的位置。”

    “裕王本来就是先太子一脉,于情于理都是她做皇帝。”

    卫融雪不由失笑,他抬指不轻不重的敲了下少女额头。

    “你就没想过,若真于情于理该立裕王,为何他回京这么久,皇宫中都没有追封先太子的消息?”

    第237章

    再议

    江芙沉脸蹙眉。

    卫融雪瞥见她神色,随即收声。

    半晌之后,他听见少女闷闷的声音响起:“裕王就是最适宜做皇帝的人。”

    揽住少女肩头,卫融雪神色不明。

    “好。”

    这个话题暂且揭过,卫融雪转而提出另外个更关心的话题。

    “礼礼准备何时与我成婚。”

    江芙生奇:“为何要与你成婚?”

    听出少女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卫融雪惯来沉稳无波的面容崩裂半瞬。

    他难以置信,“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芙张口就想说不过解次毒而已,但视线触及到卫融雪危险眸光,她讪讪闭上嘴。

    尴尬轻咳一声,她道:“明年开春再议吧。”

    少女再度将头枕入他怀中,“我喜欢春天。”

    *

    冬日愈深,转眼便快至年关。

    郡主府内早早挂上了应景的红绸与灯笼。

    书房内,江芙捏起信笺扔到旁边的火炉中。

    火舌蜿蜒而上,很快将陈明瑜递回来的消息吞没。

    蘸墨提笔,江芙不知是该为陈明瑜在柳州的顺利高兴,还是该为如今上京的局势担忧。

    上月底,皇上风寒忽然加重,皇宫内御医日日随侍寸步不离,这月以来,朝会不知搁置了多少日。

    前日她随长公主进宫探望过皇帝。

    厚重帷幔中,皇帝的呼吸清浅低缓,几乎让人辨别不出。

    朝臣催促立储的奏折纷纷扬扬犹如雪花般飘进皇宫。

    但在皇帝清醒的时候,那些奏折全被按下不表。

    如今上京只有肃王,皇帝此举,难道真是在等陈明瑜不成?

    不管是不是,陈明瑜都需得尽快回京,思及此,江芙展开宣纸,再度提笔写了封催促陈明瑜的信笺。

    将其折好递给外间的寒露,江芙拢紧斗篷望着天际白雪,神情不由陷入怔愣。

    紫苏和碧桃早在前几日便挖出了埋在地下的桂花酒,见江芙神色不明,碧桃探身问道:

    “郡主晚些可要尝尝桂花酒?”

    江芙悠悠叹了口气,“五日后我要进宫赴宴,还是等宴后再说吧。”

    五日之后,也不知陈明瑜能不能赶上年节。

    她心思才稍远片刻,便听下人来禀报外间有人拜见。

    禀报的人几乎前后脚踩进院落,听着几人口中不同的名讳,江芙懒怠抬眸。

    毫不留情道:“全给拒了。”

    秋月犹豫:“姜公子也拒?”

    江芙想了想外间郡主府的景象,点头肯定道:“全部,都不准进来。”

    上回她一时心软,几个男人凑在一堆,喝杯温茶都是明嘲暗讽,不肯容忍半分。

    只要想到那副场面江芙便觉头疼。

    挥手打发下人去敷衍那几人,江芙转眸又思忖道:“把那桂花酒拿去给他们一人分一坛,小心点,别被发现是一样的。”

    碧桃跳出来表示反对:“郡主!拢共就埋了三坛,根本不够分!”

    “那就拿一坛掺些水再送。”

    碧桃领命而去,但不过片刻,她便折返道:“贺大人拜见,说有要事。”

    江芙脚步微顿,“那你让他进来吧。”

    半炷香后,贺衿玉抬脚迈入书房。

    屋内暖意如春,顾不得寒暄,他直截了当道:“肃王麾下私兵有调动。”

    江芙立即站起身,“往何处调动?”

