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林晓路笑了笑,“有那么夸张?”

    宋扬刚要开口,被陈時遇应声打断。

    “他的话你也信?”

    “哎,我怎么了?”宋扬抗议道,“上次五班那个女孩儿一个劲儿盯着谁看最后撞到电线杆的?”

    “……”

    吃过饭,一行人往回走。因为再有不到二十天就要寒假,宋扬已经开始憧憬寒假的美好生活。

    “马上就能出去浪。我妈已经订票了,过年我们全家去三亚。阳光沙滩比基尼,想想就美的不行。”

    “大炮你放假去哪儿?”

    林晓路十分,特别,非常的讨厌这个名字,狠狠腕了他一眼,拳头在胸前晃了晃,警告的意味十分明显。

    放假,本该开心的,可是林晓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想到期末考试就头疼,理综是我心头永远的痛。”林晓路偏头靠在周栀身上求安慰。

    宋扬笑抽,“光理综痛啊?数学不痛?你除了英语行那么一点点,那科出色了?”

    林晓路被戳到痛处,气的想打人,“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恼羞成怒了?同桌就是个学霸,你怎么跟人呆了两年,一点长进都没有,会不会是这里有问题?”

    宋扬指了指脑门,开玩笑没个下限,说完还用手扒拉了一下林晓路的马尾。

    结果一下把人姑娘好好的马尾给弄歪了,林晓路气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宋扬看人真生气了,站在原地让人打。

    “高兴了?”宋扬呵呵的哄着,“别打了,哥哥请你喝奶茶。”

    林晓路停了手,“我要杨枝甘露的。大杯。”

    “……”

    校门口新开了一家奶茶店,味道很正。宋扬口袋剩下的钱只够买一份,于是不好意思的跟周栀说,“周妹妹才不喜欢这种垃圾食品呢,是吧。”

    周栀乖巧又配合的点点头:“对的,不喜欢。”

    宋扬乐呵呵的把钱递给年轻的老板,指了指最上面的杨枝甘露说,“来一个大杯。”

    老板收了钱,转身到了柜台处开始工作。

    周栀下意识的望了一眼门店上的广告牌,尴尬的抿了抿嘴唇,垂下头,脚尖点地,轻轻划着圈。

    寒风吹过,周栀没有挽起的黑发随风起舞,柔软的像秋风吹过的麦浪。

    某个角度看过去,显得楚楚可怜又让人动容。

    陈时遇身体的某个地方被触动到。

    “老板,再加一份。”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陈時遇双手插兜,朝奶茶店走来。

    下巴轻轻一点,指向周栀。

    “给她。”

    周栀愣了一下,执拗的摇头,小声说:“我真的不需要。”

    陈時遇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懒懒的冒出一句:“是吗?我怎么听说小姑娘都爱喝这个。”

    周栀不再说话,看着他将一张票子递给老板。

    “......”

    回到教室是下午一点多,大家闹了一会儿都开始趴在桌上休息。

    “栀栀帮我关下窗户,冷。”

    “好。”

    周栀起身去把窗户关了,接着拿起物理书看了十来分钟,眼皮就困的抬不起来。

    趴在书桌一下睡了过去。

    课上讲的都是新内容,x-t,v-t图像比较绕,一时分不清。

    下课后,她本来想请教一下老师,可是物理老师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急事,周栀就没开口。

    “栀栀,你手机响了。”

    周栀“啊”了声,拿起手机,上面是串电话号码,并没有备注。

    她看了眼,把手机翻转过来放到桌上,任由铃声响动,自己的眼睛专注的盯着练习册上面的题。

    “怎么不接?”林晓路狐疑的问。

    “估计是推销电话吧。”周栀随口说。

    电话是秦野的,上周末他打来电话,周栀没存,可是她记得后四位。

    手机响了一会儿就没了动静。周栀把手机放到口袋,继续做题。

    京平的天气说变就变,毫不讲理。上午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就阴沉沉的。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还刮起了大风,半开的窗户被风一吹,“咔嚓咔嚓”的响,桌上的练习册也开始乱飞。

    “后排的男生快把窗户关了。”

    老师按住教材,接着讲课。

    没过多久天空就窸窸窣窣飘起了大雪。

    下课铃一响,几乎同时,陈時遇的手机也响起来。看了一眼号码,陈時遇慢条斯理接起来,在听到对方的声音那一瞬,陈時遇脸上的表情霎时就冷了下来。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陈時遇语气爆冷,“对不起,没兴趣。”

    说完,“啪”的一声放下手机。

    宋扬已经收拾好书包,听到声音,说:“怎么了这是,谁惹我陈爷,活腻歪了?”

