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无论厉聿怎么安抚她，就差给她跪下了，她还是崩溃痛哭。
过去的一幕幕，像要把她脑子撑裂一样。
身体上那些已经愈合的伤疤，也都争先恐后地开始疼痛了。
心脏仿佛被活活撕开，撕碎，疼痛难忍。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绝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
“我躺在医院，医生说可能要摘除子宫才能保命，我不愿意……你知不知道，是韩驰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住我，他们才调动了所有的医疗资源……如果你爱我，那这些都是你该做的事情！”
“如果你不爱我，我认了，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我没资格怪你。可为什么你又说你爱我？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爱我……你爱我为什么要让我难过……”
“我好想要个宝宝，我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你当时为什么不挽留我？我要是不出国，厉佳诺就没有机会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在机场错过了三次航班……我一直在等你留住我，可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我伤成那样在医院，我还在奢望你会忍不住来找我，你会陪我渡过难关……为什么你不来……你那时候不来，现在又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说你很爱很爱我……为什么啊！！！！”
厉聿紧紧地抱住情绪崩溃的桑非鱼。
一句解释都没有说。
他只是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嗓音，极致哽咽。
……
姜念坐在姜依柔的床前。
周炳给姜念端来一杯茶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姜依柔就醒了。
她看到姜念坐在她床前，有一瞬间的怔神。
然后赶紧坐起身来，“我……”
“一条假蛇，怎么会把你吓晕过去？”姜念其实猜到了，但她给姜依柔一个倾诉的机会。
以此为题，把旧事说开，往后，各自相安无事。
姜依柔想到自己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条骤然弹向自己的蛇，脸色顿时一白：“因为我被真蛇咬过。”
没毒，但很疼。
而且那种钻进她校服里，滑腻恶心的感觉，成了她好久的噩梦根源。
“谢垣干的？”姜念问道。
“嗯。”姜依柔想起那些在谢家的日子，脸色微微难看。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偶尔也只会在梦里梦到。
但……
她确实都经历过。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欺负你吗？那年操场上……是不是也是他找的人？”姜念问道。
姜依柔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姜念来问她这些事情做什么。
难道，姜念现在是谢少夫人了，还打算替她教训谢垣不成？
但，不需要。
谢垣已经得到教训了。
“你给我说说你在谢家的生活吧，我想知道。”姜念轻声道。
姜依柔抬头，看着姜念片刻，忽然嘲讽地一笑：“一个私生女，能有什么好生活？当然，如果你要说不愁吃穿不受虐待，那我也算是生活幸福了，至少那时候爷爷和养父对我还是很关心的。”
只是，她很懂事，从来不给爷爷和养父添麻烦。
因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私生女。
没有资格娇纵，也不敢娇纵。
“谢家门风很正，你从小到大被谢垣欺负，为什么不说？”姜念望着她，“你应该知道，你说了，谢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像后来谢老爷子和谢二爷爷知道后，终于给了谢垣狠狠的教训一样。
当时的谢依柔，为什么要忍？
“因为我那个养母，深爱着我养父！”姜依柔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每次我受了欺负想跟养父告状，她就哭着让我忍，她说——你爸爸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跟哥哥闹了矛盾，你爸爸就再也不会管我们母女两个了……”
那时候她又不知道她不是爸妈亲生的，她怎么可能忤逆自己的妈？
所以她就一直忍啊忍啊。
终于忍到了那年学校操场，她差点被谢垣叫来的那个混混毁掉！
而傅凌琛成了她生命里的光。
如果她再忍下去，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就配不上她的光了！
所以，她再也不想忍了。
她回去就跪在养父面前痛哭，告了谢垣一状，从此谢垣就离开了京市，被送去了乡下历练，只有过年才会回京市。
她终于解脱了。
可她后来被姜家认回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被她那个情妇养母，偷过去的！
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可以让她受尽委屈和欺负。
现在……
呵，那个女人东窗事发早就被谢二爷赶走了。
本来，当初那个女人也是算计的谢二爷，才会有的孩子。
“擦擦眼泪。”姜念听完姜依柔的发泄，抽出纸巾递到姜依柔手里。
姜依柔哽咽说了句‘谢谢’，擦掉了满脸的泪水。
“我哥救了你，又让你生出反抗的勇气，从此逃离了谢垣的魔掌，所以你才那么爱他，对吧？”姜念轻叹一声，现在她最庆幸的，就是她哥没做过伤害姜依柔的事情。
不然，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是。”姜依柔捏紧手里湿透的纸巾，神色恍惚道：“那个时候，他生病了，他好痛苦，好崩溃。他责怪他自己无能，在眼皮子底下让女朋友出了事，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他甚至想跟谢无妄同归于尽……我每天都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每天都陪在他身边，那一周多我都在旷课，直到他被傅夫人派人抓住，绑出了国。”
