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宁伯来不及多想,毕恭毕敬,“臣拜见太子殿下。”

    至于认识吗,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若论次数,见画像的次数都比二十年前见太子的次数多了。

    虞氏也跟着行礼。

    谢欢抬手,面上一片温和,语气亲切,“裴如衍回来了?”

    宁伯夫妇一听,竟是来找儿子的,难道……心中有了猜想,宁伯立马请罪,“今日实在是事出有因,臣即刻催他回宫办差,绝不耽误东宫画壁。”

    晋元帝听乐了,嘴角上扬,“不是这个事,裴卿啊,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宁伯听闻夸赞,心中欣慰,岂料晋元帝话还未完,下一句便是——

    “把朕的小孙女都拐走了!”

    第495章

    曾孙打脸,皇帝乐呵(含加更,三合一6k)

    宁伯僵立当场,瞳孔愕然,几乎是从他喉咙深处挤压出一个“啊?”

    什么孙女,谁是陛下的孙女?

    难道是朝雪郡主?那也是陛下的外孙女啊!

    脑袋里飞速运转,奈何还是没有转过弯来,

    晋元帝突然哈哈一笑,缓和气氛,这一笑却让宁伯更糊涂了,紧张又慎重地开口,“还请陛下明示!”

    “看来裴卿与朕一样被蒙在鼓里啊,”晋元帝扶住宁伯拱着的手,“你要让朕一直站在这吗。”

    啊?宁伯闻言,忐忑地请一行人进去。

    皇帝、太子、公主、宣王、镇国公、李相及平阳侯父子鱼贯入内,除了皇帝身边几个最重用的亲卫,其余一干人等都守在了宁伯府外。

    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了,否则人实在是站不下去,北街恐怕得堵塞好一阵了。

    路人想打听发生了什么,却打听不出来。

    人群中还有人揣测,宁伯府是不是要完蛋了,这得是犯了多大的事,让皇帝亲自来抄家啊。

    宁伯府内,晋元帝一行人被宁伯带进正厅,虞氏吩咐下人看茶。

    晋元帝没有耐心,连坐都没坐下,“直接把裴如衍叫出来。”

    宁伯还没弄清来意,“是是是,臣这就让管家去喊,陛下、与三位殿下稍待。”

    晋元帝心里急,待不了,两步踏出正厅外,“朕亲自去找他。”

    “这哪行啊,还请陛下等一等。”宁伯给管家使眼色,管家抄小路跑走。

    伯府的人不带路,谢欢快步走在晋元帝前头,“父皇,往这里走。”

    晋元帝满心疑惑,儿子对宁伯府这么熟悉?疑问没问出口,双脚就信任地跟了去。

    辅国公主与宣王等人也没落下。

    “诶——陛下,太子殿下——”宁伯也成了一惊一乍的人,被迫跟了上去,“臣的儿子儿媳或许正在休息,这样不好吧陛下?陛下——”

    以他一人之力,根本拦不住皇帝。

    倒是太子,怎么会对他裴家熟门熟路的,搞得以前来过一样。

    另一边,正厅内的虞氏见皇帝一行人都去了青云院,反而没有跟上去,她于后方拉住兄长,“哥哥等等。”

    平阳侯本来也是要跟上去的,被虞氏一拉,驻足在原地,但推了推虞绍,“你去,你跟着去。”

    虞绍听话地跟着大部队走了,待这一行人走远,虞氏才问出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衍儿做错了什么?”

    平阳侯将妹妹拉到角落里,压低声,“没做错什么,阿锦,你家啊,要起来了!”

    “什么起来了?”虞氏追问。

    “就是今年行大运。”平阳侯卖了个关子。

    令虞氏更急,“哥哥别再敷衍我了,倒是快些说吧!”

    平阳侯的视线落在妹妹焦灼的表情上,也不卖关子了:“方才你看见太子了没有?那位,就是你的亲家。”

    虞氏表情一怔,反应不过来,“哥哥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我家怎么会和太子殿下是亲家,我……”

    “难不成,太子的女儿看上了我家衍儿?”联想到皇帝说的话,虞氏只能猜到这里,她惊讶地捂住口,再脱口道,“这可不成啊,我已经有儿媳了啊,我家是绝不会做出休妻再娶的事!”