    “上京。”

    江芙咬住唇,先前皇帝病重却迟迟不立储君,她便觉得肃王定然也有了些揣测。

    此时年节将近,若肃王扯出调兵护卫皇城的大旗也说的过去,可江芙左看右看都觉着这肃王没安好心。

    “可有上奏此事?”

    “奏折已经快半月未有批复,此时皇宫内外,几乎都由皇上随侍亲信传话,外人连见皇上一面都难如登天。”

    江芙心沉的愈低。

    贺衿玉上前抚过少女眉心,“阿芙放心,我听闻柳州事宜已然结束,不日裕王便会返京。”

    “此次赈灾成效甚佳,朝野皆知,皇上连日不出,或许便是为了压下立肃王为储的奏折不表。”

    江芙仍止不住的蹙眉。

    “柳州回上京路途遥远,更何况肃王怎么可能一路上不加以阻拦,我就怕她就算能回来,却回来的太晚。”

    说句不好听的,皇帝要是一口气没过来直接升天,在上京的肃王绝对会被朝臣推上去主持大局。

    若肃王再在皇帝面前露几面说些漂亮话,指不定皇帝一时心软便传位给肃王。

    届时肃王登基,裕王再有什么心思都晚了。

    皇帝在时,两王相争还尚且能扯张遮羞布,可若是皇帝一死,裕王又失先机,再想坐上那个位置,便只能造反了。

    乱臣贼子这四个字,足以压得陈明瑜抬不起头。

    “我已让人去接应裕王,上京离柳州的路途,快马加鞭的话,三日可到。”

    江芙烦躁,忍不住再度埋怨起陈明瑜的鲁莽。

    “当日我便说过,皇上身体状况不佳,此时离京,简直无异于宣告主动退出夺嫡,如此冲动,简直不可理喻。”

    贺衿玉温声开解她:“裕王此举,算不上完全鲁莽。”

    “他本就根基浅,样样不如肃王,若不做出些功绩,就算是皇帝中意他,底下的朝臣也是心中不服的,再说,我听闻裕王赈灾时有勇有谋,更是几度身先士卒。”

    “柳州百姓对他赞誉颇高,裕王门下谋士早已刻意宣扬他的名声,往好了想,这也是裕王日后的一大助力。”

    第238章

    如何

    “我往不了好了想!”江芙埋头揪住贺衿玉衣襟,“我都快急死了,这么紧要的关头,她归期还没定下,五日后又是宫宴。”

    “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投到肃王门下,也免得整日担惊受怕。”

    贺衿玉失笑,他拥住少女,下颚随之放在她发间。

    手掌熟稔的轻抚过少女背脊,“礼礼稍安勿躁。”

    “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礼礼。”

    两人相识于两年前,贺衿玉自然知晓江芙这个小字,只是后来她年岁渐长,便不允贺衿玉再叫这个小字。

    贺衿玉便从善如流的改口喊阿芙。

    如今听见这个名讳再度被贺衿玉唤起,江芙略有些不自然的错开眸。

    他的声线一贯是悦耳柔和,念她小字时,更不由自主放低了些。

    江芙倒在贺衿玉怀中,想起两年前那个瓢泼的雨夜,屋内一灯如豆,面容俊逸如谪仙的男人敛眉轻声哄她:

    ‘礼礼,别怕,我陪着你。’

    贺衿玉彼时落魄,是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江芙刻意接近拿假名哄骗他,他初始万般推拒,后来还是忍不住一点点沦陷。

    那时她在禹州江家备受刁难,每逢雷雨天便忍不住梦魇,总是想起云秀和那个书生临死前的眼神。

    雨幕之下,贺衿玉看着少女深陷梦魇难以自拔的模样,终究没忍住恻隐之心,破了自己一贯坚守的君子之仪。

    上前哄着少女入睡。

    再然后便是.......