    陈時遇顿了一下,又恢复一惯的吊儿郎当样,身子向后一靠,懒懒散散的勾了勾手指。

    宋扬可不敢,一想到他的弹指神功,脑门就疼,才不上当。

    向后退了一步,捂着脑门儿,“休想,老子才没那么傻。”

    陈時遇笑着嗤了一句,“怂逼。”

    “走吗?”宋扬把书包斜挎肩头,另一只手抓起桌上的一串钥匙。

    “你先走吧,我等会儿。”陈時遇起身到了卫生间。

    整理好衣服后,陈時遇把卫生间的窗户打开,雪花顺着窗户飘进来,落在脸上,湿湿冷冷的,带去一些燥热。

    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学校门口停着不少汽车。

    陈時遇忽然觉得很烦,下意识的去摸兜里,却碰到一个干煸的烟盒。

    脊背僵了一下。

    上次因为一些事和母亲吵架,大晚上他摔门而出,漫无目的走了很远,路过一家超市,鬼使神差买了一盒烟。

    那是他第一次抽烟,并不算好的烟味,呛的他连咳了好几声。他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喜欢抽烟。

    无非是让麻木的神经更加麻木罢了。

    陈時遇摩挲了几下盒子,挣扎过后,他将剩下的几根连同烟盒一起扔到卫生间里的垃圾桶。

    转身回了教室,班里只剩下一个周栀。

    一如往常的,两人的视线撞到一处。

    糟糕的情绪席卷周身,陈時遇连招呼都懒的打,自动忽略周栀脸上正微微扬起的笑意,收回视线,向座位走去。

    周栀心底一紧,笑容僵住。手上转笔的动作也跟着一滞,眼睛讷讷的盯着物理练习册。

    忽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刚刚大步流星的少年骤然回头,明显是故意忽略人之后的内疚。

    “这道题不会?”

    少年声线利落,眉眼一挑,视线落在某道题上。

    周栀愣住,侧头对上他的眼睛。

    少年嗤笑,往回退了一步,弯腰私自接过她手里的笔。

    “这样。”

    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陈時遇的鼻息清晰可闻。说话时的呼出的热气若有似无的喷洒在周栀的后脖劲,白皙的皮肤瞬间染了一层红晕。

    陈時遇握着笔的手宽大修长,笔尖飒飒的在纸上划来划去,不一会儿一道题的答案跃然纸上。

    “懂了吗?”

    陈時遇偏头看向周栀。

    猝不及防的,周栀的眼睫几乎要碰到陈時遇的鼻尖,按捺住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悄悄把脸向左移了移。

    吞了吞口水,周栀结结巴巴说:“懂……懂了。”

    陈時遇把笔还给她,周栀伸手去接,指间不经意的碰到他的手,周栀条件反射般的缩了一下,笔跟着掉在桌上。

    她抿了抿唇,快速捡起来。长长的睫毛跳动的飞快。

    就像只受惊的小猫。

    这一系列动作,落在陈時遇眼里,加上最近发生的一切,陈時遇低头,嘴唇几乎贴上周栀耳朵。

    “我以前……”

    周栀一颗心提到嗓子眼,手指死死扣着掌心。

    “是不是欺负过你?”

    小时候他是调皮捣蛋的,也许某个时刻欺负过人家也说不好。

    周栀:“?”

