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转机是在裴君泽听到他的背景后,权衡利弊了好几天,还是忍着强烈的不适和他接触起来了。

    司谦喜欢裴君泽,所以有事没事就来找他,也因为喜欢他,每次单独相处时,也总会无意识和裴君泽亲近。

    例如吃饭时明明有许多空位,他还是要挨着裴君泽坐,偶尔还会试探性的摸摸他的手背。

    再比如主动请裴君泽看电影时,也会专门挑自家名下的影院,直接包场,看着看着会装作困了借机靠着他肩膀…

    小心思几乎明晃晃写在脸上。

    哪怕被裴君泽直言拒绝,他也没有气馁,反而更靠近了裴君泽一点,固执的盯着裴君泽说: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你现在不喜欢我没事,只要我再努力一点,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的吧?”

    *

    说实话,在司谦第一次突然偷摸他手时,裴君泽整个人瞬间僵硬,借故去卫生间上厕所,实际上去吐了。

    被司谦碰过的手背总感觉像被无数条毛毛虫爬过一样,只是脑子里稍微回想了一下那个触觉,裴君泽又趴在厕所里吐了。

    不过在那次吃饭以后,司谦主动送了一个珍藏品,极为难得,有市无价的那种,转手就能卖不少钱。

    他也知道裴君泽无法拒绝。

    有了第一次摸手,自然就有了第一次牵手,而有了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抱和第一次接吻自然不远了。

    司谦就这么一步步的突破裴君泽原本的底线,他实在无法拒绝司谦抛出的诱饵,就这么吐着吐着,似乎也有些习惯了?

    记得和司谦第一次发生实质性关系的那天晚上,裴君泽前脚笑吟吟的把司谦送走,后脚去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

    他那天吐了好久好久,吐到没有东西可以吐了,但还是反胃,后面吐出来的都是一些黄绿色的胃液和胆汁。

    他洗了一天的澡,身上的皮都搓红了,一想起来自己居然睡了一个比自己大的老男人,还是忍不住想吐。

    *

    不过这也不是没什么好处的。

    那次以后,甚至都不需要裴君泽怎么提醒,司谦开始主动带着裴君泽去见以前他压根接触不到的大佬。

    “这是我弟弟,现在还在鹤大读大学呢。”司谦为这个尚且青涩的毛头小子一一引荐,为他说着好话,“以后还劳烦各位多多关照啊。”

    那些人或是看在司谦的面子上,又或是真觉得裴君泽年轻有前途,笑着夸赞着他曾经高考省状元的事迹。

    几次下来,裴君泽的手机里多了好多他以前难以想象的人物。

    只要是个长了眼睛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司谦这是在用自己多年的资源和人脉来为他的小男友铺路呢。

    *

    司谦明明年龄比裴君泽大,在事业上也挺有眼光和头脑的,偏偏就是在感情上特别没脑子。

    记得在一次很正式的访谈中,前面的画风很正常且严肃,直到有位八卦记者不经意间提到裴君泽。

    司谦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笑得如怀春的少女,虽然没明说,但可以说是很直接了。

    他说那是他很重要的人。

    司谦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在确定关系后,没事就带着裴君泽出入各种场合,美其名曰带弟弟认认脸。

    但其他人能不懂什么意思吗?

    司谦就差拿个写有他名字的戳,给裴君泽从头到脚都盖上他的名字了,以此宣告天下,这是他的人!

    任何一个司谦过往的熟人看到他那个样子都会先不可置信,再慢慢麻木,到最后情不自禁的感叹一句:

    呸,恋爱脑!

    野心勃勃恐同攻重生以后2

    司谦的脑子也不算多蠢,之所以会输掉,也是因为对裴君泽不设防。

    他太喜欢裴君泽了,在他还没毕业时,就主动提出想和裴君泽结婚,去瑞士,去法国,去爱尔兰…

    也因为喜欢他,司谦对他产生了过于强烈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让裴君泽无法呼吸…

    经过创业几次都失败后的裴君泽哪能不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呢?

