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可惜了,现在它等级太低了,似乎还不能顺利吞下那么高级的家伙。

    常小白颇为遗憾地甩了甩自己的屁股,发泄出一股不爽的臭气。

    然后它扇扇翅膀,紧跟着其他臭虫飞离这片区域。

    待挥着翅膀送别自己的临时同类后,常小白张望一眼远处的那群拘魂使,它们似乎是听了那枚血红棋子的命令,开始分散向四处搜寻常小白的下落了。

    它施施然看着那群笨蛋,仰头望了望,最后飞向整片丛林最高最大的那棵树。

    拘魂使们确实在搜寻常小白。

    只是分明上一刻还在的人,现在就消失于眼前,饶是它们全是最擅长追捕人类气息的拘魂使,这时候竟也束手无策。

    天空上悬挂着的那一枚血色棋子的红光,已经把月亮尽数遮蔽,仿若一轮血月冷酷地凌驾于最上方。

    就在拘魂使们准备各回各的驻守地时,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响在它们的头顶。

    “啪!”

    寂静苍茫的夜色中,这点动静太明显了。

    所有拘魂使都茫然抬起头。

    却见刺眼的血色红光之下,在远处那株高耸如尖塔的最顶端,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脸色苍白如鬼的少女,双眼无神,泛了一圈黑色的眼睑处有些许空白,半垂着视线望下来的时候,带着睥睨不屑的意味。

    风将她半长的高马尾吹得散乱,半挡住了脸,她也懒得拂开,直接往后一扬将头发甩开。

    在她现身的瞬间,早就找疯了的拘魂使们好似嗅到肉味的狗,一个个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

    与此同时,原本分散于四野的红光于顷刻间寻找到对象。

    眨眼的功夫,这个诡异的女孩已经被血月光芒完全笼罩。

    那枚血色棋子终于找到了目标,竟就这样笔直地朝着她飞快坠落下来!

    而她却没有半点惊慌,只是微微仰起头,苍白的脸直直地迎向血月的方向。

    而后,她的嘴角逐渐上扬,无声微笑。

    上方是无限逼近的血色棋子,下方是从各个方向包围而来的拘魂使,可是她却只是稳稳站立在树梢顶端。

    她抬手一甩。

    簌簌的狂风掀起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一件漆黑披风,哗啦作响,像是即将振翅的巨大黑色羽翼。

    而她一手背在身后按下翻飞的披风,另一只手按在胸口处。

    优雅弯腰,告别致意

    而后她双手平摊张开,散漫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血色的月光中,那道漆黑的身影从参天巨木的顶端一跃而下,在风中直直往下坠落!

    “要掉这边了?”

    恰好位于正下方的拘魂使狂喜,挥舞着手中的勾魂弯刀就准备冲上去将人擒住。

    然而还未等它抵达巨树之下,那道身影再次失踪了。

    这一次连飞虫的踪迹都没有,仿佛凭空消失于所有鬼的眼前。

    在彻底失去踪影之前,她眼中毅然闪过一丝狠绝。

    漆黑的披风裹住了这人的身体,也遮挡住了她最后猛地往上伸手的动作。

    没人看到,这个长得像丧尸版常酒的家伙的嘴竟然扭曲着张大到了极致,几乎要裂开到耳根处,双眼之中更是仿佛跳过两簇幽蓝的火焰。

    她一把抓住奔着自己而来的血色棋子,后者在接触到她的瞬间便想要融入她的眉心处。

    然而迎接血色棋子的,却是另一张毫不客气张开的大口。

    “嗷呜!”

    常小白一口把血色棋子吞入腹中!

    黑雾峡谷内。

    “……”

    假上官云烟,真判官僵硬站在原地。

    他仰着头像是在仰望天空,若是还有人意识清醒,就会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变得和血色棋子一样血红。

    “常酒……到底是什么奇怪的存在?”

    他喃喃自语,声音中有被戏耍的恼怒,但是更多的却是发自内心的不安。

    那枚血色棋子不是别的,而是鬼帝之血。

    饶是一滴血上只有鬼帝的一丝气息,却也拥有相当可怕的能力,若是被它锁定,其他人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只会被直接吞噬!

