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顾锦朝不想和孙氏太亲近了,就微微一笑:“酸枣糕的攒盒是没有了,我也不喜欢吃糕点,并没有带多少。”

    秦氏坐到锦朝对面,问她:“昨日没来得及去看曦姐儿,她现在病可全好了?”

    顾锦朝点点头:“都能踢毽子了,每日都缠着青蒲教她,看来不久就能陪昭姐儿踢了。”

    刚说到这里,就有婆子在外面通禀,说表小姐过来了。

    还没见到她人,就听到一阵笑声。丫头打了帘子,一个穿着湘妃色底白斓边褙子,青色综裙的少女走进来。梳着分心髻,头上戴了一支嵌红石榴石的金簪。长得明眸皓齿,娇美动人。

    看到陈老夫人,又扬起笑容向她走过去:“外祖母,我可想您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

    排揎

    陈老夫人与周亦萱一番契阔,才拉着她的手给她介绍:“这就是你三舅母……”

    周亦萱早注意到顾锦朝坐在旁边。

    陌生女子,年纪不到二十,又梳了妇人的发髻,漂亮得惊人。她早早就猜着这个是不是新进门的三舅母了。站起来向顾锦朝屈身,笑道:“……早就想来见见您了,您人真是好看!”

    说着她心里却有点小别扭,这女子看上去没比她大几岁。

    顾锦朝站起身,把自己准备的见面礼给了她。又客气地夸了她几句。

    周亦萱把锦盒打开了小小的缝隙往里面看。

    当面看人家送的礼物不太好,但周亦萱并不在意。看到里面不是什么寻常的金银之物,而是个细长青釉的瓷瓶,不由咦了一声:“三舅母,您这送的是什么?样子好别致。”

    “玫瑰露罢了。你洗头或沐浴的时候加一滴,香得很。”顾锦朝跟她说。

    周亦萱眼睛一亮,打开瓷瓶闻了闻,简直爱不释手。

    拉着陈老夫人亲亲热热地说:“祖母,三舅母人真好!”

    陈老夫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微笑着说:“这是当然的!下次你尝尝她做的荷叶饭,可香了。”

    锦朝微微地笑。

    自从上次她给大家做了荷叶饭,陈老夫人逢别人夸她的时候,都要提一提这荷叶饭的事。

    周亦萱的母亲虽然只是个庶女,但却是陈老夫人身边长大的唯一一个女孩儿,感情很深,陈老夫人对周亦萱也很疼爱。周亦萱上头还有两个哥哥,更是护着她的紧。所以性子也很单纯开朗。

    再说一会儿话,陈老夫人就亲自陪着周亦萱去了给她暂住的地方,让各房都先回去。

    眼看着天色已晚,锦朝让小厨房备下了晚膳。

    今天三爷回来得有些晚,她就先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书房外头蟋蟀叫个不停,院子里还有婆子端着木盆穿梭的身影。锦朝从槅扇看到王妈妈正站在庑廊下训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背对着她,哭得抽抽搭搭的。

    她叫了采芙进来问,说是小丫头烧火的时候没留神,炖在锅里的肘子糊了。“王妈妈就生气了……要让那丫头赔肘子的钱,三钱银子。”

    顾锦朝皱了皱眉:“三钱银子?”什么肘子,这么金贵。

    她让采芙叫了王妈妈进来问话。

    王妈妈福身请安,笑意盈盈地问:“夫人找奴婢何事,奴婢正看着小厨房的做饭呢。”

    锦朝微微一笑:“王妈妈管厨房,应该熟知各项东西的进价吧。我问你,如今这多少米多少钱一石?”

    王妈妈回答:“这……约莫是四钱银子。”

    锦朝点点头说,“四钱六分,够一个四口之家吃半年的。我再问你,这上等的猪肉怎么算?”

    王妈妈有点不懂顾锦朝什么意思了。她把自己叫过来问这些做什么?

    她虽然是管厨房,但这些进项,又不用她一一来看,她最多就是盯着灶上的功夫。

    锦朝点点头道:“王妈妈你常年在陈家当差,不了解这些柴米油盐的也正常,那我告诉你,是二分银子一斤。三钱银子可以买多少肉,王妈妈……不如你来替我算算。”

    王妈妈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也明白了,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夫人,奴婢只是小罚那小丫头,不罚她不长记性啊。”

    顾锦朝淡淡地说:“所以你罚她三钱银子?你让她怎么拿给你?这样的话说出去了,岂不是要传我苛待下人,连个刚留头的小丫头都不放过。”这样买进来的小丫头,连月例都没有。

    王妈妈又说:“夫人,三钱银子实在不多!何况那肘子汤是炖给四小姐喝的。奴婢特地用了白肘子和火腿吊汤,熬了两个多时辰。想给四小姐补补身体的……”

    炖给陈曦的?

