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声怒吼骤然从对面响起:“虞三七!你在做什么!”

    出声的是楚月白,他在男宾那处瞧见了女眷这边的动静,看到虞棠被泼茶,登时坐不住了,冲冠一怒为红颜,甚至连规矩都顾不上了,疾步走过去。

    燕度和许长留刚进围廊,楚月白气势汹汹从他们身边经过。

    他人都走出几步远了,燕度垂眸低喃了句什么,许长留没听清:“小表叔你说啥……我勒个亲爹!!”

    长留世子只看到自己的小表叔大将军突然一个急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楚月白身后,大氅翻飞下那条长腿对着楚月白后腰就是一脚过去。

    “啊——”

    噗通砰咚!

    楚月白前扑出去,一个狗吃屎加滑行,滑跪到了三七脚边。

    抽气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看向燕度。

    少年将军眉眼含霜,淡淡道:“战场上留下的老毛病,听到叫喊声就以为敌军来犯,下意识就动手自卫了。”

    “抱歉了,楚世子。”

    众人:“……”

    许长留:小表叔你要是没有转身回去跑两步这个动作,我就真信了……

    关键吧,你说啥?你自卫??你?燕度?

    第12章

    又热心助人了啊,少将军

    燕度这‘神来一脚’,把所有人都踹傻了。

    还是虞棠的尖叫把众人的理智拉回来,她嘤嘤嘤哭着嘴里喊着“月白哥哥”就要上前搀起楚月白。

    有人比她更快一步。

    燕度掐着楚月白的脖子就把人拎起来了,他周身压迫力太强,楚月白在他手里,弱的似条细狗。

    “燕某莽撞了,这就带楚世子下去疗伤。”

    燕度拎着人就走,楚月白别说挣扎了,脑子都还没清醒呢。

    虞棠的‘退路’说没就没了。

    燕度走时,警告的看了七公主一眼,最后停滞在三七身上时,眸中的锐利早已收敛,他状似自然的将视线从三七身上滑过。

    三七看着燕度的背影,放在背后的右手,缓缓垂下,指尖安抚的轻点了点鬼气所化的触手,触手意兴阑珊的缩回影子里。

    三七垂眸,唇角上翘了几分。

    又热心助人了啊,少将军。

    七公主被燕度瞪了那一眼后,也不敢看热闹了,她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本公主最见不得有人受委屈了!虞四姑娘,你这公道,本公主今天替你主持定了!”

    三七早就猜到七公主是谁请来的‘援军’了。

    当下配合道:“公主殿下,臣女愿与虞四姑娘对质。”

    “她既说那药方子是虞家老夫人留给她的,想来她就算不会制药,也该知道那药方上有哪几味药材。”

    “不如我与她分别写下,再比对一二。”

    虞棠的脸白了,脚都在发软,她颤声道:“那方子珍贵无比,岂能随意写出……”

    三七打断她:“那方子一共十三味药,你能写出五味药来,都算那方子是你的。”

    “许老太君手里有我卖给宝春堂的长安丸,随意找个大夫来,闻一闻那药丸,不说推断出所有药材,总能说起个七八成。”

    “我便是想糊弄作假,也糊弄不得。”

    “虞四姑娘口口声声说那药方子是你的,总不能从没见过那药方子,连一味药材都写不出吧?”

    七公主立刻让人拿来笔墨纸砚,三七下笔如有神,笔锋不停,虞棠却连笔都握不住了,手一个劲的抖。

    见状,众人哪能不明白?

    七公主大怒道:“好你个虞棠!当着本公主的面你都敢颠倒黑白!”

    “还说那药方是你的,是你的东西,怎一个字都写不出?”

