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本来打算装修好了就过来住,可因为种地的事情珍姨不肯搬。

    夏天太阳热烈,一般在田里待到九点多就得歇了。

    中午回小楼里吃过饭,趁着老两口午休的功夫,孟抒看看时间,带了一大瓶水独自去田里了。

    她想帮着多分担点,尽快把地里的果蔬采摘完。

    这个点日头毒辣。

    孟抒把遮阳帽的面罩拉到眼下,水瓶放到地头,拿着竹筐就下去了。

    刚摘了一筐豆角,就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

    她还以为是珍姨他们过来了,扭头一看,整个人愣住。

    烈日下男人西装革履,边朝孟抒走着,边皱眉避开长到田埂上的瓜果。

    “你怎么来了?”

    钟寅没回答她,走到跟前,居高临下看看她抬起的脸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周围那小块皮肤因为高温发红出汗了。

    他伸手脱了西装外套,随意找个空地放下,又学着孟抒的样子拿了个竹筐,一言不发地摘起菜来。

    紧接着严叔他们也过来了。

    趁着孟抒喝水的功夫,珍姨拉拉她低声问:“刚刚去我们家找你呢,说是你朋友,我还吓了一跳……”

    孟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点了点头,“嗯……”

    阳光刺眼炙热,空气热浪一样扑到身上。

    钟寅弯腰干活,不过一会儿,衣服就汗湿了一大片,水汽很快蒸发,又再次湿透。

    严叔走过来把水递给他:“小伙子喝点水。”

    他客气谢过,这会儿也顾不得手上的泥巴,手指在裤子上蹭了蹭,拧开瓶盖仰脖直接喝下大半,衬衣汗湿勾勒出结实的胸腹线条。

    “你是小抒叫过来帮忙的?”

    严叔借着近距离打量他。

    以前在大饭店做厨师,他也偶尔见过这样的人。

    气度派头完全是领导老板作风,再不济也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跑来田里干农活……

    心里正琢磨着,眼前高大的男人抬手抹了下额上的汗,喉结动了动,声音低沉,“我是来跟她道歉的。”

    一直忙到天色暗下来,严叔在地头将摘下的果蔬整理到车上,笑着说:“估计明天一早再来一趟,这一茬就能弄完了。”

    珍姨点点头:“多亏小抒的朋友了,留下吃顿饭吧?”

    钟寅看向孟抒,她正蹲在地上收拾水瓶杂物,听到他们说话也没抬头。

    收回视线勾了下嘴角,他说:“好,那就麻烦您了。”

    体验生活的钟狗?

    097|强迫

    回到小楼,洗漱过后孟抒就去厨房做饭了。

    严叔的脚踝肿得又严重了些,珍姨去附近的诊所帮他买药。

    面条下锅没多久,一个高大身影走进来。

    因为没有换洗衣服,钟寅几乎把衬衣和裤子洗了一遍,拧得不怎么滴水便又穿上了。

    孟抒看见他,目光一顿。

    转身拿起筷子抄了抄面,“你明天要忙吗?”

    本来是有个项目会议的。

    钟寅看着她,面上不动声色:“不忙。”

    刚问出去,孟抒就有点后悔了,暗自咬咬嘴唇没再说话。

    “怎么了?”等了一会儿,钟寅靠近她低声开口。

    他站在女人身后完全能把她罩住。

    洗漱以后孟抒穿了件珍姨的棉布花裙,露出两条藕臂白嫩纤细。

    视线从她挽起的发髻挪到她左边手腕上停下,通透的兽首玉镯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明明没有碰她,可孟抒能感觉到男人离得很近时身上散发的气息,莫名令她呼吸不畅,下意识慌张回答,“严叔扭到脚踝了,我想问你方不方便……”

    “方便。”没等她说完,钟寅从身后伸手关掉灶台开关。

    锅里的水沸腾得快要溢出来,男人又补充了一句,“能不能帮我找身衣服。”

    饭桌上,孟抒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今天就让他住二楼吧,明早跟我一起把地里的菜摘完。”

    桌下珍姨拧了他一把,笑眯眯的:“好啊,那真是谢谢你了小钟。”

    吃完饭。孟抒领着钟寅上楼看房间。

    两人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严叔眨眼:“这什么意思?”

    珍姨倒是平静,“看不出来吗,小抒的追求者呗。原本还怕因为离婚孩子走不出来,这个看着比那个靠谱,倒也正好……”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了,可不值当伤心难过。

    忙完躺在床上,孟抒打算早点睡觉明天好早些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敲门声把她叫醒。

    孟抒爬起来伸手去开灯,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原来是停电了。

    夏天空调用户太多电压不稳,停个把小时的电很正常。

    “我去楼下拿的。”钟寅站在门外,把手里的蜡烛递给她。

    刚睡醒意识有点迷糊,孟抒哦了一声伸手接过来。

    “我手机没电了,用你的打个电话。”他又说。

    孟抒点头,拿着蜡烛往里面走。

    男人长腿一迈,跟着进去,伸手关上门。

    终于意识到他趁虚而入顺理成章地留在了自己房间,孟抒直接用被子将全身上下盖得严严实实。

    钟寅从阳台打完电话回来,发现床上裹着个蚕蛹。

    他尽量克制住逗弄她的心思,慢条斯理踱到床边放下手机。

    伸手扯了扯被角,“不热?”