姜念听得一阵难受。
“后来，他治完病，回国了。”姜依柔眼底再次浮现泪光，“可你那时候已经被谢无妄关在了别墅里，他见不到你。我们那时候，其实都认为是谢无妄软禁了你，还逼你生下孩子。后来……他说他一定会救你，于是跟我订了婚，让我以妹妹的身份接近你，同时和温彦廷秘密来往……”
可是……
姜依柔眼泪再次滑落，捂住脸哭道：“可是，我没有帮他……我、我背叛了他……”
第245章
“姜念，你总说你无辜，现在你还觉得你无辜吗？”
背叛。
姜念没想到姜依柔用了这么严重的形容词。
而这足以说明姜依柔对她哥的感情有多深。
“当时，我刚回姜家不久，爸妈对我……”姜依柔止住哭泣，继续说了下去，“我看到你住过的房间，看到你的葡萄园，还有那些照顾你从小到大的佣人——我都恨透了！”
因为，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她知道和姜念无关，可享受了这一切本该是她的东西的人，就是姜念啊。
她怎么能够不恨？
“我把属于你的一切，全都换掉了。”姜依柔闭了闭眼，紧紧握拳，“我还怂恿爸妈，说反正你又不是亲生的，而且谢家摆明了就是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们应该卖谢家这个人情。于是……爸妈终于做出了决定，接受了谢家的好处，把你卖给了谢无妄。”
姜念沉默下来。
姜依柔没有看姜念，继续说道：“我知道傅凌琛和我订婚，一是为了查游艇上的真相，二是为了让我和我爸妈去接近你，打探你的消息。一开始，我是想骗他，说你其实一直爱的都是谢无妄，和谢无妄在一起之后就把他给忘了的。可温彦廷的存在，让我这个谎言不成立，我没办法骗到傅凌琛。而温彦廷每说你病情加重一次，傅凌琛就自残一次，我跪下来求他都没用……”
她睁眼，终于转头看向了姜念，“我真是恨透了你，也嫉妒死了你。我看着傅凌琛这么痛苦，我也好痛苦，那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和谢无妄好过？所以，我不断地在你面前煽风点火，让你去虐谢无妄，我骗你说那药是谢无妄下的，因为他不想你和傅凌琛结婚。”
姜念蓦地握紧了拳。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了。
本来她就因为温彦廷的阴谋，认定了药是谢无妄下的，结果姜依柔还不断地在她面前提醒她这件事。
难怪她会最终饱受折磨而死去……
“你失忆之前的那次，是你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刀，藏在了房间里。我发现之后，就怂恿你去杀谢无妄。我知道，你那时候应该是太痛苦了，所以想一死了之。但我告诉你说——是谢无妄害了你，你应该杀了他，不应该自杀。没想到，你没杀了谢无妄，还失忆了，完全变了个人。”
姜依柔咬了咬牙，看着姜念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算不算你的仇人？”
她不懂姜念来看她做什么。
不过，姜念不记得以前了，她会告诉姜念的。
以后，离她远点吧。
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姜念坦然看着姜依柔，“不过，我没有杀了谢无妄，我也没有自杀，总算你没有酿成大祸。可你的行为，的确是错的。”
姜依柔抿唇。
“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姜念微微叹气，“而你选了最不堪、也最让自己卑微的方式去爱我哥。你看，他丝毫没有被你打动，你也做了你认为是‘坏女人’的事情，你可能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姜依柔瞬间眼眶泛红，但这次没有再掉眼泪。
“我们不能够做朋友，我也不会原谅你教唆我去杀谢无妄的错误行为。不过，我理解你对我的憎恨。”姜念起身，轻声说道：“我霸占了你的家人19年，但这不是我有意为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如果你再做出什么……我会反击——一定会！”
姜依柔看着姜念准备离开的背影，咬咬牙后，忽然喊道：“姜念！其实姜家有今天，一直都是你妈妈在背后支持！而你妈妈，早就知道我们身份互换了！你说你没欠我的，可你妈妈——确确实实欠了我的！！！”
姜念浑身一震！
她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向姜依柔，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姜依柔盯着姜念，惨然一笑：“不相信吗？就在你和谢无妄公开领证的那一天，姜家律师团把爷爷离世之前的遗嘱送到了姜家。爷爷在遗嘱上说，姜家当年只是一个小企业，是因为你被换成了姜家千金，所以傅夫人才会一直让傅家提携姜家，让姜家的公司上了市，资产暴涨几百倍。”
姜念睁大眼，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所以……那、那个人，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
还一直在暗中……照顾她？
甚至因为她在姜家的关系，拼命地照拂姜家公司？
“姜念，你总说你无辜，现在你还觉得你无辜吗？”姜依柔眼里含泪，“是你妈妈为了你，让我当了谢家二房19年的私生女。她为了你的幸福，就牺牲了我的幸福，我不该恨你、不该恨她吗？”
姜念僵站在房内。
久久不能回答。
……
撒糖综艺第一天。
节目组出师不利。
桑非鱼崩溃发病，姜念大受打击。
厉聿最后是把哭晕过去的桑非鱼抱回房间的。
而姜念从姜依柔房间里出来时整个人状态不对，吓坏了‘谢小少爷’，瞬间秒变成熟影帝，抱着姜念就回房开始安慰。
“怎么了？念念，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谢无妄抱住姜念安抚了又安抚，但姜念没什么反应，仿佛沉浸在某种无法接受的事实之中，令他一颗心吊在半空中，半点下不去。
“念念，别吓我好吗？”谢无妄低头去亲她的唇，想将她从她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这样的她，让他很害怕。
过去那不堪回首的五年……她就经常是这样的。
两唇相接时，姜念果然惊醒过来了。
她抬手推开男人的脑袋，语气恍惚道：“谢无妄，你能给我解惑吗？为什么她早就知道我在姜家，为什么她要偷偷照顾我，但却不认我？”
她一直以为她没欠姜依柔的。
现在……
她否认不了了。
不是抱错那么简单。
或许一开始是抱错，但后来……就变成了霸占。
这让她怎么心安理得去跟姜依柔计较，曾经的撕破脸皮？
谢无妄背脊瞬间僵硬，头皮发麻。
她这是……问的傅夫人？
