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裴彻咬着腮帮子,脊背倔强地挺直,一副忍辱负重之态,“嫂嫂说的是。”

    他忽地话锋一转,“那嫂嫂可否告知我,将那洛氏安置在了哪里?”

    还是这个问题。

    沈桑宁正要装傻,就听裴如衍主动解围——

    “你自己的妾室,你嫂嫂怎么会知道。”

    裴彻执着道:“可是我手下人查到洛氏上了来金陵的船。”

    裴如衍面色如常,“金陵的船,又不是你嫂嫂的船,说话做事,要拿出证据来,毫无依据就将矛头指向自家人,父亲是这样教你的?”

    不出意外,裴彻落于下风,他开始怀疑自己,“兄长说的是。”

    裴彻并未久留,他来金陵的目的是找洛氏,既然从沈桑宁这里得不到答案,就离开了。

    裴如衍却有些犹豫,“夫人,你铁了心要藏洛氏吗?”

    毕竟洛氏肚子里,怀的是裴家的孩子。

    沈桑宁摸不清他的意思,“洛氏也算是遇人不淑,她只想要留下那个孩子,从此与裴彻再无关系,不会再和国公府有牵扯。”

    裴如衍看着她,“我只问你的意思。”

    她点头,欲表态,紫灵忽然冲了进来——

    “少夫人,不好了。”

    “洛氏出事了!”

    原本沈桑宁交代了,让洛氏这几日不要出门,可闷在屋里容易想太多,再加上吃坏了东西,这会儿动了胎气。

    沈桑宁带着大夫亲自赶了过去,大夫开了药,暂且无恙。

    看着洛氏虚弱的样子,沈桑宁到底是有怀胎经验的,稍稍安慰了几句,见洛氏情绪好转,才准备离开。

    她道:“我在金陵未必还能呆多久,你既决定了要独自生活,就要坚强起来,我迟早是要离开的,帮不了你太久。”

    洛氏点头,“我明白的。”

    两人在屋内不久,小院的门突然被大力踹开,两人皆是一惊。

    沈桑宁起身走到屋外,见黑着脸的裴彻大步流星走近——

    “你可真是我的好嫂嫂啊!”

    他推开门,看见了床榻上的洛氏,随即冷笑:“我差点就信了兄长的话,还好留了个心眼,跟着嫂嫂的马车,否则还被你们蒙在鼓里。”

    说着,裴彻健步奔进屋里,毫不怜惜地就要去提洛氏。

    洛氏还怀着孩子呢!

    沈桑宁跑进屋内,“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裴彻一手攥着洛氏的臂腕,转过头,“一个逃妾,一个毒妇,我有什么好说的!”

    毒妇沈桑宁上前阻止,“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别——”

    话没说完,就被裴彻反手推倒在地。

    听他冷嗤,“你还知道是我的孩子?不知道的,以为洛氏怀的是嫂嫂的孩子呢!”

    陪同前来的紫灵大喊,“二公子,这是什么昏话啊!”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沈桑宁的腰撞在衣柜上,有点疼,被紫灵扶起。

    那头,洛氏挣扎着,还不忘护着肚子,“够了!”

    许是洛氏从未大声喊过,裴彻也是一怔,“你同我喊?”

    “是!”洛氏眼泪流下,“大少夫人心善收留了我,若她是郎君口中的毒妇,那您算是什么呢?”

    “今后我不想再与郎君有牵扯,请你放过我吧!”

    裴彻难以置信,“你确定?”

    洛氏坚定道:“往日我的确爱慕郎君,即便在外人眼里郎君是纨绔,可郎君待我很好,我愿意做妾。”

    “可我当时却不懂,情爱易变,我不是郎君的妻子,只能看着郎君与正妻如胶似漆,我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就因为我不是郎君的妻子,就不配生下自己的骨肉吗?”

    听着洛氏的质疑,裴彻沉默了许久,哑然道:“时机不对,等我有了嫡长子,你就能生。”

    洛氏苦笑,“为什么要等?郎君只是我年少犯下的错,我现在想了结,我只想要这个孩子。”

    裴彻嘲讽道:“你可知道,离了我,这个孩子什么也不是,而你如何带着孩子生存?”