    哪怕对方是太子之女,也不能拆散了她儿子的美满幸福!

    何况,裴家百年世族,儿媳自嫁入裴氏以来没有犯过错,若裴家畏惧强权做出这等子事,即便暂时得到皇帝信赖,将来又何以在世家中立足,岂不让后世耻笑?

    虞氏考虑都不用考虑,义正言辞道:“旁人就算了,哥哥怎么也来看热闹,难不成哥哥也成了不义之辈!”

    “哎呀!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家儿媳就是太子的女儿啊!”平阳侯白白被妹妹骂了,也不生气。

    虞氏震惊,“什么?”

    “好了,快去看看吧,”平阳侯领着虞氏往前走,一边补充,“而且,太子可就这一个女儿,就这便宜还让你们家占了,你就说,裴家是不是行大运吧!”

    儿媳的父亲不是沈益吗?虞氏没想明白,跟着平阳侯追去。

    长长一队人从前院穿过长廊,行色匆匆地往后院走去,这一刻钟的功夫,伯府上下都传开了,皇帝与归来的太子来府上做客了。

    不少人都对太子的样貌感到好奇,然而这会儿没人敢贸然去偷看,都在为裴家的未来感到担忧。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段姨娘的耳里,以及二房那边。

    裴家二爷还在司药监劳作,许氏正为分家的事在哄着女儿,裴宝珠气得不肯吃饭,当下人传来消息,连气都来不及撒了。

    下人原话是这么说的:“陛下与太子兴师问罪来了,说咱世子拐带了什么小郡主,眼下都往青云院去了,府外面三层禁军围得水泄不通,一只蚂蚁都飞出不去了!”

    裴宝珠眼泪水还挂在脸上,愣愣道:“蚂蚁又不会飞。”

    这是重点吗?

    许氏站在裴宝珠身边,表情凝重,也不知道该为太子归来惊讶,还是世子拐郡主惊讶,或是裴府被禁军包围惊讶,但都是大事。

    原本以为丈夫失去县令之职,已经是家中最悲惨最低点的时候了,没想到,马上又要面临灾祸了!

    若成了罪臣,女儿将来可怎么办呀!

    “宝珠,你在这里待着,娘去探探虚实。”许氏用袖子擦一擦裴宝珠的眼泪,神色紧绷地哄着。

    “娘,”裴宝珠拉住许氏,同时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许氏没再耽搁,脚步匆匆,走在自己家中,脸上是惶恐不安,牵着女儿往青云院去。

    路上碰到同样焦虑的段姨娘。

    段姨娘右手捶左手,“二夫人,您也去青云院吗,据说这青云院外都被封了,咱们只能在院外看看。”

    许氏点点头,母女俩与段姨娘一同前往。

    站在院外看,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光在屋里担心得好。

    青云院外守着皇帝和公主的亲卫,不让人进去,许氏母女与段姨娘便站在靠近主屋些的墙根,试图听清院里的人说话。

    那厢,主屋的房门紧闭,庭院里有一棵大树,树下放着一把躺椅,还有一个石桌,四个石凳。

    这是轮不上宁伯坐的。

    皇帝,太子,公主,宣王,镇国公,正好一人一个座,虽然只有宣王往躺椅上坐下了,其他人都没坐下。

    谢欢站在院里,对着门里,“央央,你愿意出来认一下祖父吗?”

    ……

    这话问的。

    能不愿意吗?

    沈桑宁站在屋里,一刻也没坐下,透过门缝看见外面一行人。

    爹也真是的,这是要把她往火架子上烤吗?现在出去,多尴尬呀!

    她腹诽着,抵着门不动,心里慌得很。

    不出去会怎样?

    沈桑宁对上裴如衍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轻声道:“阿衍,我们被包围了。”

    “我知道。”他道。

    屋外,正想让屋内人出来的宁伯,听了谢欢这话,瞬间脑筋搭牢了,“央央是谁?”