    甚至连炎朝华那般拥有上古血脉的凤凰后裔,也无法反抗鬼帝之血的侵蚀。

    上官云烟在数百年前,曾被一位阎罗赐予了数滴鬼帝血液,正是靠着这些鬼帝之血,他轻而易举吞噬了上官家的族人,完美将自己的神魂融入于上官家族历代天骄们的身体之中。

    也因为这些鬼帝血液,他拥有了远超过常人的天赋,修行速度遥遥领先旁人。

    但是这些血液可不是送给他的。

    按照当年的约定,他必须为每一滴鬼帝之血寻找到合格的载体,让诸如炎朝华和许亦冬之类的天骄身躯,被鬼帝之血慢慢同化,最终变成鬼帝新身躯的一部分……

    其中一滴,他就留给了常酒。

    然而此刻,那滴本该用来同化常酒身躯的鬼帝之血却像是被她主动吞下了?!

    她是饿疯了还是馋疯了?什么都敢吞?

    “那些帝血只要进入体内,就会慢慢将人类的肉体炼化成鬼帝陛下身躯的一部分,想来此刻它也开始侵蚀常酒的身躯了,自然也脱离了我的掌控范围。”

    上官云烟眯了眯眼,他已经感应不到那滴鬼帝之血的存在了。

    “常酒确实总能制造些让人头痛的意外,但那些都在人为事件的正常范围内。现在棋子们还在炼化这几百人的身躯和神魂,我必须死守在此地,直到阎罗大人来接应我们,无法脱身去亲自寻找常酒的下落……”

    “如今她面对的,可是鬼帝,任她如何奸诈狡猾,也不可能从那一滴血的侵蚀下活下来了。”

    话是这样说,只是上官云烟的眼皮却像是突然抽了筋,止不住的开始狂跳。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然抬起手,强行把眼皮按住。

    “绝对不会出事的。”

    上官云烟像是在自我劝慰。

    但是下一刻,他脑海中却快速闪过常酒这一路的各种离谱手段,以及她身上多不可数,至今没有摸到底的那些奇葩底牌!

    “不行!”

    上官云烟神情一凛。

    他直接抬手一按,一枚棋子在他的指间被碾碎成黑色幽光,带着他的指令飞向各处。

    “暂停寻找其他可能还藏着的参赛者,所有拘魂使离开驻地,哪怕是刮地三尺,也要把常酒给我找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片刻之后,拘魂使们的回复被送了过来。

    “判官大人,常酒是谁?”

    “常酒长什么样?”

    上官云烟:“……”

    可惜了,现在他只能传递声音,无法传递画像。

    片刻的沉思之后,上官云烟严谨的给出了答案。

    “有些人,你乍一看到她,会以为此人单纯良善,年幼好欺;然而她一开口或是一动手,就会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做梦也想将其挫骨扬灰!”

    “这就是常酒!”

    ……

    常酒已深入悬崖下方。

    她鼻头发痒,忍了好几次,才算把接连不断想打喷嚏的欲望克制下去。

    “哪个天杀的在背后诋毁我这样清白无辜的好人?”常酒在心里犯嘀咕。

    湿润微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围,视野中蒙上一层白雾,变得越发朦胧,唯独眼前那只扇动着翅膀的蝴蝶在眼前不断盘旋。

    它似乎也有自我意识,翅膀扇动得越来越快,飘在常酒身边萦绕不散。

    常酒很感动:“这位道友怎么热情成这样,还特意让本命魂物来接引我,果然是我们御兽宗的自己人吧?”

    听到常酒的话,蝴蝶扑扇的动作仿佛有了片刻的僵硬。

    下一刻,它拼命拍打翅膀。

    “别急别急,我马上就下去找你主人,哎呀好不容易找到我,还发现我没死,肯定很欣慰吧?”

    谁知道这句话出来以后,蝴蝶挥动翅膀的动作更加快了,它在盘旋了两圈后,开始一下一下撞在常酒身上。

    常酒:“瞧你这傻蝶,终于完成了寻人任务,还把我带下来了,都高兴疯了?”

    蝴蝶急了。

    它缓缓飞到常酒的正前方,半边翅膀一张,而后毅然准备给这个不要脸的人类一巴掌。

    然而还未等翅膀落下,常酒的肩膀上忽然一重。

    “桀桀桀!”

    一只三花猫蹲在常酒的肩膀上,顺爪就把那只白蝴蝶逮住,啪的一下将其按下!

    一声诡异的亢奋怪叫之后,那只三花猫抓着白蝴蝶就要往嘴里送!

    “等等!自己蝶!”