谁告诉她的？
姜依柔？
可，姜依柔怎么会知道？
第246章
他不需要这样的……感激，与愧疚。
不等谢无妄回答，姜念就又嘲讽地笑了一笑：“我在姜依柔面前，一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甚至觉得她老来挑衅我，我没跟她计较已经是我大度。结果……”
“念念。”谢无妄顿时握紧她的手，“就算是这样，也跟你无关。连坐的制度，几百年前就废除了。”
姜念抬眸，轻笑：“我是无罪，但也从此无法心安理得。”
谢无妄沉默了。
姜依柔自然是受害的一方，而姜念也无法否认，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隐瞒了这一切。
虽然……傅夫人对姜家给了足够的好处。
这也是姜老爷子的选择。
但姜依柔却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你不知道傅家的事，我去问我哥。”姜念从谢无妄怀里挣脱。
谢无妄对傅夫人也不了解，只有她哥才了解。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母子。
“……”
看着姜念离开的背影，谢无妄心里酸溜溜的。
他知道啊。
但他不能说。
也不想骗她。
恼火。
姜念出了房间本来是去找傅凌琛的，结果看到工作人员都在那咬耳朵，她依稀听见什么‘桑大小姐’，‘晕了’，之类的话。
她连忙走过去，问道：“小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名新人连忙起身，回答道：“桑大小姐和傅少去聊天，然后厉少也去了，桑大小姐忽然哭了，厉少哄了很久也没哄好，最后桑大小姐晕过去了，是被厉少抱回房间的。”
姜念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好，谢谢。”
有厉聿陪着小鱼，她就不用过去了。
“影帝夫人是不是要找傅少啊？我刚刚看到傅少和韩少爷在前面花园里喝酒。”新人很有眼见力，看出姜念是出来找人的。
“嗯，谢谢你啊。”姜念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一下就去找人了。
几个新入行的工作人员看着她的背影，顿时又咬起了耳朵。
“感觉影帝夫人不太开心呢。”
“是啊，笑得好勉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感觉这一群人的故事好精彩，可惜豪门的深水不给蹚，不然真想化身狗仔挖出所有内情。”
“得了吧，别说这几家豪门，就一个傅家，都能摁死你。”
“我就随口一说……”
……
姜念很快在前花园找到了傅凌琛和韩驰。
傅凌琛远远地就看见她过来了，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起身给她拉了一张椅子在桌边。
“谢谢哥。”姜念坐了下去，又看了韩驰一眼，“小鱼哭晕过去了。”
韩驰‘嗯’了一声，杯口朝正坐回原位的傅凌琛斜了斜：“你哥骂的。”
“啊？”姜念顿时吃惊地看向傅凌琛。
傅凌琛失笑：“别听他瞎说。”
随后，他解释了一下：“我只是让桑非鱼正视自己的内心，好好跟厉聿谈个恋爱，把她的心病治好。她是在厉聿去找她之后，骂厉聿激动到晕过去的。”
“……”姜念说不出话来，看向韩驰。
懂事的孩子最吃亏。
唉。
她心疼韩驰，但也不能去跟小鱼说什么——有资格做选择的，永远只有小鱼。
而且，小鱼的病因，到现在都还是个谜。
她没想过小鱼会那么依赖韩驰，以至于韩驰暂时什么也不能做，每天晚上都得陪着小鱼。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来之前，韩驰就跟她们所有人说过小鱼的病，以及治病计划了。
“她终于发泄出来了，这是好事。”韩驰晃了晃红酒杯，淡笑。
“韩驰。”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上次说过，如果小鱼把病治好了，还是选择你，你就会跟小鱼结婚……这话还算数吗？”
韩驰晃酒杯的动作顿住了。
千锤百炼过的心脏，传来一丝隐隐的痛意。
韩驰的沉默，让姜念顿时心口微涩：“你……那时候只是安慰自己，对吧？”
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因为如果小鱼的病，真的能被厉聿治好。
说明真正能够走进小鱼心里的，只有厉聿。
那么以韩驰光明磊落的个性，他绝对会祝福着退出，成全。
可是……
他不难过吗？
韩驰清楚地看见姜念眼里的难过，甚至是心疼。
他顿时忍不住笑了：“你和小鱼真是亲闺蜜。”
呃？
姜念没太明白韩驰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你和厉聿的感情应该更深，毕竟小鱼和厉聿青梅竹马多少年，你就认识厉聿多少年。可我救了小鱼，甚至为小鱼受了伤差点死掉，所以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这边。”
韩驰浅笑了一下，“你们都无比地……感激我。”
姜念这才明白，韩驰为什么说她和小鱼是亲闺蜜。
她吸吸鼻子，哽咽道：“小鱼都是因为我才会被温彦廷和厉佳诺联手陷害，如果不是你救下小鱼……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刚知道小鱼受伤害是因为和她的关系的时候，她彻夜难眠。
她甚至想过，如果小鱼真的出了事，她在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放弃原本的善良，用尽一切方法去替小鱼报仇。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时我本来就是接到命令才去解救人质，救下小鱼也是任务使然。如果没有接到命令，我也不可能救下小鱼。”韩驰叹了口气，“而且，就算我两年前不受伤，在我那个位置，也早晚会受伤，甚至是牺牲。”
所以，他真的不需要她们这样的……感激，与愧疚。
他只是做了符合他当时身份的一件事而已。
“这些道理我和小鱼都知道，但还是无法改变你是救下小鱼的那个人。”姜念也曾互换立场想过，她觉得她一定会和小鱼一样，选择跟韩驰在一起。
哪怕感激不是爱。
因为如果不选韩驰的话，心里那一关永远过不了。
除非，韩驰自己本身就不喜欢小鱼。
韩驰没有再和姜念讨论救人的事情，他把一口没喝过的红酒放在了桌上，轻声道：“你是来找你哥的吧？你们聊，我先回去睡了。”
“……好。”姜念点头。
韩驰随后就离开了，背影挺直。
“他有钢铁般的意志。”傅凌琛抿了一口红酒，淡淡评价。
哪怕退下来了，骨子里仍旧有着永不磨灭的军魂意志。
第247章
“他竟然……”姜念瞬间动容。
