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情人节呐。

    郑书意居然跟其他男人吃晚饭。

    ——

    餐厅里。

    递上菜单的同时,服务员说道:“今天情人节,我们餐厅推出情侣套餐,两位可以看看第一页的详情哦。”

    喻游靠在椅子上,垂眼看着菜单,漫不经心地说:“小姑娘,谁告诉你我们是情侣?”

    他说话时,语气很轻,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却像挠痒痒一样拂过耳朵。

    服务员低着头小声说:“不好意思……”

    喻游看了几眼菜单,递给郑书意:“你再看看吧。”

    但是被服务员提了一嘴“情人节”,郑书意心里又起了涟漪。

    看菜单的时候频频走神。

    如果初四那天,时宴没有来青安。

    此刻陪她吃饭的人应该是他吧。

    半分钟后,郑书意叹了口气,合上了菜单。

    “你点的就够了。”

    ——

    等上菜的间隙,喻游摘了眼镜,揉着眉骨,“最近你爸妈在催你相亲吗?”

    “没有。”郑书意笑道,“开年比较忙,他们没那么闲工夫,可能过段时间又开始了。”

    喻游挑了挑眉,正要说什么时,突然见郑书意扭头望着入门的地方。

    “秦时月?”

    上一秒,郑书意还没回过神,下一秒,秦时月就已经走到她面前。

    “你一个人来吃饭?”

    说话的同时,郑书意下意识往她身后看。

    没有其他人。

    “对啊。”秦时月垂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喻游,“你跟朋友一起啊?”

    郑书意点点头。

    而秦时月没再问什么,却也没走,她站在那里和郑书意大眼瞪小眼。

    郑书意不明白她什么意思,眨了眨眼睛。

    几秒后,喻游朝服务员挥手:“加一副碗筷。”

    郑书意也反应过来了,立刻说道:“那一起吃吧?”

    秦时月一边拉椅子,一边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坐下后,她立即摸出手机,给时宴发消息。

    秦时月:舅舅,今天情人节诶!

    小舅舅:?

    秦时月:别的男人都约书意姐吃饭了,你怎么一点行动都没有?

    发完后,秦时月抬头朝喻游礼貌地笑笑,顺便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长得没我舅舅帅,看起来也没我舅舅有钱。

    没戏。

    ——

    半个小时后,饭桌上,秦时月的话越来也少。

    到后面上饭后例汤的时候,秦时月低垂着眼睛,握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动碗里汤。

    她收回刚刚的结论。

    经过这半小时的接触,她觉得她的舅舅很危险。

    脑子里的想法飘出去很远,突然被手机震动拉回。

    小舅舅:所以呢?

    所以呢?

    还所以呢?

    秦时月简直恨铁不成钢。

    她气得下意识去瞄喻游,正巧他的目光也掠过秦时月。

    偷看被抓包,秦时月不由自主地小慌乱,抓起勺子就往嘴里喂汤。

    正在跟郑书意说话的喻游突然伸手,挡住了秦时月的手腕。

    “等下。”

    秦时月倏地抬头,却只见喻游的侧脸。

    他这才侧头看了秦时月一眼,“小心烫。”

    飘着一层黄油的碗里,下面是滚烫的鸡汤。

    心里突然冒出一股紧张感。

    秦时月低下头,眨了眨眼睛,更加心不在焉地搅动汤匙。

    她想,小舅舅你完了,人家比你细心,比你体贴。

    还比你温柔。

    ——

    郑书意回到家里还不到八点。

    楼下的路灯已经亮起,小摊贩也都出动了,虽然天气冷,但仍然热闹不减。

    但她今天不知为什么,感觉特别累,什么事都不想做,收了晒在阳台上的衣服后直接躺上床,连被子都没盖就直接睡着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她迷迷糊糊地醒来,却觉得浑身更加无力,并且感觉到自己在出汗。

    在她挣扎着起身时,还涌起一股反胃感,蹲在垃圾桶边干呕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在地上坐了一会儿,郑书意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可能是病了。

    她翻出体温枪,测了一下。

    果然,发烧了。

    ——

    又下起了阴冷的小雨。

    时宴的车已经在楼下停靠了近两个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在看到秦时月消息的那一瞬间,他活生生被气笑。

