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当今陛下不仅子嗣稀薄,连亲兄弟都在战争中殉国了,只剩个侄子,也就是太子堂兄——金陵王。

    “你想投靠金陵王?”她有些讶异。

    前世她竟连这个,也没听说过。

    她说完,见裴如衍不置可否,便知自己说对了,她忍不住揪心道——

    “即便你是为了家族着想,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今天能平安归来,是因为陛下圣明,他看懂了你的把戏,知道你没徇私舞弊,顺着你的主意,可他若不信你呢?在朝堂上就把你拖出去斩了。”

    她喋喋不休的担忧,让裴如衍侧目,他幽幽道:“若陛下是昏君,我是纯臣,或许真会如此。但陛下是明主,而我却非纯臣。”

    “我输不了。”

    他不是纯臣,走的每一步,也是算计好的。

    沈桑宁无可奈何,只得埋头吃菜。

    裴如衍倒是又忙了起来,他让礼部小吏誊抄了各个考生的会试试卷,做了备份,送来公府,由他重新阅览。

    沈桑宁怕他夜里身子吃不消,连夜叫人熬好药膳,亲自送去。

    不管怎么说,药膳肯定是不能让他躲掉的。

    他仰头喝药,她盯着他脖颈,鬼使神差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青筋。

    指尖下,感觉他身子一抖。

    裴如衍迅速低头,放下药碗,语气生硬地道——

    “我今夜要忙。”

    沈桑宁收回手,对上他墨黑的眸子,“你忙,不过我现在也不困,我想在这里看书。”

    他不拒绝,就是同意了。

    沈桑宁随即走到他身侧,想打开他身后的书柜,却见他眉头一蹙,条件反射般按住柜子,这反应令她诧异。

    她的视线落在书柜的锁上,奇怪道:“都上了锁,我又打不开,你紧张什么?里头是藏了什么珍贵的孤品,怕贼惦记?”

    “没什么。”裴如衍淡淡道,迅速移开目光和手。

    他又起身,打开另一排书柜,“这些,你可以随意看。”

    这话的潜藏意思,不就是上了锁的柜子不给看吗?

    沈桑宁强压下好奇心,看着书柜里一柜子的书,没有话本。

    她略带失望,随手拿了《资治通鉴》,坐到硬榻上躺着看。

    两页没看完,就睡着了。

    书房灯火通明,唯独硬榻旁的蜡烛被熄灭了,给她留了个黯淡的休息环境。

    沈桑宁睡得正香,隐约感觉有人在摸她脸,她没当回事。

    突然,一阵喧闹,将她惊醒。

    “我有事要问兄嫂。”约三更天,裴彻的声音传进。

    沈桑宁惊醒时,只见裴如衍走了出去,他压低声音呵斥道——

    “大半夜,你胡闹到现在才回来吗?”

    裴彻听闻,气焰都小了,“兄长,我今天是回来晚些,听说了你的事,兄长没事吧?”

    裴如衍透着严厉,“我没事,你下回不要这么晚回家。”

    裴彻尴尬地笑笑,“我还有事找大嫂,我院里的人不见了,妙妙说是去找大嫂了,至今未归,我有些担心。”

    一听到庶弟院里女人的事,裴如衍直皱眉,“你院里的人,你大嫂怎么会知道,倒是你,到了干正事的年纪了。”

    沈桑宁打着哈欠走出来,裴彻看见她,忙问道:“大嫂可有看见洛氏?”

    沈桑宁佯装回忆一番,“啊,洛小娘今日确实来找我了,她说她怀孕了,二妹要给她喝打胎药,可我也帮不了,就让她走了。”

    裴彻惊疑道:“怀孕了?”

    这模样,像是被沈妙仪隐瞒了,看来沈妙仪只给他说了洛小娘消失的部分。

    沈桑宁不禁多问一句,“二弟竟然不知道,那你想留那孩子吗?”