姜念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有些难过：“可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越懂事，越吃亏。
“念念，如果桑非鱼无法爱上韩驰，她和韩驰就永远不合适。”傅凌琛侧眸看她，低低地说。
就像当初，她无法爱上他，就和他也不合适一样。
20岁生日宴的前一晚，他还想过，她好像……是喜欢他的。
她没有再提起过谢无妄，每天会对他甜甜地笑，甚至在他母亲的棒打鸳鸯下，会扑到他身上不让他母亲抓走他，还替他挨了他母亲一巴掌。
所以他才有勇气，在那年筹划向她求婚，他觉得应该会成功。
可事实证明，他所有的感觉，都是镜花水月。
谢无妄一争，他就会输。
“我只是觉得小鱼经历过那样的伤害，韩驰无微不至的温柔呵护更适合小鱼。”姜念想到厉聿那又冷又狗的脾气，皱了皱眉头。
她就怕厉聿真的上位了，将来又会让小鱼伤心难过。
“谢无妄都改了，厉聿怎么就改不了？”傅凌琛低笑提醒。
姜念呆了呆，呃……
这倒也是。
严格说起来，谢无妄和厉聿当年都一个狗德性。
哼！
“念念，正如你所说，桑非鱼需要的是无微不至的温柔呵护，但你眼前所看到的韩驰的温柔，他不可能几十年如一日。相反，厉聿才可以。”
傅凌琛的话，让姜念怔了怔。
怎么会……
傅凌琛想，如果不是因为念念，他是不可能管这种破事儿的。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但他还是在姜念困惑的眼神下，轻声剖析这段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关系：“韩驰治不了桑非鱼的病，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守在桑非鱼身边。身为韩家人，就算他退下来了，也会在伤愈之后继续担任其他职务。他没有办法以桑非鱼为唯一的人生目标。”
姜念怔住。
是啊，就跟韩先生一样，他其实是很忙的。
而韩夫人过去做了这么多年的j嫂，其中艰辛，无人可知。
“可厉聿却为了桑非鱼放弃了一切，他甚至收起了自大，狂妄，心甘情愿退到幕后，替桑非鱼谋划一辈子。”傅凌琛又抿了一口红酒，淡淡一笑：“你以为，韩夫人为什么会去自首，韩煜为什么会东窗事发，韩驰为什么会恢复身份，而厉聿又为什么会到国外定居。”
姜念前几条都能听懂，后一条……
“哥，厉聿到国外定居还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她真的没懂。
“他投资了国外好几家顶级医疗机构，重金招揽了国外的顶级医疗团队，专攻不孕不育特效药，不然你以为厉家怎么会举家迁往国外？”傅凌琛轻笑，“他几乎投入了大半身家，而医药研究是个无底洞，未来他可能会倾家荡产。”
“他竟然……”姜念瞬间动容。
她没想到，厉聿会悔改得这么彻底。
看来，他以前真的只是被厉佳诺给骗了，加上大少爷的骄傲使然。
他不是不爱小鱼，而是很爱。
“桑非鱼的情况，韩家的确可以接受，但时间长了，未必不会有其他想法。”傅凌琛低低一笑，“念念如今也是谢家的少夫人了，应该明白婆家好与坏的重要性。”
说着，他挑了挑眉：“厉聿踏入社会才几年？能有上百亿的资产吗？他如今为桑非鱼挥霍出去的，不都是厉父大半辈子赚来的？这足以说明，厉聿的父母，和厉聿一样爱着桑非鱼，他们能给桑非鱼百分百的爱护。但韩驰的家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桑非鱼在韩家，一定会受委屈。
而韩驰救过桑非鱼的命，桑非鱼一定会为了韩驰忍下所有委屈。
傅凌琛想到自己从前的女朋友，心里泛起一抹自嘲——傅家也让他女朋友受尽了委屈，可谢家就不会让姜念受委屈。
“哥……”姜念听得整个人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可她哥一说，她竟然觉得全都对。
小鱼要真跟韩驰在一起，成了韩家的少夫人，一定会为了韩驰忍下很多委屈的。
小鱼已经伤痕累累了，不能再受委屈了。
“念念如果还想不通，那我们就假设一下——如果桑非鱼不在了，你说会殉情的人是韩驰，还是厉聿？”傅凌琛又问。
“……”姜念不吭声了。
她承认韩驰很爱小鱼，甚至可以为了从暴徒手中救小鱼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那叫光荣牺牲。
而殉情这种事儿，以韩驰的个性，干不出来，他不会那么偏执。
可厉聿……
“所以，念念现在明白，韩驰为什么会退出了？他比我更加敏锐，我能想到的这些，他早就想到了。”傅凌琛悠悠叹息，“他只不过是抱着，能多陪喜欢的人一日，就多一日，这种想法罢了。”
而最终，韩驰还是会放手。
因为韩驰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若不放手，桑非鱼永远不会选择厉聿。
“我……明白了。”姜念懵懂地点了点头。
傅凌琛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失笑：“好了，你不要操心桑非鱼了，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哥哥会帮你盯着的。”
“嗯，谢谢哥哥。”姜念点点头，然后就低头拧手指。
她要怎么开口问……嗯，那个人的事呢？
虽然她和傅凌琛兄妹相认了，但她一直没认那个人。
她和傅凌琛也从来没提起过那个人。
“念念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傅凌琛自然不会看不出姜念心里有事，但她大概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主动问道。
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问道：“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姜家的事了？所以她一直在暗中帮姜家，因为她想让我过得好一点？”
傅凌琛眸色攸地一深。
“谁跟念念说的？”他不动声色地将红酒杯放了下来，语气温和。
姜念想了想，姜依柔说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跟自家哥哥说的，于是就把姜依柔说的那封姜老爷子留下来的‘遗嘱’内容，告诉了傅凌琛。
傅凌琛脑海里闪过一百种念头。
最终，他微笑对姜念说道：“怎么可能？应该是假的。”
“……假的？”姜念呆了呆。
第248章
“那你跟我结婚。”她近乎残忍地一笑。
“当然是假的。”
傅凌琛懒懒地朝后一靠，“念念好好想想，我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权力？而要让一个小企业成为上市公司，又需要多少资源、提携？她如果给姜家投钱、投资源，能越过我爸？”
