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那边黄律师在轻声和周云川说协议的事,律师讲得认真有序,周云川也听得认真,只是梁招月看过去时,他也正好朝她的方向看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不期而遇。

    对视数秒,梁招月率先移开目光。

    见状,周云川也收回目光,听黄律师讲了一句,他说:“就这样吧,这份协议我没有问题。”

    黄律师还是提醒他:“资产部分您不再考虑下?”

    他说:“不用。”

    黄律师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

    第一次结婚,历时一年半,却要分出三分之二的资产,他收到这个协议条款的时候,实在觉得不可思议。

    工作二十几年了,什么样的离婚案子他没见过,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离谱的。

    他甚至在想,周云川是不是被下了什么迷魂药了?就这么心甘情愿折在一个女人手里。

    他一边想,一边将协议递给梁招月,说:“梁小姐,时间紧急,我还没来得及和您的律师联系,您先看看,没什么问题请签字。”

    梁招月和他说:“麻烦了。”

    然后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离婚协议书,前边她都没看,她直接翻到后面的财产条款内容,这一看她就呆住了。

    一是周云川名下有这么多资产,二是他要将资产的三分之二送给她。

    难怪刚才黄律师屡次和他确认资产方面的问题。

    大概这是一份谁看了,都会觉得周云川怕不是疯了的离婚协议。

    她捏紧那份协议,说:“周云川,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周云川双腿交叠,姿态悠闲而惬意,他抿了口咖啡,淡淡笑着:“我同意离婚,而这协议内容是我同意离婚的条件。”

    梁招月看了眼黄律师,又看向他,说:“没必要,周云川,没必要这样。”

    周云川依旧笑得云淡风轻,他说t?:“不是想尽快离婚?没问题就在上面签字。”

    梁招月又一次捏紧手里的纸张:“只有这样我才能尽快和你结束这段婚姻是吗?”

    他施施然点头:“如果你现在就在这份协议上签字,明早我就会如你所愿到民政局和你领离婚证。”

    他在逼她。

    要么就离婚协议继续纠缠,要么就此痛快说再见。

    他大概是猜准了自己绝不会要他这么多钱,过去她可是因为一辆车都要和他计较推脱好久的人,而他如此庞大的身家,一下子就拿出去三分之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

    可她想,他到底是小瞧了她要和他离婚的决心。

    如果当初她的义无反顾等来的就是他的一句——各取所需。

    那么现在这份生命不可承受的资产,她就当作是他为此付出的代价了。

    梁招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周云川漫着淡淡笑意的双眸里,翻到最后一页,问黄律师:“是在这边签字吗?”

    黄律师看了眼周云川,见后者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回复梁招月:“是,我给您拿笔。”

    “不用,笔和印泥我都自己带了。”

    说着,她从包里取出一个碎花的袋子,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只市面随处可见的黑色圆珠笔以及一枚印泥。

    黄律师看见这一幕,直接愣在原地,再去看周云川,这次,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梁招月将纸张放在桌上,弯腰签字,要写第一个字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伸过来,盖在了签名的那块区域。

    那是一双她再熟悉不过的手。

    白皙修长,过去她不止一次羡慕他的手好看,还拍了许多好看有意境的照片。

    梁招月抬头,看着周云川,故意呛他:“怎么,舍不得了吗?”

    周云川也说不明白,他只是目光冷冷地看着她,却发现他再也看不透她这个人了。

    过去她连一辆区区不过几百万的车,都要和他拒绝很久。

    可现在,她又眼睛眨都不眨就要签下这份协议。

    梁招月仍旧笑笑地看着他。

    周云川蓦地也跟着笑了,他朝黄律师说:“改一下,改成百分之九十。”

    梁招月的笑意一瞬间凝滞。

    周云川很满意她这个反应,又见黄律师没有任何动作,目光移向黄律师,不紧不慢问道:“有问题吗?”

    黄律师已经摸不清到底是何状况了,怎么就两分钟不到,这百分七十就变成百分之九十了?这跟将江山拱手送人有什么区别?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冷静沉着、杀伐果断的周云川吗?

