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他声音低沉，商量的同时，甚至带着些让人无法无视的威胁。
就连顾景城，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不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爷爷年纪大了，你好好说话。”司景明眼神停在他身上，“不然这顿饭，要不咱们还是考虑出去吃吧。”
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
只有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林远，仿佛没有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端着手里的饭碗，全身心的投入到面前的饭菜中。
唐念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有些发懵。
想开口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毕竟从最开始，她都是抱着不要让爷爷掺和进来的想法。
可司景明和顾景城之间，看上去好像有了矛盾……
见她眉头紧皱，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你们两个娃娃歇歇吧，老头子我是年纪大了，脑子还没出问题。”
“哦？”顾景城挑眉，“老爷子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们了？”
“能让你们两个娃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头子我也算值了。”
听了爷爷的话，唐念芸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两人那样子，根本就不是真的起了矛盾，而是为了演一出戏。
不然林远那性格，绝对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气呼呼的瞪了眼司景明，终究还是选择了坐下，和林远一样，开始专心致志的吃饭。
至于他们等会说的话，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段时间，她的重心就是在家好好陪爷爷，度过最后这段时光……
想到这里，唐念芸手上的筷子顿了顿，还是没有吭声。
“老爷子明察秋毫。”顾景城紧绷的神情，此刻舒缓开来。
连带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有些掩盖不住。
挺拔的后背，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眼底带着难得的放松。
司景明满是歉意的看着唐念芸，“这件事情，我会给你解释的。”
“你不需要给我解释，不要累着爷爷。”她低敛着眉眼，选择了妥协。
毕竟这件事情有多重要，她心里也是清楚的。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她和司景明的未来，同样也关系到林远的未来。
爷爷已经开口同意了，那她自然没必要站出来当这个恶人。
关于几人之前的猜测，此刻在餐桌上缓缓道来。
唐老爷子的眉头，时而紧凑，时而舒缓，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对于这个在江城呆了几十年的老爷子来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野心。
也不曾想过像林远这样的私生子，能够为了证明自己，布了这么久远的局。
但作为一个长辈，面对孩子们的野心勃勃，老爷子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唐家这些年，一直止步于此的原因。
太容易知足了！
无论是他还是唐有德，对于已有的局面，都显得格外知足。
舍不得放弃，自然就不会存在新生。
哪怕现在的唐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只要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就会直接崩塌。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东山再起，而是一直靠着出卖……唐念芸，苟延残喘。
陡然想明白了一切的老爷子扶着胸口，用力的咳嗽着，唐念芸想要搀扶，却被他摇头阻止。
他抬头看向司景明，表情严肃的问：“林远做这些，是为了向白家证明自己，那你呢？”
那他呢？
作为京城太子爷，司景明完全没必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他只用老老实实回家，就能拥有别人这辈子都忘不到的身份和地位。
除了要娶一个不想娶的人。
男人微微勾起唇瓣，“我吗？又何尝不是为了向大家证明自己。”
老爷子的眼神刚扫过来，顾景城就耸耸肩，“我不用证明自己，我只是喜欢为兄弟两肋插刀，顺便捞点油水。”
赤裸裸的目的，摆在明面，却让人生不起半点反感。
老爷子眯着眼，“真好，看见你们，就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我和沈老头，不过那时候的我们，没有这么优秀而已。”
看着爷爷的笑，唐念芸的眼中，蕴起水雾。
第一百二十四章求情
“你们说的事情，看着复杂，实际上不过就是忌惮那个叫张伟的男人而已。”
回忆完过去，老爷子的声音，跟着变得清朗了许多。
司景明点头，毫不掩盖对于张伟的忌惮。
司家出来的人，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特别是像张伟这种本身就善于打心理战的存在。
“动手吧，不用担心那个男人，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至少在林远和白素素分出胜负之间，不会掺和进来。”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却让屋里那三个男人的心跟着狠狠一跳。
什么叫做分出胜负之前，张伟不会动手？
那家伙明明是司家的人，关林远和白素素的争斗什么事？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隐情？
可就算有隐情，他们京城来的人没有半点风声，唐老爷子一直在江城中，就能知道真相？
面对几人的迷茫，老爷子扭头看向唐念芸，“丫头，你知道原因吗？”
她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连司景明他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猜到？
面对这一幕，老爷子只能细心解释，“到目前为止，掺和进来的都是小辈，那位叫张伟的律师，这个时候跑进来掺和，万一到时候白家怪罪下来……”
话没说完，几人恍然大悟。
只是心里对张伟的警惕，并没有放松半分。
不过在唐老爷子的开导下反应过来，至少在他们对沈家动手这件事情上，张伟并不会掺和进来，白家也不会。