    央央是谁,曾几何时,屋内俩人也被这个问题困扰过。

    现在轮到宁伯了。

    谢欢直言道:“央央就是我的女儿,你的儿媳。”

    “儿媳不就是——”宁伯看向紧闭的门,脑子里有什么炸开了,“恕臣多问一句,臣的儿媳若是殿下的女儿,那……那沈伯爷是……”

    留白之处,宁伯不敢猜,想让殿下说。

    谢欢毫不客气,“他是该死的人。”

    宁伯语塞,到底是怎么个事儿啊,儿媳成了太子的私生女?所以今天沈益才绑架了儿媳?

    简直是焦头烂额的一团乱啊!

    彼时虞氏兄妹进了院子,虞氏将宁伯拉到角落窃窃私语,晋元帝没管他们,对着屋里厉声道——

    “朕的孙女害羞就算了,裴爱卿也不打算出来吗?”

    晋元帝难得出趟宫,打定主意今天要见到孙女,但压力不可能施加给孙女,只有裴爱卿了。

    庭院忽然安静,所有人都等待着,唯有谢玄坐在椅子上开口,“就是,父皇,既然这裴少夫人是皇兄的女儿,这婚事理当经过父皇和皇兄的慎重考虑,要儿臣说啊,裴侍郎非良人。”

    前后半个时辰,谢玄已经接受了多个皇兄、多个大侄女的事实,开始说风凉话了。

    不过,先是皇帝施压,后是宣王的风凉话,果然很受用。

    众人盯着的门板,此刻打开了,裴如衍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出门槛,转身又将门关上了。

    “陛下,太子殿下,”裴如衍走近,恭恭敬敬地拱手,“夫人一时半刻还未接受,加之在外受了惊吓,还请陛下与太子担待。”

    闻言,晋元帝想到孙女刚经过绑架,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晋元帝与谢欢当然是能担待的,唯有谢玄担待不了,轻哼出声——

    “怎么,她还接受不了?转眼成了皇室之女,对她来说还成打击了?那——”

    “能不能闭嘴!”晋元帝扭头蹬一眼,谢玄悻悻收住口。

    谢欢眉心蹙了蹙,“是我没考虑到,没想到今日会有这么多人。”语毕转头,“可否请诸位移步,我有些话,想单独与央央说。”

    这个诸位,包含所有人。

    谢玄跑了一路过来,本来就累,心里还等着裴如衍唤一声皇叔的,岂料要被当做边缘人物清场,当即皱眉,“本王也是这丫头的皇叔,作为长辈,不该见一面吗?”

    “行了,”晋元帝摆手,示意众人退场,“你们先退出院外,让朕与太子先见见人。”

    宁伯与虞氏堪堪接受儿媳是皇室的事实,就被儿子领着出去了,他们也是一步三回头,很想留在院子里。

    但无奈,毕竟连镇国公和辅国公主都被请出去了。

    谢聃禾没有怨言,向来严肃的脸上一直带着笑,主动与虞氏开口,“一直听闻裴家的糕点做的好,本宫还未有机会尝一尝。”

    公主此意,就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虞氏上道,“是臣妇招待不周,请公主与国公爷去茶厅上座,臣妇这便命人上茶和糕点。”

    谢聃禾抿着笑,“他们父女、祖孙也不知要聊到什么时候去,眼下日头正浓,恐怕要叨扰伯爷和夫人了。”

    虞氏一边陪着往前院而去,一边给邹嬷嬷使眼色,邹嬷嬷立马退下,往厨房去了。

    日头正浓,临近午时,公主此意是要留下用膳了,不能饿着陛下呢!

    皇帝一家子都留在裴家用午膳,这是莫大的荣幸啊,可得好好准备。

    虞氏带着尊贵的客人们又去了前院茶厅,谢玄和李相落后一脚,宁伯等着他们。

    谢玄心里堵着气,还是被父皇赶出来了,黑着脸出了青云院,一出来就对上爬墙偷听的裴宝珠。

    裴宝珠被他脸色吓一跳,从墙头摔下来,“哎哟”一声。

    “晦气。”谢玄翻了白眼。

    宁伯看着裴宝珠失了体统的模样,烦躁得很,“你怎么在这里,快回去待着!”