“再说了，姜老爷子再图利益，也不可能对亲孙女不管不问。就算姜老爷子真的为了姜家前途，默认你和姜依柔身份互换的事，他也不可能不暗中照拂当时在谢家二房的姜依柔。”
姜念‘呃’了一声，犹如醍醐灌顶。
没错。
如果傅夫人真的早就知道她在姜家，真的给姜家天大的好处，傅瑾松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姜老爷子对她一个非亲孙女都能那么疼爱，又怎么会不管姜依柔呢？
姜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私生女的身份，在谢家这种大家族有多寸步难行的。
“可是姜依柔说……”
“她说的你也信？”傅凌琛修长手指轻轻摩挲衬衫袖扣，薄唇轻勾：“傻念念，你这是还没被她骗够啊？姜家能有今天，真正的原因是当年你救了谢无妄，谢家报恩提携了姜家。”
姜念瞬间尴尬了。
过去五年，她的确被姜依柔骗得挺惨的。
甚至被怂恿得对谢无妄都动了刀。
傅凌琛见姜念神色微松，知道她相信了他，于是伸出手要再去取酒。
姜念立马把酒杯抢走了。
“哥你少喝点。”她皱眉，“刚刚你一直在喝，韩驰就没喝。”
“韩驰本来就不喝酒。”傅凌琛失笑。
是他坐在这儿独酌，韩驰就过来坐了一会儿，礼貌性端着酒杯而已。
过去的一幕幕，像要把她脑子撑裂一样。
身体上那些已经愈合的伤疤，也都争先恐后地开始疼痛了。
心脏仿佛被活活撕开，撕碎，疼痛难忍。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个电话都不打给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绝情？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
“我躺在医院，医生说可能要摘除子宫才能保命，我不愿意……你知不知道，是韩驰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住我，他们才调动了所有的医疗资源……如果你爱我，那这些都是你该做的事情！”
“如果你不爱我，我认了，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我没资格怪你。可为什么你又说你爱我？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爱我……你爱我为什么要让我难过……”
“我好想要个宝宝，我想要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你当时为什么不挽留我？我要是不出国，厉佳诺就没有机会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你却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我在机场错过了三次航班……我一直在等你留住我，可你连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
“我伤成那样在医院，我还在奢望你会忍不住来找我，你会陪我渡过难关……为什么你不来……你那时候不来，现在又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说你很爱很爱我……为什么啊！！！！”
厉聿紧紧地抱住情绪崩溃的桑非鱼。
一句解释都没有说。
他只是不停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嗓音，极致哽咽。
……
姜念坐在姜依柔的床前。
周炳给姜念端来一杯茶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姜依柔就醒了。
她看到姜念坐在她床前，有一瞬间的怔神。
然后赶紧坐起身来，“我……”
“一条假蛇，怎么会把你吓晕过去？”姜念其实猜到了，但她给姜依柔一个倾诉的机会。
以此为题，把旧事说开，往后，各自相安无事。
姜依柔想到自己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条骤然弹向自己的蛇，脸色顿时一白：“因为我被真蛇咬过。”
没毒，但很疼。
而且那种钻进她校服里，滑腻恶心的感觉，成了她好久的噩梦根源。
“谢垣干的？”姜念问道。
“嗯。”姜依柔想起那些在谢家的日子，脸色微微难看。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了，偶尔也只会在梦里梦到。
但……
她确实都经历过。
“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欺负你吗？那年操场上……是不是也是他找的人？”姜念问道。
姜依柔沉默不语。
她不知道姜念来问她这些事情做什么。
难道，姜念现在是谢少夫人了，还打算替她教训谢垣不成？
但，不需要。
谢垣已经得到教训了。
“你给我说说你在谢家的生活吧，我想知道。”姜念轻声道。
姜依柔抬头，看着姜念片刻，忽然嘲讽地一笑：“一个私生女，能有什么好生活？当然，如果你要说不愁吃穿不受虐待，那我也算是生活幸福了，至少那时候爷爷和养父对我还是很关心的。”
只是，她很懂事，从来不给爷爷和养父添麻烦。
因为知道自己只是一个私生女。
没有资格娇纵，也不敢娇纵。
“谢家门风很正，你从小到大被谢垣欺负，为什么不说？”姜念望着她，“你应该知道，你说了，谢家不会坐视不理的。”
就像后来谢老爷子和谢二爷爷知道后，终于给了谢垣狠狠的教训一样。
当时的谢依柔，为什么要忍？
“因为我那个养母，深爱着我养父！”姜依柔声音骤然大了起来，“每次我受了欺负想跟养父告状，她就哭着让我忍，她说——你爸爸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跟哥哥闹了矛盾，你爸爸就再也不会管我们母女两个了……”
那时候她又不知道她不是爸妈亲生的，她怎么可能忤逆自己的妈？
所以她就一直忍啊忍啊。
终于忍到了那年学校操场，她差点被谢垣叫来的那个混混毁掉！
而傅凌琛成了她生命里的光。
如果她再忍下去，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她就配不上她的光了！
所以，她再也不想忍了。
她回去就跪在养父面前痛哭，告了谢垣一状，从此谢垣就离开了京市，被送去了乡下历练，只有过年才会回京市。
她终于解脱了。
可她后来被姜家认回之后才知道，原来她是被她那个情妇养母，偷过去的！
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可以让她受尽委屈和欺负。
现在……
呵，那个女人东窗事发早就被谢二爷赶走了。
本来，当初那个女人也是算计的谢二爷，才会有的孩子。
