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果真是璇儿！是璇儿！”
白鹤宇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白璇手腕，神情激动不已。
“是我。”白璇轻轻一笑，神色柔和对白三爷道，“我给家里写的信，三叔可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白鹤宇语无伦次地说着，微微仰头，极力将眼角泪水挤回去。
眼泪却是太多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白三爷不禁背转过身去，喃喃开口：“三叔还以为你……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鹤宇狠狠擦了把眼泪，这才转过身来，红着眼睛道，“丫头，三叔快撑不住了，三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祖母解释了……”
白三爷上一次这么激动，还是自己最爱之人离开的时候。
白家如今一切顺风顺水，眼看着璇儿和铭儿都有出息了。
他却突然得知一个惊天噩耗，璇儿在和敌人大战的时候，落到悬崖下面去了。
他一开始也是不信，可京城的风言风语起得很快，他一边到处打探消息，一边让家里人瞒着母亲。
那几日，他甚至以上京城不平静为由，下令白府落锁，闭门谢客。
以此来隔绝白府和外面的消息。
后来，萧王雷霆手腕，镇压了上京城的流言，便再也没人说璇儿落崖的事情。
再后来，整个上京城都在传，说是璇儿在秘密练一支新兵。
可那个时候，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说，璇儿的确在龙脊山落下了山崖。
他到萧王府逼问，才看到萧王满头白发，那一刻，他只觉得山崩地裂，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璇儿没了，那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璇儿身上的母亲可该怎么办？
“三叔，没事了，我回来了。”白璇握了握三叔手臂，轻声安慰道。
“嗯，没事了，没事了……”白鹤宇轻轻重复两遍，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要你回来了，便一切都好。”
白璇点点头，出声问道：“对了，这大清早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白璇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三叔往前走，祖母那边的人已经看到她了，正在往这边走来。
白璇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朝着祖母走去。
白鹤宇一边走，一边对白璇解释：“萧王飞书传回的消息，说是你这两日就回上京，我没忍住，就告诉了母亲，说是你练兵马上就要回来了，母亲得知你练兵回来，非要亲自前来城外接你，我们其实，前日就来这儿了，夜里就在这里宿营。”
“祖母大概，已经知道我落崖的消息了。”白璇说着，加快了脚步。
祖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若不是得知她落崖的消息，不会劳师动众，不会让白家人全体出动，到京郊三十余里来接她。
这一刻，白璇心里是酸的。
也是幸福的。
她向来冷酷无情，做事很少有柔软的一面，可如今看到白发苍苍的祖母，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迎接她，她没办法心硬。
近了，近了。
祖母就在眼前了。
老人在距离白璇几丈之远的距离，手掌颤抖拄着拐杖，停下了脚步，身后白家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清羽呜咽一声，顾不得礼仪，朝着白璇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白璇。
“小姐！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
清羽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家小姐，见小姐瘦了许多，不禁哭得更厉害了。
小桔站在一旁，也是暗暗抹着眼泪，她性格内敛一些，不像清羽这么外放，就没有冲过来抱住自家小姐。
白璇拍拍清羽肩膀，笑着说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
从清羽的反应，以及众人的眼神，白璇已经知道家里人对她的担心。
白璇抬眸之间，目光落到了祖母慈祥的脸上。
清羽抹了把眼泪，懂事地让开：“小姐，老夫人还等着您呢。”
白璇没说一句话，微笑着看向祖母，大步走过去，将祖母抱了个满怀。
白老夫人也扔了拐杖，颤颤巍巍地张开双臂，抱着眼前孙女儿。
“祖母，孙女儿回来了。”白璇抱着肩膀抖动的老人，窝在祖母肩头，轻轻一声。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白老夫人和蔼地笑着，脸上却已满是泪水。
阎嬷嬷不住地替老夫人擦着眼泪，自己也不住抹着眼泪。
真的忍不住啊，阎嬷嬷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这一刻看到三小姐回来，根本忍不住。
白家众人都不禁泪流满面，一个个泪眼模糊看着眼前白璇，只想确认，三小姐是真的还活着……
他们也不相信三小姐没了，可三小姐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
有人耐不住去问三爷，三爷那一次情绪崩溃了。
众人便暗暗在传，说是三小姐没了，没想到如今，三小姐回来了。
众人许久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微微的呼吸声，以及大家克制压抑的声音。
“祖母，我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好好的……”
白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眼前的老人，只能紧紧地抱着祖母，轻拍着她的背。
她不敢想象，祖母在得知她落下山崖后，还要怎样装作不知情，以安稳白家众人的心。
第519章
上京局势瞬息万变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没多说什么，只一双皱纹斑驳的手，紧紧握着孙女儿的手。
“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当白老夫人知道璇儿掉下山崖的时候，她几乎也跟着走了。
要不是想着白家偌大的家业，竟连一个能管家的女主人都没，她真是一日也撑不下去了。
全家人都在瞒着她，生怕她知道璇儿出事，会承受不住打击。
那一刻，她是真恨不能死去，可掌管着偌大的白家，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强撑啊！