小辈之间的争斗，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顾景城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满是得意，“既然如此，干就完了，让那些老家伙看看，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话音未落，一道道冰冷的目光直接聚集在他身上，吓得某人打了个寒战。
这才反应过来，在他们面前还坐着一位，前浪中的前浪。
不过对顾景城的口出狂言，唐老爷子倒是不太在意，只是缓缓起身离开。
用他的话说，现在是孩子们的世界，他留在这里，大家多少有所顾虑。
看爷爷离开，唐念芸也准备起身，却看见林远朝她摇了摇头。
突如其来的动作，却让她愣在原地。
心里更是升起一些难以形容的情绪。
或者说这种情绪，在刚刚几人将所有的计划和顾虑，全部都告诉唐老爷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她心中蔓延发酵。
伴随着此刻林远的动作，轰然开花。
顾景城也笑着说：“弟妹别怕，我不吃人。”
“闭嘴！”司景明黑着脸，“好好说话。”
“放心，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还是懂的。”顾景城吊儿郎当的看着他，“你的人，难道不应该动起来吗？”
司景明没有搭理他，只是拉着唐念芸的手，缓缓走到沙发边，示意她坐下不要紧张。
同时轻声安慰着，“安心坐下，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
她仰头看着他，“可是，你们这件事，毕竟……”
“你记得吗，刚刚我跟爷爷说，我做这些事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向某些人证明，司景明就是司景明。”
司景明就是司景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提到这个名字，所有人想到的第一反应，都是京圈太子爷的名号。
唐念芸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掠过面前的男人，落在顾景城身上。
哪怕刚刚顾景城已经说过，只是为了帮兄弟两肋插刀，顺便捞一点油水。
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还藏着其他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表面的伪装揭开，看看内心的真实存在。
看看这副桀骜不拘的外表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景城毫不犹豫的对视。
嘴里嚷嚷着，“喂喂喂，姓司那小子，你要是在那么忙工作，老婆可就要跟别人跑了……”
此话一出，唐念芸猛然收回眼神，脸上通红一片。
有种莫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连带着看向司景明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瑟缩。
某人伸手揉了揉眉心，顺带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林远同样来到沙发上，“现在已经搞明白，张伟和白家不会动手，那咱们现在……”
“先下手为强！”顾景城打断了他，“让沈江那个老狐狸看看，什么叫摧枯拉朽之势！”
“不！”林远摇头。
平静的五官上，此刻隐隐出现了些许兴奋，“上来就能看到结局，那多没意思？”
男生有些惊讶，“你不是要打场漂亮仗吗？”
“猫捉老鼠，欲擒故纵，难道就不好看吗？”
林远带着笑意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让人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让他一直无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说不定司景明这个京圈太子爷的身份，都得被人夺了去。
虽然司景明同样优秀，但是林远……
唐念芸无法否认，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都远远在自己之上。
也正是认识这些人之后，她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和沈修平，究竟有多么的井底之蛙。
不过那时候，江城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而现在，是京城。
司景明没有否认林远的想法，只是垂眸看着他，“你准备怎么办？”
“简单，沈江现在已经有了江淑婉白素素，肯定会觉得，自己会赢。”
顾景城瞬间反应过来，“咱们就给他点要赢的迹象，然后再一巴掌把人拍死！”
已经见过曙光的人，再重新跌落黑暗，往往才最难以让人接受。
唐念芸红唇轻启，眼中带着惊讶。
无法想象那个在江城树立了很多年的庞然大物，在这几个年轻男人的谈吐间，似乎就像是小孩的玩具一样容易坍塌。
她试探着问：“那沈家破产之后，你们准备把沈夫人怎么办？”
是，她是个女人，这种时候，自然对沈夫人的下场，更加在乎。
在那些年里，沈夫人的严厉，似乎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见她为沈家人求情，顾景城眼中闪过惊讶，还是抬头朝着司景明望去。
虽然没有开口，眼神却表露的很清楚：你老婆，在给前夫哥的家人求情！你快管管！
第一百二十五章替她出气
司景明抿着唇，眼神落在她身上。
唐念芸似乎懂了一切，苦笑着弯下身子，眼里的光芒却跟着缓缓暗淡下去。
细想想就能猜到，这场谋划了几年的局，本来就是针对整个沈家。
现在让他们把沈夫人单独摘出来，不受到任何影响，那绝对不可能。
如果沈夫人不受到影响，那沈家自然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沈江和沈修平，不就可以继续在他们面前到处蹦达吗？
可是……
“沈夫人的生活和工作不会受影响，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心里那关。”
司景明的声音，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的苦涩。
虽然顾景城刚刚那样子，明显有些在拱火，但是唐念芸替沈修平的家人求情，这事的确存在。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林远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飘忽不定，然后突然起身，“顾总，聊聊？”
聊什么？咱俩有什么好聊的？
话已经到了嘴边，顾景城看见林远的眼神，心中瞬间反应过来。
着急忙慌的朝着大门跑去，嘴里嚷嚷着，“走走走，咱们去聊聊怎么猫抓耗子，其他的明天再说！”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司景明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逐渐变得晦暗。
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降低了许多。