    空调最后留下的凉气逐渐消散了,孟抒身上很快出了层汗,她闭着眼睛在被子里摇头:“不热,你快回去睡吧。”

    男人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下一秒直接上床靠过去,一把扯下薄被,大手摸到濡湿的鬓角。

    孟抒紧张得差点叫出来,想到楼下的珍姨他们,忙推着他压低了声音:“我不要……”

    钟寅把被子扯开扔到一边,抱了一下又很快放开她:“不做。”

    孟抒才不信,拽着被角不撒手,“你,你回去……”

    她这样子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钟寅耐心耗尽,长臂一伸又把人搂到怀里狠声威胁:“再不睡觉今晚都别睡了。”

    孟抒还要挣扎,突然听到头顶男人平静的声线,“以后你不想要,我不会强迫你。”

    她愣了下。

    钟寅放开她,仰面躺到一边,烛光下侧脸轮廓深邃分明,罕见地透着一些疲怠。

    “睡吧。”

    阿拉?

    098|瓜瓜

    孟抒醒来时已经七点多了。

    厚重窗帘紧紧关合,屋里不见阳光。

    她摸来手机在黑暗里看了眼时间,惊讶地发现早已过了闹钟定的六点钟。

    匆忙洗漱下楼,珍姨已经做好了早饭。

    “哎?小抒你还没走呀,我正说去给你们送饭呢。”

    孟抒没多解释,拿过饭菜和水就赶紧往菜田那边走。

    早上的太阳还没那么毒辣,可温度也不低。

    孟抒顺着田埂走过去,只见男人弯腰背对着她,脚边几个竹筐满满当当,不过半天的功夫,钟寅摘菜的动作越发娴熟了。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草帽檐下的脸上布满了汗水,那双沉黑眼睛看过来,目光锐利。

    孟抒站在原地。

    “快好了,”钟寅走过来,手背擦了下顺着下颌滚落的汗珠,“我喝点水。”

    他手指上被菜汁和泥巴染得脏污,孟抒看了一眼,低头拧开瓶盖。

    正要递给他,钟寅下巴冲她抬了抬。

    孟抒默默吸气,然后举着水瓶朝他嘴边凑去。

    高大的身影俯身过来,脸离得很近。

    孟抒能看到男人的唇瓣被晒得有些干燥,嘴唇半包住瓶口,喝水时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沉沉滑动,唇角溢出的一点水珠顺着那里滚进领口……

    大概是田里太热,竟莫名地口干舌燥起来。

    孟抒不自觉地走神了。

    手上微微一偏,水浇在了男人胸口。

    那里湿得更厉害了。

    胸肌形状毕露。

    “我,我不是故意的……”孟抒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钟寅垂眸看了一眼,直起身子,视线从她细白的手指上掠过,“你回去吧,这里差不多了。”

    孟抒不敢抬眼:“那……那我去开车过来。”

    她说完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想起来,“珍姨给带了包子……”

    “拿回去吧,”钟寅还在原地看着她,“回去再吃。”

    半亩地大约长出两三百个西瓜。

    珍姨看着发愁:“这送人也送不完呀。”

    孟抒想起来时看到马路边上有人在卖瓜果蔬菜,便提议拿去卖一些。

    钟寅换好了自己的衬衣裤子下来,坐到她旁边,“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忙吗?”孟抒有点惊讶。

    他这么长时间不处理工作,实在太少见了。

    钟寅伸手拿了片桌上的西瓜咬了一口,“嗯,不忙。”

    午后的路边树荫下,蝉鸣阵阵,微风时不时刮过。

    孟抒从邻居家借了三轮车装西瓜,再把写好价格的牌子摆好,一个简单的西瓜摊就这么支了起来。

    喊了一会儿,也没人停下。

    钟寅递水给她:“歇一会儿……”

    正说着,一辆拖拉机慢悠悠驶过来,在西瓜摊前面停下,光着上身的汉子看过来:“这西瓜甜不甜?”

    孟抒忙将水瓶放下,素白小脸绽开笑容,酒窝深深:“很甜的,您要不要尝尝?”

    钟寅眼睛一眯。

    眼看着那汉子停下拖拉机走过来,他直接大步上前挡住了对方看向孟抒的视线,“我来吧,您要哪个……”

    有了第一个顾客,后面似乎顺利了许多,接着又有几辆车停下买瓜。

    钟寅帮着客人挑西瓜,孟抒在一旁算账收钱。

    有个大婶骑电三轮载着小孙子路过,一眼看见瓜摊上高大英挺的年轻男人。

    笑眯眯靠近了问:“西瓜几个钱?”

    钟寅还未察觉不对劲,客气地跟她说了价格。

    直到大婶借挑瓜的动作连着摸了他手背好几下。

    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了。

    钟寅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大婶挑了三个西瓜结账,扭头说:“小伙子,帮我搬到车上吧?”