如今璇儿能够好好地站在她面前，真是万幸呐！
“走，上车，上车再说。”白老夫人拉着孙女儿的手，上了马车，车声辚辚，朝着上京城而去。
马车上，祖孙二人四目相对，白璇朝着老夫人一个大礼：“祖母，孙女儿不孝。”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白老夫人一把扶住白璇，不让她行大礼。
白璇抬眸看着老夫人，肃然开口：“孙女儿只能陪您回上京城，却不能立刻跟您回家，也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孙女儿还有国事处理，首先得去魏国公府一趟。”
在龙脊山的时候，白璇就已经得到慕容月杀消息，说是魏国公摔落下马。
白璇已经十个月没回上京城了，眼下国舅势力和魏国公定是水火不容。
白璇得去趟魏国公府，看看魏国公怎么样了，并和魏国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白老夫人用力将孙女儿扶起，面容慈祥地说道：“你大事为主，祖母岂敢耽搁？”
老夫人端庄持重，这会儿已经平复下来，神色认真地看着孙女儿。
白璇颇为惭愧地说道：“上京城变故再起，孙女儿家国无法两顾，终归对不起祖母。”
但凡这个祖母没有这么疼她，没有这么关心她，她都不会有半丝愧意。
白璇向来以国家大义为重，为国之心刻在脑子里，融入灵魂里，做事全以国家大事为主。
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祖母，让她感受到从未感受到过的亲情温暖。
白老夫人紧紧握着孙女儿的手，微微一笑道：“傻丫头，你没有对不起祖母，也没对不起白家任何人，你是白家的骄傲，是白家人人敬重之人，白家所有人都以有你为荣。”
白老夫人这一生都在白府，围绕着后院之事，操持着整个白家。
她先后经历了中年丧夫、丧子，又经历了大儿子、大儿媳的背叛，早已千疮百孔。
若不是为着这偌大的一个白家，为着这府上百十口人，她早就跟着先夫和儿子去了。
是璇儿，在她不堪重负，在白家门楣将倒之时，重振白家，恢复了白家往日的荣耀。
璇儿以一人之力，带动着整个白家一路前行，白家谁也没资格说她半句。
如今，铭儿也已经成长起来，上次她见到铭儿，那孩子坚强得让人心疼。
白家后继有望，她将来就算入了土，也能对白家先祖有个交代了。
眼看着祖母眼里满是心疼，白璇不禁坦然道：“祖母，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孙女儿更是风口浪尖之人，此时，于私来说，孙女儿理应送祖母离京，另寻安全之地，但白家一旦离京……”
“璇儿勿要多说，白家人不会离京，任上京城风云飘摇，祖母都不会走。”白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老夫人虽不涉政事，但也知道什么叫做共存亡，同荣辱。
璇儿如今身居高位，深得陛下信任，若是上京城一出事，白家就离开，谈何忠义？
白家众人瞩目，一举一动都在整个上京城众人眼中，她断不能做这等让白家声誉受损之事，更不能让白家为此蒙羞。
白璇感激于祖母的通透，凛然正色道：“祖母尽管放心，只要孙女儿还有一口气在，定会护得大周周全，护得白家周全。”
“丫头，也要记得护住你自己周全。”白老夫人一双老眼看着孙女儿，语重心长地道。
白璇看得明白祖母眼中的殷殷关怀和期待，不禁郑重点头：“祖母放心。”
说着，白璇转头看向马车窗外，对骑马跟在一旁的白三爷道，“三叔，您请进来一下。”
“好。”白三爷知道这丫头有事儿说，连忙下了马，跳上了马车。
马车只是一般大小的规格，里面并不很宽敞，但坐三个人也不会显得挤。
“三叔，近日上京城局势会发生变化，您要特别留意，保护好白家。”
“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白鹤宇目光看向侄女儿，沉稳地说道。
白璇淡然开口：“最好是闭门落锁，不见外客，同时，暗中备好弓箭手和武器，若上京城起兵戈，白家定会被卷进来，到时若有人强攻白府，也需得白府能撑住一时。”
顾子刚和卫澜负责护卫上京，白家出事，他们定会过来保护白府。
但混乱之际，谁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也不敢保证到时候上京城四处大乱，他们就顾得过来。
还是得白家人自己有所准备，才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三叔明白了。”白三爷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璇儿这么说，已经让他完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三叔。”白璇开口。
“什么事情？”
“我这儿有一封信，给铭儿的，请三叔找信得过的人走一趟，立即交给铭儿。”白铭如今是五万新兵之统帅，白璇不用检阅，也知道她这个弟弟会把这五万新军训练得骁勇无比。
但五万新军在大乱发生之前，不可能公然开进上京。
否则，国舅势力不发作，始终是个隐患。
若是拖下去，将来魏国对大周开战，大军纷纷奔赴边关，届时上京城空虚，就更难办了。
不如现今，诱导国舅势力爆发，将其一网打尽，一举廓清大周朝政。
白璇就是要白铭秘密行动，内外兼顾，让国舅势力无所遁形。
“没问题。”白鹤宇点头应道。
自从璇儿出事后，铭儿倒是每月都回家看母亲，稳定白家众人心神。
这小子一次看着更比一次成熟，越来越有二哥的风范了。
不对！
这小子经过璇儿的培养，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二哥还更有杀伐决断的气质。
白璇点点头，轻声开口：“那行，三叔先带着祖母回府，我还有事情要忙。”
“行，家里的事情，你放心就是。”
第520章
怒发冲冠
白璇转眸看向一旁静默听着两人说话的白老夫人，柔声道：“祖母，孙女儿这次是秘密回上京，不便与你们一路进城，等一会儿到了东城门两里处，我们便分开行动。”
“璇儿怎么说，就怎么做。”白老夫人早已看明白了，这丫头是有真本事，白家只要跟着她走，便绝对没错。
白老夫人紧抓着孙女儿的手，殷殷嘱咐，“家里的事情你放心，自己小心。”
“是，祖母。”白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给祖母一个安心的眼神。
白璇知道，她出事后白家人都格外担心她的安危，祖母更甚。
但该做的事情，她还得去做。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马车飞速赶回上京城，白璇在距离城门两里处，和众人分开走。
她乔装打扮一番，率先入了城，守城的将士并不眼熟，白璇没认出一个。
他们也没认出白璇，在城门口处例行盘问之时，一个将士看着白璇脸上的胎记，很是嫌恶地对她挥挥手。
“快走！赶紧走！”
白璇进了城，在城门不远处找个僻静处，看着白家人进城。
不料，白家人行至上京城东门，突然遭到一队官兵的严格盘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首官兵凶神恶煞，眼神犀利地盯着白家一行人。
白三爷打马上前，笑容满面地开口：“回军爷，我们是白家人，出城有点家事，如今回来，还请军爷行个方便，放行让我们进去。”