    然后穿上外套,一路八十码穿过大半个江城市区。

    但真正到她家楼下时,他却冷静了下来。

    冲动消退后,显露的是更深重的烦闷。

    本来他打算即刻就走,可是阳台上忽然出现了郑书意的身影。

    时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突然一紧,油门最终没有踩下去。

    一个多小时后,那户的灯终于灭了。

    今晚的他的独角戏似乎就该在这里收场。

    但时宴依然没有立刻走。

    他在车里又坐了几分钟才启动了汽车。

    然而,刚离开侧边停车位,他却看见或明或暗的灯光下,郑书意低垂着脑袋踽踽独行。

    大晚上的又跑出去干什么?

    时宴握紧了方向盘,紧紧盯着郑书意。

    她走到路边,一会儿抬脚张望,一会儿看看手机,似乎在等什么人。

    这几分钟的等待,于时宴而言,像是一种煎熬。

    以至于他降下车窗,叫出她的名字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薄怒。

    “郑书意。”

    ——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郑书意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她四处看了看,车水马龙,并没有时宴的身影。

    然后拍了拍脑袋,等车。

    几秒后,时宴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郑书意听清楚了。

    是时宴,声音的来源是后面。

    郑书意机械地转身,在树荫下,先看见了时宴的车。

    然后,她有些胆怯地缓缓移动视线,去确认车里的人。

    害怕真的是出现了幻觉,又害怕真的是他。

    但是看见他的脸时,郑书意那一瞬间,有一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明明才几天不见,却像隔了好几年。

    两人的目光穿过灯光相撞,又错开。

    时宴侧着头,默了默,说道:“你去哪里。”

    “医院。”郑书意很小声地说完,又补充道,“我生病了。”

    像是下意识地撒娇,声音里还带了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委屈。

    夜色下,郑书意看不清时宴的神色,却垂着头安静地等着。

    许久,时宴沉沉地看着她,“上车。”

    ——

    一路无话。

    郑书意安分地坐在副驾驶上,没有看手机,也没有看时宴。

    若是以前的她,可能会直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她家楼下,是不是想见她了。

    可是现在,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立场问出这句话。

    不是带着目的,还能是偶遇吗?

    思及此,郑书意更是说不出一句话,鼻尖的酸楚贯穿着眼眶,连耳鸣声都在那一刹那涌上来。

    再心酸再难过,也是她自己把自己搞到这个境地的。

    ——

    时宴把她带到了附近最近的第二人民医院。

    下车后,一股冷风扑面袭来。

    郑书意被吹得打了个寒颤,也清醒了许多。

    她朝着车里的时宴说:“谢谢,我……先进去了。”

    时宴只看着她,没有说话。

    郑书意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后,转身朝医院走去。

    虽然是夜里,医院里依然人来人往。

    短暂的问诊后,郑书意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准备去查血常规。

    刚出了诊断室的门,她一抬头,看见时宴站在门边走廊靠着墙,背微躬着,脸颊背着光,看起来更瘦了。

    她没想到,时宴居然跟着她进了医院。

    像是有感应一般,时宴抬起头,朝她看来。

    “医生怎么说?”

    郑书意再次陷入先前的情绪中,手指揪紧了诊断单,才轻声道:“感冒,我先去查血。”

    由于是晚上,抽血窗口只有一个值班护士。

    郑书意前面排了一个哭唧唧的小女孩,护士则面无表情地做准备工作

    看见护士盯着针头时眼里放出的精光,再听见小孩子的哭喊声,郑书意心头一紧。

    要下针了,这位中年护士才说道:“小朋友不要害怕,阿姨很温柔的,不会把你弄疼的。”

    郑书意咽了咽口水。

    这位护士姐姐你最好说到做到。

    针头刺进小女孩的指尖,她只是呜咽了一下,并没有郑书意想象中的大哭大闹。

    可是轮到她时,她看着护士绑在她手臂上的皮筋,拳头攥紧,感觉自己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就像那天擦破了皮就大哭一场一样,她对痛觉是真的很敏感。

    小时候每次生病,她的爸妈都嘱咐医生能不打针就不打针,否则他们会见识到两个成年人摁不住一个小女生的场面。

    郑书意咽了咽口水。

    “护士姐姐,我可以也扎指尖吗?”