唐念芸同样没有吭声，只是将自己埋进沙发里，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变得冷清。
“沈修平可能从今往后，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朝九晚五，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光鲜亮丽的沈总。”
他语气很平淡，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唐念芸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变得格外惊讶。
她声音有些发颤，“你在怀疑我和沈修平？”
“没有什么怀疑不怀疑，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情谊。”
“司景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念芸猛然起身瞪着他，“我和沈修平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清楚，他当然清楚。
无论如何，唐念芸和沈修平都不可能藕断丝连。
可刚才她替沈夫人求情，打断了司景明的醋坛子也是真的。
他抬眸看着她，“你想要沈夫人安然无恙，那么沈修平必定会受到庇护。”
一字一句，语气坚定至极，却似乎判定了沈家的死刑。
唐念芸浑身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之前发生的这一切，沈夫人并没有参与。”
“豪门之中，从来都没有独善其身，你不是唐家的亲生血脉，不也答应了那场娃娃亲吗？”
两人看着彼此，明明是企图说服对方，此刻心中却同时泛起苦涩。
是啊，豪门之中没有独善其身，无论他们手上有没有沾染那些事情。
只要他们在那个家族中，本身就是个错误。
就像古时候的战争，平民百姓并没有资格参与，决定打仗的是那些远在都城，高高在上的皇宫贵族。
可最终为其付出生命的，多是些无名无姓的将士们，战死沙场后化为一抔黄土，除了家人，都没有人能记得他们叫什么。
“我知道了。”唐念芸主动拉起他的手势，“对……”
那句对不起，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堵了回去。
前所未有的侵略性，攻城掠地，处处发泄着男人刚刚心中的醋意与不满。
也只有这种时候去唐念芸才能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无论司景明拥有怎样令人瞩目的身份，在她面前，终究只是司景明。
想到这里，她主动伸手还住了对方的颈脖，给予了温柔的回应。
所有的误会，也在这个时候迎刃而解。
另一边的顾景城，跟着林远出门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
只是远远望着另一栋别墅，眼神变得异常冰冷，看不出半点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就是唐念芸的家？”他冷声问。
林远点头，看向那座别墅的目光，同样带着些厌恶。
“还好不是亲生的，不然摊上这样的爹妈，估计早就养成了歪瓜裂枣。”
男人冷笑着，脚下的步子却直接往唐家别墅走去。
林远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选择了跟上。
毕竟通过和唐念芸的接触，他心中早已没了芥蒂，甚至对唐家夫妻满心怨言。
眼看着顾景城像是要搞事情，他自然不会拦着。
在别墅外站定，顾景城的眼神，早已冰冷的不成样了。
他轻声问身边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唐念芸的存在，可能司景明，不一定会是现在的样子。”
林远微微一愣，似乎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
得不到回应，顾景城回头看了他一眼。
下次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也是，就凭你跟那小子认识的时间，那家伙都已经走出来了，你当然不知道，以前的司景明。”
说话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块。
趁着林远还在思考他说的话，把东西塞进了对方手里。
顺带又捡了几块大的，更加趁手的。
对着身边人问：“小时候砸过窗子吗？”
“啊？”
“算了，小爷我就教一次，你可得好好学着！”
顾景城举起手里的石块，对准了面前别墅上面的一处玻璃窗，抡圆了胳膊，狠狠丢出去。
“啪——”
清脆的碎裂声，瞬间响起，连带着别墅里的叫骂声，也陆续传来。
如此干脆利落又小孩子气的行为，让顾景城脸上满是笑意，连带着林远似乎也被这种情绪传染。
他默默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石头，在顾景城满眼的期待中，狠狠丢了出去。
可惜这块石头，并没有落在该落的地方，而是在墙上弹了回来，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哪怕如此，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兴奋，也出现在林远的心里。
像是将小时候从未有过的叛逆，全部发泄在此刻。
“那两个老梆子竟然敢欺负弟妹，咱俩今天偷偷摸摸替唐念芸出气！”
顾景城笑着，手里的石块再次飞出去，毫不意外，又是一声脆响。
替唐念芸出气吗？
林远看着手里的石头，终于脱下了一直以来严肃的外套。
像个肆意妄为的孩子，将手里的石头丢了出去。
殊不知顾景城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欣慰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同类
不过丢石头这种事情，唐家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就算唐有德夫妻不出面，保姆自然也不会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眼看着几个保姆手里拿着扫把，身边还跟着这个保安，顾景城直接扭头就跑。
丝毫没有半点要帮助林远的意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跑没了影。
林远嘴里暗骂一声，慌忙丢了手里的石头，也跟着飞奔而逃。
只是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在唐家那群人眼里已经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大家自然知道他是谁！
不过他们想不通，这位司景明身边的红人，闲来没事为什么会跑来砸他们家的窗户？
不过好歹知道了谁是罪魁祸首，面对唐有德的询问，他们也好交差。
只是屋里的中年男人，在知道是谁动手之后，脸上的怒气越发浓郁。
敢怒不敢言！