“老子管你是哪家人？”为首官兵语气粗俗，目光不善地盯着白鹤宇，“我们大人有话问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鹤宇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从容道：“敢问是哪位大人？”
那官兵脸上一阵不耐，厉声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让你们走一趟就走一趟，怎么，不服？想挨刀子？”
说着，眼前官兵直接拔出了刀，对着白三爷胸口，其余官兵也立时按住了刀柄。
白鹤宇身后几人顿时就要上前，白鹤宇微微扬手，示意几人停止。
白鹤宇神色镇定，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军爷，我乃虎威大将军白璇之三叔，马车里是家母，家母年事已高，还请免去奔波，军爷若是当真有事相问，我跟着走一趟便是。”
“不行。”那官兵黑沉着脸，冷冰冰开口，“所有人都必须跟着走一趟。”
白鹤宇立时明白了，璇儿所说的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已经开始了。
这些人来势汹汹，分明是要拘禁他们。
白璇眼见城门口形势不对，立即在四周搜寻维护上京城秩序的左卫府和右卫府武卫。
上京城守将自罗禹被调离岗位，成为皇宫禁军统领之后，便由罗禹手下的人替补上来。
如今这情况，显然东城门已经被国舅势力暗中掌控。
国舅手下原先仅有两万人马，本不足为惧，但朝中有一半朝臣掌握在他手上。
其中，不乏有人身居枢要职位，掌管着一定的实权。
白璇目光四顾之时，陡然见到一队军马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顾子刚和卫澜。
白璇看去之时，顾子刚脸色泛着红，仿佛刚刚饮过酒。
两人骑着马，朝着城门口而来。
顾子刚见到白三爷被一队官兵拦在门口，立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子刚身为左卫府统领，和右卫府统领卫澜一起，负责整个上京城的治安巡逻，而上京城守军则负责看守城门。
平时来说，两方人马相互协助，共同守护上京城安危。
但今日，两方人马一见面，就有种势同水火的感觉。
“白三爷，这是怎么了？”顾子刚走到近前，翻身下马，怒声问道。
当然，他的火气不是朝着白三爷，而是朝着盘问白三爷的一群人。
“顾将军，你来得正好。”
白三爷见到顾子刚，不由眼神一亮，连忙开口，“我们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这位军爷要我们所有人跟他走一趟。”
“谁敢？”顾子刚怒喝一声，目光冷厉扫过四周，最终落到对面为首官兵身上，“你不知道这是我老大的家人吗？”
白璇远远注意着这边情况，一听到顾子刚这话，便感受到了顾子刚情绪不对。
“你老大？你老大谁啊？”对方故作不知，语气之中充满了挑衅。
顾子刚神色冷沉，一字一句道：“虎威大将军白璇。”
谁知，话一出口，对方不禁仰天大笑一声：“白璇？不是已经落下山崖摔死了吗？”
“你说谁死了？”顾子刚拳头紧握，直接一拳朝着那官兵打去。
为首官兵笑声还来不及止住，就被一拳打倒在地上，捂着满脸鼻血，哀嚎着叫道：“这小子竟敢打我，给我杀了他。”
其余官兵一听，根本不管他们面前是左卫府统领，直接就拔剑出鞘，朝着顾子刚杀去。
顾子刚早已是怒容满面，一把拔出剑来，和对面之人杀了起来。
四周百姓顿时惊呆了，两队官兵打起来了？
自从京城一霸薛文昱被处斩之后，他们还没见过两队巡逻官兵打起来的事情。
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将军，不可！”卫澜连忙上前拉住顾子刚，但卫澜哪里拦得住？
顾子刚早已怒火喷薄，照着这伙对老大不敬，还敢出手的狂徒就是杀。
一群国舅手下的走狗而已，整日里耀武扬威，对百姓呼来喝去的。
如今更是欺负到老大家人头上了，他今日就收拾他们。
顾子刚一边杀，一边红着眼道：“别以为老大不在了，就能欺负我老大的家人了？”
“只要我顾子刚活着一天，就会保护老大家人一天！”
“来啊，都来啊……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我老大的家人。”
顾子刚一边吼着，一边挥舞着剑，脸上已是流泪满面。
以前是老大护着他们，如今老大不在了，该是他们护着老大的家人了。
对面之人见顾子刚勇猛无比，顿时就吓傻了，纷纷拔腿就跑。
“顾将军，你失去理智了。”卫澜看着地上几具尸骨，皱眉道。
若是按照大周律法论处，顾子刚私自杀害官兵，有罪。
“我没有。”顾子刚通红着双眼，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老大啊……老大……他的老大，他再也没有老大了……
“顾刚军，敢请借一步说话。”忽然，一人从旁闪出，扼住了顾子刚手腕。
“什么事？”
顾子刚一把就要甩开来人，却发现对方力大无比，他竟然甩不动。
顾子刚抬眸看去，只见眼前之人目光犀利，冷冷盯着他。
顾子刚顿时就愣住了，这人的眼睛，怎么和老大这么像？
第521章
太子殿下
顾子刚不由惊了一跳，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这是老大啊！
这是乔装打扮之后的老大，他不用看老大容貌，只看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的眼睛，有老大的眼睛这么美，也没有任何人的眼神有老大眼神犀利。
顾子刚惊喜莫名，正要开口，白璇一个冷厉眼神扫向他。
“顾将军，借一步说话。”话落，白璇径直朝一边走去。
“好，好好好……”顾子刚连连点头，大步跟在白璇身后。
他目光落在老大消瘦的背影上，不知不觉间泪水盈眶。
卫澜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担心顾子刚出事，不由跟了上去。
白璇带着两人，一路拐进大街分岔口处的小巷子里，七拐八绕，最终进入一座废弃的小院。
小院里景色破败，风灯残破，稻草满地，正是当初大皇子设下陷阱，利用窦冉引白璇上钩的地方。
白璇在庭院中央停下，一把撕下脸上胎记，神色清冷盯着顾子刚。
顾子刚嗷呜一声，冲过去就站在白璇面前，手足无措，上下打量着白璇。
“老大，真的是你啊，老大，你还活着……”顾子刚颤抖着肩膀站在白璇面前，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他还以为老大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上京城风言风语四起之时，他死活也不相信老大掉下了悬崖。
老大是那样强大的人啊，怎么可能就那样没了呢？
可他给老大写信，传书给老大，始终没人回啊，他最后派了人去龙脊山，才知道十七王爷一直在找老大。
那一刻，他简直心如死灰，直想追随老大而去。
可他是左卫府统领，是老大一手提拔起来的，老大把护卫整个上京城的任务交给了他。
老大不在了，他得替老大护住大周，护住老大的家人啊！
但他到底还是让老大失望了，顾子刚垂下眼帘，不敢直视白璇的眼睛。
“是，我还活着。”白璇轻轻回了一句，神色肃然在顾子刚面前站定。