    护士的手一抖,看着郑书意,温柔地说:“你觉得呢?”

    郑书意:“……”

    护士用棉棒涂抹了碘伏,却找不到郑书意的血管,不停地拍打她的皮肤,还一直叫她用力握拳。

    郑书意另一只手也攥进了拳头,放在台上,浑身神经紧绷,半张着嘴巴,紧张地看着护士手里的针。

    当针头的冰凉感刚刚触及到她的皮肤时,眼前突然一黑。

    一只手从身后绕过,捂住了她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空气也凝滞流动。

    一缕属于时宴袖口的清香味瞬间席卷郑书意的大脑,随着他掌心的温度蔓延全身。

    像麻药一样,让所有痛感消失。

    抽血不过几秒的功夫。

    当护士的针头拔出的那一刻,时宴的手掌也抽离了。

    可他的余温还没有消失。

    迟缓了两秒,郑书意才缓缓睁开眼睛,从护士手里结果棉棒按住针眼。

    起身的那一刻,护士瞄她一眼,“多大人了,扎个针还哭鼻子。”

    时宴闻言,忽地抬头。

    郑书意在他眼前缓缓转身,抬眼看他的时候,眼眶果然是红的。

    时宴垂在裤边的手指突然颤了颤。

    他希望,郑书意不是因为扎针哭的。

    可又能是为了什么。

    两人走到一旁的走廊上等验血结果。

    安静的长廊,连脚步声都十分清晰,空荡又清冷。

    郑书意垂着头,在这几分钟的沉默中,心情已经起起伏伏好几次。

    终于,在广播叫到郑书意取化验单时,时宴终于开口了。

    “你刚刚哭什么?”

    郑书意:“……”

    他没有大声说话,每个字却清晰地砸到郑书意耳朵。

    她的嗓子堵着,半天涌不上几个字。

    “我没哭……”她的声音细若蚊鸣,“我只是……”

    她只想在想,如果初四那天,什么都没发生,她现在应该和时宴在过他们的第一个情人节。

    可是那些在嗓子里潮涨又潮退的话,她似乎没有立场去说,最后只能变成另一种方式说出来。

    “没想到今天这个时候,我竟然在医院。”

    “是啊。”时宴掀了掀眼,淡淡地说,“不然这时候你应该在我床上。”

    第四十六章

    时宴的一句话,直接把郑书意眼眶里的泪水憋了回去,并且化作一团旺火,在体内迅速烧干蒸发。

    起初她还有些懵,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那么简单一句话。

    她!怎!么!可!能!听!错!

    一瞬间,什么心酸,什么藏而不露的心思都没了,只能脑子里嗡嗡的响声。

    不是,这个时候,他怎么突然说这个?

    郑书意嘴巴合不上,愣怔地看了一会儿墙面,又转头看了一眼时宴。

    他神色浅淡,双眼平静地看着墙面上的宣传画,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对,也不觉得不合时宜。

    郑书意想伤感都伤感不起来了。

    她呆呆愣愣地看了他几秒,才移开眼睛。

    本就在发烧的体温更高了,连脸上的绯红也变得更明显。

    “你……我……”

    听她支支吾吾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时宴侧头,一脸坦然地说:“我说的不对吗?”

    虽然他那句话是一时的气话,但仔细想来也不无道理。

    不然两个成年男女,这个时候该干嘛。

    牵牵小手看看电影?

    按照郑书意之前那样的套路,这样的进展有点浪费她的行动力了。

    时宴带着些讽刺的眼神看着郑书意。

    发烧的状态下,人的脑子本来就不怎么转得动,偏偏郑书意这时候还被他震得五迷三道,觉得他这句话好像也很有道理,晕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可是那又怎样呢,所有假设成立的条件都已经瓦解了。

    “嗯,你说得对。”

    时宴:“……”

    然而话音一落,空气好像都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两人又陷入沉默中。

    这一番短小的对话,却将那一道双方都心知肚明却一直埋藏着的隔阂挑出一个头。

    她话明明白白的承认意味,仿佛使现在的境况更显难堪。

    那一道微妙的气氛无形地堵住了郑书意的喉咙,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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