    裴彻茫然犹豫一阵,“嫡子未出,自然是不能留的,既然大嫂不知其下落,我就先走了。”

    终于走了。

    沈桑宁欲回到床榻上接着睡,却听裴如衍轻声道——

    “我送你回院里睡。”

    她即刻转身,睡眼朦胧地点头,没看清脚下就朝前走去,只想急着赶回去睡觉。

    遇到台阶,不小心踩空,险险被身后男人扶住。

    忽然,一个腾空,被他背了起来,他一语不发,稳稳当当地朝青云院而去。

    *

    福华园今夜不太平。

    裴彻质问沈妙仪,“为何不过问我,就擅自要落洛氏的胎?”

    质问时,还不忘关上房门,给了她体面。

    沈妙仪委屈,“二郎,你让她怀上了孩子,你让我怎么办,你要为我们将来的孩子想想,我也是迫不得已啊。”

    “那你也该等我回来解决,难道还差这几个时辰吗?”裴彻平息了怒火,烦躁道,“也不知道她跑去了哪儿,一个女人,带着孩子,若是出个什么事,一尸两命……”

    沈妙仪眼底划过愤懑之色,“肯定是姐姐帮了她,哪怕上次我救了姐姐,姐姐心里还是不喜欢我,要我难堪。”

    裴彻听闻,一阵无言。

    事实如何,他并不知晓,最终,唤来家仆,着人暗地里寻找。

    到了第二天,段姨娘不知哪里听到的风声,也跑来质问沈妙仪——

    “你为何要打掉洛氏的孩子?你怎么这么恶毒?”

    沈妙仪皱眉,“姨娘,嫡子没生,怎么能有庶子呢?”

    她不屑与段姨娘说话,但又必须尊重裴彻的生母。

    段姨娘挥挥广袖,上下打量,“谁规定的非要先生嫡子?还不是你这个当正妻的刻薄,你若生不出嫡子,难道我儿子一辈子就不能有子嗣了?”

    沈妙仪柔声道:“姨娘,嫡长子的身份自然要比嫡子更好。”

    段姨娘看不惯她矫揉做作的样子,“要说世子想生个嫡长子我还能理解,可我家阿彻是庶子,你俩再再怎么生,也生不出公府的嫡长孙啊,你以为你生的嫡长子能有多尊贵?”

    这话攻击力极强,沈妙仪真有被气到,强忍着不悦,“姨娘,二郎将来他会有大出息的!嫡长子自然就会尊贵!”

    段姨娘笑死了,“我儿子当然会有大出息,但是现在,我想抱孙子,你生不出来,我就让别人来生!”

    第66章

    请不要死在外面

    沈妙仪气得够呛,“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婆媳俩闹得不可开交,偏偏当事人裴彻又不知去了何处。

    段姨娘一拍桌子,高声道:“我是阿彻的亲娘,你敢说我不讲道理?好啊,等阿彻回来,我要好好同他说说。”

    “你,你……”沈妙仪真是两眼一黑,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嘛!

    正此时,素云拿着银票从外头进来,看见里间情景,一怔,忙将银票往兜里塞。

    段姨娘眼尖,“你这丫鬟也是有意思的很,看见我还要将银票藏起来,我还能昧了你的钱不成?”

    素云颇有些尴尬,一时间攥着银票的手,不晓得该不该掏出来。

    “看看呀,怎么做贼似的?”段姨娘没好气道。

    素云瞥了眼沈妙仪的脸色,小心地将一万两银票拿出来,递给沈妙仪,“主子。”

    沈妙仪深怕被段姨娘抢去,一把接过塞进怀里,耳旁还有段姨娘的鄙夷声——

    “好像谁要抢你这点钱似的,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就算做了伯府继女,这行为举止也没比我当年好到哪里。”

    众所周知,段姨娘娘家是杀猪的。

    段姨娘忽视沈妙仪难看的脸色,继续喋喋不休:

    “听说世子昨夜在书房忙,你姐姐还知道送药膳,陪同关怀,你呢,你对阿彻做什么了?你跟你姐姐,真真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别,也不晓得阿彻当初看上你什么,放着员外郎千金不要,非把你娶回来。”

    接连被精准打到痛点的沈妙仪忍不下去了,“你闭嘴,一个姨娘,还对我指手画脚?!”

    素云看得胆战心惊,这边大战一触即发。

    *

    青云院内。

    日上三竿才起床的沈桑宁,尚且不知自己被前世庶婆婆夸了。

    紫苏一脸严肃地进来,抓犯人似的抓着小丫鬟,“少夫人,福华园的冬儿没事总在咱们院外头溜达,还瞎打听,您看看要怎么处置?”