    他知道司谦这是想完全把自己绑在身边,于是也顺势给司谦画了一堆饼,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答应了,仔细一想,实际上什么都没承诺。

    而司谦居然也像没听出来一样,完完全全信了裴君泽,畅想着和他的未来。不得不说,恋爱果然使人降智。

    就这样,通过枕边人的便利,裴君泽知道了好些内部机密,一边不动声色的进行渗透,一边又诱哄着司谦在还没死之前提前立遗嘱。

    在公共场合里,他也无数次引导司谦说出以后他的东西都是给他的。

    陷入热恋的司谦为了哄小男友开心,也愿意顺着他的话说,满眼痴迷的看着他:“说什么呢,我的人都是你的,我的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

    这些情话,也成了后来的有力证据,从侧面证明了遗嘱的真实性。

    当然,这还仅仅只是裴君泽计划里的冰山一角,他耐心的一点点织网,只为了最后能吞噬掉司谦。

    *

    裴君泽是个守法公民,当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了他,那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司谦有哮喘病,他只是没及时拿到药所以才死了。

    这和裴君泽有什么关系呢?他可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司谦死时,他可是和社团的成员在外聚餐的。

    不过,真相是司谦死亡前,裴君泽的确就在旁边看着,他亲眼司谦急促的喘息,最后倒在地上。

    裴君泽和司谦一共待了十八分钟,前面两分钟他用来讲述自己的计划,后面的时间里,他席地而坐,和司谦讲他其实是多么讨厌他。

    “妈的,我真的快恶心死你们这些死变态了…”

    裴君泽很少说脏话,但那会儿的他想着司谦反正要死了,于是第一次和人提及他真实而不堪的过往。

    *

    裴君泽出生的那个小村子很穷,具体多穷呢?几乎没几个女人,村里的光棍找不到对象怎么办,只能花钱买。

    后来的很多人都说九十年代是遍地黄金的年代,92年的发财证首发30元,不久后暴涨1000倍,让不少人一夜暴富,那会儿随便做什么小生意都能赚钱,是一个多好的年代啊。

    事实上那个年代的社会治安极其混乱,是发生血案发生最密集的年代,也是人贩子极度猖獗的时候。

    裴君泽的亲爹长得不怎么样,自然娶不到老婆,之所以有孩子,是因为他用半辈子的积蓄买了一个老婆。

    这才终于有了一个儿子,见过的人都说他像城里的小少爷,以后肯定能带着他爹享福,光耀门楣。

    每次听到别人这么说,他爹就咧开一口黄牙,乐得不行,抱起裴君泽就往他脸上狠狠亲一口。

    黏黏糊糊的口水,恶心死了。

    哦,忘了说,那时的裴君泽还不叫裴君泽,他那会儿还叫狗娃。

    *

    狗娃从小就比其它孩子长得好看,村里一些叔叔伯伯非常喜欢抱他,喜欢亲他,有时还会恶趣味的摸他的隐私部位,笑嘻嘻的逗弄他:

    “来,让伯伯看看小雀雀长多大了?”

    开始年纪小,狗娃还傻乎乎冲他们笑。后面慢慢大了一点了,潜意识里开始抵触抗拒这些行为,但没人在意他的拒绝,他也没地方可以说。

    狗娃爹成天在地里转悠,一有空不是酗酒就是打老婆。狗娃娘也成天浑浑噩噩,疯疯癫癫。别说和狗娃说话了,他想靠近都会被一把推开。

    但这不能怪她,那个被拐来的无辜女人本来有着大好青春,现在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当然恨那个畜生,同时也恨着狗娃。

    女人曾试图掐死不到一岁的狗娃,不过那时他一直哭,哭着叫妈妈,稚嫩的哭声让女人松开了手。

    哪怕差点被妈妈掐死,哪怕妈妈大多数时候都不喜欢他,甚至也不让他叫他妈妈,但狗娃还是非常黏她。

    他会偷偷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玉米面饼子攒着留给妈妈,也会拿帕子给妈妈擦脸,怕妈妈生气时,会探头探脑的先观察再战战兢兢的靠近。