    陈曦现在搬到木樨堂后面,锦朝看着方便,总会吩咐小厨房做了东西给她。但肘子汤她可没吩咐过。

    顾锦朝眼皮一跳:“……你私下去看四小姐?”

    王妈妈有些急:“四小姐病得重,奴婢就和四小姐说了几句话,劝她好好养病之类的。”

    顾锦朝冷冷问她:“谁准你去看的?”

    前世要不是王妈妈,陈曦怎么可能养成那样!

    她现在还想接触曦姐儿?

    “这……奴婢好歹也是管事婆子,出入月门恐怕也是可以的。”王妈妈心里很不高兴,罚她去管厨房就算了,难不成她还什么都不能做了?她好歹也是江氏留下来的婆子,以前谁不给她脸面,现在却要被个黄毛丫头收拾,连罚几两银子都要管!

    顾锦朝却招过采芙,让她立刻去请陈曦过来。

    陈曦和伺候她的丫头一起过来,乖巧地屈身叫了母亲,又好奇地咦了一声:“王嬷嬷也在这里?”

    锦朝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笑着问她:“曦姐儿,你好好告诉母亲,王妈妈是不是去看过你,和你说过悄悄话?”

    陈曦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王嬷嬷说不能和您说,说了您会骂我的……”

    王妈妈脸色一白,张了张嘴。

    顾锦朝深吸一口气,揉了揉她的发:“母亲怎么会骂你呢。你只告诉母亲,王妈妈和你说了什么?”

    陈曦更是犹豫了。

    半晌,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锦朝柔声问她:“怎么了?母亲不会说你什么的。”

    陈曦才小声说:“我怕您生气……”

    “你不说,我才要生气了。”

    陈曦才决定下来,“王嬷嬷说……我不能跟着您的丫头学踢毽子,女孩子这样不端庄。说青蒲姐姐就是五大三粗的,年纪这么大了连个婆家也没寻,要我不和青蒲姐姐一起玩。还说了我需要保重身体的话,别像我……母亲一样落下病根了,以后早早的逝了,就没有人记得她了。”

    顾锦朝面色不变,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喜欢踢毽子吗?”

    陈曦嗯了一声,又问她:“母亲,女孩子踢毽子就不端庄了吗?”

    顾锦朝说:“怎么会呢。”

    陈曦点点头,又问她:“母亲,是不是……以后就没有人记得我的母亲了?”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太懂,却好像有点懂了。“是不是就像我养的兔子死了,丫头不记得它了,不给它喂吃的了。养它的笼子也不在了。”

    顾锦朝心里轻叹了一声。没有娘的孩子真的会格外敏感一些。

    她说:“不是还有曦姐儿记得吗,还有你哥哥记得,你父亲也记得。大家都记得呀。”

    陈曦自己想了一会儿,若有所思。

    顾锦朝让采芙先送陈曦回去,她要先把王妈妈的问题处理了。

    王妈妈嗫嚅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了张嘴:“夫……夫人……小孩子的话,是信不得的……”

    顾锦朝伸手示意她别说了,她才说:“我原来想着你伺候过江姐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你张狂,我也没有真的惩罚你。谁知道你胆子这么大,敢在私底下排揎我,还是在曦姐儿面前说。”

    叫了孙妈妈进来,“……把王妈妈的东西收拾了,明天就送去保定。王妈妈人老了,管厨房的事情都做不好了,还是回家养老吧。”

    王妈妈顿时惊慌起来,忙磕起头来:“夫人,奴婢错了!奴婢以后一心一意伺候您……这厨房的事,奴婢也一定上心管!夫人,您可要开恩啊!”

    还没有到六十岁就被赶出陈家,以后她要怎么做人?

    顾锦朝继续说:“太夫人那边也说一声,我明天再亲自去解释。要逢别人问起,就说王妈妈在私底下闲话主子,待人又严苛,实在不适合在陈家做事。”

    王妈妈忙道:“夫人,您……您怎么也要给奴婢一些脸面啊!”

    顾锦朝笑盈盈地看她:“要不是给你面子,就不会这么客气了。在私底下说主子闲话,最少也是掌嘴赶出去,或者杖打毙命,哪里还能像王妈妈您一样,有个告老还乡的幌子!你再多说几句,你看我还给不给你脸面。我还要告诉你,脸面不是别人给的,是你自己挣来的。你有吗?”

    王妈妈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她做那些,可都是为了陈曦啊!

    她突然大哭起来:“夫人!您没良心啊,婆子我一心都是为了四小姐啊……”

    两个婆子走进来,半扶半拖着把她弄出去了。

    顾锦朝又叫了和王妈妈一起管灶的万石媳妇进来,问她:“平日里王妈妈做什么东西,你就没有看着?为什么不到我这里来说?”