    三七停下笔,玩味道:“大概在梦里是她的吧,毕竟,虞老夫人都故去那么多年了,要将我的药方送给她,也只能托梦了。”

    周遭贵女们哗声一片。

    虞棠哭着还想狡辩:“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撒谎……啊!嗷——”

    她突然又嘹亮的狗叫,虞棠吓得捂住喉咙,刚刚她喉咙又似被针扎一般。

    三七手指轻动,一阵风吹来,虞棠用来遮脸的面巾就被吹跑了。

    她之前用面巾遮挡住口鼻,只说是畏风,旁人也没做他想,只觉这虞四姑娘身上的香粉扑的太重了点,隔老远就闻到她那身浓重脂粉气了。

    结果这面巾一掉,虞棠呼吸间的臭气再也藏不住。

    女眷中哇的一声,众人纷纷掩鼻后退。

    七公主打了个干呕,白眼都要翻出来了,她见三七还站在原地,一把拉住三七,往后撤,“你鼻子坏掉了吗?她那么臭你还不躲远点!”

    三七眨巴眼,这七公主……唔。

    有点好玩的样子。

    虞棠只觉天都要塌了。

    她慌忙的捂住嘴,还想解释,可谁会听她啊?所有人看她都像在看一个脏东西。

    隔着人群,虞棠还看到了男宾那边的楚月白。

    楚月白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盯着她。

    虞棠眼前发黑,昏倒前,她最后看向三七,只看到三七嘴唇一张一合,轻蔑又戏谑的宣判她的结局:

    ——虞棠,你完了。

    今日过后,虞棠的名声在京城是要彻底臭了。

    但比她颠倒黑白霸占亲姐药方这事儿传播更广的,估计是她的嘴臭。

    “晦气东西!”七公主拍着心口,满脸厌恶:“赶紧把这玩意儿抬走!”

    下仆们忙过来,七手八脚的将虞棠抬出去,省的碍了贵人们的眼。

    三七也不准备久留,她今天过来的目的已经达成,见她要走,七公主却道:“这就走了?不留下再玩会儿?”

    “虞棠谎话连篇,但有一句话,她倒是没撒谎。”三七轻笑道:“我来自乡野,不懂什么规矩,我留着也无趣,也不想给旁人当趣趣儿。”

    七公主打量着她,笑了起来:“你这人挺有意思的嘛,你说断亲就断亲,怎么过去还会被那嘴臭的欺负到头上来?”

    三七诚恳道:“过去我脑子有问题。”

    七公主一愣,紧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好玩好玩!你可太好玩了!”

    “走走走!咱们单独玩去,不与这些没意思的家伙待一起。”

    七公主拉着三七便走,三七怪无奈的,她是真想离开了。

    不过,今天这场大戏,除了定北侯府借出场子,也有这位公主殿下添砖加瓦,否则,虞棠未必会来。

    等四周没旁人后,三七停下,七公主不解看她。

    三七拿出一方锦盒送上:“这里面的是养容膏,可以化疤养肤,权当谢礼了,希望殿下别嫌弃。”

    七公主接过,很是不拘小节,直接打开锦盒挖了一点膏体就往手上抹。

    旁边的侍女想提醒,却被她瞪了眼。

    “果然不错,这份谢礼我喜欢。”七公主直接笑纳,“该不会又是秘方吧?”

    三七点头:“的确是秘方,仅我一家。”

    “你这人倒是爽快,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是帮你?这满京城的小女娘可都知道我脾气不好,最喜欢欺负人了~你就不怕我欺负你?”

    三七哦了声:“我第一次出门交际,以前不知,现在知道了。”

    七公主噎了下,跺脚:“你这人真难欺负,哪还用别人帮忙啊!我看就你自个儿出手,也能让那虞棠吃不了兜着走!”

    “要我说,燕度他就是……”

    一声咳嗽,打断七公主剩下的话。

    大氅猎猎,燕度大步走来。

    七公主直接缩到三七背后,“大魔头来了!三七你保护我!”

    三七回头看着燕度,大魔头?

    她对七公主道:“少将军脾气很好啊。”

    七公主:??谁脾气好?是什么迷了你的眼啊,姐妹!