    冬儿低着头小声辩驳,“奴婢只是路,路过,请少夫人明察。”

    沈桑宁吐一口漱口水,轻描淡写地问,“你主子是谁。”

    冬儿瑟瑟发抖,“是二公子,二少夫人。”

    “再说,”沈桑宁平静地望去,神色中充满威压,“想想你的月银。”

    冬儿害怕的同时顿悟了,“奴婢的主子是国公爷,国公夫人……还有世子,和您,其次才是二公子,二少夫人。”

    果然,一提月银,就上道了。

    沈桑宁淡淡点头,“从今日起,你要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你不愿意,就凭你这鬼祟行径,我就能将你发卖。”

    冬儿忙磕头,“请少夫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可以帮您监视二少夫人。”

    沈桑宁轻笑,“监视她有什么价值吗?”

    冬儿急于尽忠,一股脑将知道的全部说出来,什么捡了玉势啊,引得沈桑宁一脸晦气。

    怎么连玉势都捡,纯有病吧!

    冬儿又道:“还有,今早素云姐姐收了伯府送来的一万两银票。”

    一万两银票……沈桑宁想起,当初自己能从沈益手中拿一万五,完全是因为沈益觉得有利可图。

    但伯府今非昔比,伯府那副空壳子,还喜好奢靡,根本维持不了开销,沈益静海愿意给沈妙仪一万两?

    可真是将偏心贯彻到底了。

    沈桑宁忽然改变主意,“那你就帮我监视着吧。”

    紫苏见此,塞了几两银子给冬儿当恩惠,冬儿领命离去。

    “少夫人,您怎么?”紫苏问。

    沈桑宁摇摇头,“我那位父亲可不是什么慈爱的人,就算再宠爱继女,也不至于割舍财富。”

    他对沈落雨尚且没那么多亲情,对一个没血缘的女儿……

    等等,谁能确定没血缘呢?

    沈桑宁的想法很荒唐,“柳氏的原配周家,是在哪儿来着?”

    紫苏想了想,“周家是在扬州,柳家原本是京城官宦,后来族里犯了罪被贬为平民,迁去了扬州。”

    扬州,离金陵很近。

    若是此时修书一封给云昭,让她顺道去查一查,也能解了沈桑宁心头的疑惑。

    正欲写书信,门外传来匆匆脚步声。

    裴如衍难得这么早归,他风尘仆仆地出现,“夫人。”

    紫苏见状,悄悄退下,为俩人留下独处空间。

    沈桑宁放下笔,“今日怎么这么早?”

    裴如衍摘下官帽,温声交代,“舞弊案的李举人来自金陵,金陵从乡试就出了问题,我向圣上请命,去金陵调查此案。”

    又是金陵。

    沈桑宁问,“你们一行几人?”

    他如实答道,“还有三位同僚,几个随从。”

    就这么几个人,她不免担忧,下意识地覆上他的手背,“你把国公府亲卫带上,我怕二皇子会在路上对你下手。”

    她说完,还安抚性地拍拍他的手,实则根本是在安抚她自己。

    毕竟和前世偏差过大,她是真的怕裴如衍死在外头了。

    忽听裴如衍幽幽出声,“你怎么不问我何时回来?”

    沈桑宁闻言,下意识就问,“何时回来?”

    裴如衍愉悦道:“我尽快。”

    *

    午后,虞氏和宁国公都对他千叮咛万嘱咐,看得出很焦心了。

    虞氏收拾了一大堆东西想让他带上,裴如衍却只选取了重要的物品。

    不出半日,全府都知道世子将要远行了。

    好些日子不曾出现的虞绵绵,都哭着来践行,不知道的还以为此行有去无回。

    哭半天,才等来裴如衍一句,“表妹,我明日才走。”

    虞绵绵一顿,抹抹泪,“表哥,那你今晚和表嫂再作几幅画吧。”

    裴如衍不明所以地朝沈桑宁望去,“什么画?”