    常酒吓了一大跳,连忙出声制止。

    突然出现的三花猫双眼通红,鼻子和嘴巴都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身上的毛炸得像团刺猬,俨然兴奋得失去了理智。

    这可不是一向优雅又乖巧的常阿猫,而是常小白。

    常酒这边忙着惊险飞檐走壁当空中飞人,方才无暇关注常小白那边的动静。

    她只隐约听到系统提示说常小白回到了召唤空间,因为并未提醒它死亡或是重伤,想来也是赶在被拘魂使们抓住之前成功脱身了。

    只是没想到,它怎么莫名其妙自己从召唤空间里又跑出来了。

    还好常小白行事和她一样奸诈……哦不,是谨慎。

    还知道变成常阿猫之前的形态现身。

    常小白通红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双爪捧住的白蝴蝶,脑袋凑上去,嗅了嗅。

    白蝴蝶抖得快如筛糠,若非是本命魂物化成的蝴蝶,现在该掉一地鳞粉了。

    眼看着这死小子还想动口,常酒提高声音怒骂。

    “还没检查过的食物别乱吃!谁知道有没有毒!”

    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蝴蝶的复眼同时瞪向常酒。

    “??”

    好在常小白还真听进去了。

    它瞟一眼常酒,再恋恋不舍地盯着那只白蝴蝶,最后吸溜一下把快要滴下来的那条口水舔回去。

    爪子一松,常小白还是把蝴蝶给放了。

    被紧急救下来的白蝴蝶似乎被吓得够呛,快速扇动翅膀,逃一般的飞快拉开和这一人一猫的距离。

    “诶小蝴蝶,你别害怕啊,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坏人,但是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常酒找了块凸出来的大岩石蹲稳了,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然后商量:“是你主人让你来把我带过去找他的对不对?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带路吧。”

    白蝴蝶:“……”

    有没有可能,自己从头到尾都是想要驱逐你这个入侵者,而不是想把鬼子带进村?

    白蝴蝶眼看驱逐无望,于是慢慢往后退着飞,一个回旋之后便不要命地逃窜着想要离去。

    “诶?突然飞这么快干什么!我可不会飞啊!”

    常酒好不容易爬下来了,可不会容许自己半途跟丢。

    她直接丢出常小白。

    “去,抓回来!”

    “桀!”

    这会儿满身都是牛劲儿,正愁没处使的常小白立刻接受任务。

    它双眼通红,炸着毛被抛飞出去,像一道暗器无情地追踪上了那只蝴蝶,而后猫嘴一张,直接把蝴蝶叼到了嘴里!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常小白竟然后腿猛的在陡峭的山壁上一蹬!

    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那边的山壁上竟然出现了两只深陷进去的小猫爪印——

    而常小白本猫,则是借着恐怖的后坐力,仿如倒飞回来的一尊炮弹,轰然砸回常酒的身边!

    那一刻,常酒感觉自己好像快窒息了。

    求生本能再次发挥作用,她飞快偏过头。

    “轰隆!”

    一道迅风紧擦着常酒的耳根飞掠而过,某只看起来只是柔软可爱小猫的不明生物轰然砸入她身后的那块山壁之中,径直洞穿坚硬的石头,半只身子都嵌进了山壁之中。

    只有两只还在拼命蹬的后腿大张着爪子,以及尚未折断的尾巴拼命回旋拍打着求救。

    常酒目瞪口呆,缓缓转过头,喃喃:“……它疯了?”

    今天的常小白怎么感觉像是得了狂犬病?

    “还是被拘魂使们把脑子给勾走了?”

    不对啊,那死小子就是一具光骨头架子,也没有脑子可以勾啊!

    召唤空间内,保持着优雅蹲坐姿势的常阿猫爪子抠着地,越来越紧。

    “……”

    常小白,为什么要披着它的外皮做这种丢脸到家的事情!

    常酒拉着常小白的后腿,慢慢将其扯了出来。

    它虽然砸穿了山壁,但是竟然依旧安然无恙。

    飞快地甩了甩有点懵懵然的脑袋后,常小白把嘴里叼着的蝴蝶吐出来。

    不过还没等蝴蝶再次飞着逃跑,它就又是一爪子把后者给按住了。

    “桀桀桀!”

    常小白很是嚣张得意。

    常酒的表情略有微妙。

    这动作,不是先前常阿猫按着常小白时惯常的姿势吗?好小子,也是翻身做一回主人了。

    常小白把头低下,湿漉漉的毛嘴快要凑到了蝴蝶的翅膀上,它阴森森的警告:“……喵桀!”