    燕度听到了这话,唇角弯了弯。

    七公主瞧见了,汗毛都竖起来了,燕度与她一对上视线,眼神都冷了三分。

    “三七你看到没有,你看他那眼神,像不像吃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三七和燕度对视。

    她认真看了看,“没有吧,少将军的眼神看起来不饿。”

    七公主:“……”不是,姐妹你百毒不侵啊?

    “还想留下赏梅吗?”燕度对三七问道。

    三七摇头。

    燕度嗯了声:“走吧,咱们回家。”

    家。

    三七恍惚了下。

    在这京城中,哪还有她的家?

    燕度走出几步停下,回身等她,漫天小雪忽而飘落,他在雪中轻声催促:

    “三七。”

    “走了。”

    “回家了。”

    第13章

    她的名字从他舌尖辗过

    三七和燕度还没走出定北侯府就被留住了。

    “且慢!且慢!等等我啊!”

    “明华郡主!小表叔!!”许长留带着小厮急吼吼的追过来,嘴里冲燕度抱怨:

    “我们侯府是会吃人不成,小表叔你那么急着将明华郡主带走作甚?”

    他说完,又嬉皮笑脸冲三七一拱手:“在下许长留,多谢郡主的长安丸,让我祖母免受咳疾之苦。”

    “我家老太君很是感谢郡主,想请郡主过去见一面。”

    须臾后,三七跟着许长留去见了许老太老太君瞧着是个极爽利的老太太,并不重规矩,瞧见三七后,就拉过她的手,一个劲的拍,“好俊的丫头,梅园那边的事老婆子都听说了,你这丫头,对我胃口!”

    “还得多谢老太君帮忙。”三七能感觉到老人家对自己散发出的善意,除此之外,还有老人家身上那一圈淡淡的金光。

    是功德金光,光中蕴着一缕杀伐之气。

    但奇怪的是,这样健硕的老太太,三七却‘看到’了她心上有一处裂痕,有淡淡的悲伤之气弥漫。

    三七眸光微动,轻声道:“老太君年轻时一定做了许多善事,有功德福报在身的。”

    许老太君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老婆子我善事没做多少,但年轻时的确随夫上阵,杀了不少南境蛮子!”

    “至于福报,若真有福报,那就好了……”

    “那必须有啊!咱家老太太可是这个!”许长留见状,料到祖母又想起伤心事,赶紧岔开话题。

    三七算不上个嘴甜的,但她实事求是,说出的是自己‘看’到的,反而正中老人家下怀。

    一番长谈下来,许老太君越看她越是喜欢,提起虞家那些人,老太君张嘴就是呸。

    “虞家那群眼睛掉娘胎的东西,与他们断亲是对的!咱三七丫头有本事,没了你,是他们虞家没福气!”

    老太君这嘴是真厉害,骂起来人来都不磕绊一下。

    不过老人家毕竟年事已高,与三七说了许久话后也累了,告辞时,老人家又送了三七许多礼物。

    那些上好的绸缎和头面首饰且不提,最值钱的是那一大包金瓜子。

    三七推辞不掉,许长留送她出门时,也帮腔道:“快别推了,难得见祖母与人聊的这么投契呢,郡主你别见怪啊,我祖母她早年未出阁时,也被家人苛待。”

    “这次帮你,一则是小表叔开了口,二则也是你的长安丸,三则也有祖母的私心,她老人家啊,就是见不惯京中那些苛待自家姑娘的门户。”

    “应该还有第四个原因吧。”三七忽然道,视线却是投向庭院里的一棵杏花树。

    冬日里草木枯萎,但那棵杏花树却一直绿着。

    树下立着一个女子,女子神情呆滞,身影飘摇虚幻,眼睛却一直盯着许老太君的屋子。

    许长留见她一直瞧着那棵杏树,也望过去,他自然瞧不见树下的女子,但瞧着那树,他眼里闪过一抹黯然。

    三七收回视线,道:“定北侯府与博远侯府有旧怨,是吗?”

    提起这事,许长留脸上露出恨意来,“是,这事在京中也不是秘密。”

    “我许家和楚家过去也是姻亲,我小姑姑嫁给楚家长房为妻,后面长房嫡子病死了,没多久我小姑姑就失踪了……”

    三七看着杏花树下的女子,眸光微动:“失踪?”