顾子刚泪水盈眶，低垂的目光落到老大雪白的裙摆，以及鹿皮靴子上，声音哽咽：“老大……”
“不准哭！”白璇严厉的声音，在废弃的宅院里响起，顾子刚立时擦了眼泪，抬眸看向老大。
他紧抿着嘴唇，鼻中充斥着自己的浑身酒味。
这一刻，他只恨不能眼前就有一个大水缸，他好跳进去把自己洗个干净。
“你现在可清醒了？”白璇神色平静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淡声问道。
“老大，我……我清醒了。”顾子刚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满身酒味，很好闻啊！”白璇轻笑一声，眸中却漆黑深邃，没有一丝笑意。
顾子刚满脸羞愧：“老大，我……我……”
卫澜一见顾子刚张口结舌，不由连忙在旁解释：“虎威大将军，顾将军是听说你出事了，心中难受，所以才饮了些酒……”
白璇目光朝卫澜看去，分明平静的眼神，却让卫澜一下子闭上了嘴。
“卫兄，不用解释了……”顾子刚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我平时是怎么告诉你的？”白璇神色冷酷，语音冷厉，“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你身为左卫府统领，肩负着保卫整个上京城的重任，你就这样满身酒气上任？你让你的手下怎么想？你让你的同僚怎么想？让上京城的百姓怎么想？”
“老大，我错了。”顾子刚情绪平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辜负了老大的期望，不禁生出一丝悔意。
白璇神色凛然，继续说道：“城门失智，拔剑斩杀守城士兵，谁给你的权利？你又知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老大，我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顾子刚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扑通”一声，朝着白璇跪了下来。
他应该下令把那些人抓起来，移交刑部审讯，而不是自己当场杀了。
按照大周律例，他已是犯了罪。
白璇神色冰冷，漠然开口：“你现在已是朝廷重臣，如今太子监国，你自己上书一封，为今日之事请罪，看太子怎么处罚吧。”
“罚打四十大棒，罚俸半年。”
废弃宅院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耳熟的声音带着沙哑，飘了进来。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一色红衣飘然进入院子，不禁愣住。
“太子殿下？”
卫澜轻呼一声，连忙转过身来对来人行礼，“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顾子刚也连忙转身跪地，向太子行礼。
慕容月杀目光毫不掩饰，如同利箭一般，朝着白璇直视而来。
白璇抬眸看了慕容月杀一眼，男人容颜依旧妖娆，一色红衣张扬飞舞，好似给整个废弃的庭院，都增添了一抹嚣张之色。
“臣白璇，参见太子殿下。”白璇双手合拢，拱手朝着慕容月杀行礼。
这是慕容月杀成为太子后，白璇第一次对他行礼。
慕容月杀没有回话，一步步走到白璇面前，怔怔盯着白璇。
半晌，缓声开口：“免礼。”
白璇缓缓直起身来，目光平视，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太子与臣子之间的距离。
慕容月杀却是更近一步，一步一步走到白璇面前站定。
“回来了就好。”他轻轻压抑着发痛的喉咙，嗓音干涩，说了一句。
“劳烦太子挂念，臣没事。”白璇语音如常，淡声回道。
“好，好好。”慕容月杀连说了几声好，终是红着眼睛转开目光。
他如今是太子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再不能像以前一般肆无忌惮。
慕容月杀走到顾子刚面前，拍拍顾子刚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
“顾大将军性情中人，本太子很是喜欢，然大周律法森严，虽守城官兵挑衅顾将军在前，顾将军不得已才出手将之斩杀，但毕竟出了几条人命，百姓们那边也得有个交代。”
慕容月杀这话，已然让众人明白，方才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太子已经知道了。
“谢太子殿下，臣对殿下处罚心服口服。”顾子刚拱手恭敬道。
就在这时，白璇肃然开口：“顾子刚之罪，不可轻罚，否则人人效仿，便会乱了套。”
慕容月杀背影一僵，缓缓回过头来：“哦？那依虎威大将军之见，该如何罚？”
第522章
你是不是想为本太子说亲？
慕容月杀转过身来，自带杀气的三白眼定定看着白璇。
白璇亦满目锋芒，直视着他。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又缓缓移开，各自看向别处。
白璇神色清冷地开口：“按大周律法，顾子刚当街拔剑，私刑处罚将士，当撤去左卫府统领之职，贬为左卫府一武卫长。”
卫澜不禁惊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璇，白三小姐当真要撤了顾兄官职？
慕容月杀知道白璇铁面无私，可没想到她对自己人更是严厉。
他的确有看在白璇的面子上，对顾子刚网开一面。
白璇落下山崖，连他尚且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更何况顾子刚？
方才城门口，要不是顾子刚出手收拾那群守卫，说不定他就出手了。
不等慕容月杀开口，顾子刚挺直脊背，朗声开口：“启禀太子殿下，虎威大将军言之有理，末将犯下大错，该当按大周律法严惩。”
慕容月杀微微看了顾子刚一眼，陷入一阵沉默。
他记得，顾子刚曾经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那时候，顾子刚跟着白璇去龙脊山，在那片桑林里，他被白璇捉住，顾子刚战战兢兢拿着绳子过来绑他。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顾子刚俨然已是顶天立地的大周将军。
慕容月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人的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慕容月杀缓缓抬起眸光，幽深看向白璇：“可若顾将军贬为武卫长，那谁来做左卫府统领？”
左卫府统领掌管着数千大军，护卫整个上京城安危，而一个武卫长，手下仅有五十武卫。
白璇神色镇定，淡然开口：“由原左卫府副统领宁晟擢升上去即可。”
不等慕容月杀开口，顾子刚再次道：“末将甘愿受罚，请太子殿下恩准虎威大将军所奏。”
宁晟也是他们一起出来的山贼好兄弟，这两年来建功不少，因而被提拔为左卫府副统领。
如今他犯了错，宁兄顶上去，再好不过。
“好，那就这么办。”慕容月杀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了。
话落，他缓缓转过身来，对顾子刚笑道，“顾将军，日后万不可再意气用事，你家老大，最不喜欢意气用事的人了。”