    洛氏直视着他,昔日柔美的眸光也硬气几分,“那是我的事。”

    “我可以给你放妾书,”裴彻神色渐冷,“但这个孩子,留不得。”

    他说着,便将洛氏拖下床,在洛氏差点磕到床沿时,护了护,而后将她直接拽走。

    “放开我,放开……”洛氏挣脱不开。

    沈桑宁见裴彻油盐不进,目光落在一旁的木棍上,她双手握住棍子,想着昨日裴如衍说过的,打哪儿不会出事。

    在裴彻将人拖到庭院时,她心一狠,一棒子就朝他脖颈打去。

    岂料这人背后跟长了眼睛似的,他突然回头。

    沈桑宁手中力道来不及收,一棒子朝他肩膀打去。

    “唔……”裴彻吃痛,放了手中洛氏。

    沈桑宁手中还举着木棍,可是裴彻不仅没晕,看她的目光也变得阴鸷可怕起来。

    早知道出门时带几个护卫了。

    她一阵懊悔,这会儿,怕是没人能制服裴彻。

    下一瞬,手中棍子被他一把夺过,他高举着棍子,似要向她袭来。

    沈桑宁下意识闭了眼,半晌后,棍子并没有挨在身上,只听他嗤笑一声。

    她睁眼,他已经走至眼前,扔了棍子。

    裴彻的眼中难掩厌恶,“你这毒妇,都将我兄长带坏了,如今还想害我?”

    “其心可诛!”

    沈桑宁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怒了。

    沈桑宁默默后退一步,却被大手蓦然扼住脖颈。

    裴彻终究是掐了她。

    如同前世的新婚夜,他掐着她的脖子,恨不得杀了她,可又不能杀妻,所以他也是这样厌恶地看着她,怪她占了妻子的位置。

    紫灵大骇,上前扒拉裴彻,“二公子,你放开我家少夫人!你是要掐死长嫂吗!”

    裴彻冷呵,“毒妇,我兄长都是受你蛊惑,家宅不宁,皆因你起!”

    沈桑宁双手去扒脖颈上那双手。

    他掐得愈发用力,沈桑宁呼吸不上来,眼眸泛红。

    “混蛋……”

    忽地,脖颈的手一松,她抬头,只见洛氏拿着那棍子打在裴彻头上。

    裴彻闷哼一声,脑海中少女浅笑的模样一闪而过,他的视线落在沈桑宁的脸上,眼中阴霾消散,逐渐变得迷惘。

    就仿佛,是透过她,看见了别的什么人。

    沈桑宁重获生机,大口喘着气,她觉得今日的裴彻,有些疯过头了。

    她对上裴彻迷茫的眼,那副要晕不晕的样子,毫无攻击力。

    正松了口气,却见他忽地伸手。

    大掌停在她面颊边,并未触碰到,他眷恋而温柔,唇瓣动了动。

    随即倒在了地上。

    唯有沈桑宁看清了他的唇语。

    刹那间,一股寒意席卷全身,冷汗倒流。

    他喊的,是央央。

    第92章

    裴彻发疯掐嫂嫂

    洛氏也吓哭了,“这,这怎么办?”

    掉了两滴眼泪,洛氏擦干眼泪,扔掉棍子,去探裴彻鼻息。

    “没死,没死。”

    沈桑宁僵硬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紫灵担忧地上前。

    “少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说着,还不忘给她揉揉手肘,活动筋骨。

    她脑海中,不停地反问自己,有没有看错。

    可前世,她的小字,被裴彻不知唤过几百几千遍,她不会看错的。

    思绪理不清,沈桑宁暂时不去想,无奈道:“把他带回去吧。”

    “踏踏踏。”

    几道马蹄声此起彼伏。

    赶来的护卫将小院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人紧绷着脸,踏入院中看清情形,眼中闪过几分错愕,却在望向沈桑宁时,透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桑宁诧异,“你怎么来了?”

    裴如衍言简意赅,“见你午时未归,所以——”

    他话音骤然中断,沈桑宁还不明所以,只见他的目光落在她脖颈处,泛起凉意。

    她下意识地去摸了摸脖子。

    方才被裴彻那样掐着,定是红了。

    又听他带着薄怒地问:“谁弄的?”

    “裴彻?”