    “是!楚家是这么说的,”许长留咬牙切齿,其实说‘失踪’都是好听的,楚家那边对外宣称的是许家三妹许如华与人私奔了!

    “这些年,府上一直在派人寻找小姑姑的踪影,祖母的咳疾也是小姑姑失踪后忧思过重患上的。”

    正是因此,楚许两家反目成仇。

    三七摸着袖子里鼓鼓囊囊的那袋金瓜子,想到那位许老太君心脏处逸散出的悲伤气息。

    三七没吭声,而是看向许长留,直把后者盯得有些不自在,脸越来越红。

    “郡主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许长留怪不好意思的,小眼神偷瞄三七,有一说一,许长留觉得,这位明华郡主是真好看呀。

    不是那种一眼看去惊艳无比的美,她像是冬日的雪,静静的、冷冷的、尤其是那双眼,黑白分明,像是能把人的魂儿吸走。

    一声轻咳,打断了许长留的发呆。

    燕度立在廊下,面无表情盯着他。

    许长留一个哆嗦,干笑道:“小表叔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刚刚让你跟着一起去见祖母,你不去!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怎么?怕祖母揍你啊?”

    燕度照旧不理他,径直走到三七身边,他递来了一件大氅:“你忘了这个。”

    三七接过,她看着燕度,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偏头对许长留道:

    “老太君寻女多年,有去博远侯府上找过人吗?”

    许长留愣了下,“姑姑失踪又怎会……”

    他声音顿住,脸色几度变化。

    小姑姑失踪多年,他们都快把大乾翻个底朝天了,依旧毫无音讯。

    而博远侯府,他们还真就漏过了。

    出了侯府,坐上马车后,燕度单刀直入:“如华表姐被藏在博远侯府?”

    三七略感意外的盯着他:“我随口一提,你就信了?”

    燕度目不转睛看着她:“嗯,我信。”

    三七有片刻恍惚,回到京城的两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无条件无理由的对她说出‘信任’两字。

    “少将军,你真的很奇怪。”

    三七端详着他:“无缘无故的帮我,又没由来的信任我。”

    她身体微微前倾,想要将他看的更仔细些,她的眸色极黑,再无亲情迷障遮眼后,她能轻易看透人心。

    “你就不害怕吗?”

    “怕什么?”燕度迎着她的打量,能感受到自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幽冷气息,冷冰冰的,往骨子里渗。

    旁人或许会觉得恐惧,但燕度在这一瞬想到的,却是在虞家大门外抱起她‘尸体’的那一刻。

    她在虞家,到底吃了多少苦?

    三七认真问道:“我的死而复生,你不怕吗?超乎常理,或为妖异。”

    燕度眼下荡出微涟,他身体同样前倾的几分,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三七被迫后仰了几分,背靠在车壁上,有些愕然的看着他。

    两人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燕度神色郑重无比,沉声对她道:“那日在虞府外你并未咽气,我将你带回将军府后,喂你吃下了皇伯父给的续命金丹,你才醒了过来。”

    “没有死而复生,以后不管谁问,都是这个答案。”

    他声音逐渐放缓,她的名字从他舌尖轻辗而过:“记住了吗?”

    “三七。”

    第14章

    对她和燕度下手?找死!

    马车内一时安静无比。

    燕度见她默不作声,以为自己吓到了她,手指不自觉蜷紧。

    “抱歉,吓到你了。”

    三七:“我知道了,你不怕我就好。”

    两人几乎同时开始,话一出口,两人齐齐愣住。

    四目相对间,不知是谁先笑了。

    三七有点开心,离开黄全村,来到京城后,第一次有人不顾一切的站在她这边,不问缘由的信任她,甚至明知她有‘问题’。

    他的选择不是刨根究底的将她的‘秘密’搜刮干净。

    依旧是信任她,站在她这边。

    ……

    而另一边,虞棠被送回了虞家,虞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虞棠那身味儿给熏得差点背过气去,虞棠醒来后就疯狂洗澡,都要把自己搓掉皮了,可那味道像是腌进骨子里了,怎么都洗不掉!