    万石媳妇是府里管事的儿媳妇,人长得忠厚老实,戴着一点油金簪,穿团花夹袄。

    她吱吱唔唔地说:“……王妈妈原先是管咱们的,就是发落到厨房里来,大家也不敢说什么。奴婢还以为这是小事,就没有多说……”

    这些人都是陈老夫人拨给她,或者是江氏留下来的。顾锦朝用着并不顺手。

    虽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心思却太多了。

    顾锦朝把几个管杂事的婆子、大丫头找过来说话:“不管原来是什么人……从外院过来的也好,原先就在三房伺候的也好。以后谁要是敢仗着资历乱做事,你们都可以到我这里来说。各人各司其职,不能抱着别的心思给我做事,都是三房里头管事的,眼睛放亮堂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都清楚!”

    几个婆子丫头忙应诺。

    王妈妈就是前车之鉴啊,这新夫人要是严厉起来,也是很严厉的。

    第二百五十章

    清淡

    陈三爷刚回到木樨堂,就看到众管事婆子从堂屋鱼贯而出。看到他回来,又一一屈身行礼。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陈三爷颔首应了,才走进中院里。四个护卫就守在了前院。

    丫头屈身打了湘妃竹帘子,他看到锦朝正靠着大迎枕看书。炕桌上就摆了一盏清茶一盏烛火,她看得全神贯注,好像都没听到他进来的声音。

    陈三爷轻轻走到她身边,俯身看书中的内容。

    “你总是看这些东西,以后要去考科举吗?”

    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顾锦朝吓着了,正要回头时却一不小心‘咚’地撞了他的下巴。

    陈三爷闷哼一声,捂着下巴退后。

    顾锦朝放下书直起身,忙拉开他的手:“怎么了?撞得重不重?”

    下巴有点微红。

    顾锦朝伸手替他揉,“我不知道您在后面……”她都不知道该怪谁,“您把我吓到了。”

    她的手却被一只大手抓住了。

    陈三爷微笑着跟她说:“我就是想看看你而已……没伤着的。”他习剑法的时候跌打损伤多了去了,皮糙肉厚的……倒是她的手太软和了。人家说‘肤若凝脂’,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

    顾锦朝才发现她跪立在罗汉床上,整个被陈三爷半抱在怀里。屋子里的丫头们看到了,均默默低下头。

    他胸膛的心跳沉稳有力,锦朝却闻到一股铁腥味。

    她推拒三爷的手,陈三爷抓着她,稳稳的丝毫不动。又低声跟她说:“锦朝……抬头看我。”

    顾锦朝抬起头,只看到他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不像别的男子长眉入鬓,或者冷冽如刀。他的眉毛就是弯弯的,特别是笑起来就显得很儒雅,很有书生气度。直挺的鼻子,唇形格外好看……他今年也有三十二了吧。男子一到三十就开始沉淀下来,少了年轻人的躁气,多了几分沉稳。

    长得真好看……不同于任何一种好看。

    顾锦朝闻到他身上的檀木香。小声说:“怎么了……您还没有吃饭吧。不如我让人先端饭菜上来。”

    “我喜欢你关心我的样子。”他笑着说。慢慢地摸着她的脸,就像盲人那种缓慢、细致的摸索。要靠摸索来完全的感知她。

    顾锦朝不知道该说什么,低下头看着罗汉床上八吉暗纹。

    陈三爷却放开她坐在罗汉床一侧。问:“你还没有吃饭吧?”招过孙妈妈,让她先把晚膳端上来。

    顾锦朝咳了一声,也坐了下来。“您怎么知道?”

    陈三爷解释道:“刚才看到有几个管事婆子从你这儿出去,你在忙什么?”

    王妈妈的事也应该告诉他一声,毕竟是原来江氏的人。

    顾锦朝叹了口气:“找他们过来说几句话,还是王妈妈的事……”把王妈妈私下见曦姐儿的事说了,并解释自己的做法,“我怕曦姐儿被她那样教,早晚会变得心思狭隘起来。这孩子本来就比别人想得多,养的兔子死了能伤心好几个月,穿旧的鞋子都舍不得扔。”

    陈彦允嗯了声:“你做得对,王妈妈这样的人不该留在身边。原先江氏管着她的时候,她也做过一些中饱私囊的事,不然那两栋宅子是怎么挣下来的。”不过原来是江氏管家,她对跟着自己到陈家的乳娘不好处罚,他又懒得管内宅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罢了。

    陈三爷随手翻着她的《易经》,跟她说:“她这么为难你,本来我还打算送她去保定,让她管江氏山地那块田庄的。不过你罚她去厨房管事,我也就没做。下次要是再遇到这样的人,你直接告诉我,我来替你处理。”

    顾锦朝心里一震,抬头看着他许久。

    菜次第端上来,陈三爷喝了一碗萝卜老鸭汤。

    丫头安静地布菜、布筷。青蒲走过来轻手轻脚地挑亮了油灯。

    顾锦朝心里却有些混乱。前世在陈三爷去四川之前,王氏就莫名被陈三爷找个理由罚去了保定,管江氏的田庄。后来陈老夫人重新拨了一个管家婆子给她使唤,是伺候过陈三爷幼时的婆子。只是王妈妈调走不出三个月……四川就传来了三爷身亡的消息。

    他去四川之前,为什么要管内宅一个小小管事婆子的事?