林远跟随着顾景城的脚步，着急忙慌地往山下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确定后面没人跟上来，两人才瘫倒在路边的座椅上，大口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顺着两个男人的额头留下，连带着干了亏心事的紧张。
林远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畅快。
他看向身边的顾景城，眼神略带埋怨，“你刚刚怎么说跑就跑，不叫我一声。”
“废话，叫你的话，我不就跑不动了？”顾景城翻了个白眼，“到时候我的脸不也被他们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不抓到不就行了？”
林远有些不理解，却看见顾景城的眼神，明显变得嫌弃。
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像我这种身份，被人逮着闲来没事砸别人家玻璃，不丢人吗？”
丢人……吗？
林远突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剜了眼身边的人，“我被人发现难道就不丢人吗？你又不是江城本地的，我还天天在这里呆着呢！”
“丢人就丢人呗，反正他们又不喜欢你。”顾景城说得理所当然，“你就说刚刚爽不爽！”
某人到了嘴边的谩骂，一下子被堵了回去，连带着脸色都有些涨红。
无论林远愿不愿意承认，刚刚砸玻璃被抓包，扭头逃跑的事情，的确十分畅快。
甚至有种想回头再来一次的冲动。
不过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承认！
男人的大手，就是此刻落在他的肩膀上，“你呀，你年纪轻轻，就是太古板了，明明也可以像个小孩一样！”
他也可以像小孩一样吗？
林远心头猛然一颤，低头看着路边的杂草，像是在看当初的自己。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也能像一个普通小孩一样肆意妄为，甚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就连拿石头砸别人玻璃，这种男孩小时候经常干的捣蛋事，他也到了这个年纪，才第一次体会。
林远一时有些怀疑，刚刚顾景城的这些举动，不仅仅只是为了给唐念芸报仇，更多也是为了带他体验一下不同的感觉。
再看向身边人时，林远眼里，多了几份感动。
顾景城搓了搓胳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有老婆的！”
“滚！”
某人心中刚升起的感动，此刻被一扫而空。
瞬间又想起了另一回事。
他看向顾景城，表情认真的问，“学长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重要吗？”顾景城叹了口气，“他现在的样子，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就已经足够了。”
“可如果没有唐念芸呢？”林远苦笑起来，“如果没有唐念芸，或许我跟学长，也没有任何认识的契机吧？”
对于这个设想，顾景城难得陷入了沉默，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了点头。
的确，他当初认识的司景明，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无论林远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于司景明来说，那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他，更别说现在的局面。
林远笑得越发苦涩，“他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帮我走了出来。”
他站起身，认真的看向顾景城，“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学长曾经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也想试着了解他。”
明明是两个男人，林远却想着向司景明靠近，却让人在他眼中无法发现任何杂念。
顾景城上下打量着他，最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坐着吧，站着听挺累。”
没有任何客气，身边多出来一个人，连带着空旷的路边，都像是多了些活力。
男人的视线飘向远方，像是回到了当年，刚认识司景明的时候。
他一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甚至处处受人欺负。
有一件事情，顾景城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从某种含义上来说，他也可以称得上是私生子。
只是他比林远幸运，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个该死的男人就已经破产了。
而那个人的原配，同样离他而去。
所以在他出生的时候，那个男人是在他的生活里的，他也有父亲。
可惜他的存在，从来都没有人欢迎，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生下他的母亲……
“我遇见司景明的时候，他只是个小孩，一身黑衣服，坐在太阳底下，皮肤白的像是马上就要融化了。”
没头没尾的介绍，顾景城眼里却蔓延着浓浓的悲伤。
就好像那个雪白的少年，同样也见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林远没有打扰，静静的等待着后续。
“说来你不信，我跟他碰面的地方，是精神病医院！”顾景城挑眉，“没想到吧，你那个令人尊敬的学长，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林远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些震惊。
他从未想过，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司景明，竟然会有这一段经历。
而面前这个看着对一切都很洒脱的男人，竟然也是从同那个地方走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企图发出声音，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顾景城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一起，带着些桀骜不驯。
声音同样冷淡，“他是因为自杀，被家里人送进来的，我不一样，我是因为想杀人。”
“说到底，我跟他并不算是同类，但在精神病院里，我们似乎又只有彼此，算是同类。”
第一百二十七章不靠谱的顾总
他没有提起半点当初发生了什么，但是落在林远耳中，始终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林远扭头看着顾景城，“对不起。”
男人浑身一颤，陡然瞪大了双眼，“咋了？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我都说了我是有老婆的，我不喜欢男人！”