    常酒没听懂它这句过于古怪的方言。

    但是白蝴蝶却像是听懂了。

    它动了动头顶的触须,软趴趴的垂在地上表示认怂。

    常小白这才满意松开爪子。

    蝴蝶摇摇晃晃飞了起来,它轻轻扇动着翅膀,半悬停的落在常酒的眼前。

    她微微皱眉看着这只蝴蝶的动作,心中正疑惑不解时,却发现周围浓密的云雾似乎有些许的变化。

    伴随着白蝴蝶的每一次振翅,这里的云雾都变得稀薄许多,视野竟然也变得逐渐开阔起来。

    常酒眨了眨眼,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清晰,但是她眼底的疑惑和震惊却越来越浓重。

    “这……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云雾缓缓散去。

    出现在常酒眼前的,竟然不再是深不见底的危险悬崖深渊,而是一条打磨得平整干净的汉白玉长阶,上面雕琢着精美的浮雕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没错,阳光。

    常酒茫然抬头,发现天空顶端竟然不再被阴暗浓厚的死气覆盖,而是一片如洗后的澄澈瓦蓝,上面微微有一卷浮云慢悠悠飘过,悠闲得不像是在让人提心吊胆的死地。

    “这是怎么回事?”

    那条平坦宽阔的大道一直平铺到了常酒的脚下,只要她往前走一步,就能够彻底离开这片山崖,抵达那片晴好的天地中。

    但是常酒的精神非但没有片刻的恍惚,反而警觉到了极点。

    不对劲!

    她分明是在悬崖下面才对,再往前走一步,就要摔死了!

    常酒盯着那条大道,伸出手指戳了戳蹲坐在边上学习常阿猫舔爪姿势的常小白。

    “要不你跳过去走两步试试?真的掉下去的话,还能逃回召唤空间去。”

    常小白仰起头,红着眼睛瞪过来。

    因为过于震惊,正放在嘴里嚼吧嚼吧的爪子都忘记抽出来了。

    “桀桀桀?”

    你是人?

    常酒过于诚实地交代:“……我怕死。”

    常小白把爪子抽出,冲常酒比了个中爪,然后甩甩身上乱糟糟的毛。

    它眯着眼,先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步。

    前爪落在前方最近的那块光洁得能映出它倒影的白玉地砖上,后爪则是小心翼翼地抠紧了常酒的裤腿。

    然而落爪之后,却不是常小白想象中的踩空。

    肉垫反馈回来的不仅是脚踏实地的踏实感,更有一种久违的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感觉,在这周围,可是绝对不该出现的。

    “喵桀桀?”

    常小白歪着脑袋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它直接大着胆子往前一跃,直接跳到了那条路上!

    “桀桀桀!”

    稳稳落在大道上的常小白绕了两圈,又蹦跳了几下,回头对着常酒打声招呼,示意她可以过去。

    有了常小白在前面探路,常酒也收起内心的恐惧,小心踏出第一步。

    让人安心的平稳地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是通过什么传送阵来了其他地方吗?还是说我果真是主角,这一跳悬崖还真让我找到了仙人遗迹之类的好地方……”

    常酒小声同常小白在脑海中念叨着,后者翘着尾巴走在前方,继续做着探路任务,时不时发出怪异猫叫反驳常酒。

    “桀桀桀!”

    真正的主角是谁你心里没数吗?

    “呵呵,你这种家伙在里只能当反派,懂吗?”

    “桀?”

    那你觉得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也配当主角了?

    “你再骂一句,下次你被你姐按着揍的时候,我将装死不再劝架。”

    “桀桀桀!”

    “……”

    前方的那两人在脑海中骂声不绝,而落在常酒和常小白后方的那只白蝴蝶则再次轻轻一振翅。

    方才消散的那些云雾再次缓缓聚拢,一阵风吹过之后,再度翻腾不断,无论是谁也没法窥见这条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宽敞大道了。

    常酒沿着这条路走了许久。

    良久之后,她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不一样的事物。

    她举目远眺,紧接着就看到一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和魂界一向讲究规整或是风雅的建筑不同,这处大殿属实是太华丽了,在明晃晃的灿烂阳光映照之下,琉璃瓦泛起绮丽的光芒,温润莹白的玉质高柱密密麻麻矗立着,第一眼就把常酒震在了原地。