“擦擦眼泪。”姜念听完姜依柔的发泄，抽出纸巾递到姜依柔手里。
姜依柔哽咽说了句‘谢谢’，擦掉了满脸的泪水。
“我哥救了你，又让你生出反抗的勇气，从此逃离了谢垣的魔掌，所以你才那么爱他，对吧？”姜念轻叹一声，现在她最庆幸的，就是她哥没做过伤害姜依柔的事情。
不然，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
“是。”姜依柔捏紧手里湿透的纸巾，神色恍惚道：“那个时候，他生病了，他好痛苦，好崩溃。他责怪他自己无能，在眼皮子底下让女朋友出了事，受了那么大的伤害，他甚至想跟谢无妄同归于尽……我每天都怕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每天都陪在他身边，那一周多我都在旷课，直到他被傅夫人派人抓住，绑出了国。”
姜念听得一阵难受。
“后来，他治完病，回国了。”姜依柔眼底再次浮现泪光，“可你那时候已经被谢无妄关在了别墅里，他见不到你。我们那时候，其实都认为是谢无妄软禁了你，还逼你生下孩子。后来……他说他一定会救你，于是跟我订了婚，让我以妹妹的身份接近你，同时和温彦廷秘密来往……”
可是……
姜依柔眼泪再次滑落，捂住脸哭道：“可是，我没有帮他……我、我背叛了他……”
第245章
“姜念，你总说你无辜，现在你还觉得你无辜吗？”
背叛。
姜念没想到姜依柔用了这么严重的形容词。
而这足以说明姜依柔对她哥的感情有多深。
“当时，我刚回姜家不久，爸妈对我……”姜依柔止住哭泣，继续说了下去，“我看到你住过的房间，看到你的葡萄园，还有那些照顾你从小到大的佣人——我都恨透了！”
因为，这一切本该是她的。
她知道和姜念无关，可享受了这一切本该是她的东西的人，就是姜念啊。
她怎么能够不恨？
“我把属于你的一切，全都换掉了。”姜依柔闭了闭眼，紧紧握拳，“我还怂恿爸妈，说反正你又不是亲生的，而且谢家摆明了就是要你肚子里的孩子，所以我们应该卖谢家这个人情。于是……爸妈终于做出了决定，接受了谢家的好处，把你卖给了谢无妄。”
姜念沉默下来。
姜依柔没有看姜念，继续说道：“我知道傅凌琛和我订婚，一是为了查游艇上的真相，二是为了让我和我爸妈去接近你，打探你的消息。一开始，我是想骗他，说你其实一直爱的都是谢无妄，和谢无妄在一起之后就把他给忘了的。可温彦廷的存在，让我这个谎言不成立，我没办法骗到傅凌琛。而温彦廷每说你病情加重一次，傅凌琛就自残一次，我跪下来求他都没用……”
她睁眼，终于转头看向了姜念，“我真是恨透了你，也嫉妒死了你。我看着傅凌琛这么痛苦，我也好痛苦，那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和谢无妄好过？所以，我不断地在你面前煽风点火，让你去虐谢无妄，我骗你说那药是谢无妄下的，因为他不想你和傅凌琛结婚。”
姜念蓦地握紧了拳。
这可真是误打误撞了。
本来她就因为温彦廷的阴谋，认定了药是谢无妄下的，结果姜依柔还不断地在她面前提醒她这件事。
难怪她会最终饱受折磨而死去……
“你失忆之前的那次，是你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刀，藏在了房间里。我发现之后，就怂恿你去杀谢无妄。我知道，你那时候应该是太痛苦了，所以想一死了之。但我告诉你说——是谢无妄害了你，你应该杀了他，不应该自杀。没想到，你没杀了谢无妄，还失忆了，完全变了个人。”
姜依柔咬了咬牙，看着姜念问道：“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算不算你的仇人？”
她不懂姜念来看她做什么。
不过，姜念不记得以前了，她会告诉姜念的。
以后，离她远点吧。
她并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姜念坦然看着姜依柔，“不过，我没有杀了谢无妄，我也没有自杀，总算你没有酿成大祸。可你的行为，的确是错的。”
姜依柔抿唇。
“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姜念微微叹气，“而你选了最不堪、也最让自己卑微的方式去爱我哥。你看，他丝毫没有被你打动，你也做了你认为是‘坏女人’的事情，你可能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姜依柔瞬间眼眶泛红，但这次没有再掉眼泪。
“我们不能够做朋友，我也不会原谅你教唆我去杀谢无妄的错误行为。不过，我理解你对我的憎恨。”姜念起身，轻声说道：“我霸占了你的家人19年，但这不是我有意为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了。如果你再做出什么……我会反击——一定会！”
姜依柔看着姜念准备离开的背影，咬咬牙后，忽然喊道：“姜念！其实姜家有今天，一直都是你妈妈在背后支持！而你妈妈，早就知道我们身份互换了！你说你没欠我的，可你妈妈——确确实实欠了我的！！！”
姜念浑身一震！
她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向姜依柔，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姜依柔盯着姜念，惨然一笑：“不相信吗？就在你和谢无妄公开领证的那一天，姜家律师团把爷爷离世之前的遗嘱送到了姜家。爷爷在遗嘱上说，姜家当年只是一个小企业，是因为你被换成了姜家千金，所以傅夫人才会一直让傅家提携姜家，让姜家的公司上了市，资产暴涨几百倍。”
姜念睁大眼，浑身血液都几乎凝固。
所以……那、那个人，一直都知道她的存在？
还一直在暗中……照顾她？
甚至因为她在姜家的关系，拼命地照拂姜家公司？
“姜念，你总说你无辜，现在你还觉得你无辜吗？”姜依柔眼里含泪，“是你妈妈为了你，让我当了谢家二房19年的私生女。她为了你的幸福，就牺牲了我的幸福，我不该恨你、不该恨她吗？”
姜念僵站在房内。
久久不能回答。
……
撒糖综艺第一天。
节目组出师不利。
桑非鱼崩溃发病，姜念大受打击。
厉聿最后是把哭晕过去的桑非鱼抱回房间的。
而姜念从姜依柔房间里出来时整个人状态不对，吓坏了‘谢小少爷’，瞬间秒变成熟影帝，抱着姜念就回房开始安慰。
“怎么了？念念，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谢无妄抱住姜念安抚了又安抚，但姜念没什么反应，仿佛沉浸在某种无法接受的事实之中，令他一颗心吊在半空中，半点下不去。
“念念，别吓我好吗？”谢无妄低头去亲她的唇，想将她从她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
这样的她，让他很害怕。
过去那不堪回首的五年……她就经常是这样的。
两唇相接时，姜念果然惊醒过来了。