    沈桑宁来不及答,虞绵绵碎碎念道:“上次你在嫂嫂的画上写诗,嫂嫂送给我了,你再多写几首,将来定能流传千古。”

    每句话,都充斥诀别之意,就好像在讨要绝笔之作。

    沈桑宁不知该气该笑,她无奈叹了声,就见裴如衍沉着脸望来的冷冽目光。

    她无辜道:“怎么了?”

    对方转过头,不理人了。

    这又是怎么了?

    沈桑宁心里莫名其妙,诅咒他的人,又不是她!

    第67章

    少夫人要出事了

    彼时,二皇子府。

    二皇子谢玄气得在庭院里打拳。

    一批批打手轮番上,打手既不敢用全力,也不敢不用力,但最终必须挨打。

    直到李丞相赶来,谢玄才停下,“舅舅怎么会干出这么蠢的事?往朝廷塞人,什么法子没有,偏要让个没本事的来参加科举?”

    李丞相愁得多白了两根头发,“殿下,我那侄儿平日里是有本事的,只是每到考试发挥不好。”

    “下面的人是要用优秀试卷替换他的,不料被裴家那小子看出来了,阴了一手。”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

    谢玄冷笑,“金陵不少官员是舅舅门下,父皇向来严明,若真让裴如衍查出来……父皇不会顾念我母后,不会饶了舅舅的。”

    “裴如衍必须死,我听说他们明日要走水路,这次请舅舅下手干净点,别留下什么把柄了。”

    *

    隔日大早,乌云积压,风雨欲来。

    一家子站在府门前送行,沈桑宁望着裴如衍远去的背影,还是有很多担忧。

    她摸摸扁扁的肚子。

    她现在绝对不能当寡妇啊!

    此时,裴彻骑着大马从外面回来,他竟是在外头过了一夜。

    宁国公见到,怒从中来,“你昨夜没归家?你越来越不像样子了!”

    裴彻烦躁,又不得不低头,“爹,我是去打听洛氏的下落了。”

    这种鬼话,宁国公才不信,“你什么时候能和你兄长学学?进取些!为你兄长分忧!”

    这话,裴彻大抵是听不进去的。

    沈桑宁瞅着裴彻那张桀骜不驯的脸,就知道,裴如衍一日不死,裴彻就感受不到重担,很难突然上进。

    她正要回府内,身后突然又传来一道疾驰的马蹄声。

    “金陵急信!”

    来人是京城内的加急信差,手中高举着白色信封。

    沈桑宁瞳孔一缩,又听信差道——

    “请问哪位是沈夫人,金陵微生家急信,微生家的二姑奶奶病故,请沈夫人回金陵吊唁。”

    二姑奶奶微生蓉。

    是她母亲的妹妹,她的姨母。

    这位姨母与她见面次数甚少,但记忆中,是位知书达理的女子。

    前世,姨母病故后,微生家没有通知她,因而她并未去吊唁。

    这次不同了,她也该去见姨母最后一面。

    而且……跟裴如衍一道去金陵,也省得她在家中日日担忧。

    沈桑宁只简单地收拾了东西,赶去码头。

    可惜在码头没有看见裴如衍的身影。

    之前她没问裴如衍坐哪艘船,现下也只能等到金陵相见了。

    还有几艘大船没有启航,沈桑宁临时买船票,只有安定号剩下两张票,平江号剩下一张票。

    紫苏主动去了平江号,沈桑宁带着紫灵坐上安定号。

    船只扬帆起航。

    天色愈发阴沉,沈桑宁心口闷闷的,竟有种想下船的冲动,这预感很不妙。

    可船已经离岸,再回去也不可能了。

    另一边。

    平江号上的厢房中。

    几位身着便服的男子正在手谈和围观。

    执白棋的崔颢问道:“裴兄,总该告诉我们为何换船了吧?”

    对面执黑棋的男人正是裴如衍。

    他从容地落下一字,“此行艰险,敌在暗我在明,少不了多想些。”

    崔颢惊疑道:“你的意思,安定号要出事?”

    裴如衍不置可否。

    他丝毫不起波澜的模样,令崔颢振奋起身,“那船上这么多无辜百姓,裴兄若是早说,我们可以阻止那条船启航的!”