    他现在去投胎做女人还来得及吗?

    黄律师深深觉得,周云川绝对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然怎么能做出如此荒唐离谱的事。

    不过离个婚,怎么就要跟他的命似的。

    过去他接触的那么多有钱人,结个婚不仅要弄个婚前财产,离婚还得先瞒着另一半转移财产,为的就是一分钱都不能便宜对方。

    怎么到周云川这边就行不通了呢?

    但凡他随便丢个几千万,黄律师都觉得他够意思了。

    黄律师想,绝对是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世界都变得癫狂了。

    他喝了口咖啡,压压惊,说:“我改。”

    十秒不到,一份新的协议新鲜出炉,摸着还温热的纸张,梁招月没再犹豫也没再多问,就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同时附上手印。

    两份都签好了,她推过去给周云川,说:“到你了。”

    她将笔帽盖好,连同印泥就要放回袋子,蓦地听到周云川说:“借用下你的笔和印泥。”

    梁招月愣了下,有些不解为何要像自己借。

    而正从包里取出笔和印泥的黄律师,正要递给周云川,忽的见他不咸不淡看着自己,隐约有种杀气,默了默,黄律师又收回手,将那笔和印泥塞回公文包。

    周云川朝梁招月示意:“不借?”

    梁招月正要说话,随即便听到他下一句说道:“不借今天就别签了。”

    ???

    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梁招月倾身,伸手将笔和印泥放到他手边。

    周云川拿起那根笔看了看,半晌,他在两份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只是他签好字后,没将那笔和印泥还给梁招月。

    梁招月看着手里这份签好名的离婚协议,也不去计较这个细节了。

    她将协议放进包里,问:“明早十点民政局见?”

    周云川漫不经意地嗯了声:“我让江柏去接你。”

    梁招月本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打住了。

    当年他们领证的时候,好像也是约的早上十点,也是江柏过来接她,如今再一次领证,又是这番安排,这算不算别种意义上的圆满?

    梁招月说:“好,明早十点我在民政局等你。”

    说完,她起身拿着包离开周云川的办公室,至于那两份丝绒蛋糕和咖啡,她一口未动。

    周云川看了看,沉默两秒,拿起手机给江柏打了个电话,他说:“送她回去。”

    只说了这么一句,他就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一旁,整个人靠在沙发背上,目光直视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律师陪他沉默了会,说:“周总,事情都忙完了,我先走了?”

    周云川嗯了声,声音似有若无的,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

    -

    这边梁招月刚走到电梯门口,随即就看到从另一侧办公室出来的徐明恒。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懵。

    尤其是徐明恒。

    他知道今天是周云川和梁招月签离婚协议的日子。

    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他找黄律师打听过,同时也知道了周云川为了这个离婚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就想,周云川这么做分明就是不想离婚。

    既然不想离婚,为何就不能好好和梁招月谈一谈,梁招月并非心硬之人,适当的低头道歉和哄,总归是能将局势挽回一点的。哪怕眼下不能让梁招月回心转意,慢慢耗慢慢磨,再从其中寻找梁招月非要离婚的原因,到时认个错,这婚姻和感情还是能继续走下去的。

    若是离婚了,那局面就要另当别论了。

    徐明恒走上前,和梁招月说:“有时间吗?我请你喝杯咖啡。”

    梁招月很认真地想了想,最后说:“没必要了,不过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劝劝他,那些资产他可以收回去。”

    徐明恒就笑了:“你和他在一起生活一年多了,你难道不清楚他的性格吗?”

    梁招月还真不清楚,她说:“他以前也这样吗?”

    徐明恒说:“我和他穿开裆裤就认识了,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梁招月说:“第一次喜欢吗?”

    徐明恒就要点头说是,便听到梁招月说:“那第一次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闻言,徐明恒有些没明白梁招月这话的意思,他正要询问,就在这时,电梯到了他们所在的楼层。

    梁招月说:“谢谢你当年给我的翻译机会,以后要是来深城了,有空我请你吃饭。”

    话落,她走进电梯。

    电梯匀速下楼,徐明恒盯着那一直在递减的数字,心想,梁招月要去深城了吗?