慕容月杀背对着白璇，拍了拍顾子刚肩膀，眼眶微微发红。
顾子刚和卫澜都是一阵尴尬，太子殿下听着是在说顾子刚，但似乎，又是在说自己。
“是，是是，末将知道了。”顾子刚只得连连点头。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璇神情肃然，开口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罚你，那你当以此为鉴，日后再不可这般行事。”
“是，老大。”顾子刚昂首挺胸，铿锵有力地应声道。
就在这时，慕容月杀转过身来，对身旁两人道：“你们先下去，本太子有事要和虎威大将军说。”
顾子刚和卫澜应声诺，遵命退了下去，废弃的院子里，只剩下了白璇和慕容月杀。
慕容月杀很想大袖一甩，一走了之，潇潇洒洒，飘然离去，可终究还是做不到。
他很想冲上去，将白璇一拥入怀，可是他不能……
四目相对，空气中一阵安静。
初冬的风挟裹着寒气，吹落枝头最后一片树叶，卷起地上尘土，飞向颓败的院墙脚下。
慕容月杀看着眼前静默的女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十个月没见了，眼前之人还是那般熟悉，可他的一颗心依然不知何处是归。
他的心一直在飘荡，落不到那人心上，没有人理，没有人要。
有时候，他痛得心都麻木了，满脑子都是他和白璇曾经的过往。
可最后，又化为一团泡影。
白鹤宇这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白璇手腕，神情激动不已。
“是我。”白璇轻轻一笑，神色柔和对白三爷道，“我给家里写的信，三叔可看到了？”
“看到了，看到了……”白鹤宇语无伦次地说着，微微仰头，极力将眼角泪水挤回去。
眼泪却是太多了，终于还是忍不住，从眼角滑落下来。
白三爷不禁背转过身去，喃喃开口：“三叔还以为你……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鹤宇狠狠擦了把眼泪，这才转过身来，红着眼睛道，“丫头，三叔快撑不住了，三叔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祖母解释了……”
白三爷上一次这么激动，还是自己最爱之人离开的时候。
白家如今一切顺风顺水，眼看着璇儿和铭儿都有出息了。
他却突然得知一个惊天噩耗，璇儿在和敌人大战的时候，落到悬崖下面去了。
他一开始也是不信，可京城的风言风语起得很快，他一边到处打探消息，一边让家里人瞒着母亲。
那几日，他甚至以上京城不平静为由，下令白府落锁，闭门谢客。
以此来隔绝白府和外面的消息。
后来，萧王雷霆手腕，镇压了上京城的流言，便再也没人说璇儿落崖的事情。
再后来，整个上京城都在传，说是璇儿在秘密练一支新兵。
可那个时候，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说，璇儿的确在龙脊山落下了山崖。
他到萧王府逼问，才看到萧王满头白发，那一刻，他只觉得山崩地裂，仿佛天都塌了一般。
璇儿没了，那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璇儿身上的母亲可该怎么办？
“三叔，没事了，我回来了。”白璇握了握三叔手臂，轻声安慰道。
“嗯，没事了，没事了……”白鹤宇轻轻重复两遍，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只要你回来了，便一切都好。”
白璇点点头，出声问道：“对了，这大清早的，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回来？”
白璇一边说着，一边拉着三叔往前走，祖母那边的人已经看到她了，正在往这边走来。
白璇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朝着祖母走去。
白鹤宇一边走，一边对白璇解释：“萧王飞书传回的消息，说是你这两日就回上京，我没忍住，就告诉了母亲，说是你练兵马上就要回来了，母亲得知你练兵回来，非要亲自前来城外接你，我们其实，前日就来这儿了，夜里就在这里宿营。”
“祖母大概，已经知道我落崖的消息了。”白璇说着，加快了脚步。
祖母是个沉得住气的人，若不是得知她落崖的消息，不会劳师动众，不会让白家人全体出动，到京郊三十余里来接她。
这一刻，白璇心里是酸的。
也是幸福的。
她向来冷酷无情，做事很少有柔软的一面，可如今看到白发苍苍的祖母，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迎接她，她没办法心硬。
近了，近了。
祖母就在眼前了。
老人在距离白璇几丈之远的距离，手掌颤抖拄着拐杖，停下了脚步，身后白家众人也跟着停了下来。
清羽呜咽一声，顾不得礼仪，朝着白璇冲了过来，一把抱住白璇。
“小姐！小姐！您可算是回来了，呜呜呜……”
清羽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自家小姐，见小姐瘦了许多，不禁哭得更厉害了。
小桔站在一旁，也是暗暗抹着眼泪，她性格内敛一些，不像清羽这么外放，就没有冲过来抱住自家小姐。
白璇拍拍清羽肩膀，笑着说道：“傻丫头，我这不是回来了？”
从清羽的反应，以及众人的眼神，白璇已经知道家里人对她的担心。
白璇抬眸之间，目光落到了祖母慈祥的脸上。
清羽抹了把眼泪，懂事地让开：“小姐，老夫人还等着您呢。”
白璇没说一句话，微笑着看向祖母，大步走过去，将祖母抱了个满怀。
白老夫人也扔了拐杖，颤颤巍巍地张开双臂，抱着眼前孙女儿。
“祖母，孙女儿回来了。”白璇抱着肩膀抖动的老人，窝在祖母肩头，轻轻一声。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白老夫人和蔼地笑着，脸上却已满是泪水。
阎嬷嬷不住地替老夫人擦着眼泪，自己也不住抹着眼泪。
真的忍不住啊，阎嬷嬷自认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可这一刻看到三小姐回来，根本忍不住。
白家众人都不禁泪流满面，一个个泪眼模糊看着眼前白璇，只想确认，三小姐是真的还活着……
他们也不相信三小姐没了，可三小姐已经快一年没回家了。
有人耐不住去问三爷，三爷那一次情绪崩溃了。
众人便暗暗在传，说是三小姐没了，没想到如今，三小姐回来了。
众人许久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空气中只能听见微微的呼吸声，以及大家克制压抑的声音。
“祖母，我没事了，我回来了，我好好的……”
白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眼前的老人，只能紧紧地抱着祖母，轻拍着她的背。
她不敢想象，祖母在得知她落下山崖后，还要怎样装作不知情，以安稳白家众人的心。
第519章
上京局势瞬息万变
老夫人稳了稳心神，没多说什么，只一双皱纹斑驳的手，紧紧握着孙女儿的手。
“好，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当白老夫人知道璇儿掉下山崖的时候，她几乎也跟着走了。