    为什么偏偏是在去四川之前?

    他是知道王妈妈对她的辖制越来越多,所以想帮她吗?知道自己四川之行可能回不来了,又让伺候过自己的婆子来伺候她。

    顾锦朝又暗自想,她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根本就是一个巧合……

    但这样的巧合未免太巧了,今世三爷也是这么打算的。

    顾锦朝又想起前世她和陈三爷的关系。自己对他漠不关心,既不在意他住在哪儿,也不在意他究竟吃饱穿暖。陈三爷对她也甚是冷淡,说话做事都是客客气气的。

    其实他前世一直这么护着她吗?就算两人形同陌路,她一门心思放在陈玄青身上。陈三爷都知道,但他一直没说,觉得自己可能回不来之前,还为她做了最后的打算。

    现在想想倒还真是如此,如果没有新的管家婆子,锦朝根本不知道怎么撑过陈三爷刚死时,府里那段混乱的时光。要不是因为她意外让俞晚雪小产了,陈玄青也不会想弄死她。她可能真的在陈家安老,一生无忧。

    顾锦朝想起许多细小的事情。

    她屋子里罗汉床的边栏坏了,他偶尔来一次看到了,回头外院回事处来人换了新的。

    她在陈老夫人那里失仪了,被陈老夫人训斥。等到第二天再去请安的时候,听到陈三爷在里面和陈老夫人说她:“……虽然没什么规矩,但她毕竟年龄还小,要您担待她。”等到陈三爷出来,却连看都没看她。锦朝那天再和陈老夫人说话,陈老夫人果然就不再训斥她,还主动教了她下象棋。

    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一直都护着她。

    陈彦允看她久久不吃饭,笑着说:“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我记得你喜欢口味重的菜,倒不用为了我做得这么清淡。”一盘醋拌豆芽,豆腐什锦汤,清蒸银鱼和苦瓜肉片,确实清淡了。

    顾锦朝努力克制心中一股酸意,轻描淡写地说:“妾身是想到鞋面要绣什么花样,一时失神了。”

    陈三爷一生在朝堂纵横捭阖,却被她所拖累。

    不过前世陈三爷有所安排,那他应该提前就知道料了四川有危险,为何又要去呢?

    或者是因为他根本不能拒绝,或者事情的发展超过了他的预料。

    那个时候皇上才十七岁,还没有总揽大权,能让陈三爷不能拒绝的……只有张居廉。

    陈彦允觉得她越发可爱:“吃饭不要想这些,好好吃。”给她夹了苦瓜肉片在碗里。“最近吃得越来越少了,你要是想吃别的,就让小厨房给你做,别饿着自己。”

    顾锦朝摇摇头:“我是胃口不好而已。”总觉得什么都吃不下,食欲不振的。

    陈三爷觉得她吃得太少,逼着她吃了一碗冒尖的饭,小半碗银鱼和红豆汤。

    她吃得肚子都微鼓了。

    三爷沐浴了出来,照例是依在床边看书。锦朝再去净房沐浴。

    等到她出来,还在想要不要问陈三爷张居廉的事。但她觉得有些不妥,再怎么说,张大人也是陈三爷的老师,就算他要对陈三爷不利,总要有个理由,究竟是什么理由?她突兀地问张居廉的事,依陈三爷的敏锐,恐怕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异常了。

    顾锦朝想了想,觉得应该先找曹子衡问这事,先不急着惊动陈三爷。

    毕竟也只是她的猜测而已。

    她轻轻地上床,躺在了内侧。抬头看他。

    烛火映衬着他的侧脸,陈三爷只穿着中衣,影子投在拔步床的里面,将她整个笼罩着。

    “睡了?”他问了一句,锦朝应了是,他起身去关灯。

    黑暗里还能感觉到他悉悉索索地上床声音,躺在她身边再无动静。顾锦朝却突然觉得睡不着,想到前世的事,她觉得自己实在亏欠陈彦允的……

    她揭开自己的被褥,然后钻到他的被子里,陈三爷的身体一僵。

    随即一双胳膊缓缓地搂住她,抱她睡到自己身前,轻声问:“怎么了?”