    这不是在离婚吗?怎么就要去深城了?

    徐明恒即即刻来到周云川的办公室,也顾不上敲门了,他推开那办公室的门,说:“周云川,梁招月要去深城你知道吗?你……”

    周云川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听到声音,他回头。

    神情说不清的落寞,以及疲惫。

    恐怕这场离婚,使他身心俱疲了吧。

    开出了那么高的离婚赔偿,以为梁招月会拒绝继而纠缠,不曾想人家眼睛眨都不眨,干脆签字。

    徐明恒也点了根烟,陪他站在落地窗前,说:“余浩打你们的电话没打通,反倒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我那个邮件的事他需不需要出面。”

    周云川没回答,只是沉默抽烟。

    徐明恒觑了他两眼,掸了掸烟灰,说:“我和他讲了,这事轮不到他献殷勤。”

    周云川说:“你刚遇到她了?”

    徐明恒呵了声:“她以后一辈子都无忧无虑了吧,再也不用因为几千块钱还要大热天顶着太阳到处送外卖了。”

    周云川深深吸了一口烟没接话。

    徐明恒说:“没想过挽留吗?”

    周云川只是看了他一眼,将手里快点完的烟碾灭,然后又重新点了一根。

    徐明恒知道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又说:“刚刚她和我说,那些钱你可以收回去。”

    周云川眯了眯眼睛,吁出去一口气,说:“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倾家荡产也是?”

    “还没到那个地步。”

    徐明恒想,百分之七十,怎么能说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实在看不懂周云川了。

    他说:“我不知道你现在头脑是不是很清醒,你可想清楚了,现在还只是签字,证还没领,一旦证领了,人离开北城了,以后再后悔,可一切都迟了。”

    “迟什么?”

    徐明恒说:“她年轻漂亮,工作能力又强,现在又有你给的钱,她到哪里不是个香饽饽,你把人往t?外推,外面有的人看上去追。深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这时间一旦长了,总有你顾不到的时候,将来要是让别人捷足先登了,你说是不是有得你后悔。”

    周云川说:“那又如何?”

    徐明恒摇头笑道:“为什么就要跟自己的内心过不去?”

    周云川说:“我下午的会开到一半,手上还有事情没处理完,你要是有时间帮我分担一些。”

    这是变相赶人了。

    离开前,徐明恒说:“我也不是劝你,就是和你说下,后悔的滋味挺难受的,现在这世道什么都快,感情也不例外,诱惑多了,感情这种事的纯粹度就越来越低,你自己想好,别到时和我一样。”

    说完,徐明恒也没再多留,轻声带上办公室的门离开。

    他离开好长的一段时间,周云川都没坐到办公桌前,去做他所谓耽误的工作。他站在落地窗前,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着。

    直到夜幕降临,街道上霓虹灯亮起,车水马龙,无不热闹,而他的办公室漆黑一遍,冷冷清清。

    周云川继续抽着烟,看着这繁华的夜景。

    打断他的是一阵手机铃声。

    他打开灯,正要过去拿手机,随即便发现,脚边已是落了一地的烟头和烟灰。

    他抽烟的频率并不高,现在是短短不到一个小时,就抽了三个月的量。

    他掐灭手上的烟,拿起手机,一看却是柳依棠的来电。

    想必是那匿名邮件的事惊动到柳依棠了。

    周云川捏了捏眉间,走到落地窗前,将窗户推开,接下这通来电。

    电话一接通,柳依棠的声音就传过来:“你和招月晚上回家吃饭。”

    周云川说:“改天吧,今晚不行。”

    “加班没时间?”

    “不是,她不是出了点事,我在家陪她。”

    柳依棠一听,口气顿时和缓了许多:“亏你懂得疼人了,”又问,“招月怎么样?”

    周云川说:“挺好的,你放心,没人能让她受委屈。”

    “是吗?”柳依棠略不满地说,“是没人能委屈她,毕竟能让她觉得委屈的人只有你了。”

    他听到这话,不免笑了,是有几分苦楚的,他说:“奶奶,我就这么……混蛋?”