    “呜呜呜!都是虞三七!是她害我!就是她害我!”

    柳氏和虞家兄弟在房门外面踱步,脸色也不好看,定北侯府的人将虞棠丢到门口就跑了,像是丢什么脏东西似的,虞家下人根本来不及打听发生了什么。

    “四妹你别只顾着哭啊!那虞三七怎会出现在宴会上?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这时,下人们急急来传话:“夫人!大公子!楚世子……楚世子他来了……”

    虞闵文几人一惊,下人的话刚传来,就见楚月白红着一双眼大步走了进来,他此举很是无礼,但虞家谁人敢说,谁人敢拦他啊!

    虞闵文心叫不好,四妹妹现在臭气熏天,若让楚月白闻见了如何是好?

    “我有话要问棠妹妹,虞大公子别拦我!”

    虞闵文听到楚月白对自己的称呼,脚下一顿。

    楚月白绕开他就往屋里去,脚还没迈进去,他就被熏了个倒仰,踉跄扶着柱子:“呕——”

    虞家人:“……”

    楚月白赶紧退下台阶,深吸了好几口气,惊疑不定的看向屋中,之前他在男宾那边没闻到臭味,现在被那臭味迎面痛击,他算是知道厉害了!

    一时间,楚月白心生退意。

    虞棠的哭声却从屋内传了出来:“呜呜呜,月白哥哥是你吗?”

    一听虞棠哭,楚月白的心又软了,他忍住恶心,问道:“棠妹妹,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过往给我的那些药,真的都是出自虞三七之手吗?”

    楚月白此话一出,虞闵文和虞闵武都是一头雾水,两人不知道药的事,后者刚要开口,却被柳氏一把拉住。

    柳氏强自镇定道:“世子说的可是给老夫人的那些药?那些药的方子是棠棠她祖母留下的,好端端的,怎会成三七的了?”

    楚月白一愣,心下疑惑起来:“可是,若是如此的话,为何今日棠妹妹和虞三七在大庭广众下对质,她却写不出那药方子?”

    柳氏心头一紧,算是知道小女儿是怎么栽的了。

    虞棠冒用三七的药方子去讨好博远侯侯府老夫人的事,柳氏是知情的,只是虞棠当初苦苦哀求,柳氏想着不过是个药方子而已,亲姐妹间也不必计较那许多。

    大不了,她这个当娘的以后多贴补虞三七一点。

    现在真相被揭穿,柳氏想的是必须得保住虞棠的名声,至于虞三七,这个不孝女已让她失望透顶!

    亲姐妹啊,怎能如此绝情狠辣,她是想亲手毁了她妹妹的将来吗?!

    虞棠听到母亲在帮自己说话,心里就定住了,她知道,自己现在必须咬死不认,否则就彻底完了!

    即便喉咙如针扎般的痛,她还是忍耐道:“我当时太害怕了,而且不知何故我一靠近三姐姐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她不知在我身上弄了什么东西,害我变成这样……呜呜呜……”

    “月白哥哥,呜呜呜,我真的、我真的没脸见人了……”

    “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冤孽!都是冤孽啊!”柳氏以帕拭泪,哭了起来:“三七那丫头,过去呆在那黄全村里,学了些下三滥的伎俩,不曾想她竟用到自己亲妹妹身上!”

    楚月白本就摇摆的心,一下子定了,总不能柳氏也在撒谎吧!虞三七可也是她的孩子,当母亲的,还能害自己孩子不成?

    “她简直可恶至极!”

    “棠妹妹、伯母,你们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楚月白恨声道:“棠妹妹且先养好身子,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我一定让虞三七亲自来给你们磕头谢罪!”

    楚月白说罢便离开了,虞家众人松了口气。

    虞棠趴在床边抹着泪,指甲深深嵌入肉里,声音怨毒极了:“虞三七,我一定会让你不得好死!”