    裴宝珠左右看看,眼睛肿得像核桃,想问些什么,最终还是碍于李丞相和谢玄,没有问出口。

    许氏和段姨娘跑过来,将裴宝珠往后拉。

    “宁伯爷,你家这位千金也是……”李丞相找到机会就想损一损宁伯,“别具一格啊。”

    宁伯皮笑肉不笑,“看来李丞相是想为儿子提亲?不知是为哪个儿子啊?”

    “……”李丞相嘴角抽搐,不接话了。

    裴家如今有了太子这门亲家,但凡裴家二房这位千金温婉些,提亲的门槛都得被踏破。

    不过李丞相就算了,和太子不是一条线的,否则真有可能委屈一下儿子。

    被许氏和段姨娘拖走的裴宝珠,看向许氏,问出了方才没问的话,“娘,大嫂真的是郡主啊?”

    许氏也不清楚,一旁段姨娘接话,“还能有什么假,哎哟,这下好了,咱家发达了,前些日子嘲笑公府降爵的那些人,很快就要笑不出来喽!”

    裴宝珠又问,“那……那这样的话,我们还要分家吗?”

    许氏:“……”

    *

    青云院主屋的门再次打开,沈桑宁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踏出门槛,紧闭着嘴。

    换作昨日,怎么也猜不到,事态发展会成这样。

    天底下,最难见到的两个人,这会儿都站在她面前,她心中百感交集。

    晋元帝的脸上是一片和蔼慈祥,若没有穿龙袍,恐怕就与寻常人家的祖父一般。

    可龙袍是何物,又怎么能忽略呢。

    随着她的走近,晋元帝眼中越发柔和,“这孩子,长得真好,性格也好,侠肝义胆很像你爹,先前筹款的事,我都知道,这样的好姑娘竟是我的孙女。”

    晋元帝的夸赞,没让沈桑宁迷失。

    她忽然跪下,在晋元帝面前。

    晋元帝瞳孔中闪过一丝讶异,与谢欢一起伸手去扶,“好孩子跪什么呀,我是你的亲祖父,不是什么天子。”

    沈桑宁摇头,两只手臂被晋元帝和谢欢拉着,她却不起身,顾自道:“不论是祖父还是天子,我都对不起您,若不是微生家的缘故,爹便不会流落在外多年,大晋也不会失去太子。”

    谢欢原本还不想说往事,此刻被女儿提起,他悄悄打量身边老爹一眼,而后对女儿道:“这事怪不得你,何况,我已经回来了。”

    沈桑宁仰头看着他,透过他,仿佛看见前世的云叔,她鼻子一酸,再次摇头,“这十八年您吃了太多苦,若不是您恢复了记忆,恐怕一辈子都回不来。”

    不论爹有没有打算告诉祖父真相,她都必须说。

    谢欢见她执着地跪着,便也单膝跪下,如此还是比她高,他低头摸摸女儿的帽子,“你与你娘都是无辜的,央央,你从不亏欠我,论亏欠,是我亏欠了你,生了你,却没有养你。”

    他越是温柔,沈桑宁的心越是愧疚。

    她有一个这样好的爹爹,前世都没有相认,害得爹爹流落在外,至死也没法落叶归根,这就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泪水无声无息地于眼角落下,谢欢用指腹替她拭泪,“是爹爹亏欠了你,让你受了委屈。”

    “不是,”她想否认,出口发觉嗓音沙哑,遂收了声,连连摇头,吸了吸鼻子,“爹没有欠我。”

    谢欢指腹的温度,温暖了沈桑宁的脸颊。

    他看着女儿,满眼心疼,手臂一揽将女儿搂在怀里,他还记得在金陵时是怎么哄年年和阿鱼的,就如当时那样,手心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忍着心中酸涩,哑着嗓子哄道:“不哭,不哭了。”