    “那不然呢?”柳依棠说,“也不看看你干的都什么事,好在招月那孩子喜欢你体谅你,不然有你受的。”

    周云川没说话。

    柳依棠又说:“行吧,你好好安慰她,改天找个时间回来一趟,我也有几天没看到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又瘦了,这孩子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看着点,别让她累坏了。”

    周云川淡淡应了声。

    柳依棠不满他的反应,说:“听见没?要是下次回来她又瘦了,我可跟你没完。”

    周云川说:“您怎么跟我没完?”

    “你这小子,是越来越会开玩笑了,看来招月把你潜移默化得很好,以前和你讲电话,就只会嗯嗯嗯,哦哦哦,跟个没感情的机器人似的。”

    周云川说:“有吗?”

    “当然有,这样吧,招月在你旁边吗?让她听下电话。”

    周云川看了眼身旁,除了从外面拂进来的晚风,再无其他,更不用说梁招月了。

    他说:“她在洗澡,下次我和她回去见你。”

    柳依棠说:“那可别让我等太久,回来提前说,我让人给她做好吃的。”

    挂掉电话,周云川又在窗户旁吹了会风。

    三月份,北城的天还是冷意瘆人,寒风拂过,周云川就觉得头隐约作痛,他半掩窗户,路过茶几时,他停了一瞬,随后转了下皮鞋的方向,在梁招月刚才坐的位置落座。

    那份协议还静静躺在茶几上。

    他没有看,而是靠在那沙发上,闭眼休息了很久,再睁开眼时,他瞥见那两份丝绒蛋糕,心思一动,拿起一旁的小汤匙,挖了一口。

    吃了一口他就停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蛋糕放的时间过于长了,还是他本来就不喜欢吃甜品,这蛋糕他尝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苦涩。

    可梁招月却格外喜欢,说很甜,吃一次能满足好长时间。

    以前累了,她就会大方奖励自己吃一块丝绒蛋糕。一小块就要二十来块钱,她也不敢多吃,也不敢吃得太频繁,一般一年也就吃一到两次。

    周云川想,以后她应该再也不用吝啬奖励自己了。

    以后,她不止会有吃不完的丝绒蛋糕,她以前所有想做却因经济问题未能实践的愿望,可以慢慢去实现了。

    周云川起身,将那两份丝绒蛋糕拿到外边的垃圾桶丢掉,又到卫生间洗了个脸。再次回到办公室,他坐在办公桌前,继续处理下午未完成的工作。

    长夜漫漫,他还有得熬。

    55

    ?

    55

    ◎她都快可爱到把刀刺在他心脏上了。◎

    车子穿行在宽阔的柏油路上,

    傍晚时分,黄昏斜晖漫了一地。

    梁招月看着,有种尘埃落定的踏实感。

    车子快抵达银海大厦时,

    前方有几辆车堵在一起,等了一会也没见疏通,梁招月看了看,

    并没急于下车,

    而是问前方驾驶座的江柏:“他这几天住在哪?”

    江柏转过脸,

    说:“周总这几天都住在公司。”

    梁招月说:“一次也没有回去住过?”

    江柏眼观鼻鼻观心,

    说:“期间周总只让我回去整理过一次生活用品。”

    梁招月明白了,又问:“他以前都这样吗?”

    江柏迟疑着:“您指的是?”

    “没什么,

    ”梁招月看着前前方的道路已经疏通,便说,

    “今天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柏沉默一会,将车开进银海大厦,

    一停下,

    他就立马下车要为梁招月开车门,梁招月快他一步,率先从另一侧下车。

    绕过车头,梁招月说:“他不怎么好好吃饭,你跟在他身边工作这么多年了,麻烦你多提醒他。”

    江柏正想说,这是他能提醒的事吗?

    况且,

    他的提醒有用吗?

