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宿七的泪水潸然而落。先是辰垣,后是辰砂,为什么惨剧会一次又一次发生?

    ————·————·————

    阿尔帝国的军人组织起来开枪射击异变兽,但异变兽的感觉太敏锐、速度太快,总能在开枪的一瞬间就判断出子弹的落点,敏捷地躲避开。

    阿尔帝国的地面军队赶到,架起了重型机枪,对着异变兽扫射。

    天空中,一架架战机汇聚而来,追着异变兽一炮接一炮地轰击。

    异变兽却异样强悍。

    虽然受了伤,可依旧左奔右突,时不时又屠杀几个人。

    但是,天罗地网、枪林弹雨,异变兽的死亡只是迟早。

    奥丁联邦的战士一直失魂落魄地呆呆看着。

    突然间失去了指挥官,没有人给他们下达任务指令,他们都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

    他们不能去救异变兽,按照联邦军队的规定,杀死异变兽、阻止异变兽伤害他人才是他们应该做的事。可是,那毕竟是他们的指挥官,让他们配合阿尔帝国去屠杀异变兽,他们做不到。

    正在他们茫然不知所措时,执政官的声音响彻在所有奥丁联邦战士的耳边。

    “我是执政官殷南昭,现在由我接管辰砂的指挥权。全体都有,阻击阿尔帝国。”

    士兵们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立即各就各位。

    空中部队驾驶战机去迎战阿尔帝国的战机,地面部队驾驶装甲车去迎战阿尔帝国的装甲车。

    与此同时,一个黑色的影子跃下战机,从半空中俯冲下来、疾掠而至,和异变兽缠斗在一起。

    宿二激动地大叫:“执政官!”

    异变兽狂性大发,想把殷南昭狠狠撕碎,腾挪闪跃的速度快得连肉眼都捕捉不到,只看到残影不停地晃动。

    殷南昭却丝毫没有退避,一直寸步不让地和它贴身搏斗。

    抓住一个机会,他翻身跃到了异变兽的背脊上,把一个注射器扎进异变兽的脖子。

    异变兽凶性大发,一边连蹦带跳,想要把殷南昭摔下来,一边左冲右突,想要踩死、咬死更多人。

    殷南昭牢牢地抓着它头顶的犄角,控制着它不要再伤人。

    犄角上密布尖锐的骨刺,插入他的手掌,鲜血汩汩涌出,将异变兽的白毛染红,他却一直没有松手。

    宿七流着泪哭叫:“阁下,早已经过了十五分钟,放手吧!”

    执政官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依旧和异变兽较劲。

    漫长的十来分钟后,异变兽仍然在疯狂挣扎,甚至自残地用身体去撞击尖锐的岩石,想要和殷南昭同归于尽。

    所有人都绝望了,连保护辰砂长大的宿一都叫:“阁下,指挥官他不愿意这样活着,请您给他一个痛快!”

    殷南昭却依旧抓着异变兽的犄角,束缚着它杀人自毁的行为。

    突然,异变兽呜咽一声,砰然倒地,一动不动地晕厥了过去。

    宿二、宿七他们满面震惊,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异变兽仍然活着,却平静地昏睡过去了。

    殷南昭冷冷下令:“把他带回飞船,四肢和嘴全部锁住,关进笼子。”

    ————·————·————

    伴随着阿尔帝国皇帝的死讯,奥丁联邦指挥官异变的新闻迅速传遍了整个星际,举世皆惊。

    面对屏幕里惊心动魄的血腥画面,整个研究室寂静无声,整个研究院的大楼寂静无声,整个阿丽卡塔军事基地、甚至整个阿丽卡塔星都寂静无声。

    只有新闻主持人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

    “阿尔帝国的皇帝身首异处,奥丁联邦的指挥官变成了一只野兽。从今天开始,不但整个星际的格局要重写,人类的历史也要重写!名词‘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中,‘人类’两个字应该去掉,他们是异种基因生物,不是携带异种基因的人类……”