她抬手推开男人的脑袋，语气恍惚道：“谢无妄，你能给我解惑吗？为什么她早就知道我在姜家，为什么她要偷偷照顾我，但却不认我？”
她一直以为她没欠姜依柔的。
现在……
她否认不了了。
不是抱错那么简单。
或许一开始是抱错，但后来……就变成了霸占。
这让她怎么心安理得去跟姜依柔计较，曾经的撕破脸皮？
谢无妄背脊瞬间僵硬，头皮发麻。
她这是……问的傅夫人？
谁告诉她的？
姜依柔？
可，姜依柔怎么会知道？
第246章
他不需要这样的……感激，与愧疚。
不等谢无妄回答，姜念就又嘲讽地笑了一笑：“我在姜依柔面前，一直觉得自己问心无愧，甚至觉得她老来挑衅我，我没跟她计较已经是我大度。结果……”
“念念。”谢无妄顿时握紧她的手，“就算是这样，也跟你无关。连坐的制度，几百年前就废除了。”
姜念抬眸，轻笑：“我是无罪，但也从此无法心安理得。”
谢无妄沉默了。
姜依柔自然是受害的一方，而姜念也无法否认，是自己的亲生母亲隐瞒了这一切。
虽然……傅夫人对姜家给了足够的好处。
这也是姜老爷子的选择。
但姜依柔却是实实在在的受害者。
“你不知道傅家的事，我去问我哥。”姜念从谢无妄怀里挣脱。
谢无妄对傅夫人也不了解，只有她哥才了解。
到底是二十多年的母子。
“……”
看着姜念离开的背影，谢无妄心里酸溜溜的。
他知道啊。
但他不能说。
也不想骗她。
恼火。
姜念出了房间本来是去找傅凌琛的，结果看到工作人员都在那咬耳朵，她依稀听见什么‘桑大小姐’，‘晕了’，之类的话。
她连忙走过去，问道：“小鱼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一名新人连忙起身，回答道：“桑大小姐和傅少去聊天，然后厉少也去了，桑大小姐忽然哭了，厉少哄了很久也没哄好，最后桑大小姐晕过去了，是被厉少抱回房间的。”
姜念闻言，顿时松了口气，“好，谢谢。”
有厉聿陪着小鱼，她就不用过去了。
“影帝夫人是不是要找傅少啊？我刚刚看到傅少和韩少爷在前面花园里喝酒。”新人很有眼见力，看出姜念是出来找人的。
“嗯，谢谢你啊。”姜念扯了扯唇角，勉强笑了一下就去找人了。
几个新入行的工作人员看着她的背影，顿时又咬起了耳朵。
“感觉影帝夫人不太开心呢。”
“是啊，笑得好勉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感觉这一群人的故事好精彩，可惜豪门的深水不给蹚，不然真想化身狗仔挖出所有内情。”
“得了吧，别说这几家豪门，就一个傅家，都能摁死你。”
“我就随口一说……”
……
姜念很快在前花园找到了傅凌琛和韩驰。
傅凌琛远远地就看见她过来了，放下手里的红酒杯，起身给她拉了一张椅子在桌边。
“谢谢哥。”姜念坐了下去，又看了韩驰一眼，“小鱼哭晕过去了。”
韩驰‘嗯’了一声，杯口朝正坐回原位的傅凌琛斜了斜：“你哥骂的。”
“啊？”姜念顿时吃惊地看向傅凌琛。
傅凌琛失笑：“别听他瞎说。”
随后，他解释了一下：“我只是让桑非鱼正视自己的内心，好好跟厉聿谈个恋爱，把她的心病治好。她是在厉聿去找她之后，骂厉聿激动到晕过去的。”
“……”姜念说不出话来，看向韩驰。
懂事的孩子最吃亏。
唉。
她心疼韩驰，但也不能去跟小鱼说什么——有资格做选择的，永远只有小鱼。
而且，小鱼的病因，到现在都还是个谜。
她没想过小鱼会那么依赖韩驰，以至于韩驰暂时什么也不能做，每天晚上都得陪着小鱼。
可……这不是长久之计。
来之前，韩驰就跟她们所有人说过小鱼的病，以及治病计划了。
“她终于发泄出来了，这是好事。”韩驰晃了晃红酒杯，淡笑。
“韩驰。”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上次说过，如果小鱼把病治好了，还是选择你，你就会跟小鱼结婚……这话还算数吗？”
韩驰晃酒杯的动作顿住了。
千锤百炼过的心脏，传来一丝隐隐的痛意。
韩驰的沉默，让姜念顿时心口微涩：“你……那时候只是安慰自己，对吧？”
他根本不会这么做。
因为如果小鱼的病，真的能被厉聿治好。
说明真正能够走进小鱼心里的，只有厉聿。
那么以韩驰光明磊落的个性，他绝对会祝福着退出，成全。
可是……
他不难过吗？
韩驰清楚地看见姜念眼里的难过，甚至是心疼。
他顿时忍不住笑了：“你和小鱼真是亲闺蜜。”
呃？
姜念没太明白韩驰这句话的意思。
“其实你和厉聿的感情应该更深，毕竟小鱼和厉聿青梅竹马多少年，你就认识厉聿多少年。可我救了小鱼，甚至为小鱼受了伤差点死掉，所以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这边。”
韩驰浅笑了一下，“你们都无比地……感激我。”
姜念这才明白，韩驰为什么说她和小鱼是亲闺蜜。
她吸吸鼻子，哽咽道：“小鱼都是因为我才会被温彦廷和厉佳诺联手陷害，如果不是你救下小鱼……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刚知道小鱼受伤害是因为和她的关系的时候，她彻夜难眠。
她甚至想过，如果小鱼真的出了事，她在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放弃原本的善良，用尽一切方法去替小鱼报仇。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当时我本来就是接到命令才去解救人质，救下小鱼也是任务使然。如果没有接到命令，我也不可能救下小鱼。”韩驰叹了口气，“而且，就算我两年前不受伤，在我那个位置，也早晚会受伤，甚至是牺牲。”
所以，他真的不需要她们这样的……感激，与愧疚。
他只是做了符合他当时身份的一件事而已。
“这些道理我和小鱼都知道，但还是无法改变你是救下小鱼的那个人。”姜念也曾互换立场想过，她觉得她一定会和小鱼一样，选择跟韩驰在一起。
哪怕感激不是爱。
因为如果不选韩驰的话，心里那一关永远过不了。
除非，韩驰自己本身就不喜欢小鱼。
韩驰没有再和姜念讨论救人的事情，他把一口没喝过的红酒放在了桌上，轻声道：“你是来找你哥的吧？你们聊，我先回去睡了。”
“……好。”姜念点头。
韩驰随后就离开了，背影挺直。
“他有钢铁般的意志。”傅凌琛抿了一口红酒，淡淡评价。
哪怕退下来了，骨子里仍旧有着永不磨灭的军魂意志。
第247章
“他竟然……”姜念瞬间动容。
姜念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有些难过：“可是，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越懂事，越吃亏。
“念念，如果桑非鱼无法爱上韩驰，她和韩驰就永远不合适。”傅凌琛侧眸看她，低低地说。
就像当初，她无法爱上他，就和他也不合适一样。
20岁生日宴的前一晚，他还想过，她好像……是喜欢他的。
她没有再提起过谢无妄，每天会对他甜甜地笑，甚至在他母亲的棒打鸳鸯下，会扑到他身上不让他母亲抓走他，还替他挨了他母亲一巴掌。
所以他才有勇气，在那年筹划向她求婚，他觉得应该会成功。