    但梁招月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她仿佛就像在安排什么事,

    至于这事能不能实际进行,

    就不太是她关心的。

    江柏目送她走进银海大厦,

    这才驱车返回云和资本。

    这边,梁招月搭乘电梯到26楼,刚在工位坐下没两分钟,就见电脑屏幕上陆平的头像在抖动,她点开,信息内容是让她去办公室一趟。

    她将电脑熄屏,又整理出下班前要交给陆平的一些工作内容,抱着文件夹,无视同事们有意无意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敲开陆平的办公室。

    一个多小时前,陆平原本打算在楼上等梁招月,却被宋成杰的秘书请回26楼。由于宋成杰下了通知禁止所有员工讨论匿名邮件的事,同时又让IT撤掉了那封邮件,是以这事在短时间闹起的风波还不算太大。

    那会他手头还有会议,考虑到宋成杰的处理方式完全可以说是袒护梁招月,想必也不会给梁招月难堪,就继续开会去了。

    等他开完会议出来稍一打听,这才知道,云和资本的周总亲自来银海大厦一趟了,在27楼和宋成杰谈了许久,最后牵着梁招月的手离开。

    陆平没料到,周云川会亲自过来一趟。

    这会他看着梁招月,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梁招月嗯了声:“都处理好了。”

    陆平说:“你和他真就是普普通通的男女朋友?”

    梁招月本没打算告诉陆平所有的事,他那么关心自己,要是知道别的事,恐怕会对她很失望吧,可是与其将来让他从别的地方知道,不如现在就和盘托出。她说:“我和他的关系可以说是男女朋友,但也要复杂些。”

    “怎么复杂?”

    梁招月握紧手,深吸了一口气:“我和他结婚了,最近在准备离婚,今天刚签字。”

    陆平:“……”

    他虽然震惊,却也明白过来为何先前提到男朋友一事,以及一个多小时前自己质问她和周云川的关系时,她支支吾吾就是不能说出个所以然,原来还有着这层关系。

    他又想起她去年十二月加入奥方科技并购一事,问:“奥方那个项目,是他故意将你安排进去的?”

    这个问题梁招月在当时就问过周云川,虽然他的回复并不是有意安排,但梁招月知道,恐怕周云川就是有意的。

    只是这个‘有意’背后的含义,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见状,陆平说:“这就不奇怪他为什么亲自过来一趟了。”

    梁招月正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听到他问:“是你要离婚吧?”

    她犹豫了下,点点头。

    陆平也没再多问,只是说:“既然和这样的人分开了,以后好好工作,下周就去深城了,今天下班后你就休息一段时间,下周二过来做交接,周三咱们就出发。”

    梁招月想了想,知道他是为自己好,说:“谢谢师父。”

    从陆平办公室出来后,梁招月又忙了会工作,离下班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她关电脑先一步离开。

    银海证券的上班时间没有卡得那么严,上下班都有十分钟的弹性自由。以前梁招t?月都是老老实实定点上下班,今天到底特殊,她也不想到时在电梯里被当作打量的存在。

    虽然她知道,未来一段时间,她和周云川的事都将是一场被人私底下的谈资。

    自从那晚从望京新景搬出来后,梁招月就一直住在酒店,为了通勤方便,她定了公司附近的酒店,走路也不过五分钟的距离。

    一回到酒店的房间,她踢掉鞋子,扔掉电脑包包,将自己摔在床上。

    柔软的大床是她此刻最好的依靠。

    梁招月趴在柔软的枕头里,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想做,就只想这么毫无负担地放空。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包里的手机响了。

    漆黑寂静的房间,一阵嗡嗡的声音突然响起,梁招月被吓了一跳,奈何实在疲惫,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始终没起身去接。

    电话响了一会就断了,中断还没十秒,再次响起。

    如此反复了三次,梁招月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拧开床头柜的灯。

    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手机,她以为是公司那边来电,再不济是周云川那边打过来的,不想却是余淼。

    梁招月拿手机的动作一瞬捏紧。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和余淼说自己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尤其是离婚一事。她本来打算等到时到深城,将工作的事差不多安排妥当了,再找余淼坦白。