    骆寻就好像自己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全身发软,瘫在了椅子上。

    辰砂竟然异变了,而且是彻底丧失神智的异变。

    镇定剂的药效时间有限。等时间过后,他就会又变回疯狂的攻击状态,毁灭别人、毁灭自己。

    不要说这个镇定剂是刚刚提取的新药剂,完全不知道它对人类的神经元会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就算它没有大的毒副作用,这样大剂量的长期使用也无异于吸毒,身体对镇定剂的依赖会越来越大,对剂量的要求也会越来越多,最终被镇定剂杀死。

    骆寻悲痛地捂住了脸,眼泪潸然而下。

    她一直坚信异变可以治愈,但是,这条路到底还有多远?辰砂究竟能不能坚持到那一天?

    Chapter

    19---3

    阿尔帝国的重刑犯监狱。

    四周铁网环绕、守卫森严。

    沉重的金属大门突然打开,两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列队跑进,站立在通道两侧。

    几个穿着笔挺军服的军官走了进来,狱警们刚要出声喝问,看到他们肩章上的金星,竟然全都是将军,吓得一声都不敢吭。

    伴随着军靴敲击地面的声音,他们经过一个个牢房,走到走廊尽头的一个牢室前,“是这里吗?”

    “是、是!”监狱长急忙上前,哆哆嗦嗦地给智脑指令,打开了金属门。

    狭窄的牢房,长不到两米,宽不到一米,四面是银灰色的金属墙,灯光昏暗,没有窗户,显得十分逼仄压抑。

    一眼望去,里面什么生活用具都没有,连睡觉的被褥都没有,只有一个脏兮兮、散发着恶臭的马桶。

    一个穿着褐色囚服的光头男人正盘腿坐在地板上闭目冥想,神情平静安宁,完全没有被周围的环境影响。

    几个将军站得笔挺,啪一声合拢双腿,整齐划一地抬手敬礼,“陛下,我们来接您出去。”

    叶玠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站起,缓缓走出牢房。

    他的手上和脚上都锁着沉重的镣铐,每走一步都会发出咔啦咔啦的刺耳声音。

    监狱长急忙上前,帮他把手镣和脚镣打开。

    瘦高的闵公明将军说:“我们已经准备好干净的衣服,陛下洗个澡再出去。”

    “不用。”

    “这是陛下第一次公开露面,外面全是支持您的民众……”

    “不要浪费时间。”

    叶玠大步流星地朝着监狱外面走去,几个将军只能疾步跟上。

    ————·————·————

    叶玠刚走出监狱,震天动地的欢呼声就像海潮一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警卫们重重把守,用高高的盾牌将人群隔离在外面,却阻隔不住人们的热情。他们冲着叶玠欢呼大叫:“皇帝!皇帝……”

    叶玠脸上无悲无喜,似乎压根没有听到人们的欢呼声,头也不回地走上了飞船。

    相貌英朗的林楼将军对船长下令:“陛下已经上了飞船,立即回皇宫。”

    叶玠说:“去前线。”

    几个将军傻眼了,林楼将军说:“陛下,登基典礼已经准备好。”

    “立即去前线。”

    “陛下……”林楼将军还想继续劝说。

    叶玠冷冷截断了他,“林楼将军,你打算今天让我把所有话都重复两遍吗?”

    林楼将军不敢再啰嗦,对船长下令:“起飞,去我的战舰。”

    飞船起飞,向着外太空飞去。

    叶玠问:“我叔父是怎么死的?”

    闵公明将军急忙打开屏幕,播放“奥丁联邦指挥官异变后杀死了阿尔帝国皇帝”的视频资料。

    叶玠看完后,沉默不语。

    他知道他的叔父会死,因为这本就是他亲手设计的死局,但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死法。

    原来,这就是异种一直以来严防死守的秘密。

    看来他的那位“合作伙伴”不仅要和他结束合作关系,也要彻底和人类划清关系。

    叶玠问:“前线战况如何?”