    “那你为什么这么怕我?”陈時遇挑了挑眉,眼睛盯着她的后脑勺。

    周栀垂眼摇了摇头,“不是。”

    陈時遇不再逗她,笑了笑,起身拿起书包出了教室。

    门关上,陈時遇脑海短暂的回忆了一下,还是没什么印象。

    陈時遇走后,周栀开始慢吞吞收拾书包,她是故意在拖时间。

    雪已经停了,路灯照射下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周栀踩在雪上,吱吱的声音在空空的校园有微弱的回声。

    快到校门口时,忽然听到一阵刺耳的吵架声。

    “陈時遇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个名字后,周栀下意识的停住了,隔着一道校门,周栀连呼吸都变得很轻。

    “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

    说话的是一位中年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打扮的很考究,身后不远的地方停着一辆黑色加长版的轿车,周栀以前陪父母去买车时,也了解过一点汽车知识,好像是林肯,价值不菲。

    陈時遇双手插兜,黑色的羽绒服敞着。听到声音后,陈時遇脚步一顿,接着转身。

    “你谁呀?”

    语气轻佻又不屑。

    男人见他终于肯回头,叹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不少。

    “跟我回家一趟,我有事跟你说。”

    “家?”陈時遇冷笑一声,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对不起,我家在东四巷,您有屁就快放,我这儿急着走。”

    男人气的身子踉跄了一下,手指颤抖的指着陈時遇,“不孝子。”

    这三个字彻底激怒陈時遇,陈時遇怒极反笑,吊儿郎当吹了个口哨。

    “您脸皮可真厚,您就脱了裤子吐了口痰,花了十秒钟的功夫,就想舔着脸来让人喊你爸爸,对不起,你不配。”

    话说的难听又污秽。

    男人抬手就要打人,被身后的司机给叫住,“傅总!”

    陈時遇冷笑一声,也学着叫了他一声,“傅总!我姓陈。”

    男人嘴唇抖了抖,终于是没说话,在司机的搀扶下,坐到了后排的座椅上。车子绝尘而去,陈時遇刚才轻浮的表情一点一点收了回去,转头的同时,一抹熟悉的身影快速滑过眼帘,陈時遇脚步一滞。

    11

    ?

    第11章

    ◎少看岛国动作片◎

    余光瞥见一个慌乱且熟悉的身影,只是一瞬,就消失在门卫后。

    陈時遇嗤了一声,没有戳穿。

    东四巷属于老城区,楼房破旧不堪,公共设施也十分落后,楼道的感应灯已经坏了很久都没有人修。

    陈時遇摸黑掏出钥匙开门,进门发现陈秀英已经做好饭在等他。从沙发上起来,陈秀英开灯去了厨房。

    “今天下雪,出来吃东西的学生少,所以就早回来了。”她莫名其妙解释说。

    陈時遇没说话,刚才在楼下他看到了那辆因常年风吹日晒已经褪色的小吃车。

    陈秀英有点坐立不安,继续没话找话,“今天……,新学校还适应吧?”

    “嗯。”陈時遇早就看出她的异样,将书包甩到卧室的书桌上后,转身坐到餐桌前的椅子上,直截了当的说:“他来我们学校了。”

    “是吗......”陈秀英的筷子忽然掉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问:“你们……没吵吧?”

    “没有!”。

    “......”

    之后是一室的安静。

    他吃饭很快,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干净,陈時遇放下碗筷,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啪”的一声被关上。

    做了会儿题,一直到十一点,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陈時遇才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

    第二天,陈時遇不到五点就醒了,闭着眼睛摸了把额头,全是冷汗。

    好久没做过那个梦了。梦里一群小孩围着他,个个都伸出手指,指着他嘲笑道,“陈時遇,你就是个没有爸爸的野孩子。”

    “对,野孩子。”

    “野孩子,没人要。”

    一群孩子们唱起来。“野孩子,没人要。”

    陈時遇着急的反驳,“我不是野孩子,我有妈妈。”

    孩子们笑的更甚,“你还好意思说,你妈肯定是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不然怎么会生出你这个野孩子。”

    小小的陈時遇气的一把将带头的那个小孩推倒了。

    接着场景一转,忽然变成了警察局。他穿着东华高中的校服,警察语气很不好的问他,为什么打人,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

    “跟人家属认错道歉,征的家属同意最好,否则是会留案底的。”

    陈時遇转头看了一眼玻璃窗外那对母子,接着把视线落在男生身上,男生叫池誉,是和他同班不同级的学生。

    发现陈時遇在看他,池誉昂起脸,挑衅似的回了他一眼,那得意的样子好像在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这一幕彻底激怒了陈時遇。