    这样一来,余淼也不用跟着自己担心。

    可现在,似乎不能如她所愿了。

    正想着,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同时嗡嗡的震动声再次传来。

    梁招月拿着手机想了好一会,最后窝在沙发里,抱着枕头接下这个来电。

    一接起,余淼慌张焦急的声音就透着电流传过来:“招月,你没事吧。”

    梁招月将下巴抵在抱枕上,说:“淼淼,我没事。”

    “真的吗?你不要骗我,我才看到那封邮件,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在那边随便造谣。周云川替你澄清没有。”

    能想象她在那头义愤填膺的样子,梁招月不禁笑道:“别为这种事生气,不值当。”

    余淼声音低了些:“怎么不值当,你就是这样,什么事都憋着。你总想着自己扛,可你想过没有,担心你的人也想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闻言,梁招月的眼眶微微发涩,她说:“我知道。”

    余淼说:“你不知道,以前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说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每次遇到什么事哪回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梁招月小声解释:“不是不想和你说,只是觉得不想让你担心。”

    “可我们是朋友,以前我在国外情况特殊,现在我都在国内了,有时候你可以和我说,两个人的办法总比一个人多。”

    梁招月握紧手机,重重点头:“好,以后我就事事依赖你了。”

    余淼哼了声,故意吓唬她:“你最好不是敷衍我。”

    “这回说的是真的。”

    “行,我就再信你一次。”随即余淼话题一转,“先说说这事情对你的影响大不大,会不会不利于你之后在公司的工作。”

    梁招月趴在沙发背山,望着窗外的夜景,说:“不会有什么影响。”

    余淼就问:“真的吗,怎么解决的?”

    “周云川出面帮忙了,公司这边也配合,我接下来的工作还是照常进行。”

    余淼总算放心了许多,说:“周云川还算是个男人,危机时刻知道替你出头,不过,你们的关系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梁招月突然打断她:“淼淼我有件事和你说。”

    余淼说:“什么事,是能让我开心的事吗?”

    梁招月摩挲着沙发绒面,感受着那柔软的舒服感,说:“我下周去深城。”

    余淼啊了声,很高兴地说:“这次过来是因为出差吗,打算留多久?酒店别订了,继续住我这边。”

    梁招月也跟着笑了笑,说:“这次可能要过去很长时间,说不定会在那边长久居住。”

    余淼说:“那感情好,以后我们就可以经常……”

    她话说到一半,察觉哪里不对,及时停住,沉默了好一会,她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梁招月从沙发下来,走到落地窗前,街上灯光明亮,灯下,是热闹的车水马龙景象,她说:“最近是出了点事,我……和他离婚了。”

    话音刚落,电话那端传来一阵玻璃砸碎的声音,梁招月一下子惊慌起来:“淼淼你没事吧?”

    刚打好水的杯子从手中脱落,砸碎了一地,余淼看着,避开一地的碎玻璃渣,说:“我没事,我在茶水间,有人不小心打碎杯子了。”

    听到这话,梁招月瞬间松了口气,说:“你没事就好,离玻璃渣远点,别踩到了。”

    余淼嗯了声,捂住手机听筒,轻声叫来阿姨帮忙扫碎玻璃,而她则是重新打了杯水,来到一间安静的会议室,锁上门,说:“年前那会你来找我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梁招月低头,看着玻璃窗台上朝光源趋近的虫蛾,说:“他好像没那么喜欢我,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我知道这一点就觉得,再这么过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余淼叹了声气,安慰她:“男人对感情没有女人那么细腻,他们更多的是生理驱动,你现在早发现也好。”她沉默了两秒,又问,“离婚手续都办完了?”

    梁招月的身体顺着窗台玻璃滑下,坐在地上,说:“傍晚时签字离婚了,明早去领证。”

    “他……没为难你?”