三言两语间，把林远刚酝酿好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本来还想说的之前一直误会顾景城脑子有病，想要好好道个歉。
结果……可能司景明去精神病院是意外，但是这家伙，该去！
“算了，你继续说吧。”林远有些无力。
“哎呀，好好的情绪都被你破坏了，反正就是我在那认识了司景明，那家伙那时候怨气冲天，随时都想把自己搞死。”
顾景城低着头，三言两语间，便将当初的事情形容了个大概。
总之，司景明虽然是司家的独苗苗，而且这些年来，也没有出现第二个继承者。
但在那些家伙眼里，他的存在也不是那么重要。
只是在必须他出现的时候，需要出来露个脸，其他时候，司景明想干什么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这就是京城的家族，在利益面前没有半点感情。
至于当初的司景明，为什么一心求死，顾景城不知道原因，也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心，去揭人伤疤。
可关于两人过去的描述，仅仅只是到这里，便足以让林远明白，悲惨的人不止他一个。
甚至他们这个小团体，没有一个人的童年是快乐的。
在普通人羡慕他们的同时，他们同样羡慕那些普通人，有着平凡快乐的童年，和爱他们的亲人。
林远心中的阴霾，此时此刻，也跟着散去了不少。
等两人蹑手蹑脚，避过唐家的视线，回到司景明的别墅时。
别墅的大门，此刻正完全敞开，像是在欢迎着谁的到来。
顾景城眉头一挑，满脸嚣张的走了进去。
没有半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往里走了没几步，里面便传来司景明的冷笑声，“我还以为某人真有骨气，直接拿脚离开。”
“哎，我可没那么傻，没苦硬吃。”顾景城把自己丢到沙发上，“你们小夫妻，矛盾解决没？”
他说这话的同时，唐念芸刚好端着几杯热茶，从另一边走过来，听到顾景城这毫无遮掩的问题，脸上直接绯红一片。
眼瞅着说坏话，又被正主抓着，纵使顾景城是个厚脸皮，此刻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立刻坐直身子，笑眯眯的说：“弟妹别在乎，我就是跟这小子开个玩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
“你们聊吧，我去陪爷爷。”唐念芸哭笑不得。
他声音低沉，商量的同时，甚至带着些让人无法无视的威胁。
就连顾景城，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消失不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爷爷年纪大了，你好好说话。”司景明眼神停在他身上，“不然这顿饭，要不咱们还是考虑出去吃吧。”
餐桌上的氛围，突然变得剑拔弩张。
只有一直跟他们在一起的林远，仿佛没有听见两人之间的对话。
端着手里的饭碗，全身心的投入到面前的饭菜中。
唐念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得有些发懵。
想开口劝，又不知从何劝起。
毕竟从最开始，她都是抱着不要让爷爷掺和进来的想法。
可司景明和顾景城之间，看上去好像有了矛盾……
见她眉头紧皱，老爷子微微叹了口气，苦笑着说：“你们两个娃娃歇歇吧，老头子我是年纪大了，脑子还没出问题。”
“哦？”顾景城挑眉，“老爷子这话的意思是，愿意帮我们了？”
“能让你们两个娃娃，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老头子我也算值了。”
听了爷爷的话，唐念芸突然反应过来，刚刚两人那样子，根本就不是真的起了矛盾，而是为了演一出戏。
不然林远那性格，绝对不可能毫无反应。
她气呼呼的瞪了眼司景明，终究还是选择了坐下，和林远一样，开始专心致志的吃饭。
至于他们等会说的话，跟她没有半点关系。
这段时间，她的重心就是在家好好陪爷爷，度过最后这段时光……
想到这里，唐念芸手上的筷子顿了顿，还是没有吭声。
“老爷子明察秋毫。”顾景城紧绷的神情，此刻舒缓开来。
连带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有些掩盖不住。
挺拔的后背，向后倾斜靠在椅背上，眼底带着难得的放松。
司景明满是歉意的看着唐念芸，“这件事情，我会给你解释的。”
“你不需要给我解释，不要累着爷爷。”她低敛着眉眼，选择了妥协。
毕竟这件事情有多重要，她心里也是清楚的。
这不仅仅是关系到她和司景明的未来，同样也关系到林远的未来。
爷爷已经开口同意了，那她自然没必要站出来当这个恶人。
关于几人之前的猜测，此刻在餐桌上缓缓道来。
唐老爷子的眉头，时而紧凑，时而舒缓，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
对于这个在江城呆了几十年的老爷子来说，他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野心。
也不曾想过像林远这样的私生子，能够为了证明自己，布了这么久远的局。
但作为一个长辈，面对孩子们的野心勃勃，老爷子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唐家这些年，一直止步于此的原因。
太容易知足了！
无论是他还是唐有德，对于已有的局面，都显得格外知足。
舍不得放弃，自然就不会存在新生。
哪怕现在的唐家，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只要出了任何一点差错，就会直接崩塌。
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东山再起，而是一直靠着出卖……唐念芸，苟延残喘。
陡然想明白了一切的老爷子扶着胸口，用力的咳嗽着，唐念芸想要搀扶，却被他摇头阻止。
他抬头看向司景明，表情严肃的问：“林远做这些，是为了向白家证明自己，那你呢？”
那他呢？
作为京城太子爷，司景明完全没必要掺和进这些事情里。
他只用老老实实回家，就能拥有别人这辈子都忘不到的身份和地位。
除了要娶一个不想娶的人。
男人微微勾起唇瓣，“我吗？又何尝不是为了向大家证明自己。”
老爷子的眼神刚扫过来，顾景城就耸耸肩，“我不用证明自己，我只是喜欢为兄弟两肋插刀，顺便捞点油水。”
赤裸裸的目的，摆在明面，却让人生不起半点反感。
老爷子眯着眼，“真好，看见你们，就像看见了年轻时候的我和沈老头，不过那时候的我们，没有这么优秀而已。”
看着爷爷的笑，唐念芸的眼中，蕴起水雾。
第一百二十四章求情
“你们说的事情，看着复杂，实际上不过就是忌惮那个叫张伟的男人而已。”
回忆完过去，老爷子的声音，跟着变得清朗了许多。
司景明点头，毫不掩盖对于张伟的忌惮。
司家出来的人，足以引起他们的重视，特别是像张伟这种本身就善于打心理战的存在。
“动手吧，不用担心那个男人，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至少在林远和白素素分出胜负之间，不会掺和进来。”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却让屋里那三个男人的心跟着狠狠一跳。
什么叫做分出胜负之前，张伟不会动手？
那家伙明明是司家的人，关林远和白素素的争斗什么事？
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隐情？