    狗娃的妈妈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疯疯癫癫的,但清醒时,也会拿着烧火棍开始教狗娃学前的启蒙认字。

    不然在那个穷地方,

    怎么可能有什么学堂。

    那时候的狗娃对学习能有什么兴趣,无外乎是想和自己的妈妈多相处一会儿罢了。

    *

    狗娃六岁那年,他爹兴许是觉得娃儿也这么大了,也翻不出来什么浪,于是放松了对狗娃生母的看管。

    也是那年,狗娃亲眼看着自己的妈妈在他眼前自杀身亡。

    死前她抓着狗娃的手,把一个纸条交给他手里,第一次那么温柔的叫他孩子,还摸了摸他的脸。

    说等他以后一定就去纸条上的地址,说她的父母就住在那里,还说让裴君泽给她父母说抱歉。

    看着那张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庞,女人说着说着哭了,说他为什么是那个畜生的儿子啊,还说什么有下辈子…

    后面就没了,吃了农药的女人口吐白沫死了,而那瓶农药也正是她忽悠着年幼的狗娃帮她拿的。

    *

    又过了大半年,盛夏的一天夜里,狗娃爹照常喝了酒回来,睡到半夜外头下起了大雨。

    年久失修的屋顶滴答答开始漏水,他爹搭了个梯子,想上去修房顶。因为喝了酒,头晕眼花,一脚踩空从梯子上摔下来了。

    他可能是腰闪了,动不了。只能大声喊着自己的儿子过来扶他一把,想了想又觉得狗娃才五岁,扶不动,又让他赶紧去找他二伯。

    狗娃下意识往外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跑了,就在他爹身后,淋着雨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其实他爹对他也不算很坏,心情好的时候也会抱着他亲,也会给他拿糖果,但那时候的他就那么一直看着…

    直到院子里的男人没有声音了,小小的狗娃这才往二伯家跑去。等二伯来了,人早就凉了。

    就这样,狗娃五岁丧母,不到一年六岁又丧父。好些人都觉得他身上有些邪门,不敢靠近他。

    六岁的狗娃一个人在破破烂烂的危房里过了小半年,直到县里视察的人来他们村做扶贫工作这才发现他,又连忙把他送到县里的孤儿院。

    狗娃这才离开那个小村子。

    *

    而在送去孤儿院之前呢?

    他一个六岁的小孩,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身量瘦小极了,自己做饭时还要搭个小板凳才能够得到灶台。

    小时候那些总来抱他亲他的叔叔伯伯们又出现了,他们会给狗娃拿些吃食,也会把他抱在他们腿上坐着。

    其实那会儿的他未必知道那些大人在做什么,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六岁的狗娃心想什么时候他们也能从楼梯上摔下来就好了。

    裴君泽这个名字是狗娃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是他翻了很久的字典才挑出来的字,至于姓氏嘛。

    他爹不姓裴,他妈妈姓裴。

    *

    “小时候的我报过警,十多年前,本地报纸上还报道过,当地民警进村解救妇女被村民阻拦,连村口都没让进去…是不是很有意思?”

    “……不过后面他们中有一两个人摔进池塘淹死什么的意外,并没有引起注意…”

    裴君泽顿了顿,“哦,不对,有人注意到了,不过说这是报应。”

    他当时戴着手套是为了防止留下自己的指纹,裴君泽紧紧捏着司谦的下巴,彻底撕下了平时的伪装:

    “你们真恶心死了………看什么看?你他妈再用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看我,眼睛都给你挖了。”

    面对裴君泽恶狠狠的威胁,那时地上的司谦呼吸已经很微弱了。

    但不知为何在听完他为什么那么讨厌他以后,反而勾了勾唇角笑了,近乎贪婪的看着他的脸,还费力的抬手想摸摸。

    这个动作本来是可以躲开的,但裴君泽那时不知为何并没躲,任由司谦抬手摸着。

    男人已经发不出去声音了,只有嘴唇动着。裴君泽不该知道他在说什么的,但他太熟悉那句话的唇形了。

    他在说:

    “你长得可真好看啊。”

    记得第一次见面就是这么说的。

    唯一不同的是第一次见面时司谦的眼里是惊艳和爱慕,但死之前看他的眼神带着浓烈的同情和怜悯。

    *

    回忆结束,别管其他人怎么想,裴君泽看完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还以为自己死以后会下地狱呢。

    谁能想到居然重生了,回到了大二,这时候的他才刚刚二十岁…

    2010年的这个节点啊…

    从国家大事来说,这一年国内已经全面普及3G网络,4G也在筹备中,智能手机刚刚开始流行,全国gdp首次超过日本,排名世界第二…

    而从个人私事来说,这一年,他和司谦刚刚确认了恋爱关系。

    脑子里瞬间出现很多画面,那最后停留下的是在某一个夏日午后,一位青年和他一前一后走着。

    两人隔得那么远,谁能够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是刚在一起的情侣呢?

    其实那会儿国内的风气已经没像八九十年代那样封建了,但裴君泽还是不愿意和司谦在外面太亲近,就是连走路都要和他隔很远。

    “你等等我啊!”

    身后的司谦想要追上他,但裴君泽置若罔闻继续走,就这样一路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里才停下来。

    司谦看他停住,立马凑上来想牵他的手,却被他推开:“有人…”

    裴君泽不怎么好意思,或者说,压根打心底里不想和司谦有接触,“有事就说吧,找我出来干嘛?”

    “这边没有人的…”司谦又过来拉他的手,想往他身上靠,“想你呀,我下周生日,你到时陪我呗?”

    “我要上课。”

    “那我等你下课来接你……”

    “不一定,我有点忙。”

    “君泽,不会耽误太久的…”他扑上来又想亲吻裴君泽,被推开也并不生气,继续贴上来,“君泽…”

    *

    一个主动靠近,另一个被动后退,那个画面还挺滑稽的,一想到那些往事,裴君泽还有点想笑…

    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候啊。

    外面已经蒙蒙亮了,闭着眼睛躺了一晚上的裴君泽依旧毫无睡意。

    过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下铺舍友的闹钟响了,他迷迷糊糊按掉,没一会儿,斜面对又传出铃声。

    “邓麒麟,你他妈赶紧把闹钟关了,吵死了,你听不到吗?!”

    说话的是裴君泽对面的舍友。

    他好像姓周来着,全名不记得了,而他口中的邓麒麟是斜对面的舍友,本名好像叫邓麒,宿舍里其他人会叫他邓麒麟。

    邓麒算是宿舍年龄里最大的,是宿舍里的舍长,也是自认为的老大。

    宿舍虽是八人寝,但有俩本地的,几乎不住宿舍,剩下的几个和裴君泽的关系也都还不错。

    外面渐渐吵起来了,不知道谁穿着拖鞋踢哒踢哒的在下面走来走去,时不时还有各种物品被翻动的声音。

    ——真吵啊。

    *

    “哎,你们看群消息了吗?学生会要在午休时间检查宿舍卫生!”

    没一会儿,裴君泽感觉自己的身上的毛毯被谁拉了一下,他睁开眼看过去,正是之前声音特别大那位周姓舍友,此刻他正讨好的冲裴君泽笑:

    “裴,裴哥。那个…中午要检查宿舍卫生,我有点急事,你能帮我替一天呗。行不行,下次我替你。”

    上辈子有这个事吗?时隔多年,裴君泽早忘记自己上辈子答应还是没答应,他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太好了,裴哥,太谢谢你了!”那位姓周的舍友感谢完裴君泽后,急急忙忙出门了。

    邓麒去食堂了,身为舍长,出门时还是习惯性问了一下裴君泽要不要给他带点早饭回来。

    “不用了,谢谢你。”

    面对他如此礼貌,邓麒有些意外。他记得裴君泽一直不满意宿舍分配,一心想换去新校区宿舍来着…

    平时和他们的关系吧,也就淡淡的,住一间房,但也不怎么说话,今天又帮人替卫生,又和他道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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