    裴如衍声音一沉,“不要打草惊蛇。”

    崔颢觉得可笑,“裴兄,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蝇营狗苟之辈不同,我一直将你当成榜样。”

    话说到这个份上,裴如衍正经道:“不要冲动,静下心,下完棋,再论对错不迟。”

    崔颢哪还有心思下棋?

    裴如衍漠然地落下最后一颗黑棋,江面就泛起涟漪。

    他透过窗户,看着广阔无垠的江面,遥遥眺望着安定号远行。

    耳畔,是崔颢失望的言语,“二皇子心狠手辣,裴兄不管安定号,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

    裴如衍尽力了,倘若二皇子执意杀人,已经不是他能管的范围。

    况且他并不能肯定那艘船会出事。

    只是不知为何,心跳漏了一拍,再抬头望去,已经看不见安定号的踪影了,应是驶远了。

    此刻,厢房外,想起陈书惊讶的声音——

    “紫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少夫人也来了吗?”

    紫苏回道:“世子前脚刚走,后脚微生家的报丧信就来了,少夫人要回金陵吊唁。”

    “少夫人呢?紫灵呢?”陈书问。

    厢房内的裴如衍,不自觉地竖起耳朵,听外头道——

    “平江号只余下一张票了,少夫人和紫灵在另一条船上,叫……叫什么号来着。”

    听闻,裴如衍的眉头皱起,眼皮一跳。

    “哦,安定号。”

    随着紫苏的声音再次传进,裴如衍唰地起身,唇瓣微颤,双眸中是克制不住的慌乱。

    哪还有方才的半点从容,连棋盘都被他牵连,散落一地棋子。

    崔颢自然也听到了,被裴如衍的反应吓一跳,“裴兄,你先别急。”

    第68章

    世子焦急寻妻

    夜幕沉沉,几盏孤灯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安定号早已驶出京城地界,不用多久,就会停泊在通州码头,只是沈桑宁的不安愈发强烈。

    听着窗外雨水拍打水浪,其中似夹杂着危险的脚步声,她从床榻上起身,唤醒紫灵。

    两人欲出厢房,船身突然剧烈摇晃。

    沈桑宁和紫灵穿过船舱廊道,忽地一道闪电,照亮了一行黑衣人。

    对方自然也看见了她们

    沈桑宁听对方冷冷说道:“活捉。”

    她拔腿就往反方向跑,“跑!”

    紫灵惧怕地跟着狂奔。

    两人最终跑到了船舱外,磅礴雨水拍打在身,她们被团团围住。

    “这么能跑,还是杀了吧。”那人突然改变了主意。

    随后几个黑衣人朝沈桑宁逼近,刀光闪过她的眼睛。

    她逼迫自己冷静,“你们受何人指使?”

    对方显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沈桑宁扭头看看身后的江河巨浪,心中有了抉择,她不想死在这儿。

    于是转身一跃,落入江河中。

    很快被巨浪吞噬。

    “少夫人!”紫灵不可置信地大喊,眼睁睁看着她投河。

    紫灵悲怆地呆在原地,只见黑衣人不知从何处拿出绳索,远远一抛,勾住了另一条小船的桩子。

    黑衣人训练有素,先后攀爬上绳索,最后一位断后的黑衣人,将紫灵扣在绳索上准备传送。

    正此时,远方的强光蓦然照来。

    带着火心的箭矢准确无误地射中绳索两端,将绳索灼烧,悬挂在绳索中央的黑衣人顷刻落入水中。

    只剩下还没来得及被传送的紫灵,和一个断后的黑衣人。

    平江号将安定号截停。

    两船间搭起长长的木板,国公府几个护卫开道,裴如衍大步迈上安定号,他眉头紧锁,目光转了好几圈,眉头蹙得更紧,最终看向紫灵。

    还没问话,紫灵已经噗通一声跪下,“世子您来迟了,少夫人跳河了!”