    ……

    是夜,博远侯府。

    楚月白回府后就去找了他娘,像没断奶的孩子似的,好一顿委屈哭诉。

    博远侯夫人一听儿子被人揍了,好一顿‘心肝肉’的叫唤,待瞧见楚月白后腰上那块青紫印子后,心疼的直掉眼泪。

    “那燕少将军也太跋扈了,咱们侯府与他无仇无怨,他怎么对你下这样的重手!”

    楚月白恨声道:“还不是那虞三七,母亲你听我说……”

    楚月白细说了今日之事,博远侯夫人听得频频皱眉,今日宴会上的事其实早就传遍京中各家了,她自然知晓。

    但她显然比楚月白有脑子些,柳氏的那些话,博远侯夫人并未全信。

    “你说要帮虞家收拾虞三七,那虞家人可有将药方给你?”

    楚月白一噎,嗫嚅道:“当时那情况,儿子去要药方,不是趁火打劫吗?”

    博远侯夫人嗔道:“糊涂!”

    “母亲!你也是看着棠妹妹长大的,她被这样欺负,你能忍心吗?”

    博远侯夫人被他缠的头疼,她心里其实看不上虞家,那娃娃亲本就是侯爷势微时和虞家定下的,原本指配的是虞家三姑娘。

    结果那三姑娘早早被拍花子拐走了,前两年虽找回来了,但到底是在乡野长大的,一身臭毛病,如何能配自家儿子?

    原本那虞棠,勉强也能入眼,但现在名声臭成这样,博远侯夫人是断然不会接受她入门的!

    顶多让那丫头进门当个妾!

    “好了!那虞三七连累你,母亲自然不会饶恕她。”博远侯夫人道:“她现在无非仗着有燕度撑腰,才敢无法无天。”

    “母亲明日就进宫面见皇后娘娘,想来皇后娘娘也不愿自己侄儿身边有这样一个下作东西!”

    “等她被赶出将军府,还不随便我儿收拾?”

    “至于燕度,哼!他才被陛下责罚,现在又犯一桩事,有他的苦头吃!”

    楚月白大喜:“就知道母亲最疼孩儿了!”

    博远侯夫人拍了拍儿子的手,心里也有算计。

    让虞三七变得孤立无援,对她也有好处。那味长安丸的药方子,想来的确是虞三七的所有物。

    若能将那方子弄到手,一则她也能拿捏住老夫人,二则,那方子摆明是个下金蛋的母鸡!

    这母子俩商量的起劲,殊不知有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立在角落的黑暗处。

    三七笑眯着眼,她本是来博远侯府找一找那位许三娘子的位置,不曾想,倒是先看了场‘好戏’。

    要对她和燕度下手吗?

    呵,那就看看是谁先被收拾好了!

    第15章

    幽冥开路,阴阳听令!

    两道鬼影从三七脚下钻出去,没入了这母子俩的影子中。

    三七没多做停留,离开了这屋子。

    博远侯府占地极大,她也是第一次来,白天她在定北侯府杏花树下看到的‘许三娘子’并非鬼魂,而是生魂的状态,对方还活着!

    但生魂离体,情况显然不妙。

    “带我去找你的肉身吧。”三七回头,对身后的许三娘子道。

    许三娘子的生魂还是痴痴呆呆的样子,听到三七的话后,她才僵硬的转头,朝着一个方向缓缓挪步。

    三七跟在其后面,默默记下路线。

    突然,三七脚下的影子蛄蛹了一下,耳边响起细碎鬼呓。

    “嗯?还有人潜进侯府了?”三七略一沉吟,让许三娘子在原地等她,自己则跟着鬼影去了另一边。

    侯府楚老夫人的院里,一个黑衣人左闪右避险险躲开巡逻的家将,他刚要继续深入,自他身后的黑暗中伸出一只玉白的手,捂住他的嘴,一把将他拽进黑暗中。

    许长留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腰间的匕首刚要拔出来,就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呜呜!”郡主?!