    庭院里唯有晋元帝站着,看着儿子与孙女的相处,隐约猜到了些事,看来这些年儿子过得很不容易,不仅失忆,还受了很多欺负,而这一切,应该是和孙女的娘家有关,所以才让孙女内疚。

    还有许多自己没知道的事,晋元帝的目光落在谢欢的头顶,父子俩眼神是一样的心疼。

    晋元帝也心疼自己的儿子,只是这样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等到跪着的父女俩没了声,他才故作镇定地开口——

    “好了,你们还要相互跪多久,难怪央央要提前疏散人呢,传出去的确惹人笑话。”

    沈桑宁擦擦眼泪,克制着哭腔,仰头看向晋元帝,“祖父。”

    晋元帝脑袋里仿佛响起“叮”的一声,嘴角压不住,想也没想,蹲了下来,“什么,方才喊祖父了吗?”

    沈桑宁点点头,被一追问,又觉得尴尬,自己好像那走亲戚时,被大人督促喊亲戚的小孩。

    本来可以自然地喊的,然而在一道道期待的目光中,就容易羞涩寡言,喊不出口。

    如她这样大的人,一想到之后可能还要面对一众亲戚,一个个改口……她便如芒刺背,低头看着那地缝,恨不得钻进去。

    爹和祖父就算了,喊公主姑姑,她也能喊得出来。

    只是……喊谢玄为皇叔?

    谢玄才比她大两岁而已!

    还有谢霖,谢霖是裴如衍的表弟,却是她同宗的堂哥!

    谢欢看着自己爹蹬鼻子上脸的样子,忍不住道:“爹,可以了啊。”

    说着,将沈桑宁从地上拉起来。

    此时,屋内响起孩子哇哇的哭声,晋元帝奇怪,“谁哭了?”

    孩子的哭声提醒着沈桑宁孩子醒了,也提醒谢欢,还有两个孩子要给父亲看看。

    谢欢一改刚才酸涩情绪,笑了下,眼神颇有故意炫耀的嫌疑,“我现在有一个孙子和一个孙女,他们乳名是年年和阿鱼。”

    哦,晋元帝想起来了,之前裴如衍抗旨在金陵,就是说陪妻子生产来着,晋元帝还没转换过来,应该是孙女婿陪着孙女生产。

    脑瓜子愣了两瞬,就慢了一步。

    谢欢已经先一步朝着孩子哭声传来的房间走去,晋元帝争前抢后地跟上,“你信里所说的女儿尚幼,难不成是孙女尚幼?”

    “不啊,央央本来就还小啊。”谢欢一边说,脚步不停。

    晋元帝已经追上了,“也对。”

    央央本人跟在后头,最后一个进入孩子的房间。

    三人一入内,才发现屋里还有人。

    是玉翡,抱着孩子哄着,脸上尴尬,“请陛下和太子恕罪,奴婢要看孩子,所以一步都没有出去。”

    但最主要的原因,是起初没出去,等院子里的人都走光了,再出去就会很尴尬惹眼,不如不出去。

    哪里想到,这还被抓包了。

    晋元帝也不怪罪,注意力放在两个襁褓上,“是哪乖宝在哭啊?”

    “你听不出来吗,都在哭,”也只有谢欢敢这样说话,说话时,动作娴熟地抱起摇篮里的阿鱼,摇晃着哄着,“不哭不哭,祖父来了。”

    晋元帝觉得哪里不对,但又没马上想出,是哪里不对。

    走到玉翡面前要去接孩子,玉翡也不能不给。

    沈桑宁怕他不会抱,担心地走过去,“祖父,抱孩子要这样。”

    “我知道,我知道,”晋元帝眼睛学会了,抱起孩子,听着孩子的哭声,倒是乐呵得很,“这个就是年年吧。”

    年年睁着眼,在晋元帝低下脸的时候,小手啪的一下打在他下巴上,年年张嘴笑着,嘴里吐出泡泡。

    沈桑宁一直在边上看着,怕晋元帝会不耐烦,随时准备接过,晋元帝却是没有松手,被打也乐在其中——

    “啊呀,这力道,将来肯定是学武的好料啊!”