可就算有隐情，他们京城来的人没有半点风声，唐老爷子一直在江城中，就能知道真相？
面对几人的迷茫，老爷子扭头看向唐念芸，“丫头，你知道原因吗？”
她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
连司景明他们都想不到的事情，她又怎么可能猜到？
面对这一幕，老爷子只能细心解释，“到目前为止，掺和进来的都是小辈，那位叫张伟的律师，这个时候跑进来掺和，万一到时候白家怪罪下来……”
话没说完，几人恍然大悟。
只是心里对张伟的警惕，并没有放松半分。
不过在唐老爷子的开导下反应过来，至少在他们对沈家动手这件事情上，张伟并不会掺和进来，白家也不会。
小辈之间的争斗，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
顾景城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满是得意，“既然如此，干就完了，让那些老家伙看看，什么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话音未落，一道道冰冷的目光直接聚集在他身上，吓得某人打了个寒战。
这才反应过来，在他们面前还坐着一位，前浪中的前浪。
不过对顾景城的口出狂言，唐老爷子倒是不太在意，只是缓缓起身离开。
用他的话说，现在是孩子们的世界，他留在这里，大家多少有所顾虑。
看爷爷离开，唐念芸也准备起身，却看见林远朝她摇了摇头。
突如其来的动作，却让她愣在原地。
心里更是升起一些难以形容的情绪。
或者说这种情绪，在刚刚几人将所有的计划和顾虑，全部都告诉唐老爷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她心中蔓延发酵。
伴随着此刻林远的动作，轰然开花。
顾景城也笑着说：“弟妹别怕，我不吃人。”
“闭嘴！”司景明黑着脸，“好好说话。”
“放心，朋友妻不可欺，这道理我还是懂的。”顾景城吊儿郎当的看着他，“你的人，难道不应该动起来吗？”
司景明没有搭理他，只是拉着唐念芸的手，缓缓走到沙发边，示意她坐下不要紧张。
同时轻声安慰着，“安心坐下，没什么需要瞒着你的。”
她仰头看着他，“可是，你们这件事，毕竟……”
“你记得吗，刚刚我跟爷爷说，我做这些事也是为了证明自己。”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向某些人证明，司景明就是司景明。”
司景明就是司景明，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不是提到这个名字，所有人想到的第一反应，都是京圈太子爷的名号。
唐念芸没有回答，只是眼神掠过面前的男人，落在顾景城身上。
哪怕刚刚顾景城已经说过，只是为了帮兄弟两肋插刀，顺便捞一点油水。
但她总觉得这个男人身上，似乎还藏着其他秘密，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表面的伪装揭开，看看内心的真实存在。
看看这副桀骜不拘的外表下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真相。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景城毫不犹豫的对视。
嘴里嚷嚷着，“喂喂喂，姓司那小子，你要是在那么忙工作，老婆可就要跟别人跑了……”
此话一出，唐念芸猛然收回眼神，脸上通红一片。
有种莫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连带着看向司景明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瑟缩。
某人伸手揉了揉眉心，顺带回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林远同样来到沙发上，“现在已经搞明白，张伟和白家不会动手，那咱们现在……”
“先下手为强！”顾景城打断了他，“让沈江那个老狐狸看看，什么叫摧枯拉朽之势！”
“不！”林远摇头。
平静的五官上，此刻隐隐出现了些许兴奋，“上来就能看到结局，那多没意思？”
男生有些惊讶，“你不是要打场漂亮仗吗？”
“猫捉老鼠，欲擒故纵，难道就不好看吗？”
林远带着笑意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让人觉得，如果不是因为私生子的身份，让他一直无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众人面前，说不定司景明这个京圈太子爷的身份，都得被人夺了去。
虽然司景明同样优秀，但是林远……
唐念芸无法否认，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无论是心智还是能力，都远远在自己之上。
也正是认识这些人之后，她才意识到，过去的自己和沈修平，究竟有多么的井底之蛙。
不过那时候，江城是他们的整个世界。
而现在，是京城。
司景明没有否认林远的想法，只是垂眸看着他，“你准备怎么办？”
“简单，沈江现在已经有了江淑婉白素素，肯定会觉得，自己会赢。”
顾景城瞬间反应过来，“咱们就给他点要赢的迹象，然后再一巴掌把人拍死！”
已经见过曙光的人，再重新跌落黑暗，往往才最难以让人接受。
唐念芸红唇轻启，眼中带着惊讶。
无法想象那个在江城树立了很多年的庞然大物，在这几个年轻男人的谈吐间，似乎就像是小孩的玩具一样容易坍塌。
她试探着问：“那沈家破产之后，你们准备把沈夫人怎么办？”
是，她是个女人，这种时候，自然对沈夫人的下场，更加在乎。
在那些年里，沈夫人的严厉，似乎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见她为沈家人求情，顾景城眼中闪过惊讶，还是抬头朝着司景明望去。
虽然没有开口，眼神却表露的很清楚：你老婆，在给前夫哥的家人求情！你快管管！
第一百二十五章替她出气
司景明抿着唇，眼神落在她身上。
唐念芸似乎懂了一切，苦笑着弯下身子，眼里的光芒却跟着缓缓暗淡下去。
细想想就能猜到，这场谋划了几年的局，本来就是针对整个沈家。
现在让他们把沈夫人单独摘出来，不受到任何影响，那绝对不可能。
如果沈夫人不受到影响，那沈家自然也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沈江和沈修平，不就可以继续在他们面前到处蹦达吗？
可是……
“沈夫人的生活和工作不会受影响，只是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心里那关。”
司景明的声音，带着些他自己都没有听出来的苦涩。
虽然顾景城刚刚那样子，明显有些在拱火，但是唐念芸替沈修平的家人求情，这事的确存在。
他不是圣人，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林远的眼神，在两人身上飘忽不定，然后突然起身，“顾总，聊聊？”
聊什么？咱俩有什么好聊的？
话已经到了嘴边，顾景城看见林远的眼神，心中瞬间反应过来。
着急忙慌的朝着大门跑去，嘴里嚷嚷着，“走走走，咱们去聊聊怎么猫抓耗子，其他的明天再说！”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司景明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逐渐变得晦暗。
连带着周身的气压，都跟着降低了许多。
