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在极度的不安全中,他下意识抱紧了谢逾,一直到车骑出去几公里,身体才习惯机车的震荡。

    他们行驶在郊外的沥青马路上,马路两边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在夏日雨后呈现出葱荣的绿意,空气里有植物和泥土的味道,未尽的雨丝落在身上,有点冷。

    沈辞体寒,还没穿外套,谢逾就是他唯一的热源,哪怕已经敢睁眼了,还是下意识扒拉着他不放。

    谢逾任他扒拉,沈辞从没坐过机车,机车速度对他来说有点快,怕是正常的,但对谢逾来说,只是稀松平常。

    奥古斯塔是最好的机车品牌之一,性能极佳,无论稳定性还是速度都是行业一流,况且这里不是城区,是赛车场修的通行道,道路平整,人烟稀少,几公里看不见一个鬼影,完全可以更快一点,一边开车,他甚至还惦记着人设,抽空和沈辞调笑:“沈助教不问我带你去哪儿?万一我把你卖了?关倒小黑屋锁起来。”

    沈辞:“……”

    他和谢逾签了协议,就算没被锁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沈辞闭目自嘲,还是问:“你要带我去哪?”

    谢逾:“哪也不去,晃一圈。”

    他只是想逃避开赛车而已,去哪儿不重要。

    谢逾掐着时间,在外头晃荡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估摸着赛事进行大半,便一个转弯,开着车往回赶。

    等他一脚刹车停在场地外,前头几辆车恰好冲线。

    谢逾远远扫了眼,没有何致远的车。

    他跨上观众台,走到周扬身边,问:“致远在哪呢?”

    周扬给他指:“最后那几辆,他今天状态不好,其实今天这些车跑都都不怎么样,可惜你没上,不然成绩肯定挺好。”

    谢逾心道可别,他真上就不是成绩好不好的问题了,而是席要吃几桌的问题了。

    沈辞在后排落座,和林音隔了个座位,林音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问:“谢少怎么你了吗?”

    沈辞脸色发白,着实不好看。

    沈辞道:“没有,只是低血糖。”

    他没吃午饭。

    林音啊了一声:“那你有吃的吗?”

    沈辞摇头:“没有。”

    他摸了摸口袋,套了个空,本来买了根巧克力,现在不见了,估摸着是刚才飙车的时候动作太大,从兜里掉了出来。

    [6]甜的

    沈辞肤色本就偏冷白,现在低血糖,连唇上也失了血色,整个人纸扎一般。

    林音有点同情:“现在离晚饭还有好一会儿,恐怕有点难挨,对了,你知道谢少带人入圈的规矩吧?”

    二世祖们玩在一起,可不会正点吃饭,总要玩到个八九点钟才慢悠悠地晃回城里,如果是第一次带来的人,还要先喝酒,林音当时和谢逾等人见面时,就被逼着吹了三瓶,这还是因为她是女孩子,灌得轻些。

    沈辞道:“什么规矩?”

    “喝酒,喝很多酒,白酒得喝八两起。”林音小声:“回去的路上你想办法吃点东西垫垫,不然要喝的胃穿孔。”

    沈辞却道:“我不参加。”

    林音睁大双眼:“你不参加?”

    沈辞只道:“我晚上有会,不在合约范围内。”

    原主在协议中,同意不干涉沈辞的学术活动,如果沈辞有会,他随时可以走。

    谢逾当时看这规定,也感到很奇怪,以原主嚣张跋扈的性格,这不是他的风格,为此他还特意去翻了,原文的描述是:

    “谢大少厌倦了饲养孱弱的金丝雀儿,美则美矣,没什么意思,他现在想换个口味,养些骨头硬的不服软,最好还是什么地方有所成就的,实验室清冷淡漠,讲台上一呼百应的,到他床上就得红着眼眶求饶,这样磋磨起来才有意思。”

    当时谢逾咂咂嘴,心道:“玩得挺花。”