    林楼将军汇报说:“前任皇帝被杀后,军心涣散,幸亏陛下早有先见之明,让林榭将军随行。出事后,林榭将军立即接管了军队指挥权,下令舰队封锁公主星。本来可以把那只异变兽和奥丁联邦第一区的精英围杀在公主星,但是,谁都没有想到奥丁联邦的执政官竟然突然出现在公主星,不但救下了那只异变兽,还带领着所有人成功突围。现在,他们正在返回北晨号的路上。虽然林榭将军派了军队追击,但估计拦截不下。”

    又是殷南昭!

    叶玠心里很失望。

    按照他的计划,本来应该可以趁着奥丁联邦突然失去指挥官,军心不稳、士气涣散时,林榭将军和龙血兵团相互配合,出其不意地发起全面进攻,给奥丁联邦重创。没有想到不但没有重创奥丁联邦,连公主星上的人都被殷南昭救走了。

    林楼将军看叶玠脸色阴沉,忐忑不安地说:“等陛下到前线后,林榭将军会亲自向陛下请罪。”

    叶玠安抚地说:“林榭将军已经尽力,毕竟对方是曾经打败了我父皇的魔鬼心殷南昭。”

    林楼将军和林榭将军是亲兄弟,感情很好,听到叶玠的话,一直悬着的心才放下来,“谢谢陛下宽宏大量。”

    飞船飞入外太空后,进入战舰。

    战舰立即起航,全速飞向前线。

    几分钟后就是本来预定的新皇登基时间,皇宫内外汇聚着官员、媒体和无数民众,新皇帝英仙叶玠却迟迟没有出现。

    林楼将军接连不断地收到质问陛下行踪的讯息,他又不能置之不理,只能小心地问:“陛下,登基典礼怎么办?”

    “现在举行,实时向全星际播送。”

    几个将军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叶玠站了起来,点了下面前的控制面板,用他的身份权限批准以下信息对全星际无差别公开传送。

    没有多久,几乎全星际的新闻都在播送阿尔帝国新皇帝的登基宣言,不管身处哪个星球都能看到——

    一个穿着皱巴巴褐色囚服的男人站在镜头面前,他面容清瘦,嘴唇皴裂,眉骨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疤。因为光头,显得额头突出、脸色发白,和英俊的五官、从小培养的贵族仪态杂糅成了一种阴郁优雅的怪异气质。

    所有人都觉得,很难把这个人和曾经放荡不羁的叶玠王子联系到一起,更难以把他和一个大星国的皇帝联系到一起。

    “我是英仙叶玠,阿尔帝国的皇帝,现在正在奔赴前线的路上。”

    叶玠发音标准、语调优美,完全就是一位接受过良好教育、社交礼仪完美无瑕的王子,可是说话的内容却杀机凛然、字字见血。

    “用这种方式告诉诸位这个消息,不算美好,但几百年来,阿尔帝国和奥丁联邦之间发生的一切更不美好,此时此刻前线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更不美好。”

    “公主星,一颗给我们带来耻辱的星球上面,再次发生了令阿尔帝国耻辱的事——异种屠杀了我的叔父、阿尔帝国的上一任皇帝。我没有时间、没有心情,打扮得衣冠楚楚玩什么登基庆典。我的登基只能用异种的鲜血来庆祝!”

    “我希望,从现在开始,所有星国、不分大小,所有人类、不分贵贱,都能支持我们,彻底把奥丁联邦从星际抹杀。”

    “从今天开始,人类和异种血战到底,没有谈判、没有妥协,只有生或死!”