    他觉得顾锦朝今天有些失常。究竟发生什么死了,难不成谁为难她了。

    顾锦朝说:“没什么,我就是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和您说,萱姐儿今天来了。”

    陈三爷嗯了声:“我听母亲说过她要过来……没想到今天就过来了。”也不知道她提起萱姐儿做什么,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听到她说任何话了。

    钻到他的被窝里来,就给他说这么一句话吗?

    陈三爷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只能苦笑着闭上眼。

    锦朝半睡半醒,却感觉到陈三爷睡得并不好,翻来覆去的。

    过了好久,抱着她亲了一口,低声说:“锦朝……你睡了吗?”

    顾锦朝立刻就清醒了,小声问他:“您怎么了?”

    本来想着她最近精神不太好,就让她好好休息的。她偏偏还要……钻到自己的被子里来。

    他声音越发沙哑,翻身压住她说:“都是为夫不好……”手轻轻挑开她的外衣,摸到锦朝穿的光滑的潞绸肚兜,沿着纤细的腰肢往上。

    顾锦朝不由浑身发麻,扭着身子想避开:“三爷……”她正在睡觉啊!

    “嗯……”他应了一声,摸到她背后的手指一勾一拉,就把系带解开了。

    他俯身吻下去,轻轻咬住顶端。

    这样得动作实在是……

    顾锦朝只看到黑色的头颅埋在自己胸前,羞得脸通红。

    第二百五十一章

    面人

    第二天醒来时天已大亮,陈三爷已经上朝去了。

    锦朝只觉得身子酸软,昨晚一直到子时才歇下,两人汗水淋漓的,陈三爷抱着自己好一会儿,才招了婆子抬热进来给她沐浴。醒来时就觉得精神不太好了。

    采芙帮她梳头,她还有些犯困。

    孙妈妈进来跟她说王妈妈的事:“……奴婢已经连夜送她去保定了,按照您的吩咐,拾掇了她的行礼,还给了二十两银子的仪程。派了一辆架子车拉去保定的。”又说起万石媳妇的事,“她照管不力,奴婢罚了她一两银子,万石媳妇也没有忸怩不肯。”

    锦朝点头说:“这样便好。不过既然曦姐儿已经搬过来了,三餐也跟着在小厨房里吧,跟万石媳妇说一声,看曦姐儿那边的菜单子是怎么安排的,这边照做就是。”

    孙妈妈应诺退下。

    雨竹端了一个琉璃碗进来,里头盛了好几朵白色的山茶花。笑着跟锦朝说:“夫人,奴婢看您养在花圃里的山茶花开得好,不如用来做簪花吧。”

    锦朝笑了笑:“人家小姑娘才戴鲜花呢,还是放在案桌上吧,倒也是很香。”

    她不愿意做一些不寻常的事,或者在穿着打扮上吸引别人的眼睛。

    可能是前世的经历留下的弊病。

    雨竹就把琉璃碗放在了案桌上,果然满室幽香。

    丫头次第端了早膳进来。

    外头有小丫头隔着帘子通传,说是表小姐过来拜访了。

    顾锦朝有些惊讶,周亦萱怎么跑她这儿来了!

    周亦萱带着两个丫头走进来,她比一般女子高,却长了一张娇美的脸蛋,满脸笑容。“正巧赶上三舅母吃早膳了,我听说三舅母和我住得近,还想着找您一起去给外祖母请安呢。”

    半竹畔到木樨堂起码有一炷香的路,赶得上去垂花门了……

    顾锦朝微笑着迎她坐下,让丫头又添了一副碗箸。“没有什么好菜,你可不要嫌弃!”

    周亦萱笑了笑:“三舅母这里的东西,不好都是好的!”

    顾锦朝闻到她身上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露的味道,再仔细看她。发髻梳得整整齐齐,头上戴着红宝石宝结,莲花骨朵金簪,指甲也染得很好,颜色还很新嫩,应该是刚染出来的。

    周亦萱吃了两口粥,心不在焉地左右看。

    顾锦朝大概就猜到了,周亦萱哪里是到她这儿来找她的,明明就是想看别人的……

    她问:“可是白粥不合你的口味?不如我拿了咸鸭蛋给你佐粥。”

    周亦萱忙说不用,锦朝却已经叫人去拿了。“还是前几天三爷带回来的,说是高邮县产。这咸鸭蛋颜色红而油多,吃起来很香。你试试好不好吃。”

    周亦萱就道谢,又问她:“三舅母,这……七表哥早上也不过来给您请安吗?”