    她还没答,紫灵就使劲点头,“世子可要为我们少夫人做主啊,二公子跟发疯了一样,差点把我们少夫人掐死了!”

    裴如衍眉间拧起,低头扫了眼没有意识的弟弟,拳头都握紧了,“他这又是怎么了?”

    这怪罪的语气,也不知是要怪罪打人的,还是被打的。

    洛氏急着解释,“世子,二公子是被我打伤的,与少夫人无关。”

    沈桑宁听闻,客观道:“我本来想按照你昨日的方法,把他先打晕的。”

    语毕,见裴如衍微微颔首,他“嗯”了声,牵起她的手腕,“我知道,必是他动手在先。”

    “来人,”他沉声吩咐,“带下去医治,关几日让他冷静冷静。”

    此时的裴彻就跟板上鱼肉一般,被人拖走。

    临走前,裴如衍对洛氏道:“我会让人给你安排新的宅院,待裴彻醒了,我会让他给你放妾书。”

    洛氏闻之大喜,正要道谢,却被裴如衍阻止——

    “但,从此你肚子里的孩子,与裴家再无关系,即便来日你后悔,我裴家也不会认无名无分的孩子。”

    洛氏愣了愣,重重地点了头。

    此事于洛氏而言是福是祸,暂不得而知。

    沈桑宁只知道,有了裴如衍的准话,到底是安心不少,这件事到这儿也算结束了。

    “上马。”

    裴如衍刚发话,不等她反应,就一把将她抱上马背,拥入怀里。

    他又忍不住在她耳旁叮嘱,“下回出门必须带护卫。”

    她点头,“嗯。”

    后方不远不近地跟着一队护卫,两人驾着马入了街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大庭广众之下,两人都没有特别亲昵的举动,同乘一骑已算是最大尺度。

    下一刻,前方百姓突然退避两旁,疏散出了一条宽阔的路。

    当然不可能是为了这对小夫妻让的路。

    沈桑宁耸起肩,眺望远处,只见钦差的队伍正迎面而来,后头拉着囚车,和几车木箱。

    百姓们拍手叫好,“这无恶不作的贪官,抓了正好!”

    “看见后面的几驾马车了吗,全是搜刮的民脂民膏啊。”

    “我大伯的小舅子的表弟在牢里做狱卒的,说这贪官还贪了修堤坝水路的银子呢!那扬州若遭遇水灾,全都得玩完!”

    “这话可不兴乱说,我看扬州挺好的,也没泛洪灾啊。”

    百姓们的言语落入沈桑宁耳中,她赫然想起前世扬州的那场浩劫。

    身下的马儿动了动,裴如衍主动调转避让。

    待钦差回京的队伍离去,百姓们疏散开,沈桑宁才主动问道:“你当日参与抄家,是否知晓,这个狗官当真贪了扬州河道的公款?”

    身后人挺直腰背,胸膛任由她脑袋靠着,声音在她后脑勺上方响起——

    “你怎么感兴趣?”

    他虽没有暧昧动作,可握着缰绳的手肘,每每都擦过她的腰际,又好似是无意之举。

    “痒……”沈桑宁忍不住躲了躲,侧过头,仰视着男人的下巴。

    而后缓缓道来,“扬州是长江尾闾,贪官贪了河道公款,倘若连绵雨季,只怕会给百姓带来灾祸。”

    按照前世的时间,再有几个月,就会遭遇洪灾,全城半数的百姓因此流离失所,伤亡惨重,浮尸遍野。

    这一世抓到了贪官,提早得知堤坝问题,应该就能救下几万百姓了吧?

    她忧思地想着,裴如衍忽然低头,与她对视。

    他唇角微扬,“扬州乃河务、盐务、漕运三政要地,陛下重视,会有妥善处理的。”

    沈桑宁听闻,安下心。

    *

    别院。

    裴彻不仅脖子疼,头也疼,回忆了会儿才想起经过。

    在大夫看诊前,裴彻被迫签下放妾书,心里愈发讨厌面善心恶的嫂嫂。

    不过,他现在有个更疑惑的事。

    他还是没看清梦中女子具体模样,但这梦真实了几分,他听到梦中的自己喊她央央。

    接连几天的梦,让裴彻没法将她只当成一个梦。

    他问大夫,“我是什么病?”