    叶玠一身囚服,站得笔挺,抬起手对所有人敬军礼,神情肃杀、目光坚毅。

    Chapter

    19---4

    骆寻呆呆地看着屏幕上“叶玠宣战”的定格画面。

    殷南昭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些还在其它星国生活的异种该怎么办?人类已经容不下他们,但他们的亲人、爱人,他们的根还在人类中。

    就算他们肯放弃一切,迁往奥丁联邦,可路途漫漫、战火纷飞,他们能活着到达阿丽卡塔吗?

    骆寻不明白。

    辰砂、封林、紫宴,甚至左丘白、棕离、百里苍他们,都和她一模一样。

    她的同事、她的学生、她的病人,也都和她一模一样。

    他们开心时大笑,难过时哭泣;他们会为国家牺牲奉献,也会为私情痛苦悲伤。

    他们像人类一样勇敢善良,也像人类一样自私狠毒。

    他们明明和她一模一样,绝对不是不同的种是,辰砂的异变让人类和异种彻底撕裂,毫无疑问,人类和异种已经不能和平共存。

    叶玠的目光犹如利剑,隔着遥远的星空,都狠狠刺痛了她。

    他似乎在告诉她——

    不要妄想,没有中间的路可以走。

    要么人类死,要么异种死,是遵从自己的基因,还是顺从自己的情感,她必须选择。

    叶玠似乎已经很笃定她最终的选择。

    就算她有勇气背叛自己的基因,可如果人类和异种势不两立,一次又一次流血冲突,无数人死亡后,仇恨终将遮蔽双目,异种又真能容下她吗?

    她的基因,是异种中“异种”。

    殷南昭的基因,是连异种都绝对不会容忍的残次造假。

    如果两个人放下一切,远走高飞,凭他们的本事,无论如何都能安度余生。

    但是,殷南昭不可能放下异种,她也不可能放弃异变后的辰砂、封林托付给她的孩子、还有紫宴那些视她为友的人。

    不需要一双预示未来的眼睛,骆寻都能清楚地看到,她和殷南昭面前是一条荆棘密布、利刃插满的道路。

    ————·————·————

    嘀嘀。

    个人终端突然响起,骆寻看了眼来讯显示,立即接通了视讯。

    殷南昭出现在她面前。

    其实不过两日没见,但也许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骆寻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珍惜喜悦,近乎贪婪地端详着殷南昭。

    他应该不想她担心,已经换掉作战服,洗去了一身的硝烟,穿着日常的军装,可因为长时间没有休息,眉梢眼角隐有一丝疲惫,手上还缠着白色的止血带。

    殷南昭抱歉地说:“我要留在前线指挥战役,近期内没有办法回阿丽卡塔。”

    他知道骆寻需要他,但辰砂突然异变,不分敌我地屠杀了上百人,不仅让所有人类震惊恐惧,也让异种惊恐不安。

    现在内外交困,他必须守在前线,挡住叶玠来势汹汹的进攻,否则奥丁联邦随时会灭亡。

    骆寻微笑着摇摇头,宽慰他:“不用担心我,家里有安达和狄川照应,研究院里有安娜照应,同事们都很友善,倒是你在前线,要多注意安全。”

    殷南昭目光如水,静静地看着骆寻。

    小寻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不可能看不清未来的局势,也不可能不知道怎么选择能趋利避害,但是,她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挣扎地选择了陪他一起走下去。

    殷南昭沉默地伸出手。

    骆寻看到他的目光,立即明白,她之前的所思所想,殷南昭虽然一字未问,却已经全部都明白了。

    骆寻凝视着他,把手放到了他的掌心里。

    明明只是虚拟的影像,两个人却都真切地感受到了对方。

    殷南昭柔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像我这样的人,能被你喜欢,非常幸运。”

    骆寻鼓了鼓腮帮子,眼睛眯成了月牙,“千旭说过,殷南昭没有说过。”

    殷南昭笑挑了挑眉,“因为殷南昭不认同千旭的看法。”

    “啊?”骆寻的眼睛立即瞪得滴溜溜圆。

    殷南昭上前一步,抱住了骆寻,在她耳畔郑重地说:“像我这样的人,能被你喜欢,非常幸福。谢谢!”