    第496章

    谢桑宁(我习惯写沈桑宁了,好难改...)

    晋元帝虽年过花甲,但一双手臂还是有力得很,摇摆着怀中襁褓,忽而发出感叹,“这才是真的幼子啊,央央是有福气的,一儿一女都全了,真是便宜裴家小子了。”

    谢欢抱着阿鱼靠近晋元帝,“喏,可爱吧。”

    “换个抱抱。”晋元帝的心都要软化了。

    谢欢不换,“爹,你抱着小心点,手稳些。”

    晋元帝瞥他一眼,“我的手能不稳?十几斤的刀都是单手提。”

    话说完,下巴又被啪地打了一下。

    晋元帝慈祥地低头,“这孩子真是亲近我。”

    谢欢瞅了眼,直白道:“孩子可能是知道你给裴家的爵位贬了,打你呢。”

    晋元帝:……

    哑口无言,复苏了一些记忆。

    算了,不解释了,“裴如衍还是有才干的,靠他自己挣得国公爵位,也不是难事。”

    这话也没避着沈桑宁,晋元帝一脸认真地对她道:“孩子啊,你可不要因为这事跟祖父生气啊,你终是要姓谢的,跟祖父才是一家人。”

    谢欢在沈桑宁错愕的神色中,道:“央央,你想改名吗?”

    话题就这样,从裴如衍的爵位转到了她的名字上。

    谢欢看着她,“我原本想给你取名谢央央,而你现在这个名字已经伴随了你十九年,若你不想改,那就只改了姓,爹都听你的。”

    沈桑宁犹豫片刻,“桑宁,也是娘亲唤了十年的名字,我不想改了,谢桑宁也好听。”

    谢欢点头,“好,那就叫谢桑宁。”

    小名央央。

    谢桑宁忽然想起一事,“爹,阿舟想和我姓,所以我想——”

    谢欢一本正经道:“他若愿意的话,我收他做儿子。”

    此言一出,谢桑宁愣住了。

    她本意不是这样啊。

    晋元帝表情瞬间严肃,“欢儿,你不能随随便便地乱收儿子,你是太子。”

    谢欢反驳,而后将“父皇”二字咬得极重,“这孩子很好,您若见过,也一定喜欢。”

    晋元帝不语,又听谢欢补充道——

    “父皇,我还有义女,我流落在外的十多年,与我相依为命,不论我是太子还是平民,她也还是我的女儿。”

    这,晋元帝倒是没有意见,晋元帝只是对他随便收儿子有意见。

    此时,房门被敲响,打破了屋内的僵持。

    门外,响起裴如衍平静中透着谦卑的声音——

    “陛下,太子,家中已备好午膳,可要移步膳厅先用膳?”

    晋元帝正因儿子要收儿子而不满,气无处撒,“吃什么吃,这才什么时辰!”

    语气恼火,屋外无声。

    谢桑宁敛眸,心有不愉,若是爹这般朝阿衍撒脾气,她肯定是要说的,可问题就是,她与祖父还没那么熟,到底是要顾念天子颜面的。

    嘴上不说,脸上的不满还是很直观可以看出来的。

    谢欢见女儿心里憋屈,替她朝晋元帝道:“爹,你朝晚辈发什么脾气,怨不得年年要打你。”

    称呼又从“父皇”改回“爹”了,晋元帝眉色舒缓些,望向门板,生硬道:“朕不饿,朕再抱抱孩子。”

    屋外沉默半晌,随即在裴如衍的指使下,乳娘在外道:“陛下,孩子该饿了。”

    晋元帝:::::::

    低头看看笑呵呵的孩子,没了脾气。

    “好吧,那就用膳去吧。”

    谢桑宁去打开了门,两个孩子放回摇篮中,交给玉翡和乳娘看管。

    她一步不带停地走到裴如衍身边,见他神情正常,主动牵起他的手,“父亲母亲都在前院吗?”