    眼底的狠劲儿上来,陈时遇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头,接着咬牙切齿的说了句,“我没错。”

    警察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即大笔一挥,就要录档案。陈秀英急了,一边捶打着陈時遇,一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哭着向警察求情,向那对母子求情。

    “是我没有教育好孩子,是我的错。求求你们大发慈悲,原谅他这一回,千万不要给孩子记到档案里,不然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那对母子不点头,警察也没办法。陈秀英就不住的给人磕头,最后额头都磕出了血,呢喃着晕倒在陈時遇面前。

    陈時遇紧张的喊了一声,然后就醒了。

    去卫生间冲了个澡,出来后,陈時遇收拾好书包动作很轻的出了门。

    自行车棚的铁皮部分已经塌落,自行车上覆盖了很厚的雪,陈時遇用力晃了一下,车上面的雪应声而落。

    陈時遇一口气骑上东四巷后的十里桥。车辆不多,比平时要安静许多,河面结了冰,上面也是一层厚厚的雪。

    雾气缭绕的河对岸是一片别墅区,高低错落的红砖质地别墅隐在茂密的丛林间,藏不住的贵气。京平半数的富人都住那里。

    陈時遇别过头,冻的通红的手指握紧车把手,用力蹬了一下脚蹬。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湿冷的空气剐蹭的脸部都是疼的,陈時遇却毫无知觉。直到酣畅淋漓才往学校的方向骑去。

    早上七点半,正是上学的高峰期。陈時遇在公交站牌那里遇上刚下车的宋扬。

    宋扬跑了几步,岔开腿,一屁股上了车后座。

    “我草,这么凉。”说完弹簧一样蹦下车。

    两个人推车往校门口走,宋扬一把摸上陈時遇前胸,笑的阴阳怪气,“陈爷火气可真旺。”

    陈時遇拍掉他的咸猪手,“爸爸早跟你说了,少看点岛国动作片。”

    “大早上的说这干啥。”宋扬尴尬的看了眼过来过往的人群,“呀,那不是周妹妹?”宋扬喊了句。

    周栀闻声转过头,唇边的笑意在看到陈時遇后,逐渐凝固,她心虚的搅了搅手指,不由得就想到昨天傍晚放学,在校门口偷听的情景。

    也不知道陈時遇当时是否看到她了………

    “你……”

    陈時遇终于开了口,一个字却拖出长长的尾音。

    周栀心脏提到嗓子眼。

    陈時遇却话锋一转懒懒的问了句,“昨天那道题会了吗?”

    “?”周栀后知后觉,“会了。”

    周栀垂眼,手掌慢慢松开。

    这天上课,周栀总是出神,脑袋像是不受控制的,莫名就会想到昨天傍晚的情景。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周栀大概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只是究竟什么样的隔阂,让他对自己的父亲说那样的混账话。

    因为总是出神,周栀在下午上化学课时,被一向严厉的化学老师抓了现行。

    从不在课上提问的化学老师突然袭击让她起来回答问题。

    “周栀,这道题怎么做?”

    周栀是隔了几秒后,林晓路掐了把她的腰,才反应过来。

    她连讲到哪里都没听,更不知道老师问的是那道题,她起身慢吞吞的说:“老师……我……我刚才没听。”

    化学老师闻声,直接说道:“出去!”。

    接着转头开始在黑板上写方程式。

    周栀咬了咬唇,低头去了走廊。

    她从小就是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又乖。

    像今天这样被罚站还是平生第一遭,她呆呆地立在走廊,每当有人经过,周栀恨不得把头低到地缝里。

    终于挨到下课后,周栀一言不发的回了座位。

    林晓路安慰她,“化学老师就是个变态老处女,你别往心里去。”

    “......”

    “罚站算什么,反正那些题你都会,就当刚才是出去透透气。”

    “我没事,真的。”周栀笑了笑,面色苍白。

    后面的两节课,周栀一直在座位上待着,一言不发。头也没有抬起来过。

    下午放学,周栀也没和林晓路一起走,因为怕被同学看到自己。

    慢吞吞的收拾东西,一直到班里只剩她一个人。

    快到公交站牌时,她照例给妈妈发了条短信,“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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