    殷南昭敢无视法律、无视伦理,敢和整个宇宙对抗既定的命运,却不敢抓住那份幸运。幸好,给了他幸运的女人比他勇敢,不管他好、他坏,他善、他恶,他美、他丑,她都始终没有放手,把幸运变成了幸福。

    骆寻鼻子发酸,心中又是苦涩、又是甜蜜,含着眼泪,笑抱住了殷南昭。

    她的诞生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整个生命都是从她人的人生中偷来的,像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随时都有可能木枯水竭,是殷南昭让她的生命长出了根系、生出了源头。

    有生之年,幸好相逢。

    不管前方是荆棘、深渊,还是狭谷、火海,他们携手同行。

    若不能白头偕老,那就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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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落星河的记忆3:化蝶》作者:桐华

    历史好像永远都是这样,无数人殚精竭虑、苦心谋划,最终的走向却被一些不起眼的小事左右。

    因为遇见了她,因为被她那么浓烈炽热地爱过,这一生虽然生而有憾,但死而无憾。

    命运如汹涌的潮水,裹挟着人身不由己。生命的光,如流星,划过她的天空,又渐渐消失。浩瀚宇宙中,有那么多星球,但是没有一颗星球是她的生命起始处。她的诞生始于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她的生命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离开了殷南昭就是木枯水竭。一个是从别人基因里偷来的一段生命,一个是从别人的生命里偷来的一段记忆,像是漂浮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唯有现在,唯有彼此。一次完全偶然的相遇,他和她都没有想到,不但改变了彼此的命运轨迹,竟然最终还会影响到异种和人类的未来走向。

    Chapter

    1---1

    辰砂异变后,不分敌我地屠杀了上百人,不但杀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还杀死了十几个奥丁联邦的特种战斗兵。

    面对异变兽冷酷血腥的杀戮,不仅人类畏惧它,异种也害怕它。

    按照奥丁联邦的军规,为了阻止异变兽造成进一步的破坏,应该当场就将辰砂处死。可是因为殷南昭的突然介入,制服了异变兽,让辰砂保住了性命。

    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镇定剂的药效过去,异变兽就又会大开杀戒、疯狂杀戮。

    辰砂是3A级体能者,变成的异变兽攻击力甚至超过3A级,一个不小心,就很有可能又是几十条、上百条人命。

    除了殷南昭,没有人敢面对这样的杀戮机器。

    恐惧下,几乎所有人都要求立即处死辰砂变成的异变兽。

    即使殷南昭凭借个人威望,顶着巨大的压力暂时保住了辰砂的命,很多人依旧不死心。

    最终,军事法庭专门召开了审判会,裁决辰砂的生死。

    ————·————·————

    骆寻作为镇定剂的研制者,也被传讯去问话。

    骆寻到了法庭,找了个位置坐下后,发现四周全是穿着军服的军人。

    想到这次审判将决定辰砂的生死,她紧张得手心冒汗。

    骆寻下意识低头看了眼个人终端,信号已经完全消失,但有一条未读信息,应该是信号屏蔽前收到的。她因为太过忐忑不安,没有听到信号提示音。

    骆寻点击打开信息。

    殷南昭:“实话实说。”

    虽然没有任何信息泄露,但骆寻的心安定下来。

    宿一、宿七走进法庭,恰好坐到骆寻旁边。

    宿一冲她礼貌地笑笑,真诚地说:“谢谢骆教授的镇定剂。”

    宿七的表情却有点复杂,半真半假地开玩笑,“骆教授,不管是前夫人,还是假夫人,反正您可做过我们第一区的夫人,公爵的事就拜托您了。”

    骆寻看到宿七脖子上的那圈伤痕,心里满是苦涩,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微笑着点点头。

    宿七还想说话,宿一轻轻咳嗽了一声,宿七噤声了。

    三位法官走进法庭坐下后,宣布审讯开始。

    检察官首先询问事件亲历者宿一和宿七。

    宿一和宿七把当天的经历如实陈述了一遍。

    检察官询问:“辰砂变成的异变兽是不是杀死了阿尔帝国的皇帝英仙穆恒?”