    “没有。”

    余淼一听随即发出一声冷斥,“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亏我在费城那次还觉得他这人可以,离了也好,天底下男人多的是,这个不行咱就找下一个。”

    梁招月忍不住笑出声。

    余淼说:“你还笑得出来。”

    梁招月无不落寞地说:“如果你知道他离婚时给了我多少资产,你大概笑得比我开心,还会觉得骂他骂早了。”

    余淼说:“他们这种有钱人,几千万对他们来说不过洒洒水,我看你就是对他贼心不死,这种时候还帮他说话。”

    梁招月正想给她拍张离婚协议的条款内容,忽的,手机震了震,是银行方面的短信通知,以为是什么扣款通知,梁招月点开看了下,这一看她随即愣住。

    这边余淼等了好一会,也没得到她的回复,故意问道:“难道被我猜对了?”

    梁招月盯着屏幕上自己银行卡的余额,说:“我对他的感觉已经消灭得透透的了,”顿了下,又说,“微信给你看个东西。”

    梁招月将这条短信截图,发给余淼。

    十秒过去,手机那边传来一阵尖锐的爆鸣声,然后是余淼欢乐的声音:“宝贝,他那边还有多少资产?要不你再和他离一次婚?两次不够,咱就来三次,把他榨干了咱再彻底和他拜拜也不迟。”

    梁招月:“……”

    玩笑开过,余淼啧啧感慨:“他也太有钱了点,我本来以为我已经算有点钱了,跟他比起来还真的是……磕碜了。”

    梁招月说:“我也不知道他有这么多资产。”

    “管他呢,哎呀,人真的是时来运转,你说得对我确实骂早了,他不爱你算什么,我还巴不得他多不爱你几次,比起金钱感情算个屁。”

    梁招月没说话。

    余淼开导她:“宝贝,你只是初次谈恋爱就遇到了这么个混蛋,相信我,爱情这种东西自古以来就是男人发明的一种骗局,以后你经历的次数多了也就明白了,或者也不用再经历,你再多工作两三年,到时你再回头看这段感情,你就会觉得那时候的梁招月真是陌生。”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可或许电话那端的人是她最信任的朋友,是有什么事都可以倾诉的对象,梁招月眼眶逐渐红了:“淼淼,这场婚姻,我从头到尾想要的只是能有个家而已,我没想要他这么多钱,他为什么……”

    眼泪自眼眶冒出来,梁招月吸着鼻子,抬手抹掉脸颊上的眼泪,说:“你知道吗?今天他在我们公司董事长面前那么维护我,不过半小时,他就拿出一份高达他全部身家的协议给我,我知道这是我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钱,可是,为什么他就要拿这样的一份协议对我?”

    梁招月越说哭声越大:“他明明知道我不会收下这些东西的,他明明知道,却拿这些东西来这样践踏我的尊严,羞辱我,我不过是喜欢他,他不要,那我走,就这么简单的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这么做让我之后怎么去面对他的奶奶?”

    当时看到那份协议时,梁招月就一直在忍,那会她的心思全部心思就是赶紧签字结束掉一切。她当然明白,任何人在看到那样一份有着天价赔偿的离婚协议,大约都是兴奋和不可置信的。

    她也不例外。她不否认那一刻内心是毫无波澜的,她经历过没钱的痛苦,当然喜欢钱。但她的喜欢是建t?立在自力更生上。

    她付出什么努力,为此得到等额的报酬。

    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一个金钱观,至于什么一夜暴富、天将大财,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运气,脚踏实地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这会,她积压了两个多小时的情绪总算崩溃。

    余淼说:“招月,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伤心,为什么他宁愿将他的全部身家都给你,都不愿给你你最想要的东西,可是招月你不知道的是,这样的事才是人生的常态。”

    梁招月只是哭,她低头伏在双膝上,哭得不能自己。

    她说:“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当年爸爸妈妈他们不要我,弟弟妹妹出生,我就知道我没有家了。这么多年过去,我第一次想和一个人组成一个小家,我勇敢地踏出了那一步,可他连看也不看,这到底是为什么?”

    余淼仰起脸,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掉落,她说:“你没有错,一段感情里付出最多的人都是被伤得最重的那一个,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他就是仗着你非他不可才这么嚣张。招月,从现在摘下你对他的滤镜,再过段时间,你再去看这个人,会觉得他也不是那个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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