    大夫摇头,“公子受了点轻伤,这几日要静养,也不用太担心,没有大碍的。”

    裴彻不信,“大夫,我总是梦见一个女人,在梦里和她相处多年,但我看不清她的脸,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摇头,“一个梦而已。”

    裴彻追问,“不止一个,好多天了,她就好像真的存在一样。”

    大夫伸手给他诊脉,“我给您开个安神药,睡前服下,可以少梦。”

    裴彻抽回手,“可我想做这个梦,我想看清她的脸,有什么药可以让我看清?”

    大夫无语。

    裴彻又道:“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梦是真实的?”

    大夫皱眉,“绝不可能,公子并没有失忆的症状。”

    裴彻还想说话,大夫留下药方,拒绝和他交流。

    出门后,大夫低声吐槽——

    “这一天两天,都是什么病患?富家子弟真喜欢无病呻吟啊!”

    ……

    裴彻在床上坐着,发呆许久,直到护卫将煎好的药送来。

    他吩咐道:“拿纸笔来。”

    护卫拿来纸笔,裴彻闭着眼睛想象梦中的场景,然后凭感觉去描绘女人的一颦一笑。

    最后的结果,不忍直视。

    裴彻根本画不出她的神韵和模样,他郁闷地起身想出门,又被护卫拦住——

    “二公子,世子说了,您不能出去。”

    裴彻气急,也不敢怪兄长,“是不是那个毒妇编排了我什么?明明每次被打的都是我,她委屈什么?!”

    护卫不敢说任何人不好,只能沉默。

    裴彻摆手,“罢了罢了,等我回京再算这账,至于现在……大夫既然看不出我的问题,你去给我请个算命的来。”

    梦中女子,许是他上辈子的情人。

    否则为何屡屡出现在他的梦中呢?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知道梦中女子究竟是谁。

    第93章

    裴如衍收徒计划

    微生家宅。

    陶园内。

    沈桑宁想起裴彻的唇语,有些怀疑是不是看错了,连晚膳都心不在焉吃着。

    裴如衍频频看她,她都没有注意到。

    当护卫来报,裴彻醒了的时候,她第一时间放下了筷子,听着护卫的话。

    她强装镇定地问,“他可有什么异常?”

    裴如衍眼底划过异色,泰然自若地没有插嘴。

    护卫摇头,“没有,二公子并无大碍,也没有强行闯出门。”

    听闻,沈桑宁的紧张淡去,稍微放心了些。

    护卫话锋一转:“但是,二公子请了一位算命的。”

    沈桑宁预感不太妙,“算命的?”

    护卫一脸难色,“是,说是要让算命的给算算,怎么才能让世子不受少夫人的蛊惑,此祸要怎么解。”

    “对了,二公子还要了纸笔,乱涂乱画着什么,属下看不出来,瞧着跟那些道士的符纸有异曲同工之妙。”

    ……

    沈桑宁心中一阵无语。

    神经就神经点吧,总比他想起什么事要强。

    放下心来,她恢复了食欲,面色欢快地吃着蟹黄汤包。

    “夫人方才食欲不振,是担心裴彻?”他的手轻轻搭在桌上,不带情绪地问。

    沈桑宁咽下蟹黄,“是呀,万一打傻了,回去我可就成罪人了。”

    裴如衍几不可查地蹙眉,“本就是他的错。”

    她点点头,动作自然地从他的小碗中夹出几个剥好的虾。

    “我不去!”

    声嘶力竭的喊声,从院外传来,给沈桑宁惊得一抖,虾肉都掉在了地上。

    好像是个孩子的声音。

    隔壁院,也只有齐行舟了。

    但不知府中出了什么事,能让个长期隐忍的孩子爆发。

    两个院子的隔音是好的,奈何隔壁院闹出的动静太大了,沈桑宁没法装聋。

    她起身赶过去时,就看见昏暗的庭院里,几个仆役在拖拽着瘦弱的小少年。

    齐行舟双手抱树,几个成年仆役生拉硬拽,都快给他裤子拽掉了,他也不松手。

    “住手!”沈桑宁呵斥道。

    几人纷纷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道:“表小姐,是大夫人让小的们来请表公子去前院,可表公子拒不配合。”