    钟寅站着没动。

    孟抒看他一眼,心想他大概是累了热了,于是开口道:“我来吧……”

    钟寅突然挪动脚步到她跟前,一手抱起一个大步向旁边的电三轮走去。

    大婶抱着个头小的西瓜跟在他身后,连连称赞:“年轻人真有劲儿啊!”

    临走又笑眯眯打量了这年轻好看的男人好几眼,终于踩下油门,愉快地走了。

    孟抒刚才帮大婶看着小孙子,没留意这边。

    此时看着男人面色沉沉,小心开口:“要不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也行……”

    “我没事。”

    钟狗眼里最多的情绪:委屈委屈还是委屈!?

    099|顺势

    夕阳西斜。

    珍姨找来让他们收摊回家吃饭。

    车上西瓜还剩一半。

    钟寅跟着孟抒走在后面,低声开口,“我让公司餐厅把剩下的菜和西瓜都收了。”

    孟抒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只听他接着说:“就按市场价,该怎么给怎么给,反正去哪里采购都一样,最起码这些吃着更放心。”

    假如一开始就这么说,孟抒肯定会不乐意。但看着严叔卧床休养,再加上这一下午忙活的辛苦,他给出的解决方案似乎合情合理。

    钟寅这几天好像第一次这样了解她。

    果然,孟抒沉默了片刻,轻轻点头,“好,那我替珍姨他们……谢谢你了。”

    司机过来接钟寅的时候心里吃了一惊。

    这个衣衫皱巴巴还沾着泥土的男人是钟先生吗。

    “车上有您的备用衣服。”他上前恭声道。

    钟寅神情很平淡:“不用,就这样吧。”

    同珍姨他们道了别,孟抒送他出门。

    路灯明亮,有细小的虫子绕灯光飞旋。

    虫鸣犬吠显得夏夜格外宁静。

    司机发动了车辆等在一旁。

    钟寅回身,看到孟抒一言不发地站着,脸上没了下午与客人聊天时的生动。

    好像一到他面前,没了旁人,她就很不自在。

    右手在裤袋里紧握住,男人低声问她:“过几天我要去江城办事,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孟抒一愣,仰头看他。

    很久没回去了。

    结婚后忙着照顾家庭,很难有时间回她真正的家看一看……

    她半晌没说话,钟寅感觉两人间的空气渐渐更沉了下去。

    大概还是问错了时机。

    那天在车上,看着孟抒信以为真他吞了药的惊慌失措,心里原本有丝得意。

    可下一刻她问出的那句话和直视他的眼神,轻而易举将幻象击碎。

    她其实是不怕他的。

    很多时候的乖顺都是在装,不过是被他捏住算不得把柄的痛处。

    当时钟寅不知道是如何忍下掐住她反问的怒火。

    他很想问孟抒:如果真的对她不择手段,四年前她还有机会离开吗?

    钟寅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自己做出的每项决策和决定从未觉得后悔,哪怕四年前错失了一些东西,他也只想的是如何重新拿回来。

    但是他忽略了一样,孟抒离开他活得好好的。

    两人之间横亘的除了时间,还有一个男人,她名义上的法律上的丈夫。

    金钱地位权势或许能使郑韬屈服,但孟抒的顺从绝不是那些可以抵换的。

    钟寅是唯结果论者,他想要得到的比以前还要多。

    暴怒消退,他静下心想了两天。

    盘上棋势转变,自然要寻新的出路。

    顺势而为才是正途。

    从前或许心急,逼她逼得太紧了点,如今障碍从眼前扫去,倒也能缓和从容一些。

    自然,付出和忍耐也在所难免。

    这两天眼看着她稍微卸下一点点防备,可现在好像又被推翻了。

    孟抒两手交握在小腹前,于他的视线里垂下眼帘。

    钟寅压着胸腔里的冲动燥意,手指捻了捻,开口时声线依旧平稳,“不想去就……”

    她忽然慢慢点了点头。

    轻柔的嗓音在这个燥热的夜晚像股轻风掠过心头。

    “想回去。”

    收尾了来点甜头,对吧…………?

    100|江城

    到达江城时,正下着小雨。

    出了机场,有司机来接。

    钟寅先步下台阶接了雨伞过来,正要回身接孟抒下来,她看过来的目光却有些迟疑。

    对上男人询问的视线,孟抒解释:“我想直接去我爸妈那里看看……你不是要忙吗,不用管我了。”

    飞机上他还一直在用电脑处理文件,看起来工作确实很繁重。

    钟寅上前一步,即便站在台阶下也比孟抒高得多。

    “我一个助理都没有带,还能怎么忙。”说着,将雨伞往她的方向递了递,“过来。”

    孟抒抿了抿唇,走进伞下。

    从机场到墓园的距离很远,开车也要两个多小时。

    透明的雨滴打到车窗上,无声滚落。

    这种天气总会令人犯困。

    大约是近乡情怯,孟抒这两天都没怎么睡好。

    车身很稳,安静得只能隐约听见引擎工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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