    裴如衍点头,“嗯,客人们也都在。”

    一个也没走。

    晋元帝看着年轻的小夫妻牵着手,抑制不住的幸福模样,他脸上也泛起笑,恍惚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了,“看看,看来央央没嫁错人。”

    先前还说裴家小子捡了便宜,这会儿又说没嫁错人。

    谢欢眸光平淡,没有接话,但不得不承认,让央央嫁给裴如衍,的确是沈益这辈子做的唯一一件好事了!

    祖孙三代,四人陆续进入膳厅。

    晋元帝到了,众人陆续从边上的茶厅走来入座,看得出来,主家都十分拘谨。

    二房及段姨娘没有过来。

    一张八仙桌,晋元帝坐在进门的对面,左手边是辅国公主,辅国公主的边上依次是宣王、李相、镇国公、平阳侯。

    晋元帝的右手边,是谢欢,谢欢的边上,依次是谢桑宁、裴如衍、宁伯、虞氏。

    形成一个圈,而虞氏与平阳侯的中间,还有三个空位。

    是给齐行舟、云昭和虞绍留的。

    齐行舟和云昭还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在书院,一个在后院,平阳侯得了谢欢的令,派虞绍去请人了。

    之所以让虞绍去,是为了让他给那两位交代清楚。

    晋元帝自然不可能等小辈,他举起筷子尝了第一口菜,众人才能动筷子。

    “裴家的菜做的不错。”晋元帝评价道。

    宁伯还处在紧张中,屁股下坐的仿佛不是凳子,而是云端,他刚要应晋元帝的夸奖,就听晋元帝话锋一转——

    “菜不错,怎么把朕的孙女养得这么瘦。”

    宁伯吞下嘴里食之无味的菜,谨慎作答,“是,还是有待精进,将来必不能让儿媳饿着。”

    谢桑宁接话道:“从前也没有饿着呀,祖父,公婆都对我很好。”

    闻言,比晋元帝先松口气的,是宁伯。

    虞氏倒显得淡定多了,嘴上挂着笑,吩咐下人,“去将小公子和小小姐抱来,给陛下和太子瞧一瞧。”

    “不必了,”晋元帝抬手,“方才已经瞧过了,孩子很可爱,你们可有想过名字?”

    裴如衍与谢桑宁相视一眼,他思忖着说出与妻子商量过的名讳,“嘉楠、嘉择,陛下和太子以为呢?”

    谢欢呢喃两遍,没有什么意见。

    晋元帝点点头,想到欢儿方才自称为孩子的祖父……欢儿这个简朴的愿望,做父亲的总要帮他实现,遂道:“谢嘉楠、谢嘉择……名字倒是好名字,平阳侯觉得呢?”

    两个名字在晋元帝的口中被冠以谢姓后,晋元帝将问题抛给了平阳侯。

    听出晋元帝的明示,宁伯与虞氏脸上都不好看,连带虞氏也食不下咽了。

    虞氏就只有一个儿子,眼下好不容易得了一对孙儿,再喜欢儿媳,也不能轻易接受孙子孙女和儿媳姓。

    孩子若姓了谢,裴家的香火怎么办?

    谢桑宁则是觉得有些突然,毕竟有些事可以日后私下商量,不想伤了和气,于是眼神询问裴如衍,后者冲她轻轻摇头。

    两人皆不出声,让长辈们去商量。

    随即,她的小碗里被放了各式各样的肉。

    众人都朝平阳侯望去,平阳侯左右为难,孩子姓什么,跟他有甚么关系呀!

    面对晋元帝压迫的目光以及边上妹妹妹婿期盼的眼神,平阳侯装傻,“好听,一听就是长大后会有大作为的!”

    晋元帝给了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乐道:“既如此,就这样定了。”

    第497章

    裴谢两家,商量婚事

    定什么呀就定了?