    果然还是忍不住要问她。

    “他住在外院,来往不方便,何况他都成年了,也就不必每日来请安了。”顾锦朝说。

    周亦萱哦了一声,却显得没这么高兴了。

    一会儿曦姐儿过来了,三人就一起去檀山院给陈老夫人请安。

    正好遇上来给陈老夫人请安的陈玄青。

    陈玄青给陈老夫人行了礼,被她拉着坐下来说话:“现在你二伯父在陕西,你父亲整日忙得早晚都见不上。你还要天天往翰林院跑,今日得空就不要回去看书了,多陪我老婆子说说话。”

    陈玄青有些无奈,他拒绝不过,但又还有事情要去做。只能把手里的面人往袖子里收了些,打算先陪祖母说一会儿话。

    外面小丫头通传,说是三夫人、表小姐和四小姐过来请安了。

    竹帘子挑开后顾锦朝先走进来,周亦萱和陈曦紧随其后。

    顾锦朝先给陈老夫人请安,陈玄青看到她就站起来,颔首喊了‘母亲’。周亦萱看到陈玄青却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忸怩起来,小声地喊了他‘七表哥’。陈曦乖乖给祖母行礼,跟着安嬷嬷去了后面的书房练字,她现在每天练两篇字。

    陈老夫人笑着跟陈玄青说:“刚好你萱表妹过来了,你们也有好几年没见了吧?”

    陈玄青点点头:“应该有四年了。”

    “我记得那时候七表哥才十二岁,高我一个头,还带着我玩,帮我摘后山的金桔吃。”周亦萱笑着说,“后来就听说七表哥金榜题名,中了探花郎,钦点了翰林院编修。我就一直想来看看七表哥,我两个哥哥,好几年前就考中了举人,到现在都没有中进士呢。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诀窍啊?七表哥给我说了,我也会去告诉我两个哥哥。”

    陈玄青听后心里苦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闺阁女子多半如此,没读过什么书。以为举人到进士不过是一个称谓,觉得有什么诀窍在里面。八股制艺又能有什么诀窍,就是读书罢了。悟性高的如他父亲,举人到榜眼不过一年,悟性不高的一辈子考不中。

    顾锦朝怕陈玄青说话不慎伤了周亦萱,就说:“萱姐儿可问错人了,你问他怎么作诗写字还答得上来,要问诀窍,恐怕七少爷自己也头疼。”

    真的有诀窍,也不会有这么多名落孙山的读书人了。

    周亦萱看到陈玄青就有点醉醺醺的,听到顾锦朝不由得脸红,觉得自己问得太没有见识了。就改口说:“那我还想请教七表哥女孩子写什么字好看呢,我姑姑原来写梅花小篆好看,我倒也想学学。”

    陈玄青看了顾锦朝一眼。才柔和地说:“梅花小篆曦姐儿也练过两年,实在是很难学。但是读书人用的馆阁体也不适合你,我那里还有本赵孟頫的《松雪斋集》字帖,倒是很适合表妹。我一会儿回去找了,再差人给你送过去吧。”

    语气温醇,说话得体。

    顾锦朝差点忘了,原来只有对她,陈玄青才会不耐烦。对别的女子可都是很有礼的,怎么会出言伤周亦萱的面子呢。

    她笑了笑,低头喝茶不说话。

    “那我先谢过七表哥了。”周亦萱很高兴。她从小就喜欢自己这个七表哥,人长得俊秀不说,气质又清淡出尘,别的男子根本没法和他比。她最佩服有学识的人,觉得大多数世家公子都是草包肚子,但是七表哥不一样。可能这就是人家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陈老夫人觉得周亦萱有些不对劲,多看了她几眼。

    陈玄青抬起手拿茶杯,袖子里却不小心滑出来一个东西。他立刻想俯身去捡,周亦萱却咦了一声:“七表哥,这是什么?”

    她眼疾手快地捡起来,发现是一个梳着双螺髻的面人,穿着一件红色短袍,做得很精致。

    陈老夫人也很好奇,这样哄孩子的东西怎么在陈玄青身上?

    顾锦朝手指微动,这该不会是陈玄青说要送给她的面人吧……怎么还藏在身上。

    陈玄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下意识觉得这样的事不适合说出来,就淡淡地道:“是想买来送给曦姐儿的,还等着她出来再给她的。”

    面人发软,握在袖子里却一点都没有损坏。何况还是陈玄青买的,再不值钱她都喜欢……周亦萱看得爱不释手,都不想还给陈玄青了。但是和陈曦抢东西不太好吧,曦姐儿可是她小表妹……

    她可怜兮兮地看向陈老夫人,撒娇说:“外祖母,我也喜欢这样的面人。”

    外祖母疼爱她,平时都会尽量应允她的要求。这样的小事应该会应允吧。

    出乎她的意料,陈老夫人却笑了笑说:“这么大人了,好意思抢你表妹的东西!等会儿外祖母找人捏给你,捏个更大更漂亮的,玄青买给曦姐儿的还是留给她吧。”

    陈老夫人觉得周亦萱对陈玄青的心思有点不一样,这怎么能行!陈玄青都和俞晚雪定亲了,再过不了几个月两家就要商议亲事了,周亦萱喜欢陈玄青怎么办……总不能和俞家退亲吧,人家俞家也是有名望的大户。这样的小女儿心思,还是掐灭在萌芽中比较好。