可事实证明，他所有的感觉，都是镜花水月。
谢无妄一争，他就会输。
“我只是觉得小鱼经历过那样的伤害，韩驰无微不至的温柔呵护更适合小鱼。”姜念想到厉聿那又冷又狗的脾气，皱了皱眉头。
她就怕厉聿真的上位了，将来又会让小鱼伤心难过。
“谢无妄都改了，厉聿怎么就改不了？”傅凌琛低笑提醒。
姜念呆了呆，呃……
这倒也是。
严格说起来，谢无妄和厉聿当年都一个狗德性。
哼！
“念念，正如你所说，桑非鱼需要的是无微不至的温柔呵护，但你眼前所看到的韩驰的温柔，他不可能几十年如一日。相反，厉聿才可以。”
傅凌琛的话，让姜念怔了怔。
怎么会……
傅凌琛想，如果不是因为念念，他是不可能管这种破事儿的。
他自己都自顾不暇。
但他还是在姜念困惑的眼神下，轻声剖析这段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关系：“韩驰治不了桑非鱼的病，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守在桑非鱼身边。身为韩家人，就算他退下来了，也会在伤愈之后继续担任其他职务。他没有办法以桑非鱼为唯一的人生目标。”
姜念怔住。
是啊，就跟韩先生一样，他其实是很忙的。
而韩夫人过去做了这么多年的j嫂，其中艰辛，无人可知。
“可厉聿却为了桑非鱼放弃了一切，他甚至收起了自大，狂妄，心甘情愿退到幕后，替桑非鱼谋划一辈子。”傅凌琛又抿了一口红酒，淡淡一笑：“你以为，韩夫人为什么会去自首，韩煜为什么会东窗事发，韩驰为什么会恢复身份，而厉聿又为什么会到国外定居。”
姜念前几条都能听懂，后一条……
“哥，厉聿到国外定居还有什么特殊原因吗？”她真的没懂。
“他投资了国外好几家顶级医疗机构，重金招揽了国外的顶级医疗团队，专攻不孕不育特效药，不然你以为厉家怎么会举家迁往国外？”傅凌琛轻笑，“他几乎投入了大半身家，而医药研究是个无底洞，未来他可能会倾家荡产。”
“他竟然……”姜念瞬间动容。
她没想到，厉聿会悔改得这么彻底。
看来，他以前真的只是被厉佳诺给骗了，加上大少爷的骄傲使然。
他不是不爱小鱼，而是很爱。
“桑非鱼的情况，韩家的确可以接受，但时间长了，未必不会有其他想法。”傅凌琛低低一笑，“念念如今也是谢家的少夫人了，应该明白婆家好与坏的重要性。”
说着，他挑了挑眉：“厉聿踏入社会才几年？能有上百亿的资产吗？他如今为桑非鱼挥霍出去的，不都是厉父大半辈子赚来的？这足以说明，厉聿的父母，和厉聿一样爱着桑非鱼，他们能给桑非鱼百分百的爱护。但韩驰的家人，可做不到这一点。”
桑非鱼在韩家，一定会受委屈。
而韩驰救过桑非鱼的命，桑非鱼一定会为了韩驰忍下所有委屈。
傅凌琛想到自己从前的女朋友，心里泛起一抹自嘲——傅家也让他女朋友受尽了委屈，可谢家就不会让姜念受委屈。
“哥……”姜念听得整个人愣住了。
她从来没想过这些。
可她哥一说，她竟然觉得全都对。
小鱼要真跟韩驰在一起，成了韩家的少夫人，一定会为了韩驰忍下很多委屈的。
小鱼已经伤痕累累了，不能再受委屈了。
“念念如果还想不通，那我们就假设一下——如果桑非鱼不在了，你说会殉情的人是韩驰，还是厉聿？”傅凌琛又问。
“……”姜念不吭声了。
她承认韩驰很爱小鱼，甚至可以为了从暴徒手中救小鱼而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那叫光荣牺牲。
而殉情这种事儿，以韩驰的个性，干不出来，他不会那么偏执。
可厉聿……
“所以，念念现在明白，韩驰为什么会退出了？他比我更加敏锐，我能想到的这些，他早就想到了。”傅凌琛悠悠叹息，“他只不过是抱着，能多陪喜欢的人一日，就多一日，这种想法罢了。”
而最终，韩驰还是会放手。
因为韩驰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若不放手，桑非鱼永远不会选择厉聿。
“我……明白了。”姜念懵懂地点了点头。
傅凌琛见她这模样，忍不住失笑：“好了，你不要操心桑非鱼了，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哥哥会帮你盯着的。”
“嗯，谢谢哥哥。”姜念点点头，然后就低头拧手指。
她要怎么开口问……嗯，那个人的事呢？
虽然她和傅凌琛兄妹相认了，但她一直没认那个人。
她和傅凌琛也从来没提起过那个人。
“念念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傅凌琛自然不会看不出姜念心里有事，但她大概不知道怎么开口，于是他主动问道。
姜念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起头来，问道：“哥，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姜家的事了？所以她一直在暗中帮姜家，因为她想让我过得好一点？”
傅凌琛眸色攸地一深。
“谁跟念念说的？”他不动声色地将红酒杯放了下来，语气温和。
姜念想了想，姜依柔说的事情也没什么不能跟自家哥哥说的，于是就把姜依柔说的那封姜老爷子留下来的‘遗嘱’内容，告诉了傅凌琛。
傅凌琛脑海里闪过一百种念头。
最终，他微笑对姜念说道：“怎么可能？应该是假的。”
“……假的？”姜念呆了呆。
第248章
“那你跟我结婚。”她近乎残忍地一笑。
“当然是假的。”
傅凌琛懒懒地朝后一靠，“念念好好想想，我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能有什么权力？而要让一个小企业成为上市公司，又需要多少资源、提携？她如果给姜家投钱、投资源，能越过我爸？”
“再说了，姜老爷子再图利益，也不可能对亲孙女不管不问。就算姜老爷子真的为了姜家前途，默认你和姜依柔身份互换的事，他也不可能不暗中照拂当时在谢家二房的姜依柔。”
姜念‘呃’了一声，犹如醍醐灌顶。
没错。
如果傅夫人真的早就知道她在姜家，真的给姜家天大的好处，傅瑾松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而姜老爷子对她一个非亲孙女都能那么疼爱，又怎么会不管姜依柔呢？
姜老爷子不可能不知道私生女的身份，在谢家这种大家族有多寸步难行的。
“可是姜依柔说……”
“她说的你也信？”傅凌琛修长手指轻轻摩挲衬衫袖扣，薄唇轻勾：“傻念念，你这是还没被她骗够啊？姜家能有今天，真正的原因是当年你救了谢无妄，谢家报恩提携了姜家。”
姜念瞬间尴尬了。
过去五年，她的确被姜依柔骗得挺惨的。
甚至被怂恿得对谢无妄都动了刀。
傅凌琛见姜念神色微松，知道她相信了他，于是伸出手要再去取酒。
姜念立马把酒杯抢走了。
“哥你少喝点。”她皱眉，“刚刚你一直在喝，韩驰就没喝。”
“韩驰本来就不喝酒。”傅凌琛失笑。
是他坐在这儿独酌，韩驰就过来坐了一会儿，礼貌性端着酒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