    江芙忽然仰面望向贺衿玉的唇。

    贺衿玉被她看的耳尖泛红。

    两年前,少女自梦中惊醒,仓皇跌入他怀中,温香软玉在怀,他一时没控制住心神,冲动的吻住了她。

    也是那个吻才让他迟迟发觉,自己一颗心原来早遗落在少女身上。

    思及如今能有幸再度拥住少女,贺衿玉眉眼间的缱绻意外不由更浓烈了些。

    贺衿玉再度低声重复:“礼礼,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

    江芙抬指压住他下颚。

    贺衿玉唇角微勾,顺从的低下头来。

    江芙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

    还不等贺衿玉更进一步,外间便传来寒露急急的禀报:

    “郡主,裕王有消息传回来了!”

    江芙立即推开贺衿玉,“快些递进来!”

    拆开寒露递进来的信笺,江芙唇畔笑意绚烂。

    她就知道,陈明瑜怎么可能当真不心急,如今陈明瑜在柳州留下眼线,自己早就轻装带着亲信先行一步回京。

    算算时辰,说不定还能在宫宴之前赶回上京。

    “贺衿玉!”燃尽信笺,少女转眸喊他。

    贺衿玉扬唇,宠溺应道:“郡主有何吩咐?”

    “让派去柳州接应陈明瑜的人动静再大些,走水路去。”

    “好,我知晓了,这就命人去办。”

    贺衿玉颔首,忽然又道:“快至年关,这几日晚上有舞狮庙会,阿芙想去瞧瞧吗?”

    得了好消息,江芙兴致也高昂起来,当即应道:“去!”

    末了,她仔细思索半刻又补了句,“我们悄悄去。”

    贺衿玉眸中笑意愈盛,“我知晓。”

    *

    暗夜如流水,自城楼俯瞰而下,上京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披挂红绸,一派喧腾热闹的年景。

    贺衿玉戴着半块狐狸面具,伸指替同样脸覆獠牙面具的江芙理了理鬓发。

    人群吵得沸反盈天,她却没有半点不适,烛灯下明眸熠熠发光。

    “贺衿玉,贺衿玉,”她寻到一处猜字谜赢花灯的摊贩,兴致勃勃牵起他的手催他。

    “我要那个!”

    纤指一抬,江芙毫不客气指向对面上边挂着最精致的一盏花灯。

    旁人忍不住‘嗬’了一声,“小姑娘,这可是杨师傅最得意的花灯,你倒好,一上来就要这个,也不怕为难你家郎君。”

    贺衿玉被‘郎君’两字引的心间涌出一阵喜悦,更让他惊喜的是,少女竟也没反驳这话。

    反而挽住他手臂笑着回道:“我家夫君文采斐然,小小花灯,自然不在话下。”

    以往在禹州偷偷溜出来和贺衿玉逛街时,只要她想,便没有拿不到的花灯。

    贺衿玉弯唇,“礼礼的要求,怎么能算是为难。”

    他上前两步付过银钱,而后拿起盘中纸团。

    几乎只需瞟过一眼,贺衿玉便能立即报出谜底。

    四处围观的人目光也由一开始的轻视渐渐转为惊讶和钦佩。

    眼见着还有两三个谜底便能取得魁首,江芙已伸手十分捧场的为贺衿玉鼓起了掌。

    眼见着盘中纸团几乎消失殆尽,摊贩抚了抚长须道:“这位公子的确称得上一句文采斐然,这样吧,我再出五个谜底,你若都能猜出,我就把最上边两盏花灯都送你。”

    贺衿玉侧眸问江芙,“另外一只喜欢吗?”

    江芙打量半瞬,点头道:“喜欢。”

    贺衿玉便回身朝摊贩道:“请出题吧。”

    接下两个字谜也毫无疑问的顺利。

    “千里丢一,百里丢一。”

    贺衿玉犹豫半瞬,正待开口,旁边已插进一道冷冽男声率先回答道:“伯。”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围观的人转头正准备路见不平两句,对上后者凛冽如冰的寒眸却忽然噤声。

    江芙头皮一紧,心下犹豫,她与贺衿玉都戴着面具。

    应当是认不出来的吧?