    顾锦朝觉得陈老夫人察觉到周亦萱的心思了。

    不过周亦萱的心思实在好猜,都摆在脸上,一清二楚的。

    周亦萱只能把面人再还给陈玄青,显得不情不愿的。

    陈玄青接过来之后又收进了袖子里,继续喝茶。

    午膳在陈老夫人那里吃过了,锦朝和陈老夫人说了王妈妈的事,又陪着曦姐儿回去喝药。她现在虽然好了,但是身子弱,还需要调理。曦姐儿午睡后她才回檀山院去。陈老夫人叫了她下午一起打叶子牌。

    半路上却看到陈玄青向她走过来,身后一个人也没带。

    陈玄青叫了她一声母亲,笑着说:“借一步说话吧。”直接往前面走去。

    顾锦朝还带着青蒲采芙几人,搞不懂他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才跟着走过去。

    旁边太湖石堆砌的地方,槐树浓荫匝地,陈玄青才停下来。从袖子里拿出那个面人递给她,“这是原先承诺过的,免得曦姐儿又说我待你不好,你拿着吧。”

    顾锦朝沉默片刻,然后才轻声说:“七少爷,你在娘那里都说过了,这是给曦姐儿的,那就应该是曦姐儿的。我要是再拿了就不好了,你明白吗?”

    陈玄青有些愕然。过了会儿才想明白……他刚才莫名其妙撒了谎,说是送给曦姐儿的,要是最后这东西出现在顾锦朝那里……他和顾锦朝可就说不清楚了!

    但是这个面人他选了很久,觉得和顾锦朝很像,看到的时候心里甚至有点高兴。

    他沉默好久,收回手叹了口气:“那算了吧。”

    顾锦朝点点头,也没有再理他,带着青蒲和采芙转身离开。

    陈玄青手里捏着胖乎乎的面人,站在原地很久,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审案

    收到锦朝的信后,曹子衡第二日就过来见她。

    顾锦朝请他在花厅小坐,先问了账面的事。曹子衡穿了件灰色直裰,如一般的老儒一样头戴纶巾。却显得很精神矍铄。还带了一盒上好的竹叶青茶叶送给顾锦朝。

    他又说起张居廉的事:“接了夫人的信,老朽想了一夜,想该如何给您说这个人。”他面容迟疑,“张大人是本朝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人……”所谓连中三元,也就是接连得了解元、会元和状元,张居廉少年时也是个很天才的人物。

    “您恐怕也知道些,张大人原是荆州府江陵人,幼时家贫,读书更是刻苦。后来连中三元到翰林院观政,时任翰林院侍读学士的袁宥袁大人是他老师。当时袁大人力推革新,遭到内阁首辅高大人的反对,推行革新罚失败后遭贬黜,张大人也回到老家江陵,这段时候穷愁潦倒。后来与湖广巡抚顾大人相识,才一路平步青云拜入内阁。张大人善权谋制衡,如今天下井井有条,算是也有张大人的功劳……”

    曹子衡犹豫了一下:“据老朽的观察,张大人早年经历坎坷,对权力的掌控可谓渴望至极,而张大人本身也足够的有智谋,所以隆庆六年时联合冯程山成为内阁首辅,这事全无悬念。只是张大人对掌权看得过重,也实在冷血无情。曾经跟随他的张墨张大人,当年因为他死在户部大牢,张大人连祭拜都没去……”

    顾锦朝前世对张居廉有所耳闻。如果说心狠手辣,有几个官场上的人是干净的。就是陈三爷,顾锦朝也相信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陈三爷肯定做过很多有违道义的事。

    只是张居廉对于权力的控制的欲望,确实比很多人都强。

    曹子衡不知道顾锦朝为什么突然问起张居廉的事。

    她原来打听宋大人,多少都和她有关系,而张大人是陈三爷的老师,应该不必有此举才是。

    曹子衡想到近日发生的大案,觉得这两者应该隐隐有些关系。

    他随即又说:“……夫人,老朽还有一事要说。您知不知道倒卖官盐案?”

    顾锦朝摇了摇头,笑道:“内院妇人,多半是说一些琐碎。”事情没闹得太大,她们是最后得到风声的人。

    曹子衡声音压低了些:“这事还没有传开,老朽也是听同僚说的。余庆官商勾结,倒卖官盐赚取暴利,从知县、都转运盐使上到巡抚都牵涉其中,恐怕这次下马官员有十几人。王玄范王大人是都转运盐使的老师,又和南直隶巡抚是多年的好友,也被牵扯其中了。”

    顾锦朝想到陈三爷这几天早出晚归,有时候忙得她睡下了他都没回来。

    倒卖官盐……南直隶巡抚……这些事听起来十分耳熟。

    顾锦朝心里一沉。她想起来了,陈三爷遇刺就是这个时候发生的!