    她喃喃自语:“好富贵……我能直接把这里全部撬走搬回御兽宗吗?”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在御兽宗的那座峰头还荒芜且穷酸呢。

    就在常酒心痒难耐的时候,附近竟然突然出现了很多道身着朱紫锦袍的身影。

    常酒看到他们之后,却没有看到其他活人的喜悦,而是心中骤然一凛。

    只见他们所有人皆是面容肃然,像是没有看到常酒这么个大活人,也没看到那只长得很是狰狞的炸毛猫,迈着四方步,以不可思议的整齐队列拾阶而上,往大殿里面走去。

    在大殿正上方,更是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精瘦的中年白脸男人,面上无须,手上搭着条拂尘。

    他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上朝——”

    常酒的眼睛一眯,脑门上冒出了一万个问号。

    啥玩意儿?

    她这不是上一秒还在魂界和拘魂使们斗智斗勇逃命吗,怎么下一秒画风就转了?

    难不成又穿了?看着架势还不像是宫斗文,更像是朝斗文啊!

    常酒心中全是不解,只是身边的所有人都像是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依旧有条不紊的往大殿之中走起。

    这种情况下,怕是没人能为自己解惑了。

    常酒只好将心中强烈的疑惑按捺下去,从人群边缘走到了大殿之中,而后盯着上方看。

    从大殿门口到最上方,亦有不短的距离。

    殿中更是金碧辉煌,每一处布置都彰显着富贵与奢华,各色宝石同奇珍异宝被镶嵌在殿中各个角落,甚至被满满嵌在房梁上,权当蒙尘的装饰品。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深邃奇妙的香味,做臣子打扮的那些人分列在两旁,手持各种不同质地的笏板低眉垂眼的等待着什么。

    良久之后,才有一道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正上方。

    与此同时,常酒再抬头的时候发现那儿不知何时多了一尊高高在上的龙椅。

    来者身着一身奢华的金纹玄底龙袍,在太监打扮的人的指引下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在龙座上坐定。

    冕冠垂旒遮挡住他的面容,不知为何,常酒竟然一时间都不能分辨出这人的容貌。

    她只能隐约辨出,此人似乎非常年轻。

    而且……

    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而此刻,这个奇怪的朝会似乎已经开始了。

    有一个手持玉笏的大臣满面红光的走上前来,躬身一拜,再起身时已经亢奋难耐了。

    “禀陛下,去年派出去寻觅长生术法的炼魂师大人已经回来了,还带回来了精通长生秘术的另外几位炼魂师,是否现在就宣他们几人上殿呢?”

    常酒眉头紧锁。

    她没当过皇帝,但是没少看各路野史,其中最常见的莫过于历代帝王们为了寻求长生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最后把自己玩死的故事。

    难不成这个皇帝也要为了追求长生疯魔了?

    才这样想着,端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忽然开口了。

    他的手搭在龙座上,似乎没有任何迟疑,冰冷下令——

    “把那些带回来的炼魂师全部杀了,先斩首,再分尸,然后剁成肉泥,最后丢到炼铁炉中焚化!”

    常酒的瞳孔猛地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常小白也抬起前爪挠挠头,纳闷:“桀?”

    让常酒发出如此震惊动静的,并非是那句话的内容。

    毕竟她又不是没杀过人,补刀这种事对她来说也是必要的功课。

    让她震惊的,是这道声音。

    确实是熟人。

    这不是那位因为过于爱好沉淀,所以一直稳居东黎城雏凤榜第一名的端祀吗?!

    [92]谁还没个皇帝梦了?

    站在顶端的人确实是端祀。

    只是和初见时那副慵懒散漫,几乎随时要一头栽倒睡过去的模样不同,现在的端祀看起来精神奕奕,举手投足间真的带了人间帝王特有的气势。

    在他下令要诛杀那些炼魂师之后,那些大臣们竟然也无人反驳,反而个个都大声附和着,喊着“陛下英明”“谨遵陛下圣旨”之类的话,万般配合。

    很快,像是早就做好了处刑准备似的,那群自称精通长生之道的炼魂师们被带了上来。

    就在宽敞明亮的大殿上,正如皇帝端祀方才下达的命令那般,先是斩首,再是分尸。

    那几个人在被施刑之前似乎在嘶喊着什么,怒骂声不断。但是让常酒诧异的是,那几人分明是炼魂师,从始至终却没有一个人召唤出本命魂物,竟然就如几只出栏的肥猪那样被干脆利落的,被一群凡人斩了首。