    卫融雪抬脚行到了少女身侧,睨着江芙刻意的遮挡动作,他不禁冷笑一声。

    “如此简单字谜,竟也需斟酌再三么。”

    他音色本就偏冷,此刻带着几分暗怒,更是令人不禁听得后背直发凉。

    贺衿玉与他对视半晌,而后勾唇,径直牵起少女的手。

    “猜出字谜又能如何呢,正如他人所说,先来后到,中途插上一脚,照旧改不了我赢面更大的结果。”

    先来后到四个字砸的卫融雪心间直发酸。

    “请再出题吧。”

    这话虽是冲摊主问的,贺衿玉的眸光却直直对上卫融雪,唇际是若有似无的挑衅。

    摊主沉吟半晌,翻出个字谜:“待月西厢一寺空,张生普救去求兵,崔莺未提佳期事,恼恨红娘不用工。”

    几乎是话刚出口,两个男人便不约而同答:

    “徽。”

    “是徽。”

    “月又一月,两月共半边,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长流之川,一家有六口,两口不团圆。”

    “用。”

    “用。”

    摊主耸肩:“我就这么几个压箱底的字谜,都让两位公子猜出来了,旁的我也不好再出,免得日后都没个傍身的谜底。”

    说罢,他叫人取下最上边的两盏花灯送到江芙面前。

    “姑娘,这两个花灯是对鸳鸯,本也就不好拆开,现如今都送予你,端看你要将另外一盏送给谁了。”

    江芙瞠目,只觉握在手下的两盏花灯顿时变成了烫手山芋。

    卫融雪垂眸瞥她。

    “礼礼喜欢的话,两盏都留下好了。”贺衿玉温润一笑。

    闻听这话,卫融雪眸光更冷。

    礼礼?

    竟连这个名讳都知晓,呵。

    江芙合理怀疑贺衿玉就是故意的。

    这个小字他只是偶尔会喊,方才‘阿芙’明明喊得好好的,现下张口便是礼礼。

    江芙轻轻颔首,只觉如芒在背。

    “天色已晚,不如,我们还是各自回府吧。”

    “好,我送礼礼回府。”

    “不必麻烦贺公子,”卫融雪抬手拉住江芙手腕,“我与礼礼有事商议,正好一同返家。”

    第239章

    不急

    返家,返谁的家?

    贺衿玉面上带笑,心中冷嗤。

    在邀月楼与阿芙相见之前,卫融雪口口声声要替他寻人玉成好事,知晓郡主就是阿芙之后,那一屋子男人或嫉恨或冷然的眸光。

    他可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着痕迹将自己与少女的距离拉的更近。

    贺衿玉扬眉启唇:“返家何谈麻烦,毕竟我与礼礼明年便会完婚,卫大人若要叨扰,我自然该好好款待。”

    江芙立即重重咳嗽两声。

    卫融雪已捻出关键字句,情绪不明的跟着重复道:

    “明年,完婚?”

    他就知晓,江芙这个小骗子,简直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江芙暗恼,早知她便编纂个旁的日子了,离得这般近,这该如何糊弄过去。

    “今夜天色真是不错。”江芙望天望地望人堆,就是不肯和卫融雪对视。

    “听说邀月楼新出了点心,不如一同品鉴一番。”

    “都听礼礼的。”

    江芙赶紧闷头往前走,两个男人坠在后边。

    卫融雪眸光晦暗的望着前边脚步匆匆的少女,再思及方才她和贺衿玉之间的亲昵氛围。

    唇畔连半点笑意都堆不出来。

    “今岁策论问及关西道山匪流窜频繁一事,贺公子言其监察御史与都尉意见相左,御史对关西道了解尚浅,根因在御史逾矩。”

    贺衿玉微微颔首,“的确如此。”

    “关西距京百里,山匪猖獗不过是近月事宜,贺公子的策论里写过关西道的文举,却遗漏了最重要的部分。”

    贺衿玉做洗耳恭听状。

    “都尉属武却奏迁徙,御史本意监察却奏请增兵驻守,文武相悖,山匪猖獗自御史到任三月始,贺公子还不知为何么。”

    贺衿玉拢眉犹疑:“关西道有文武勾结之嫌?”