唐念芸同样没有吭声，只是将自己埋进沙发里，看着原本热热闹闹的客厅，变得冷清。
“沈修平可能从今往后，都只是一个普通人，朝九晚五，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光鲜亮丽的沈总。”
他语气很平淡，沙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他的情绪。
唐念芸愣了愣，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变得格外惊讶。
她声音有些发颤，“你在怀疑我和沈修平？”
“没有什么怀疑不怀疑，你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多少还是有些情谊。”
“司景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唐念芸猛然起身瞪着他，“我和沈修平之间，到底是什么情况，难道你心里不清楚吗？”
清楚，他当然清楚。
无论如何，唐念芸和沈修平都不可能藕断丝连。
可刚才她替沈夫人求情，打断了司景明的醋坛子也是真的。
他抬眸看着她，“你想要沈夫人安然无恙，那么沈修平必定会受到庇护。”
一字一句，语气坚定至极，却似乎判定了沈家的死刑。
唐念芸浑身一颤，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可是之前发生的这一切，沈夫人并没有参与。”
“豪门之中，从来都没有独善其身，你不是唐家的亲生血脉，不也答应了那场娃娃亲吗？”
两人看着彼此，明明是企图说服对方，此刻心中却同时泛起苦涩。
是啊，豪门之中没有独善其身，无论他们手上有没有沾染那些事情。
只要他们在那个家族中，本身就是个错误。
就像古时候的战争，平民百姓并没有资格参与，决定打仗的是那些远在都城，高高在上的皇宫贵族。
可最终为其付出生命的，多是些无名无姓的将士们，战死沙场后化为一抔黄土，除了家人，都没有人能记得他们叫什么。
“我知道了。”唐念芸主动拉起他的手势，“对……”
那句对不起，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堵了回去。
前所未有的侵略性，攻城掠地，处处发泄着男人刚刚心中的醋意与不满。
也只有这种时候去唐念芸才能清晰的感觉到，面前这个男人是属于她的。
无论司景明拥有怎样令人瞩目的身份，在她面前，终究只是司景明。
想到这里，她主动伸手还住了对方的颈脖，给予了温柔的回应。
所有的误会，也在这个时候迎刃而解。
另一边的顾景城，跟着林远出门之后，并没有着急离开。
只是远远望着另一栋别墅，眼神变得异常冰冷，看不出半点刚刚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就是唐念芸的家？”他冷声问。
林远点头，看向那座别墅的目光，同样带着些厌恶。
“还好不是亲生的，不然摊上这样的爹妈，估计早就养成了歪瓜裂枣。”
男人冷笑着，脚下的步子却直接往唐家别墅走去。
林远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但还是选择了跟上。
毕竟通过和唐念芸的接触，他心中早已没了芥蒂，甚至对唐家夫妻满心怨言。
眼看着顾景城像是要搞事情，他自然不会拦着。
在别墅外站定，顾景城的眼神，早已冰冷的不成样了。
他轻声问身边的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唐念芸的存在，可能司景明，不一定会是现在的样子。”
林远微微一愣，似乎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可能。
得不到回应，顾景城回头看了他一眼。
下次想到了什么，自嘲一笑，“也是，就凭你跟那小子认识的时间，那家伙都已经走出来了，你当然不知道，以前的司景明。”
说话间，他弯腰从地上捡起几个石块。
趁着林远还在思考他说的话，把东西塞进了对方手里。
顺带又捡了几块大的，更加趁手的。
对着身边人问：“小时候砸过窗子吗？”
“啊？”
“算了，小爷我就教一次，你可得好好学着！”
顾景城举起手里的石块，对准了面前别墅上面的一处玻璃窗，抡圆了胳膊，狠狠丢出去。
“啪——”
清脆的碎裂声，瞬间响起，连带着别墅里的叫骂声，也陆续传来。
如此干脆利落又小孩子气的行为，让顾景城脸上满是笑意，连带着林远似乎也被这种情绪传染。
他默默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石头，在顾景城满眼的期待中，狠狠丢了出去。
可惜这块石头，并没有落在该落的地方，而是在墙上弹了回来，稳稳当当落在地上。
哪怕如此，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和兴奋，也出现在林远的心里。
像是将小时候从未有过的叛逆，全部发泄在此刻。
“那两个老梆子竟然敢欺负弟妹，咱俩今天偷偷摸摸替唐念芸出气！”
顾景城笑着，手里的石块再次飞出去，毫不意外，又是一声脆响。
替唐念芸出气吗？
林远看着手里的石头，终于脱下了一直以来严肃的外套。
像个肆意妄为的孩子，将手里的石头丢了出去。
殊不知顾景城落在他身上的眼神，也逐渐变得欣慰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同类
不过丢石头这种事情，唐家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为所欲为。
就算唐有德夫妻不出面，保姆自然也不会让这件事情继续下去。
眼看着几个保姆手里拿着扫把，身边还跟着这个保安，顾景城直接扭头就跑。
丝毫没有半点要帮助林远的意思。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早已跑没了影。
林远嘴里暗骂一声，慌忙丢了手里的石头，也跟着飞奔而逃。
只是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在唐家那群人眼里已经留下了太深的印象，大家自然知道他是谁！
不过他们想不通，这位司景明身边的红人，闲来没事为什么会跑来砸他们家的窗户？
不过好歹知道了谁是罪魁祸首，面对唐有德的询问，他们也好交差。
只是屋里的中年男人，在知道是谁动手之后，脸上的怒气越发浓郁。
敢怒不敢言！
林远跟随着顾景城的脚步，着急忙慌地往山下跑。
不知道跑了多远，确定后面没人跟上来，两人才瘫倒在路边的座椅上，大口喘着粗气。
豆大的汗珠，顺着两个男人的额头留下，连带着干了亏心事的紧张。
林远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畅快。
他看向身边的顾景城，眼神略带埋怨，“你刚刚怎么说跑就跑，不叫我一声。”
“废话，叫你的话，我不就跑不动了？”顾景城翻了个白眼，“到时候我的脸不也被他们看到了？”
“看到就看到，不抓到不就行了？”
林远有些不理解，却看见顾景城的眼神，明显变得嫌弃。
像是听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像我这种身份，被人逮着闲来没事砸别人家玻璃，不丢人吗？”
丢人……吗？
林远突然反应过来，恶狠狠剜了眼身边的人，“我被人发现难道就不丢人吗？你又不是江城本地的，我还天天在这里呆着呢！”
“丢人就丢人呗，反正他们又不喜欢你。”顾景城说得理所当然，“你就说刚刚爽不爽！”
某人到了嘴边的谩骂，一下子被堵了回去，连带着脸色都有些涨红。