    “这……这,这谢少能同意吗?”林音踌躇片刻,她没在圈子里见过沈辞这样的人,思来想去,还是劝一句:“你比我了解谢少,你这次不去,下次也要去,谢少下次灌酒,会灌的更狠的。”

    甚至是不是只灌酒,都不好说了。

    沈辞摇头,只道:“我心中有数。”

    并非他不知道后果,只是自从签订契约,他全部的时间都捏在谢逾手里,像个任人操控的玩偶,唯有这么一点点少爷指缝赏赐下来的自由,能供他苟延残喘而已。

    此时,场上爆发一阵欢呼,最后几辆车冲线,中心大屏闪烁几下,前三的名字被标红加粗,主持人举起话筒,祝贺比赛的冠亚季军。

    大屏旁还有一张小屏,是其他选手的成绩,谢逾一看,他这个中途弃赛带美人遛弯的荣获倒数第一,何致远在他上面点,倒数第七。

    谢逾倒是没什么,敷衍地鼓了鼓掌,远远看见何致远黑着一张脸从赛场上下来,将头盔往地上一丢,喘着气坐在周扬身边,骂道:“妈的,一群不长眼的**,往我前头使劲超,把老子都挤到侧道去了”

    周扬拍拍何致远,“状态问题,正常。”

    “屁咧,我看那裁判也是瞎了眼!”

    何致远咽不下这口气,坐在一边骂骂咧咧,周扬宽慰他,“这样,我们晚上找个地方喝酒,吹他个几瓶?”

    何致远拂开他:“有什么好吹的”

    周扬:“不吹吗?我刚搞到几瓶人头马,五十年的高档货。”

    何致远面色不虞,但他爱好不多,最贪杯中物,听见有好久点头:“行,还是老地方,我们再叫上几个玩得来的作陪?”

    他抬头问谢逾:“谢少,你怎么说?”

    说这话的时候,何致远虽然叫着谢逾,眼神却是往沈辞那里去的,将人从上看到下,视线颇为露骨,倒像是要将他从蔽体的衣衫里扒出来似的。

    照他们桌上的规矩,兄弟带来的“男女朋友”不好做到最后,上个手还是可以的。

    沈辞面无表情,倒是林音瑟缩一下,没敢说话。

    “行啊。”谢逾本来坐在最前方发呆,正神游万里呢,冷不丁被点名,便随手拔了两根水泥缝隙的草,道,“走呗。”

    狐朋狗友提出邀请,他不答应,人设就崩了。

    何致远道:“行,那我们回城里去。”

    他们三人站起来,何致远周扬率先下去,谢逾则落后一步,慢悠悠地跟着晃,想着等沈辞上来一起,结果半天没见着人,一回头,却见沈辞还笔直在原地,白衬衣裹着修长的身体,清瘦又挺拔。

    谢逾挑眉:“沈助教?”

    沈辞看他:“我晚上不去。”

    谢逾:“嗯?”

    沈辞手指拢在袖中收成拳,他平视谢逾,生硬的重复:“我晚上有会,酒会我不去。”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向他看来。

    林音吓了一跳:“你疯了吗?你不能这么说啊!”

    她从未见过沈辞这样的不要命的,当即小声劝告:“你在谢少的朋友面前这样落他的面子,是讨不到好的,不想晚上被打的话,立刻去道歉!”