    风雨已停,周围寂静无声,裴如衍听闻,干涸的唇瓣泛白。

    他望着归于平静的江面,双眼泛红,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开口时已是嗓音沙哑,“这里是通州地界,让知府派船队来捞人。”

    随行同僚也在一侧,安慰道:“裴大人,我这就去找通州知府帮忙,但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恐怕没有那么快,不如我们先去金陵。”

    裴如衍十分压抑,闻言更是青筋暴起,“你们先走,我要寻我夫人。”

    “我们此行是去查案的,怎么能意气用事啊……”同僚犹豫为难,最终在裴如衍阴沉目光下闭了嘴。

    通州知府得知此事,很快派了人来。

    大船停靠,江面上数十只打捞队的小船,连夜搜寻。

    *

    沈桑宁今生多了溺水的感受,真是痛苦。

    在水中挣扎无果,耳鼻喉都进了水,无法呼吸,扑腾几下就失去了意识。

    当意识回笼时,天已经亮了,陌生的床帐映入眼帘,她就想着自己赌对了,她活了下来。

    又感觉到了船只的轻微晃动,看来还是在船上。

    “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大夫的声音响起。

    沈桑宁随之望去,只见大夫正与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说话。

    男人背对着她,还是能看出气质斐然,从衣裳的面料来看,非富即贵。

    男人似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你醒了。”

    沈桑宁看清他清秀中透着邪气的长相,愣住,“是你救了我?”

    这天下真小,她竟是被金陵王世子救了。

    第69章

    裴如衍,别抱我太紧

    谢霖年二十一,只比裴如衍小一岁,是裴如衍的表弟。

    沈桑宁低头,发现自己换了干净的衣物,此刻又听谢霖说——

    “我经商行至此处,看你浮在水上,就将你捞了上来,衣物是让侍女换的。”

    这句“经商行至此处”,让沈桑宁心中颇为疑虑。

    谢霖哪里会经商,恐怕是出门在外的一个身份幌子。

    可他为什么要骗她?

    “你,不认识我吗?”她奇怪地问道。

    谢霖参加了裴如衍的婚礼,但沈桑宁盖着盖头,两人并未真正打过招呼,他不认识她很正常。

    可谢霖与她,还有另一种缘分。

    前世,谢霖是认识她的,还主动告诉她,他是当年的小哑巴,让她有需要可以寻求他的帮助。

    眼下,他的陌生感,令她十分不解。

    谢霖一愣,反问,“我该认识你吗?”

    沈桑宁无言,她本也没想着对方报答,对方既忘了,她也无意再提,“我外祖家是金陵人,我曾远远见过你一眼。”

    谢霖神色恍然,又听她加重语气道——

    “换一种说法,我是裴如衍的夫人。”

    谢霖瞳孔微张,“你是我那素未谋面的表嫂?”

    “那你为何想不开要跳河?是因为不喜欢我表哥?”

    沈桑宁竟从谢霖的声音中听出几分兴味,她将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一番,谢霖来不及惊讶,突然有船员在外禀报道——

    “公子,通州官兵截停了我们的船。”

    谢霖皱眉,“什么东西,敢截停老子的船?”

    说着,他朝沈桑宁施以礼貌微笑,然后大张旗鼓地走出去,一副势必要让对方好看的样子。

    他一走,沈桑宁就感觉脑袋还有点晕,甚至有些想吐。

    忽听舱外响起谢霖不可思议的声音——

    “表哥?”

    这一声,让沈桑宁又清醒不少,谢霖的表哥不止裴如衍一个,但她觉得,能在此刻出现在这儿的……大概率是裴如衍吧?

    沈桑宁强忍恶心,翻身下床,还是想走出去看看。

    此时,门外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嫂嫂出了些事。”

    “你怎么知道她被我救了?”谢霖诧异。

    两人的声音重合,裴如衍的声音被谢霖所覆盖,而后一阵沉寂。

    裴如衍再开口时,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在哪儿?”

    他是怎么寻来的,沈桑宁不知道。

    但她能听出他的着急,当即将门打开,“我在这里。”

    门外,裴如衍眼下青黑,满脸疲态掩盖神采,下巴还有了胡茬,唯独在看见她时,眼中闪过光亮。

    被人担心,让人记挂,原来是能这样明显直观感受到的。

    不用自己去寻找痕迹,然后说服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沈桑宁心里酸楚,嘴角却泛起笑,“才一晚上,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他大步跨过谢霖,急急将她拥入怀中,她又说不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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