无论林远愿不愿意承认，刚刚砸玻璃被抓包，扭头逃跑的事情，的确十分畅快。
甚至有种想回头再来一次的冲动。
不过这种事情，他绝对不会承认！
男人的大手，就是此刻落在他的肩膀上，“你呀，你年纪轻轻，就是太古板了，明明也可以像个小孩一样！”
他也可以像小孩一样吗？
林远心头猛然一颤，低头看着路边的杂草，像是在看当初的自己。
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他也能像一个普通小孩一样肆意妄为，甚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就连拿石头砸别人玻璃，这种男孩小时候经常干的捣蛋事，他也到了这个年纪，才第一次体会。
林远一时有些怀疑，刚刚顾景城的这些举动，不仅仅只是为了给唐念芸报仇，更多也是为了带他体验一下不同的感觉。
再看向身边人时，林远眼里，多了几份感动。
顾景城搓了搓胳膊，“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是有老婆的！”
“滚！”
某人心中刚升起的感动，此刻被一扫而空。
瞬间又想起了另一回事。
他看向顾景城，表情认真的问，“学长当初，到底经历了什么？”
“经历了什么，重要吗？”顾景城叹了口气，“他现在的样子，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就已经足够了。”
“可如果没有唐念芸呢？”林远苦笑起来，“如果没有唐念芸，或许我跟学长，也没有任何认识的契机吧？”
对于这个设想，顾景城难得陷入了沉默，犹豫了许久，最终选择了点头。
的确，他当初认识的司景明，并不是一个爱多管闲事的人。
无论林远在国外到底经历了什么，对于司景明来说，那都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存在。
甚至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会给他，更别说现在的局面。
林远笑得越发苦涩，“他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帮我走了出来。”
他站起身，认真的看向顾景城，“所以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学长曾经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也想试着了解他。”
明明是两个男人，林远却想着向司景明靠近，却让人在他眼中无法发现任何杂念。
顾景城上下打量着他，最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坐着吧，站着听挺累。”
没有任何客气，身边多出来一个人，连带着空旷的路边，都像是多了些活力。
男人的视线飘向远方，像是回到了当年，刚认识司景明的时候。
他一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毛头小子，甚至处处受人欺负。
有一件事情，顾景城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从某种含义上来说，他也可以称得上是私生子。
只是他比林远幸运，在他还没有出生的时候，那个该死的男人就已经破产了。
而那个人的原配，同样离他而去。
所以在他出生的时候，那个男人是在他的生活里的，他也有父亲。
可惜他的存在，从来都没有人欢迎，无论是那个男人，还是生下他的母亲……
“我遇见司景明的时候，他只是个小孩，一身黑衣服，坐在太阳底下，皮肤白的像是马上就要融化了。”
没头没尾的介绍，顾景城眼里却蔓延着浓浓的悲伤。
就好像那个雪白的少年，同样也见证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
林远没有打扰，静静的等待着后续。
“说来你不信，我跟他碰面的地方，是精神病医院！”顾景城挑眉，“没想到吧，你那个令人尊敬的学长，是从精神病院出来的。”
林远愣在原地，眼中闪过些震惊。
他从未想过，原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司景明，竟然会有这一段经历。
而面前这个看着对一切都很洒脱的男人，竟然也是从同那个地方走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企图发出声音，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顾景城修长的双腿，随意搭在一起，带着些桀骜不驯。
声音同样冷淡，“他是因为自杀，被家里人送进来的，我不一样，我是因为想杀人。”
“说到底，我跟他并不算是同类，但在精神病院里，我们似乎又只有彼此，算是同类。”
第一百二十七章不靠谱的顾总
他没有提起半点当初发生了什么，但是落在林远耳中，始终弥漫着浓浓的悲伤。
林远扭头看着顾景城，“对不起。”
男人浑身一颤，陡然瞪大了双眼，“咋了？你不会看上我了吧？我都说了我是有老婆的，我不喜欢男人！”
三言两语间，把林远刚酝酿好的情绪，一扫而空。
他本来还想说的之前一直误会顾景城脑子有病，想要好好道个歉。
结果……可能司景明去精神病院是意外，但是这家伙，该去！
“算了，你继续说吧。”林远有些无力。
“哎呀，好好的情绪都被你破坏了，反正就是我在那认识了司景明，那家伙那时候怨气冲天，随时都想把自己搞死。”
顾景城低着头，三言两语间，便将当初的事情形容了个大概。
总之，司景明虽然是司家的独苗苗，而且这些年来，也没有出现第二个继承者。
但在那些家伙眼里，他的存在也不是那么重要。
只是在必须他出现的时候，需要出来露个脸，其他时候，司景明想干什么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这就是京城的家族，在利益面前没有半点感情。
至于当初的司景明，为什么一心求死，顾景城不知道原因，也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的八卦心，去揭人伤疤。
可关于两人过去的描述，仅仅只是到这里，便足以让林远明白，悲惨的人不止他一个。
甚至他们这个小团体，没有一个人的童年是快乐的。
在普通人羡慕他们的同时，他们同样羡慕那些普通人，有着平凡快乐的童年，和爱他们的亲人。
林远心中的阴霾，此时此刻，也跟着散去了不少。
等两人蹑手蹑脚，避过唐家的视线，回到司景明的别墅时。
别墅的大门，此刻正完全敞开，像是在欢迎着谁的到来。
顾景城眉头一挑，满脸嚣张的走了进去。
没有半点身为客人的自觉。
往里走了没几步，里面便传来司景明的冷笑声，“我还以为某人真有骨气，直接拿脚离开。”
“哎，我可没那么傻，没苦硬吃。”顾景城把自己丢到沙发上，“你们小夫妻，矛盾解决没？”
他说这话的同时，唐念芸刚好端着几杯热茶，从另一边走过来，听到顾景城这毫无遮掩的问题，脸上直接绯红一片。
眼瞅着说坏话，又被正主抓着，纵使顾景城是个厚脸皮，此刻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立刻坐直身子，笑眯眯的说：“弟妹别在乎，我就是跟这小子开个玩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
“你们聊吧，我去陪爷爷。”唐念芸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