    沈辞不说话。

    他要是会道歉,也不至于后期被折磨得严重抑郁,却连句软话也不肯求原主了。

    谢逾倒没什么反应,只看了他一眼,转身向下,道:“下来吧,这事儿我们车上再说。”

    他慢慢悠悠荡到停车场,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外,林音有些同情的看向沈辞,摇头叹气后上了何致远的车,周扬扣上头盔,也扫了沈辞一眼,似乎在说“自求多福”。

    沈辞握住把手,玻璃车窗倒影中,他脸色发白,嘴唇也泛白,形容当真颇为惨淡,

    谢逾解锁车门:“进来吧。”

    沈辞垂下眼帘,坐进了车中。

    啪嗒一声,车门落锁。

    谢逾这车是商务款宾利,车门加厚钢板,车窗用的防爆玻璃,这锁一落,车中就如同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

    沈辞单手拉过安全带,四指宽的带子束住身体,缠过腰腹,倒像是他自个儿上了道锁链,将自个捆起来似的。

    谢逾点火倒车,他没开音响,室内静得可怕,只有方向盘转动的轻微噪音,沈辞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再度开口:“晚上我不去。”

    他垂眸看着车玻璃,手藏在袖子中,脊背绷的像一张弓。

    谢逾唔了一声,懒懒道:“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不去。”

    沈辞一愣。

    他顿了两秒,才转头看向谢逾:大少爷正在倒车,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他偏头打量后方路况,停车场昏黄的灯光堆砌在他俊挺的眉眼之上,在眉峰鼻骨的转折处打上细碎光斑,疏疏如楷书嶙峋顿笔。

    实在是出众的皮囊。

    沈辞踌躇片刻:“你……”

    谢逾:“嗯?”

    沈辞偏头:“……没事。”

    谢逾似笑非笑:“我今晚刚好有事,你也有事,那就算了,但是下次你再不来……”

    他停顿片刻,拖长语调“我就不知道后果了。”

    沈辞脊背瞬间紧绷,又强迫着放松下来:“……嗯。”

    谢逾点头。

    倒不是他忽然发疯,这句是剧情台词,不得不说。

    原文中沈辞拒绝出席酒会,原主很不高兴,在车上就将人磋磨一顿,留下了大片马赛克。

    马赛克不是问题,问题是马赛克中夹杂着零散的剧情,而这些鬼扯的剧情,都是需要谢逾演绎的。

    当时趁着赛场休息的间隙,谢逾一目十行,看完了演绎内容,看得他面色狐疑眉头直跳,忍不住问系统:“车上这段是我理解的意思吗?”

    系统凉凉:“一篇虐主po文,你觉得还能有什么意思?”

    谢逾:“……”

    他沉默的时间太过漫长,系统凑过来:“很难演吗?没马赛克掉的都是些正常的剧情。”

    谢逾挑眉:“都是些正常的剧情?”

    他给系统指:“这个‘只见谢少笑了一声,探手过去,将沈辞整个人按在了怀里’这是正常的剧情?”

    系统:“还,还好吧。”

    谢逾:“那这个呢?‘谢逾单手捏住沈辞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命令道‘舔’’?正常吗?”

    系统:“……。”

    它委婉:“宿主在po文中,这不能再正常了。”

    总而言之,这段鬼扯剧情持续了一章多,后来还是谢远山打电话要儿子回家吃饭,说有事要谈,这才作罢。

    谢逾还再思索着鬼扯剧情怎么演,门口传来了三声喇叭。

    何致远摇下车窗,探出身体:“谢少,干嘛呢,怎么不走啊。”

    谢逾比了个就来的手势,关掉剧情框,开车拐上了山道。

    此时暮色四合,逼近黄昏,导航冰冷的机械音回荡在车窗中,窗外山林的气息透过车窗缝隙钻进来,混合着皮革和古龙水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皂角香。

    车里开了音响,谢逾随意选了个电台,播着舒缓的协奏曲,大提琴的音色低沉温和,配上豪车宽大的座位,舒适得让人想睡觉。

    谢逾手长腿长,瘫在座椅里也不影响他看路踩离合,他坐姿懒散肆意,没个正形,沈辞恰恰相反,他安静地端坐着,脖颈垂出一截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古典中教养得当的公子少爷,这样的姿态,不该是以宠物的身份坐在谢少爷的名车里,而应该在实验室,教学楼,或是图书馆的自习室里。