要不是想着白家偌大的家业，竟连一个能管家的女主人都没，她真是一日也撑不下去了。
全家人都在瞒着她，生怕她知道璇儿出事，会承受不住打击。
那一刻，她是真恨不能死去，可掌管着偌大的白家，她又能怎么办呢？
她只能强撑啊！
如今璇儿能够好好地站在她面前，真是万幸呐！
“走，上车，上车再说。”白老夫人拉着孙女儿的手，上了马车，车声辚辚，朝着上京城而去。
马车上，祖孙二人四目相对，白璇朝着老夫人一个大礼：“祖母，孙女儿不孝。”
“丫头，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白老夫人一把扶住白璇，不让她行大礼。
白璇抬眸看着老夫人，肃然开口：“孙女儿只能陪您回上京城，却不能立刻跟您回家，也不能在您跟前尽孝，孙女儿还有国事处理，首先得去魏国公府一趟。”
在龙脊山的时候，白璇就已经得到慕容月杀消息，说是魏国公摔落下马。
白璇已经十个月没回上京城了，眼下国舅势力和魏国公定是水火不容。
白璇得去趟魏国公府，看看魏国公怎么样了，并和魏国公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情。
白老夫人用力将孙女儿扶起，面容慈祥地说道：“你大事为主，祖母岂敢耽搁？”
老夫人端庄持重，这会儿已经平复下来，神色认真地看着孙女儿。
白璇颇为惭愧地说道：“上京城变故再起，孙女儿家国无法两顾，终归对不起祖母。”
但凡这个祖母没有这么疼她，没有这么关心她，她都不会有半丝愧意。
白璇向来以国家大义为重，为国之心刻在脑子里，融入灵魂里，做事全以国家大事为主。
可没想到，会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祖母，让她感受到从未感受到过的亲情温暖。
白老夫人紧紧握着孙女儿的手，微微一笑道：“傻丫头，你没有对不起祖母，也没对不起白家任何人，你是白家的骄傲，是白家人人敬重之人，白家所有人都以有你为荣。”
白老夫人这一生都在白府，围绕着后院之事，操持着整个白家。
她先后经历了中年丧夫、丧子，又经历了大儿子、大儿媳的背叛，早已千疮百孔。
若不是为着这偌大的一个白家，为着这府上百十口人，她早就跟着先夫和儿子去了。
是璇儿，在她不堪重负，在白家门楣将倒之时，重振白家，恢复了白家往日的荣耀。
璇儿以一人之力，带动着整个白家一路前行，白家谁也没资格说她半句。
如今，铭儿也已经成长起来，上次她见到铭儿，那孩子坚强得让人心疼。
白家后继有望，她将来就算入了土，也能对白家先祖有个交代了。
眼看着祖母眼里满是心疼，白璇不禁坦然道：“祖母，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孙女儿更是风口浪尖之人，此时，于私来说，孙女儿理应送祖母离京，另寻安全之地，但白家一旦离京……”
“璇儿勿要多说，白家人不会离京，任上京城风云飘摇，祖母都不会走。”白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道。
白老夫人虽不涉政事，但也知道什么叫做共存亡，同荣辱。
璇儿如今身居高位，深得陛下信任，若是上京城一出事，白家就离开，谈何忠义？
白家众人瞩目，一举一动都在整个上京城众人眼中，她断不能做这等让白家声誉受损之事，更不能让白家为此蒙羞。
白璇感激于祖母的通透，凛然正色道：“祖母尽管放心，只要孙女儿还有一口气在，定会护得大周周全，护得白家周全。”
“丫头，也要记得护住你自己周全。”白老夫人一双老眼看着孙女儿，语重心长地道。
白璇看得明白祖母眼中的殷殷关怀和期待，不禁郑重点头：“祖母放心。”
说着，白璇转头看向马车窗外，对骑马跟在一旁的白三爷道，“三叔，您请进来一下。”
“好。”白三爷知道这丫头有事儿说，连忙下了马，跳上了马车。
马车只是一般大小的规格，里面并不很宽敞，但坐三个人也不会显得挤。
“三叔，近日上京城局势会发生变化，您要特别留意，保护好白家。”
“家里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白鹤宇目光看向侄女儿，沉稳地说道。
白璇淡然开口：“最好是闭门落锁，不见外客，同时，暗中备好弓箭手和武器，若上京城起兵戈，白家定会被卷进来，到时若有人强攻白府，也需得白府能撑住一时。”
顾子刚和卫澜负责护卫上京，白家出事，他们定会过来保护白府。
但混乱之际，谁也不敢保证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也不敢保证到时候上京城四处大乱，他们就顾得过来。
还是得白家人自己有所准备，才不会被打得措手不及。
“三叔明白了。”白三爷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璇儿这么说，已经让他完全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还有一件事情要劳烦三叔。”白璇开口。
“什么事情？”
“我这儿有一封信，给铭儿的，请三叔找信得过的人走一趟，立即交给铭儿。”白铭如今是五万新兵之统帅，白璇不用检阅，也知道她这个弟弟会把这五万新军训练得骁勇无比。
但五万新军在大乱发生之前，不可能公然开进上京。
否则，国舅势力不发作，始终是个隐患。
若是拖下去，将来魏国对大周开战，大军纷纷奔赴边关，届时上京城空虚，就更难办了。
不如现今，诱导国舅势力爆发，将其一网打尽，一举廓清大周朝政。
白璇就是要白铭秘密行动，内外兼顾，让国舅势力无所遁形。
“没问题。”白鹤宇点头应道。
自从璇儿出事后，铭儿倒是每月都回家看母亲，稳定白家众人心神。
这小子一次看着更比一次成熟，越来越有二哥的风范了。
不对！
这小子经过璇儿的培养，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二哥还更有杀伐决断的气质。
白璇点点头，轻声开口：“那行，三叔先带着祖母回府，我还有事情要忙。”
“行，家里的事情，你放心就是。”
第520章
怒发冲冠
白璇转眸看向一旁静默听着两人说话的白老夫人，柔声道：“祖母，孙女儿这次是秘密回上京，不便与你们一路进城，等一会儿到了东城门两里处，我们便分开行动。”
“璇儿怎么说，就怎么做。”白老夫人早已看明白了，这丫头是有真本事，白家只要跟着她走，便绝对没错。
白老夫人紧抓着孙女儿的手，殷殷嘱咐，“家里的事情你放心，自己小心。”
“是，祖母。”白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给祖母一个安心的眼神。
白璇知道，她出事后白家人都格外担心她的安危，祖母更甚。
但该做的事情，她还得去做。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马车飞速赶回上京城，白璇在距离城门两里处，和众人分开走。
她乔装打扮一番，率先入了城，守城的将士并不眼熟，白璇没认出一个。
他们也没认出白璇，在城门口处例行盘问之时，一个将士看着白璇脸上的胎记，很是嫌恶地对她挥挥手。
“快走！赶紧走！”
白璇进了城，在城门不远处找个僻静处，看着白家人进城。
不料，白家人行至上京城东门，突然遭到一队官兵的严格盘问。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首官兵凶神恶煞，眼神犀利地盯着白家一行人。
白三爷打马上前，笑容满面地开口：“回军爷，我们是白家人，出城有点家事，如今回来，还请军爷行个方便，放行让我们进去。”