    心中有些发紧,她想了想才问:“这案子可是陈三爷在主审?”

    曹子衡摇头道:“听说是刑部一个郎中问出来的。河盗案时下台的大理寺少卿张陵私逃到余庆,被人抓住带回京城,这个郎中本来是审他私逃一事,谁知道问出这么大的事来。这事一出来后先惊动了刑部尚书,上疏到内阁,张大人很震惊。特地嘱托陈大人协助刑部重查河盗案……”

    顾锦朝手动了动,陈大人应该是这时候遇刺的没错……但究竟是谁刺杀他?

    陈三爷从来不和她说朝堂上的事,他也不想她管这些事。要是她出言提醒,陈三爷会怎么想?

    顾锦朝沉思了很久,才让青蒲送曹子衡出府,并嘱咐他:“曹先生以后要是知道这样的事,都可以来找我说。别人要是问了,你就说是来对账的。”传信的方法并不可靠。

    陈家是陈三爷的地盘,每日往来的书信,进出府的马车都要盘查。陈家后院看上去闲逸,但随便一个护院都有功夫在身,外院更是层层戒备,鹤延楼的护卫个个身手不凡。

    曹子衡应诺退下了。

    官商勾结,这是损害朝廷的重罪,这事其实已经在官场传开了,一时间风声鹤唳,稍有牵扯的人人自危。陈三爷已经奉命抓捕了大理寺卿郑慈、盐运使吴新怀等众多牵涉大臣。又接连审问了好几天,倒是基本都招了。只是他最想问的事,王玄范在其中究竟牵扯多深,几个人都答得很隐晦。

    和王玄范牵扯最深的应该是巡抚刘含章,但是巡抚这一级的官员,不是想抓就能抓的,还需要内阁同意。

    但是张居廉在这件事上表现得积极性不够高,牵涉太大了并不好。特别是他隐隐知道这事有关王玄范。

    陈三爷从刑部回到内阁,把审问的卷宗给张居廉看了。

    “下官觉得,这几个人虽然关键,却还不是最重要的。毕竟官盐运输层层枢纽,要是没有人替他们护着,这事不可能这么多年也没被发现。倒是从这几人的讯问中看,刘含章恐怕也不干净……”

    张居廉仔细看过了,端起茶杯喝茶说:“动荡太大,证据也不明确,且再查几日吧。”

    陈彦允应是,收起了卷宗:“下官还要去大理寺一趟,查看当时郑慈审问张陵的卷宗。既然两人关系不一般,这当中应该还有猫腻。”

    张居廉点点头,手指轻扣在桌上,抬头看了王玄范一眼。才和陈彦允说:“你仔细看看。”

    王玄范面色一白。

    等到陈彦允从内阁中出来,王玄范才趋步跟上去。叫住他:“陈大人留步。”

    陈彦允把卷宗递给身旁的江严,回头看了王玄范一眼,微笑着说:“王大人,有事?”

    王玄范冷冷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得了好处就该收手了,这么弄下去你究竟要干什么?你以为我王玄范就只会坐以待毙吗……你可别把我逼急了。”

    陈彦允十分平静地看着他:“王大人,成王败寇的道理你懂。你想做什么反击尽管来,别在我这儿要同情,你觉得我会同情你吗?”

    王玄范气得胸头一梗:“陈彦允,我原先可对你赶尽杀绝了?”

    陈三爷和善地笑道:“那我多谢王大人不杀之恩了。”

    要是有能整死他的机会,王玄范能不放手?不过是抓不到他的把柄罢了。现在他抓到了王玄范的把柄,怎么可能留情呢。他要做什么尽管来,就怕他一声不响的低调。

    等从大理寺回去,天已经全黑了。

    天上下起瓢泼大雨来,打雷闪电的。

    顾锦朝坐在罗汉床上给陈三爷做秋天穿的鞋袜,看到外头大雨倾盆,雨帘将庑廊和院子隔开,昏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采芙打着伞从院子中快步走来,在庑廊下拧干了湿透的裙角。

    小丫头喊了她‘采芙姐姐’,给她挑了帘子让她进来。

    采芙屈身给顾锦朝行礼,说:“四小姐那里倒是没有漏水的……就是她怕打雷,吓得窝在被子里不肯睡。以前都是安嬷嬷伺候,但安嬷嬷还没有回来……”

    陈曦怕打雷吗?顾锦朝放下针线叹了口气,“找把油伞来,我去看看她。”

    采芙找了油伞出来,陪着锦朝去了后院。

    陈曦的屋子案桌里还点点百合香驱蚊,老虎布枕头就放在架子床上。她缩在被褥里,丫头们也不敢靠近,急得团团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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