    谢逾一边开车,一边打量他。

    谢逾从不是什么好学生,他高中的时候恰好撞上漫长的叛逆期,是坐最后一排的问题少年,而沈辞像是前排不苟言笑的班长学委。

    坏学生对着好学生,心态总是奇怪的,不屑里又夹杂着羡慕,还有自尊心作祟下的嫉妒,要是谢逾高中遇见了沈辞,少不得要抢人家橡皮抄人家作业,不轻不重地欺负一番。

    但现在,沈辞真成了他的协议对象,被欺负得只能坐在这里,任人捏圆搓扁的,他倒有点心虚,不敢多看了。

    一路无人说话。

    汽车行了二十多公里,到了绕城高速的分叉口,再往前就是主城区,谢逾在群里和李扬何致远说了晚上有事不去,在狐朋狗友的挽留和哀嚎中一打方向盘,下了高速。

    他调整导航位置:“沈助教,把你放实验室门口?……沈助教?”

    “好。”沈辞慢了半拍,才垂下眼睫,“抱歉,有些走神。”

    迟疑片刻,他又补充:“谢谢。”

    谢逾透过后视镜看他:“你状态不太好?”

    沈辞从上车起就合了眼,几乎昏睡了一路。

    沈辞摇头:“没有。”

    只是低血糖。

    虽然有些晕眩,但并不是不能忍受,沈辞抬手看了眼表,此时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钟头,够他去食堂吃一碗素面了。

    A大坐落在江城进郊,离这儿倒是不远,汽车又开了不到十分钟,便开到了实验楼底下,

    谢逾刹车停稳:“沈助教,好走不送。”

    他看向沈辞,单手撑在靠垫上,促狭地笑了声,又念了句台词:“这次算了,下次聚会,沈助教可得好好陪我玩玩。”

    系统悄无声息地冒出来:“这就放他走了?”

    谢逾:“不然呢?”

    系统提醒:“你还有好几句台词没说。”

    荧蓝色的屏幕悬浮在半空中,翻到对应页面,几句台词用红底标注,鲜红刺目。

    谢逾懒懒道:“我说不出口,不说了,反正只要60%剧情符合度就可以了吧?”

    说着,谢逾按下开门,车门解锁,沈辞握住把手,向外推开,湿冷的空间瞬间涌进车座,校园里男男女女喧闹的声音传入耳畔,女生们端着奶茶从小路走过,男生约着去网吧上网,而他解开安全带,一时间竟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

    就这么,出来了?

    沈辞回头,想说谢谢,在半直起身体的瞬间,脸色一白,旋即头晕目眩,低血糖叠加久坐的后遗症让他脚下一软,尚来不及反应,就撑着靠垫跌坐了下来。

    “诶你?!”

    谢逾都打算关车门走人了,沈辞猝不及防往这边一倒,连忙抬手扶人,而沈辞意识昏沉,被他探手一捞,就直挺挺地撞进了谢逾怀中。

    谢逾:“……”

    虽说家境贫寒,但沈辞很注重仪表,他头枕在谢逾肩膀,发丝蹭过脖颈,脸颊皮肤擦过鼻尖,谢逾便闻到了老式香皂和洗涤剂的味道。不是什么特调香氛,是那种奶奶辈偏爱的国货老牌子,带着中药艾草的苦味儿,不高级,但很干净。

    系统平平:“恭喜宿主,主线剧情‘谢逾探手过去,将沈辞整个人按在了怀里’已经完成。”

    谢逾怒道:“他妈的现在是说这个时候吗,给我导航校医院啊!”

    系统凉凉:“放心吧宿主,虐主文的主角没那么容易出事,他只是低血糖了,放着不管十分钟就好了。”

    ……低血糖?