    宁伯看儿子毫无反应还在给儿媳夹菜,心里怒其不争,冒着惹晋元帝生气的危险也要道:“陛下,这两个孩子,都是臣的孙儿,理应姓裴,哪有姓谢的道理,即便是辅国公主的女儿,也是跟着萧尚书姓的啊。”

    谢聃禾眉眼不抬,直到见父皇放下了筷子,她才抬头开口,“伯爷,这可不一样,其一,本宫并非父皇亲生,朝野皆知,这传承谢家香火的事到不了本宫的头上,其二,皇兄只有央央这一个独生女,膝下子嗣单薄,若这两个孩子算作皇兄的孙儿,皇兄也是后继有人。”

    宁伯一脸憋屈,“那臣后继无人了。”

    “呵。”谢玄忽发出一声嗤笑。

    桌上的人皆朝他看去,谢玄丝毫不在意地道:“一个伯爵有什么好继承的。”

    宁伯心里苦,说不出来。

    虞氏看向谢玄,“殿下,并不是爵位之事,而是家族香火需要传承,先祖要有人供奉。”宁伯在边上点头。

    谢桑宁感受膳厅内古怪的氛围,菜也吃不下了,转头跟谢欢说,“爹,我还年轻,将来——”

    裴如衍猜到她要说什么,抬手捂住她的右手,郑重道:“孩子可以姓谢。”

    宁伯虞氏不可置信地望向儿子,觉得他疯了,又不是入赘的,哪有小孩和女方姓的道理,“你在说什么。”

    裴如衍握紧谢桑宁的手,他知晓央央对谢欢的愧疚,谢欢流落在外多年,痛失所爱,吃尽苦头,若能让两个孩子成为谢欢的孙儿,或许能弥补央央心里对生父的纠结与愧疚。

    思及此,裴如衍看向父母,客观道:“太子殿下只有央央一女,而父亲膝下还有二弟,将来二弟的孩子亦可以传承裴家香火。”

    虞氏拧眉,“那怎么能一样。”

    饶是虞氏平日里能将裴彻当亲儿子对待,可到了继承家业的时候,怎么可能一视同仁。

    裴如衍坚定道:“若二弟愿意的话,我可以亲自教导他的孩子,或是过继到我的名下,我都没有意见。”

    虞氏还要反驳,被宁伯拉住了。

    裴如衍这几句,晋元帝听得还算顺耳,眼底藏着对孙女婿的满意快要兜不住了,但言语还是透着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名字都是小事,裴卿与裴夫人可不要为此伤了和气。”

    占了便宜的,现在说是小事。

    宁伯心里叹息,脸上仍是憋屈,“陛下,这……哎。”

    晋元帝瞅着他的脸,继续说:“你行了,搞得好像朕占了你的便宜,朕客观地说一句,朕这个孙女虽然没有在朕身边养过,但也是朕嫡嫡亲的孙女,朕已经决意,封央央为安阳公主,享食邑三千户,你听说过哪一朝的公主是嫁到别人家和公婆同住的?”

    宁伯欲言又止,的确是说不出来。

    谢玄在一旁瞪大眼睛,忍不住插话,“父皇,这……会不会太随便了些。”

    “你闭嘴,”晋元帝眼神都不给他,“说到底,沈益不是央央的父亲,央央与裴如衍的婚事,不是父母之命,而今央央是大晋的公主,这门婚事做不做数,还有待商榷,若裴卿与裴夫人因为两个孩子姓谢,就怠慢朕的孙女,那朕绝对是不答应的,天下好儿郎多的是,并非只有裴氏一家。”

    宁伯和虞氏皱着眉头,不敢反驳。

    谢桑宁低着头,听这祖父的言语,越来越离谱了,怎么好好的还要她和离啊,遂伸出左手小幅度推一推爹的手腕。

    谢欢拍拍她左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可是这一家人,饭吃成这样,她怎么能安呢?

    晋元帝注意到儿子和孙女的小动作,神色稍微柔和些,感慨道:“小孩子就是沉不住气,大人在商量你们的婚姻大事,发生些分歧很正常。”

    谢桑宁轻声道:“可已经成了婚,现在商量这些……”

    “有何不可?”晋元帝将谢欢拂开些,目光直视孙女,温和道,“你还小,不懂这其中牵扯,既是东宫之女,婚事就由你父亲做主,你父亲点了头,这桩婚事才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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