“老子管你是哪家人？”为首官兵语气粗俗，目光不善地盯着白鹤宇，“我们大人有话问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吧。”
白鹤宇心中一沉，面上却是从容道：“敢问是哪位大人？”
那官兵脸上一阵不耐，厉声斥道：“问那么多做什么？这是你该关心的事情吗？让你们走一趟就走一趟，怎么，不服？想挨刀子？”
说着，眼前官兵直接拔出了刀，对着白三爷胸口，其余官兵也立时按住了刀柄。
白鹤宇身后几人顿时就要上前，白鹤宇微微扬手，示意几人停止。
白鹤宇神色镇定，客客气气地道：“这位军爷，我乃虎威大将军白璇之三叔，马车里是家母，家母年事已高，还请免去奔波，军爷若是当真有事相问，我跟着走一趟便是。”
“不行。”那官兵黑沉着脸，冷冰冰开口，“所有人都必须跟着走一趟。”
白鹤宇立时明白了，璇儿所说的上京城局势瞬息万变，已经开始了。
这些人来势汹汹，分明是要拘禁他们。
白璇眼见城门口形势不对，立即在四周搜寻维护上京城秩序的左卫府和右卫府武卫。
上京城守将自罗禹被调离岗位，成为皇宫禁军统领之后，便由罗禹手下的人替补上来。
如今这情况，显然东城门已经被国舅势力暗中掌控。
国舅手下原先仅有两万人马，本不足为惧，但朝中有一半朝臣掌握在他手上。
其中，不乏有人身居枢要职位，掌管着一定的实权。
白璇目光四顾之时，陡然见到一队军马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顾子刚和卫澜。
白璇看去之时，顾子刚脸色泛着红，仿佛刚刚饮过酒。
两人骑着马，朝着城门口而来。
顾子刚见到白三爷被一队官兵拦在门口，立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子刚身为左卫府统领，和右卫府统领卫澜一起，负责整个上京城的治安巡逻，而上京城守军则负责看守城门。
平时来说，两方人马相互协助，共同守护上京城安危。
但今日，两方人马一见面，就有种势同水火的感觉。
“白三爷，这是怎么了？”顾子刚走到近前，翻身下马，怒声问道。
当然，他的火气不是朝着白三爷，而是朝着盘问白三爷的一群人。
“顾将军，你来得正好。”
白三爷见到顾子刚，不由眼神一亮，连忙开口，“我们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儿，这位军爷要我们所有人跟他走一趟。”
“谁敢？”顾子刚怒喝一声，目光冷厉扫过四周，最终落到对面为首官兵身上，“你不知道这是我老大的家人吗？”
白璇远远注意着这边情况，一听到顾子刚这话，便感受到了顾子刚情绪不对。
“你老大？你老大谁啊？”对方故作不知，语气之中充满了挑衅。
顾子刚神色冷沉，一字一句道：“虎威大将军白璇。”
谁知，话一出口，对方不禁仰天大笑一声：“白璇？不是已经落下山崖摔死了吗？”
“你说谁死了？”顾子刚拳头紧握，直接一拳朝着那官兵打去。
为首官兵笑声还来不及止住，就被一拳打倒在地上，捂着满脸鼻血，哀嚎着叫道：“这小子竟敢打我，给我杀了他。”
其余官兵一听，根本不管他们面前是左卫府统领，直接就拔剑出鞘，朝着顾子刚杀去。
顾子刚早已是怒容满面，一把拔出剑来，和对面之人杀了起来。
四周百姓顿时惊呆了，两队官兵打起来了？
自从京城一霸薛文昱被处斩之后，他们还没见过两队巡逻官兵打起来的事情。
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将军，不可！”卫澜连忙上前拉住顾子刚，但卫澜哪里拦得住？
顾子刚早已怒火喷薄，照着这伙对老大不敬，还敢出手的狂徒就是杀。
一群国舅手下的走狗而已，整日里耀武扬威，对百姓呼来喝去的。
如今更是欺负到老大家人头上了，他今日就收拾他们。
顾子刚一边杀，一边红着眼道：“别以为老大不在了，就能欺负我老大的家人了？”
“只要我顾子刚活着一天，就会保护老大家人一天！”
“来啊，都来啊……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欺负我老大的家人。”
顾子刚一边吼着，一边挥舞着剑，脸上已是流泪满面。
以前是老大护着他们，如今老大不在了，该是他们护着老大的家人了。
对面之人见顾子刚勇猛无比，顿时就吓傻了，纷纷拔腿就跑。
“顾将军，你失去理智了。”卫澜看着地上几具尸骨，皱眉道。
若是按照大周律法论处，顾子刚私自杀害官兵，有罪。
“我没有。”顾子刚通红着双眼，哇呜一声就哭了出来。
老大啊……老大……他的老大，他再也没有老大了……
“顾刚军，敢请借一步说话。”忽然，一人从旁闪出，扼住了顾子刚手腕。
“什么事？”
顾子刚一把就要甩开来人，却发现对方力大无比，他竟然甩不动。
顾子刚抬眸看去，只见眼前之人目光犀利，冷冷盯着他。
顾子刚顿时就愣住了，这人的眼睛，怎么和老大这么像？
第521章
太子殿下
顾子刚不由惊了一跳，睁大眼睛仔细一看，这是老大啊！
这是乔装打扮之后的老大，他不用看老大容貌，只看眼神就能看得出来。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的眼睛，有老大的眼睛这么美，也没有任何人的眼神有老大眼神犀利。
顾子刚惊喜莫名，正要开口，白璇一个冷厉眼神扫向他。
“顾将军，借一步说话。”话落，白璇径直朝一边走去。
“好，好好好……”顾子刚连连点头，大步跟在白璇身后。
他目光落在老大消瘦的背影上，不知不觉间泪水盈眶。
卫澜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担心顾子刚出事，不由跟了上去。
白璇带着两人，一路拐进大街分岔口处的小巷子里，七拐八绕，最终进入一座废弃的小院。
小院里景色破败，风灯残破，稻草满地，正是当初大皇子设下陷阱，利用窦冉引白璇上钩的地方。
白璇在庭院中央停下，一把撕下脸上胎记，神色清冷盯着顾子刚。
顾子刚嗷呜一声，冲过去就站在白璇面前，手足无措，上下打量着白璇。
“老大，真的是你啊，老大，你还活着……”顾子刚颤抖着肩膀站在白璇面前，压抑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他还以为老大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上京城风言风语四起之时，他死活也不相信老大掉下了悬崖。
老大是那样强大的人啊，怎么可能就那样没了呢？
可他给老大写信，传书给老大，始终没人回啊，他最后派了人去龙脊山，才知道十七王爷一直在找老大。
那一刻，他简直心如死灰，直想追随老大而去。
可他是左卫府统领，是老大一手提拔起来的，老大把护卫整个上京城的任务交给了他。
老大不在了，他得替老大护住大周，护住老大的家人啊！
但他到底还是让老大失望了，顾子刚垂下眼帘，不敢直视白璇的眼睛。
“是，我还活着。”白璇轻轻回了一句，神色肃然在顾子刚面前站定。
顾子刚泪水盈眶，低垂的目光落到老大雪白的裙摆，以及鹿皮靴子上，声音哽咽：“老大……”
“不准哭！”白璇严厉的声音，在废弃的宅院里响起，顾子刚立时擦了眼泪，抬眸看向老大。
他紧抿着嘴唇，鼻中充斥着自己的浑身酒味。
这一刻，他只恨不能眼前就有一个大水缸，他好跳进去把自己洗个干净。
“你现在可清醒了？”白璇神色平静看着自己一手带出来的人，淡声问道。