    常酒没有上前制止,她紧皱着眉头盯着上方的端祀,隐约意识到了不对。

    这时,殿后忽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她循声望过去,只见一群太监抬着一方巨大的炼丹炉,“轰”的一下将其放置于大殿的正中心位置。

    那尊丹炉异常沉重,落地时地面也跟着轻震颤了两下。

    端祀这时走了过来,他面不改色的拾起分散在大殿内的断肢残躯,然后如添柴加火的姿势,将它们挨个丢入丹炉之中,连一小簇毛发也不放过。

    直到丹炉已经燃起熊熊烈火,端祀才像是完成了某件重大的任务。

    他微微偏过头来,头顶佩戴的冠冕上垂挂的珠串丁零晃动了一下,透过它们,他不冷不热地盯着了常酒。

    “看了这么久,你看够了吗?”

    常酒眨了眨眼,端祀这一开口,显然是还记得常酒的。

    所以,这并不是某个和端祀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间帝王,就真是那个和自己一起来参加大赛的东黎城炼魂师!

    只是常酒还是纳罕无比。

    她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迟疑:“现在当了炼魂师以后,还能包分配一个国家,可以来兼职当皇帝了?”

    那讲道理,她其实也蛮心动的……

    谁能拒绝当皇帝呢?!

    端祀想过一万种可能性,就是没想到常酒的第一句话竟然如此离谱。

    他沉默了片刻,原本临到口的各种高冷应对在此刻都派不上用场了,没忍住,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问我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常酒从善如流,很是乖巧地配合他:“请问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等到了正常的一句话,端祀舒服了。

    他当即淡漠回答:“恕不奉告。”

    常酒:“那好吧。”

    “……”端祀再度陷入沉默,艰难开口:“你不追问吗?”

    常酒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不都说了恕不奉告吗?再问就不礼貌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何赛场内会突然出现这么一片截然不同的天地,为何我会成为帝王,为何你会来到这里?”

    “你不是不想说吗?而且你为什么当皇帝关我屁事,除非你把皇位传给我。”

    端祀:“……”

    常酒莫名的瞥他一眼,想了想,后知后觉道:“不对,有件事确实关我的事,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那只带路的白色蝴蝶是你派出来接我的?”

    “……”

    “那是我的本命魂物。”端祀如是道。

    像是为了响应他的声音,那只不知何时消失的白色蝴蝶扇动着翅膀,飞回到端祀的伸出的手指尖。

    端祀抬起头。

    也就是此时,常酒才看清楚,端祀的冠冕下的面容。

    他今日面上并未绑那条白绫,因此双眸直直同常酒对上了。

    那是一双异常深邃的眼眸,右边的眼眸是比常人略浅的茶色,在满殿的华光映照下像是一枚通透的琉璃。

    而左边的那只眼眸……

    在浅淡得几乎无色的瞳孔中心,常酒看到那里有一只蝴蝶的影子。

    端祀指尖的蝴蝶每一次扇动翅膀,左眼的蝴蝶轮廓便跟着微微动一次。

    “不是兽类本命魂物。”端祀似乎看出了常酒的猜想,平静道:“这是我的一只眼睛化成的。”

    真得到了答案,常酒心中却是失落。原以为是御兽宗的哪位长老来营救了,没想到居然是端祀的本命魂物。

    “而且那也不是派来迎接你的,是我感应到有人入侵了我的领域,让它来驱逐你的。”

    “驱逐?”常酒在脑海中思考了片刻这二字,而后面露费解:“不是我说,你那只蝴蝶估计连个低级魂兽都能抓住吃了,还想驱逐人?”

    端祀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继续正视常酒。

    他突然想起,端木老师在自己临走前似乎曾经叮嘱过,说是要是碰到其他人想要打死常酒,记得帮忙拦拦。

    当时端祀还有些不解,谁闲得无事会想要打死一个小姑娘?

    现在他就挺想打死她的。

    他沉声道:“我的本命魂物,正常人根本看不见它……甚至连地阶强者有时也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发现它的,但是会想要吃它的,估计也只有你的那只猫了。”

    还保持炸毛形态的常小白抬起后腿,囫囵刨了刨自己的脑袋,叫:“喵桀?”

    端祀垂眸瞥一眼常小白,沉默地捂了捂自己的左眼。

    隐隐约约之间,他仿佛又一次体验到了自己的眼珠子被那只该死的红眼猫含在嘴里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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