    “是。”

    “是不是杀死了上百名阿尔帝国的军人?”

    “是。”

    “是不是杀死了奥丁联邦一等士官长阿格农?”

    宿一意识到问题不对,想要辩解:“指挥官当时没有意识,所有行为都不是他自己的本意……”

    检察官严肃地打断了他:“回答‘是’或‘不是’。”

    宿一只能停止辩解。

    检察官又问了一遍:“辰砂是不是杀死了奥丁联邦一等士官长阿格农?”

    “是。”

    “是不是杀死了一等士官长赵邦瑞?”

    “是。”

    “是不是杀死了二等士官长易曼?”

    “是。”

    ……

    检察官把辰砂杀死的十八名奥丁联邦军人的名字一一报出,一一询问。

    随着一个又一个“是”,宿一和宿七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

    骆寻心里十分悲哀无奈,这世界上恐怕再没有人比她更明白辰砂现在的处境了。

    这些人的确是辰砂杀死的,可又绝不是他杀死的。

    奥丁联邦历史上已经发生了几千次异变,辰砂不是第一个异变后杀死了战友的异变兽,但却是第一个杀死了战友,依旧还活着的异变兽。

    骆寻第一次深刻地感悟到,有时候活着真的比死了更艰难。

    如果辰砂当场死了,即使那些被他杀死了的军人的亲人也会原谅他。所有人都会理解这只是一个人力无法控制的悲剧,依旧会把辰砂当做值得尊敬的长官。可是因为他还活着,就必须追究他造成的死伤,否则何以告慰那些死了的军人?

    骆寻觉得检察官咄咄逼人的追问没有错,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唯一的、可贵的,但这也不是辰砂的错。

    殷南昭明明早知道有这个审判会,却没有提前给她做任何预备,只让她实话实说。

    因为,虽然这场审判后面有不同势力在博弈角斗,但是那些死了的军人应该有人帮他们询问清楚缘由,应该有人郑重地说出他们的名字。

    骆寻想起她成为A级体能者后,去英烈堂参加庆祝大会时的情景,也是这样,一屋子肃穆的军服中只有她一个医疗白。

    辰砂说他做过自己异变的噩梦,但骆寻知道他恐惧的不是异变,而是害怕异变后伤害到自己在意关心的人。

    如果辰砂现在还有意识,知道自己不但杀死了忠心耿耿的部下,还导致了人类和异种彻底决裂,有可能让无数异种失去家园、失去生命,他会选择生,还是死?

    “骆寻教授。”法官在叫她。

    骆寻回过神来,急忙站起来,走到前面,接受询问。

    “骆寻教授,让异变兽昏迷的镇定剂是你研制的吗?”

    “是我的研究小组研制的。”

    “药效过去后,异变兽会怎么样?”

    “会恢复清醒。”

    “是指它恢复野兽的清醒,还是人的清醒?”

    “野兽的清醒。”

    “也就是它会继续疯狂地攻击人、杀死人?”

    “……是。”

    “请问它有恢复人的意识,变回人的可能性吗?”

    “有!”

    “需要多长时间才有可能变回人?”

    “……不知道。”

    “变回人的概率有多大?”