    谢逾若有所思,他单手揽住沈辞,从兜里翻出一把戒烟用的棒棒糖,三下两下拆了包装纸,将糖抵住沈辞唇瓣,而后顿了顿,想着救人要紧,便单手捏着他的下颚,糖塞了进去。

    系统棒读:“恭喜宿主,‘谢逾单手捏住沈辞下颚,强迫他张开嘴’已经完成。”

    谢逾额头青筋直跳:“你闭嘴吧!”

    沈辞并非完全没有知觉,一阵头晕过后,感知逐渐回归,他很了解低血糖的感受,并不慌乱,只缓了片刻,便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

    旋即,便有什么塞了进来。

    系统贴心地将完成的部分标绿,现在,全章只剩下了最后一处红色。

    谢逾瞄屏幕,心虚道:“那个,补充血糖,你舔……舔一舔吧,是甜的。”

    沈辞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一卷舌头,果真依言舔了舔,将糖含住了。

    迷茫中,只剩下身体本能的念头。

    ——当真是很甜。

    [7]投资

    低血糖发作起来难受,但补充了糖分后,好得也快。

    沈辞按住额角,短暂晕眩过后,撑着身下软垫坐起来:“多谢。”

    他嘴里还含着糖,说话模糊不清,混了点鼻音,和平常冷清的语调截然不同,谢逾看他一眼,插好钥匙,道:“你不是还有会,下去吧,我下回再来找你。”

    说罢,他关门落锁,点火启动,一打方向盘,便拐上了校园主路。

    沈辞目送他离开,直到宾利消失在视线尽头,才垂下眼睫,将含着棒棒糖拿了出来。

    这根不起眼的小东西是昂贵的进口货,香草牛奶味,色泽呈现软糯的米黄,牛奶和香草都用的上好材料。

    沈辞捏着棍儿端详片刻,没能猜出价格。

    他小时候也没怎么吃过糖,那时家里一直很穷,镇上小卖部离村里好几个小时,即使想得很,也没人给他弄这些精巧玩意,后来奶奶生病起,沈辞那点可怜的工资更是尽数填进了医院,平日吃食堂,连在面上添些浇头都要犹豫,谢少爷这些昂贵而无用的零食他没尝过,也从没想过要尝。

    但现在……

    沈辞看了片刻,重新放回口中。

    确实很甜。

    他含着糖神游天外,又开始想晚上实验的事情,此时离会议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沈辞准备先回实验室取实验资料,而后再去吃饭换衣服,他一边思索着,一边迈步往回走,不知不觉,已经刷了卡,走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亮着灯,李越韩芸芸都还没走。

    韩芸芸正在抄实验数据,听见声音抬头:“师兄,你可算回来了,这是我们今天的实验……啊?”

    她猛地一卡壳。

    沈辞本来不觉得有什么,韩芸芸一惊一乍,他便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旋即顿住了。

    “师,师兄?”

    沈辞嗯了一声,故作平静,接过数据扫了眼,拿起报告便出去了。

    韩芸芸好半天没说话。

    一直到沈辞走远,韩芸芸才如梦初醒:“李李李越,师兄在吃什么?”

    李越:“……”

    他面带狐疑:“棒棒糖?”

    平日不苟言笑的沈师兄含着棒棒糖来实验室,糖果将脸颊撑起圆润的弧度,两人呆呆目送他远去,一句话都不敢说。

    韩芸芸呐呐:“师兄撞邪了还是我撞邪了?”

    绕城高速上,系统悄无声息地复现在了谢逾面前。

    荧蓝色的光点抖动:“恭喜,重要剧情点【赛车场事件】已经完成,重点台词完成100%,人设留存度80%,主角在时间中感到了【屈辱】【痛苦】【晕眩】等情绪,情绪吻合度50%。”

    “据系统判定,此次演出吻合度75%。”

    谢逾:“还挺高。”

    他只求合格过关,60分万岁,结果还多了十五分,纯属意外之喜了。

    “今晚我还有戏份吗?”

    系统:“主线剧情没有了,下一次剧情是【周末的聚会】,届时您将带着主角参加何致远的晚宴。”

    “我可以自由活动?”