    他摸不着卫融雪忽然拎出往日科举策论考校是为何,但听闻卫融雪也曾是科举三甲之首,前不久又担任过判卷。

    但此情此景,突然翻出往日科举的策论又是意欲为何。

    贺衿玉语带不解,“卫大人,这是何意?”

    卫融雪挑唇,“只是忽生感慨,与贺公子同届的几名举子,竟连关西道文举都未曾看过。”

    “所幸还有贺公子。”

    贺衿玉顿时明了。

    卫融雪这是拐着弯骂他这个状元全靠旁人才学平平。

    后边那句‘所幸还有贺公子’搭配上前边几句言论。

    真是每一个字都透着明晃晃的刻薄意味。

    贺衿玉轻笑两声,合手答道:“卫大人教训的是,往昔在禹州时耽于儿女情长,临近科举才匆匆拾回书卷,结果的确只能算差强人意。”

    江芙轻轻‘嘶’了一声。

    她就说,这群男人只要扎堆便是说不尽的唇枪舌战。

    比起姜成之流,贺衿玉和卫融雪两人倒可以称的上一句文雅。

    但只要不牵扯到她便好。

    于是进了邀月楼,江芙心安理得的坐下。

    咬着下人送上来的糕点,她撑脸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人绵里藏针的交谈。

    话过三巡,贺衿玉明显败下阵来。

    卫融雪话虽少,但为官多年,见识岂是贺衿玉一个刚上任的翰林院编纂可比,论起学识,卫融雪同为状元出身。

    引经据典也是信手拈来。

    江芙给自己倒了盏果饮,听得无聊,她转眸瞟了两眼楼下的景致。

    长街灯火通明,远处有摊贩高举手中花灯叫卖。

    江芙站起身,用拿花灯的借口偷偷溜出屋内,外间小径清幽,枝叶悬挂丝带。

    她带着的鸳鸯花灯便放在一侧。

    江芙蹲身拨弄了下花灯旁边的纹路,她不禁再度思考起了上回的问题。

    这堆男人里边,她究竟该选谁成婚呢?

    寒门需得笼络,她亦不愿屈居人下嫁入世家,日后若婚事重提,卫融雪也委实不像是会任由她和别人成婚的模样。

    夜风卷过,吹得花灯内烛光晃荡半瞬。

    江芙打了个喷嚏,心中好笑,如今陈明瑜还没回京,她倒先一步想起自己的婚事。

    她捧高花灯,轻飘飘的把这事扔在脑后。

    不急。

    婚事都可以往后放,眼下还是陈明瑜最重要。

    花灯被举高后,夜风再度卷的它晃荡半瞬,忽然,江芙面前展开半角斗篷挡住寒风。

    烛焰即刻笔直的绽放。

    江芙顺着月白色的斗篷往上望去,看见了一张姿容明秀如堆雪的脸庞。

    他吐出的气息在空中氤氲成四散的白雾。

    “芙蕖。”

    江芙一怔,随即应道:“无双,这么晚了,你也来逛庙会么。”

    卫无双眸色稍黯。

    他哪里是来逛庙会,不过是察觉兄长忽然动身,猜想或许与江芙有关,这才一路跟随而来。

    “不是,”他少见的反驳江芙的话语,“不为庙会,是为寻芙蕖。”

    江芙站起身,思及屋内的两个男人,她扯过卫无双走进旁边的屋子。

    “可是有事要同我讲?”

    江芙提着两只鸳鸯花灯,在给花灯换位置时抽出闲暇问道。

    第240章

    诉求

    江芙问完这话,却半晌没听见卫无双的回答。

    她侧首回望,撞见的却是卫无双陡然靠近的身姿。

    “若我说没有事,只是很想见你,你可会觉得我轻浮?”他俯身,近乎无礼的凝着少女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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