    月光下,齐行舟的衣裳都被扯出几道口子,裤子也欲落不落,他倔强地看了眼赶来的男女,冷淡地移开目光,绷着脸不说话。

    这副死倔的样子,让沈桑宁仿佛看见了昔日的小哑巴。

    她不着痕迹地去看裴如衍一眼,后者不辨喜怒,冷声吩咐——

    “取条腰带来。”

    仆役不敢有违,当即取来新的腰带。

    裴如衍没有伸手,只一个眼神,那仆役便将腰带送到齐行舟手上。

    齐行舟还倔强地扭开头,不愿意接。

    “你还想让谁帮你穿。”裴如衍淡漠道。

    齐行舟这才接过腰带。

    一群人就这么围着,看着小孩板着脸低头系腰带。

    沈桑宁看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脾气相近的两人,陷入沉默。

    等齐行舟整理好仪容仪表,沈桑宁才问,“究竟出了什么事。”

    如果只是去前院用膳,齐行舟不可能发这么大脾气。

    仆役老实道:“齐家那位疯姑爷来了,撒泼要见表公子,到底是亲生父子,大夫人也没道理阻拦,这才让小的们来请。”

    姨母死的时候不见人影,这会儿上门,恐怕是来讨儿子的。

    沈桑宁看向齐行舟,“你若想彻底与他划清界限,今日就该见,否则将来还会想办法找你。”

    齐行舟蓦地抬头,看向仆役,“去吧。”

    仆役也无奈了,“早这样不就完事儿了吗。”还想继续发牢骚,却在触及来自表小姐和表姑爷的凝视时,住了嘴。

    齐行舟跟着去了前院。

    沈桑宁知道,齐行舟最后是会留在微生家的。

    对于齐行舟的遭遇和未来,她不确定,若帮一把,当真会比前世更好吗?

    纠结之下,她选择不掺和。

    正欲转身回院,却听裴如衍说:“我们去看看吧。”

    真是难得,他竟也想多管闲事了。

    她笑道:“你怎么,对表弟好上心?”

    他并不否认,“几日前意外看见表弟的字和词,是个好苗子。”

    沈桑宁自然知道,却仍然惊讶,“他才七岁,你就看出来了?”

    裴如衍语气寻常,“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他似又斟酌一番——

    “我想收他做学生。”

    第94章

    阿弟不怕,姐夫帮你

    宁国公和老宁国公都有不少门生,但从没这么低龄的。

    裴如衍第一回想正式收学生,竟然就收这么小的。

    不过难得能有让他中意的苗子。

    沈桑宁跟了上去,“走吧,去看看你的小学生。”

    前院。

    还没走进,就听到齐姑爷高昂地争执着——

    “这是我的儿子,我齐家独苗,当初我是看那病妇没多久活头了,才让她带孩子回娘家,现在她死了,这孩子理应归还我齐家!”

    樊舅母不干了,“说的好像你对我小姑子有什么大恩一样,这金陵谁不晓得你时不时犯个疯病,家境又清贫,你有能力养孩子?”

    齐姑爷突然发出一声大笑,“自打那病妇故去,我这病也日渐好转,可见你微生家的女人就是灾星,我这病就是她带来的!”

    微生澹硬气道:“你齐家别欺人太甚了,分明是你自己没本事中举,自个儿气疯的,这会儿怪起我家来了?当初拿我妹妹嫁妆度日,怎么不怪我家钱多?”

    说到钱,齐姑爷片刻心虚,“反正这孩子,今天必须跟我走,否则,我就闹开了,让全金陵都看看,你家以钱势压人!致使亲生父子分离!”

    夫妻和离,子女向来是跟父亲,即便去让官府判,也是如此。

    而当初微生容能带着齐行舟和离回娘家,很大原因是齐姑爷神志不清,没有带孩子能力,家境又清贫,没有伺候的下人。

    现在齐姑爷恢复了,理应将孩子带走。

    此时,齐行舟跟着下人到了正厅内,樊舅母看见,一个健步上前,将孩子拽到自己跟前。

    “儿啊!”齐姑爷也想上前,被微生澹挡住。

    “儿啊,我们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子啊,你怎么可以贪图富贵,不要亲爹啊!”齐姑爷试图挽回。

    奈何齐行舟扭过头,毫不动容,盯着柱子看,也不看父亲。

    樊舅母嗤笑,“说的好像你不贪图富贵一样,你想将儿子要回去,难道不是存了诓我家钱的心思?指望我们帮扶吧?”