    系统翻阅:“但是有一段背景剧情,唔,您的父亲会要求您回家一趟。”

    在原文中,“谢逾”由于主角的忤逆大为不快,在车上将人折腾的半死不说,还想拖到酒店继续,还是谢远山打电话要求儿子回家,主角才逃过一劫。

    谢逾问:“这个谢远山,什么性格?”

    他扮演原主的儿子,总要知道亲爹的脾气,才好不露破绽。

    系统:“谢远山为边缘配角,描写不多,经系统提取关键词,为‘暴躁、易怒、掌控欲强’。但他和原主接触不多,您不用担心露馅。”

    谢逾原本在调电台,他重复一边,哂笑道:“暴躁、易怒、掌控欲强?怎么和我亲爹那么像呢?”

    系统解释:“作为被选中的宿主,您和原主有一定相似度,这种相似包括姓名、身高、长相、家庭背景、童年经历等等等等,所以,如果您觉得这个世界中的‘父亲’和原世界相像,也是有可能的。”

    正说着话,谢逾手机响了三声,来电显示谢远山。

    原主的便宜爹。

    谢逾按下接听:“喂?”

    谢远山的声音传来:“谢逾,你在哪?”

    这声音低沉严肃,隐隐藏着怒意,不像是父亲对着孩子,倒像是领导在规训下属,谢逾两秒没回话,对面便沉声:“说话。”

    谢逾一顿,旋即笑了声,摆足了纨绔架势:“在外面玩,有事吗?”

    谢远山冷冷道:“晚上回家一趟,有事找你。”

    谢逾:“回家有什么事?”

    “公司的事。”

    “……”

    一阵沉默后,谢远山耐心耗尽:“我不管你晚上要干什么,八点钟,让我在餐桌上看到你。”

    说罢,他一句也不解释,直接切断通话。

    谢逾关上手机,随手丢进卡槽,他握着方向盘好半天没说话,而后俯身转动电台旋钮,正好切到某场歌剧直播,男演员拖着长长的咏叹调,唱腔千回百转,他跟着哼了两句,而后设置导航:“定位酒店。”

    系统:“宿主?原主父亲叫您回家,您不回去吗?”

    谢逾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系统:“您不去见当然也可以,但是原主害怕父亲,比较听父亲的话,按照逻辑,您还是见一面比较好。”

    谢逾的演绎一直在及格分上下,场外能不丢分,尽量还是不丢分。

    谢逾沉默片刻,忽然嗤笑:“还真是阴魂不散。”

    原主这爹的声音,倒是和谢逾的亲爹一模一样。

    晚上八点整,谢逾准时进了谢家。

    这是谢远山在江城的住处,临江大平层,客厅落地窗正好对着江水,近年来由于市政规划,两岸的高楼都加装了霓虹灯,一眼看去灯红酒绿,热热非凡。

    屋内没开灯,黑灯瞎火的一片,只有窗外透过来的灯火,怪冷清的,谢逾推门而入,谢远山在餐桌前一抬眼皮:“回来了?把灯打开。”

    谢逾开灯,筒灯冷白的光晕倾泻而下,照在铁灰的大理石台面上,更显冷清。

    谢逾在餐桌坐定,看清了谢远山的脸。

    颧骨突出,脸颊却内凹,他的眉毛浓而厚,眼间距极窄,远远看去如两块砖石覆压在眼睛上,眉心中一道深深的悬针纹,像峡谷裂开的沟壑。

    他无声冷笑,心道:“还真是像了个八成。”

    谢逾不信算命看相,但谢远山这张脸单是看着,就是脾气暴戾,个性偏激的主。

    系统打出一行小字,无声提示:“原主和父亲关系一般,说话极少,您把握一下。”

    谢逾敛眉点头,淡淡问:“叫我回来有什么事?”