“老大，我……我清醒了。”顾子刚顿时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满身酒味，很好闻啊！”白璇轻笑一声，眸中却漆黑深邃，没有一丝笑意。
顾子刚满脸羞愧：“老大，我……我……”
卫澜一见顾子刚张口结舌，不由连忙在旁解释：“虎威大将军，顾将军是听说你出事了，心中难受，所以才饮了些酒……”
白璇目光朝卫澜看去，分明平静的眼神，却让卫澜一下子闭上了嘴。
“卫兄，不用解释了……”顾子刚低下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我平时是怎么告诉你的？”白璇神色冷酷，语音冷厉，“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做好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你身为左卫府统领，肩负着保卫整个上京城的重任，你就这样满身酒气上任？你让你的手下怎么想？你让你的同僚怎么想？让上京城的百姓怎么想？”
“老大，我错了。”顾子刚情绪平静下来，也知道自己辜负了老大的期望，不禁生出一丝悔意。
白璇神色凛然，继续说道：“城门失智，拔剑斩杀守城士兵，谁给你的权利？你又知不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老大，我知道错了，甘愿受罚。”
顾子刚这会儿已经完全清醒了，“扑通”一声，朝着白璇跪了下来。
他应该下令把那些人抓起来，移交刑部审讯，而不是自己当场杀了。
按照大周律例，他已是犯了罪。
白璇神色冰冷，漠然开口：“你现在已是朝廷重臣，如今太子监国，你自己上书一封，为今日之事请罪，看太子怎么处罚吧。”
“罚打四十大棒，罚俸半年。”
废弃宅院的大门被人从外推开，一道耳熟的声音带着沙哑，飘了进来。
众人抬眸看去，只见一色红衣飘然进入院子，不禁愣住。
“太子殿下？”
卫澜轻呼一声，连忙转过身来对来人行礼，“末将参见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顾子刚也连忙转身跪地，向太子行礼。
慕容月杀目光毫不掩饰，如同利箭一般，朝着白璇直视而来。
白璇抬眸看了慕容月杀一眼，男人容颜依旧妖娆，一色红衣张扬飞舞，好似给整个废弃的庭院，都增添了一抹嚣张之色。
“臣白璇，参见太子殿下。”白璇双手合拢，拱手朝着慕容月杀行礼。
这是慕容月杀成为太子后，白璇第一次对他行礼。
慕容月杀没有回话，一步步走到白璇面前，怔怔盯着白璇。
半晌，缓声开口：“免礼。”
白璇缓缓直起身来，目光平视，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太子与臣子之间的距离。
慕容月杀却是更近一步，一步一步走到白璇面前站定。
“回来了就好。”他轻轻压抑着发痛的喉咙，嗓音干涩，说了一句。
“劳烦太子挂念，臣没事。”白璇语音如常，淡声回道。
“好，好好。”慕容月杀连说了几声好，终是红着眼睛转开目光。
他如今是太子了，再不能像以前一样任性，再不能像以前一般肆无忌惮。
慕容月杀走到顾子刚面前，拍拍顾子刚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
“顾大将军性情中人，本太子很是喜欢，然大周律法森严，虽守城官兵挑衅顾将军在前，顾将军不得已才出手将之斩杀，但毕竟出了几条人命，百姓们那边也得有个交代。”
慕容月杀这话，已然让众人明白，方才城门口发生的事情，太子已经知道了。
“谢太子殿下，臣对殿下处罚心服口服。”顾子刚拱手恭敬道。
就在这时，白璇肃然开口：“顾子刚之罪，不可轻罚，否则人人效仿，便会乱了套。”
慕容月杀背影一僵，缓缓回过头来：“哦？那依虎威大将军之见，该如何罚？”
第522章
你是不是想为本太子说亲？
慕容月杀转过身来，自带杀气的三白眼定定看着白璇。
白璇亦满目锋芒，直视着他。
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又缓缓移开，各自看向别处。
白璇神色清冷地开口：“按大周律法，顾子刚当街拔剑，私刑处罚将士，当撤去左卫府统领之职，贬为左卫府一武卫长。”
卫澜不禁惊讶抬头，瞪大了眼睛看着白璇，白三小姐当真要撤了顾兄官职？
慕容月杀知道白璇铁面无私，可没想到她对自己人更是严厉。
他的确有看在白璇的面子上，对顾子刚网开一面。
白璇落下山崖，连他尚且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更何况顾子刚？
方才城门口，要不是顾子刚出手收拾那群守卫，说不定他就出手了。
不等慕容月杀开口，顾子刚挺直脊背，朗声开口：“启禀太子殿下，虎威大将军言之有理，末将犯下大错，该当按大周律法严惩。”
慕容月杀微微看了顾子刚一眼，陷入一阵沉默。
他记得，顾子刚曾经还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
那时候，顾子刚跟着白璇去龙脊山，在那片桑林里，他被白璇捉住，顾子刚战战兢兢拿着绳子过来绑他。
如今两年时间过去，顾子刚俨然已是顶天立地的大周将军。
慕容月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一个人的变化可以如此之大。
慕容月杀缓缓抬起眸光，幽深看向白璇：“可若顾将军贬为武卫长，那谁来做左卫府统领？”
左卫府统领掌管着数千大军，护卫整个上京城安危，而一个武卫长，手下仅有五十武卫。
白璇神色镇定，淡然开口：“由原左卫府副统领宁晟擢升上去即可。”
不等慕容月杀开口，顾子刚再次道：“末将甘愿受罚，请太子殿下恩准虎威大将军所奏。”
宁晟也是他们一起出来的山贼好兄弟，这两年来建功不少，因而被提拔为左卫府副统领。
如今他犯了错，宁兄顶上去，再好不过。
“好，那就这么办。”慕容月杀微微一笑，点头同意了。
话落，他缓缓转过身来，对顾子刚笑道，“顾将军，日后万不可再意气用事，你家老大，最不喜欢意气用事的人了。”
慕容月杀背对着白璇，拍了拍顾子刚肩膀，眼眶微微发红。
顾子刚和卫澜都是一阵尴尬，太子殿下听着是在说顾子刚，但似乎，又是在说自己。
“是，是是，末将知道了。”顾子刚只得连连点头。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白璇神情肃然，开口说道：“既然太子殿下已经罚你，那你当以此为鉴，日后再不可这般行事。”
“是，老大。”顾子刚昂首挺胸，铿锵有力地应声道。
就在这时，慕容月杀转过身来，对身旁两人道：“你们先下去，本太子有事要和虎威大将军说。”
顾子刚和卫澜应声诺，遵命退了下去，废弃的院子里，只剩下了白璇和慕容月杀。
慕容月杀很想大袖一甩，一走了之，潇潇洒洒，飘然离去，可终究还是做不到。
他很想冲上去，将白璇一拥入怀，可是他不能……
四目相对，空气中一阵安静。
初冬的风挟裹着寒气，吹落枝头最后一片树叶，卷起地上尘土，飞向颓败的院墙脚下。
慕容月杀看着眼前静默的女子，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十个月没见了，眼前之人还是那般熟悉，可他的一颗心依然不知何处是归。
他的心一直在飘荡，落不到那人心上，没有人理，没有人要。
有时候，他痛得心都麻木了，满脑子都是他和白璇曾经的过往。
可最后，又化为一团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