    “……不知道。”

    “也就是说,它有可能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骆寻内心十分抗拒回答这个问题,迟迟没有张口。

    法官命令:“骆寻教授,请回答问题。”

    检察官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骆寻教授,是不是有可能它永远都是疯狂的异变兽。”

    “是,但是……”

    “骆寻教授,问题结束了,谢谢你的协作,请回座位。”

    骆寻不甘心地想要把“但是”说完,可军事法庭不同于民事法庭,两个军警已经站到骆寻身边,示意她必须立即离开。

    突然,法庭一侧的门打开。

    白发苍苍的安教授和一个两鬓斑白、面容清矍的男人并肩走了进来。

    安教授罕见地穿着一身军装,肩章显示是少将军衔。他身旁的男人拄着拐杖,步履蹒跚,也穿着一身军装,肩章显示是一级上将,比安教授的军衔还高。

    骆寻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是辰砂妈妈笔记本中玫瑰花园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身有残疾、一身戎装,也难掩他的儒雅气质。他和安教授肩并肩走进来时,简直像是穿过几十年岁月的风尘,从画图里走了出来。

    Chapter

    1---2

    骆寻震惊地发现他竟然是辰砂妈妈笔记本中玫瑰花园里的那个男人。

    虽然身有残疾、一身戎装,也难掩他的儒雅气质。他和安教授肩并肩走进来时,简直像是穿过几十年岁月的风尘,从画图里走了出来。

    安教授在奥丁联邦德高望重,另一个男人却好像比他更有声望,法庭里旁听审问的人全部站了起来,用目光致敬,等他们落座后,才又陆陆续续地坐下。

    隐隐约约中传来窃窃私语。

    “是楚教授!”

    “几十年没有见过楚教授了……”

    骆寻立即明白了这个男人是谁。

    能和安教授并肩而立、军衔比安教授高、威望也比安教授高的楚教授,只有那个男人了——

    楚墨的父亲楚天清。

    不但曾经是第四区的公爵,手握大权,还在基因研究上成就卓越,研制出了很多治愈基因病的特效药,和安教授齐名。

    据说几十年前,他为了救另一位公爵,受了重伤,差点死掉。好不容易活下来后,身体却大不如前,坐骨神经受到破坏,落下了脚疾。

    一时间,骆寻心念电转,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安教授冲她微微摇了下头,示意她不要多言。

    骆寻想想自己的资历,她的“但是”的确没有任何说服力,而且她身份敏感,一个不慎就有可能引发中立者的反感,给辰砂带来灭顶之灾。

    她吞下了没有说完的“但是”,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安教授作为研究异变兽的基因专家接受了法庭的询问。

    当安教授说异变兽有可能恢复神智变回辰砂时,大家虽然有质疑,但碍于安教授的威望,依旧尊重地聆听。

    “……对已经发生的事,我非常悲痛,但辰砂不会是最后一个异变的军人,我们必须往前看、向前走,所以我更想讨论的是异变本身。这只异变兽是迄今为止,唯一还活着的异变兽,是最好的研究对象,不仅对研究突发性异变有帮助,还会对其它基因病的研究有帮助。”

    等安教授说完,一位法官看向楚天清,礼貌地询问:“楚教授对异变兽有什么看法吗?”

    楚教授站起来,环顾了一圈聆听审讯的人,徐徐说:“处死异变兽,只是一颗子弹的问题,似乎给所有受害人了一个交代,完美解决了问题。但是,真的完美解决了吗?死了的战士依旧死了,而且,不是死在战场上,是死在自己的长官手下,他们的死亡让人悲痛惋惜,却没有任何意义。如果让异变兽活着,作为研究对象,很有可能大大推进异变的研究,那么死亡就不是没有意义,而是化作了春泥,滋养研究这棵树,让它能开花结果。杀死异变兽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攻克异变,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经过激烈的讨论,法庭宣布:

    暂时不处死辰砂变成的异变兽,观察一年。如果异变兽对他人的生命造成危害,或者并不能达到预期的研究目的,再裁决处死。

    宿一和宿七兴奋地相视一眼,都走了过去,感激地对安教授和楚教授道谢。

    骆寻看了眼安教授和楚教授,没有打招呼就悄悄离开了。

    她不明白殷南昭在干什么,只觉得眼前像是笼罩了一团粘稠的浓雾,什么都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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