    齐姑爷脸色一变,“你这泼妇净会胡扯!”

    樊舅母一把将齐行舟扯到跟前,对上他那双淡然的眼睛,“你自己选,你今日要是跟了你爹走,以后可就和我们微生家再无瓜葛!”

    说着,就将齐行舟推了出去,推到齐姑爷面前。

    樊舅母还在冷笑,“要么你今日和你父亲断了,要么就和我们家断了,可别想脚踏两条船,做吃里扒外的事!”

    齐姑爷说不过女人,面目狰狞地看着儿子,“我是你爹,你要是不跟我走,将来落个贪图富贵的不孝之名,看你怎么办!”

    厅堂内,三个成年人僵持着,唯有齐行舟夹在中间,低着头不说话。

    此刻樊舅母和齐姑爷还在逼迫他做选择。

    到底是个七岁的孩子,沈桑宁看不下去,跑进了屋内,将齐行舟拉到身后。

    “宁宁,你来做什么?”樊舅母态度稍稍温和。

    对上舅父舅母的疑惑,沈桑宁浅浅一笑,“大人的恩怨,何必牵扯孩子。他才七岁,这么逼迫是否太过残忍?”

    她到底是养过孩子的,多少也能揣摩几分孩子的心理。

    一个七岁的孩子,再成熟又能成熟到哪里去,不过是用冷漠当做保护自己的武器。

    沈桑宁弯腰,拍了拍齐行舟的肩膀,发现他看似平静的神态下,双肩微微颤抖,可见心里也是极度不安的。

    她语气不由软了几分,“阿弟不怕,姐姐给你做主。”

    顿了顿,沈桑宁看向站在身侧的裴如衍,又补充道,“姐夫也帮你。”

    小少年淡漠到没有光亮的眸子,闪了闪,瞳孔微张,却又在顷刻间移开。

    “你谁啊?”齐姑爷撸起袖子,“别拦着孩子!”

    裴如衍隽秀容颜上,本就浅淡的笑意,被寒意取代,“别插嘴。”

    “你……”齐姑爷还想骂点什么,却忽然听见兵器出鞘的声音,顺着望去,看见屋外站成一排的护卫。

    个个威武,手中剑刃出鞘一半,威胁意味十足。

    齐姑爷安静了。

    樊舅母没安静,“宁宁啊,在我们眼里,你也是孩子,大人的事,就别掺和了。”

    沈桑宁直起身,“舅母,既然要让表弟选择,那我也想加入选择。”

    樊舅母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

    沈桑宁看向齐行舟,蹲下身,“阿弟喜欢读书,可愿意同我去京城?那里有最好的资源和老师,也有最好的读书环境。”

    樊舅母听明白了,“这可不行啊,宁宁,你都嫁给世子了,带个表弟当拖油瓶算怎么回事啊!”

    裴如衍适时开口,“舅母,实则是我想收表弟为学生,他的吃穿用度,都由国公府负责。”

    樊舅母惊得说不出话,“这,这孩子他何德何能……”

    大堂内一阵寂静。

    沈桑宁看着齐行舟,只在乎他自己的意思,“你愿意吗?”

    齐行舟看看她,又抬头望望裴如衍,只沉默了几瞬,便点了点头,“愿意。”

    大概是齐行舟答应得太快了,樊舅母怔愣一会儿,指着他小声嘀咕道——

    “我就知道,小白眼狼一个,丢一块骨头就跟着去了。”

    齐行舟脸色不变,沈桑宁却冷下脸来,“舅母,注意措辞。”

    樊舅母气得脸都撇到一边去。

    而沉默良久的齐姑爷不愿意,“不行,就算你们是国公府也不能拆散我们父子!你们敢以权压人,我就告到官府去!休想把我儿子带走!”

    齐姑爷是什么人,从刚才到现在,沈桑宁已经感觉出来了,他就是与她父亲秉性相投的人。

    一面说得好听,什么为了儿子,实则还不是看上微生家的钱财。

    连妻子的葬礼都没参加,直到花完了银子,才想到上门讨要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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