    谢远山挑剔地打量了他片刻,敲了敲桌面,这是他指挥秘书给他倒水的姿势,但谢逾纹丝不动,他略皱眉头:“你今年20多了吧?”

    谢逾:“24。”

    谢远山斜眼看他:“都24了,都这个年纪,还是成天在外头招猫逗狗,搞成个混账模样。”

    谢逾但笑不语。

    他今年24没错,但原主只有22,他故意报大两岁,谢远山没有丝毫察觉。

    谢远山皱眉:“笑什么?”

    谢逾一哂:“没有,您老说得对。”

    作为本市有名的企业家,谢远山的时间是很宝贵的,他也无意在谢逾身上多做浪费,只是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24了,得接触些商业上的知识,我给你准备了一笔初始资金,看一看你的投资水平。”

    谢逾挑眉,看着谢远山推过来一张黑卡。

    谢逾单手夹起卡片打量,卡片滚了金边,在灯光下折射出碎钻一般的光晕,他打量了好半天,忽然笑了:“那我用这钱给妈投资个坟,没问题吧?”

    说这话的时候,谢逾正斜睨着谢远山,他半阖着眼皮,眸子里的光影起伏明灭,幽深如寒潭。

    谢远山明显愣了一下:“什么?”

    “没什么,说着玩儿的。”谢逾又笑开了,他将卡片捏在指尖,问“里头多少钱?”

    “1000万”,谢远山显然很厌恶儿子吊儿郎当的态度,他眉头紧锁,“谢逾,你知道我的脾气,倘若六个月后你拿不出成果……”

    谢远山说话,喜欢说一半藏一半,让人去猜。

    谢逾笑:“行,我知道。”

    原主最后没读出个什么,被谢远山打包丢国外读书取了。

    念书这事儿对谢逾来说不痛不痒,对原主来说确实是个惩罚,他的狐朋狗友都在江城,习惯了众星捧月,骤然出国念书,没了一堆泥腿子捧臭脚,还被卡生活费,原主很不习惯。

    当然没等他读出个子丑寅卯,谢远山急病暴毙,谢少爷被已经变成大佬的沈辞逮回来,掰断手指关精神病院,当然,这些就没必要和谢远山说了。

    他们相对而坐,席上诡异的沉默着,说完了正事,爷俩一句寒暄都说不出来。

    谢远山摆了家宴,大概是想在吃饭的时候教育儿子,谢逾却不想听他教育,只拖开椅子:“行,您还有什么事儿,没事我走了。”

    谢远山也不欲多说,摆手:“走吧。”

    谢逾于是笑了声,将黑卡揣进口袋,他大步流星地迈过走廊,反手关好大门。

    等谢家大门訇然紧闭,系统疑惑地打出一个问号:“你很讨厌他吗?我感觉他对你蛮好的。”

    系统掰手指:“给你钱,让你去国外读书,回来进公司,这不是很好吗?”

    谢逾道:“那是因为谢远山生育能力有问题,而我是独子。”

    若非如此,他连门都进不了。

    宿主明显不想多说,系统只好停下,问:“那张黑卡呢?1000w你打算怎么办?真的去投资吗?”

    六个月,融资的时间都不够,谢逾在商业上一无所知,六个月还不够他入门,能投到什么靠谱的项目?

    谢逾托下巴:“本来也没想做什么正经投资。

    ”

    还有几年就被住精神病院了,有什么好投资的。

    他琢磨:“我记得最后,我被沈辞关在精神病院,一关就是二十多年,对吧?”

    系统摸不着头脑:“对,但这和投资有什么关系。”

    谢逾:“这样,投精神病院吧。”

    系统:“???”

    哈?

    “虽然被关精神病院的二十年我不需要一直在,但沈辞那时也病的厉害,他经常来精神病院看我,看我过得‘好不好’,这个时候,我必须到场演戏,对吧?”