    三七比了个嘘,示意他朝外看。

    许长留余光一扫,就见一队家将巡逻过来,如果不过三七将他拽进角落,他再走几步就要和他们迎面遇上。

    等那群家将离开后,三七才松开他的嘴。

    “郡主你怎么会在这儿?”许长留声音里满满都是惊讶。

    三七无奈:“这话该我问你吧,你的随从呢?怎么还自己偷摸进来?”

    许长留讪讪,“家里侍卫都听祖母的,我要是叫他们来,祖母立马就知道了。”

    三七转念就明白了许长留的考虑,也不与他多说,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许长留只能压下疑惑,跟着三七左拐右拐出了楚老夫人的院子,三七看到了还在原地等候的许三娘子,轻松说了句:“继续走。”

    许长留以为她在对自己说话,压不住好奇了:“郡主你深夜来侯府是做什么的?还有,你对这里怎么如此熟悉啊?”

    刚刚三七带着他七拐八绕的,一路上就没撞见一个侯府下人。

    三七只看他一眼,道:“想找到你小姑姑就安静点,再多话,我把你丢出去。”

    许长留神色一变,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他有太多话想问了,但他向来识时务,老老实实闭上嘴跟在三七身后。

    两人一魂继续深入,越往里走,两人神情越古怪。

    三七看到了从楚月白那里回来的博远侯夫人,眼睁睁瞧着许三娘子跟在博远侯夫人身后,进了其卧房。

    她的影子跟着溜了进去,亲眼目睹许三娘子飘向的床的方向,消失不见。

    三七心头一动,示意影子跟上。

    果不其然,在博远侯夫人的卧房床下,竟有一间密室!

    密室中躺着一女子,衣衫褴褛,浑身污臭,许三娘子的生魂就飘荡在那女子身边。

    许长留和三七一直蹲在窗下,前者见三七没有动静,心里和猫挠似的,他轻轻拽了下三七的袖子,眼神询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三七看他一眼,忽然道:“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否则别怪我打晕你。”

    许长留哭笑不得,心道你个小胳膊细腿的还打晕我?不过他实在好奇三七接下来要干嘛,乖觉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她三七嘴里发出奇怪的细碎呓喃,许长留听着,只觉头晕目眩,脑子像被套进了大钟内,四面八方都是那呓语声。

    直到一个清凉的巴掌拍在他额头,许长留一个哆嗦,醒过神。

    就听到屋内响起博远侯夫人的尖叫,许长留眼睁睁看着一只只老鼠排长队似的,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屋子里。

    “啊啊啊!老鼠!!”

    “快来人!!老鼠!好多老鼠!!”

    博远侯夫人尖叫着跑了出去,屋内只有不断作祟的老鼠,空无一人。

    许长留也被这一幕吓了一跳,三七抓住他的手:“走!”

    三七拉着他翻窗进了屋子,直奔内寝,在床边摸索了下精准找到一处机关,她拨动机关,那张大床下方就出现一个黑黝黝的入口。

    许长留看的瞠目结舌,心脏狂跳。

    都不用三七示意,他首当其冲走下去,三七紧随其后。

    两人一进去,小老鼠往机关上一撞,入口关闭。

    下方的密室漆黑一片,三七拿出火折子,点燃一根随身带着的蜡烛,两人小心翼翼顺着狭窄的台阶走下去。

    许长留一眼就看到了躺在枯草脏地上的女子,他身体僵了瞬间,大步冲上前,顾不得对方身上的脏臭,他撩开对方挡脸的发,映入眼底的是张枯瘦无比的面容。

    对方睁着眼,眼里却是死寂一片,长时间的饥饿和毒打令她整个人瘦的像根柴火棍子。

    可许长留还是认出来了!

    “是小姑姑!是小姑姑没错!!”

    他心痛到险些失声痛哭,双眼猩红,眼里迸出仇恨:“我要杀了他们!博远侯府这群畜生,居然敢把我小姑姑幽禁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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