    “对……”

    谢逾摊手:“好歹是后半生的家,花它个几百万提升下基础设施,换个舒适的床,搞搞院子,到时候住进去也躺的舒服点。”

    “……”

    “宿主。”系统诚实评价,“您是我见过最奇葩的宿主。”

    谢逾拱手:“过奖。”

    他开车回到酒店,还真的打开电脑,开始看本市精神病院的信息。

    原书没写原主最后被关的医院叫什么名字,谢逾只好一一排查。

    江城一共有三家精神病院,最大的一家是公立医院,人员往来复杂,将一个正常人关在这里

    ,容易走漏风声,沈辞肯定不会选这家。

    剩下两家私立的都在远郊,医院网站做的很漂亮,看不出好坏,谢逾准备各投一点,撞着哪家是哪家。

    他抄录精神病院的热线电话,准备明儿上班时间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需不需要投资,却在将号码存进手机的时候顿了顿,微微挑起眉头。

    原主的手机里,本就存了这个号码。

    谢逾点开备注:1734******,青山许医生。

    而这精神病院,就叫青山精神病院。

    谢逾点开号码,关联到微信,原主和许医生还是好友关系,在半年时间内,两人互相发了几十条信息,都是原主预约,对面报时间。

    他们应该是医患关系,还是长期稳定的医患关系。

    谢逾上滑,半年再往前,没有任何聊天记录,原主似乎换了手机,看不出更多消息。

    谢逾:“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并无类似内容,应该是世界自动补全的内容。”

    谢逾点头,他模仿着原主的口气,试探性发了句:“许医生,预约。”

    十分钟后,许医生:“周六晚上?”

    谢逾:“周六不行,晚上有聚会。”

    按照,周六是重要剧情点,何致远在酒吧重新组局,要补上今天晚上的缺,他盛情邀请谢逾,还特意嘱咐他把沈辞带过去,然后又是大段马赛克剧情。

    谢逾:“周日下午?”

    对面发OK。

    对话告一段落。

    从两人对答的流畅程度来说,原主和许医生很是熟稔,不虚详细解释,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干脆利落。

    [8]灌酒

    接下来好几天,都没有任何事件发生。

    在原中,沈辞发了高烧,在医院挂了三天水,而原主怕他过了病气,三天没找过他,这也是沈辞在前期难得的喘息机会。

    而现实中,谢逾舒舒服服睡了三天,尝遍了酒店主厨的手艺,甚至饶有兴趣的评价:“黑松露有点老,慕斯糖放多了,巧克力壳太厚,感觉不是很正宗。”

    系统只能看不能吃,只能在谢逾吃饭的时候怒目而视,无聊的长蘑菇,

    终于到了周六这天,又一个重要剧情点。

    谢逾翻开章节:【周六的聚会】

    话说周六这天,何致远惦记着沈辞,抓心挠肝的非要把这清冷美人弄到手,于是组了聚会,他叮嘱谢逾务必将沈辞带来,而原主也颇有几分“兄弟义气”,真将沈辞带去了,几伙人喝的昏天暗地,把学神喝倒胃出血,后头的事情都是马赛克,谢逾猜个八九不离十,无非就是些违背刑法,要进局子的事情。

    考虑到剧情完成度,他肯定得将沈辞带去,马赛克的部分则可以自由发挥。

    果不其然,大早上何致远就在群里吆五喝六,拉着人攒局。

    何致远:“晚上喝酒吗?搞了两瓶好酒助兴,老地方,江心画舫上,我包场了。”

    江心画舫是本市最奢华的游船,也做酒店,每日傍晚启航,在江心过夜,一晚价值不菲。

    何致远吆五喝六:“周扬,周扬来不来?”

    周扬:“来。”

    “谢少呢,谢少来不来?”

    谢逾言简意赅:“来。”

    何致远醉翁之意不在酒,见着谢逾出声,立马问:“你新泡到手的那个大美人,A大那个搞研究的,腰细腿长,可真带劲,他上次跑了,这次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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