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白越之本想和他说句话,让他不要担心,奈何失血过多,意识逐渐不清,最终他没能叮嘱一句。

    姚洲和林恩赶到医院已是次日凌晨。

    白越之的手术还算顺利,刀伤没有伤及脏器,但由于消化道受到一定程度损伤,出血还未完全止住,仍在恢复室观察中。

    姚洲和林恩穿了无菌服进入恢复室探望他。

    麻醉效用过了,他已基本清醒,躺在病床上,冲二人些微点点头。

    对医院方面,白越之没有说明自己受伤的原因。

    姚洲坐下后,问他,是不是与白蓁有关。

    白越之一言带过,说只是家事,打闹时出了意外,不劳烦联盟的调查部门出面。言下之意是要姚洲帮忙压一压这件事。

    姚洲沉着脸答应了,白越之刚结束手术,不宜多谈。姚洲当下也不便说什么。

    林恩出于顾念白蓁的缘故,留下照料白越之。期间他也几次走到病房外,试图联系好友,然而白蓁的手机一直关机,不知究竟去了哪里。

    就这样失联了将近十个小时。当天下午,姚洲结束工作,再次到医院探病,正站在走廊上与林恩说话,走廊的另一头慢慢走近了一道身影。

    林恩敏锐地回头,见是白蓁现身,先是一愣,而后快步迎上去。

    还不待林恩开口询问,白蓁先问他,“我哥怎么样?”

    林恩一时无从说起,犹豫了下,说,“目前还在恢复室观察,下午医生来了一趟,说出血点已经止血了,应该没有大碍。”

    白蓁听后,抿着嘴唇,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直到这时林恩才注意到,就在白蓁身后几步远的地方还跟着一个体格高大的Alpha男子,视线一直落在白蓁身上,似乎是与他同来的。

    林恩对这个场面感到些许混乱,回头求助似地看了姚洲一眼。

    姚洲迈步向他走来,这时候白蓁突然对他说,“林恩,恭喜我吧。”

    林恩心下茫然,抬眸看向好友。

    却听得白蓁用一种冷静得近乎失真的声音说,“我结婚了。刚刚领的证。”

    109

    AO番外

    —

    灰

    站在白蓁后面的那位Alpha青年,似乎是因为看见姚洲现身的缘故,从原本插兜站在原地的姿势,改为快步上前。

    姚洲沉眼打量他,脑中快速过了一遍曾在各种场合见过的多张面目。

    当对方走到他跟前,恭敬地向他伸手,称呼道,“主席先生。”姚洲已经确认对方的身份,与之回握。

    然而林恩并不认得眼前这位青年,他看样子只比白蓁长几岁,皮相白净,眼神不如白越之精明淬炼,从一身名牌判断,就是一介普通富家子弟。

    林恩怎么可能说得出恭喜。就算白越之是个火坑,白蓁仓促结婚的这位对象,看起来也并不怎么可靠。

    何况白越之对白蓁再有许多不是,他毕竟是出生世家的菁英,不论品貌才识,都是万里挑一的。

    人的品位不会瞬息大变,林恩与白蓁做了十几年的朋友,总算知根知底。白蓁就是对他哥幻灭了,也不至于找个寻常Alpha作替代。

    林恩心里有太多疑惑,当着一对新人的面,他却问不出口。

    姚洲见林恩脸色有异,知道他为难,将他轻轻往身边揽一揽,沉声问白蓁,“你想好了,你哥哥现在躺在里面,受伤的原因我们都清楚。你确定在这个时候结婚?”

    白蓁当然明白,这些话,是姚洲代替林恩问的。

    以姚洲叱咤风云的身份,才不屑于管这些家长里短的拉扯。如果不是林恩,他恐怕都懒得多问一句。

    白蓁仰头迎视Alpha,露出一抹淡淡笑容,说,“你们感情这么好,请一定要珍惜。”

    他的祝福是真诚的,说完,转头去看站在身边的新婚丈夫,“这是闵峰,我们相识于校园,他是高我两届的学长。婚后我跟随他定居十一区,以后见面就不容易的。”

    他停顿了下,又看了看白越之所在的那间病房的方向,继而说,“结婚的消息,麻烦你转告我哥。”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勇气面对白越之。

    他们之间有长达二十载回忆,最后他刺下去那一刀,如果白越之不松手,未必能够达成。

    白蓁想要两不亏欠,想要一刀斩断恩义,白越之偏偏要他欠他的。

    结婚这一步,可能是白蓁做过最疯狂的决定。他的这位结婚对象,只要白越之一听名字就会懂的。

    如果白越之是那种表面斯文,内心狠戾的人。那么白蓁被他一手养大,原是该有不输他的狠心。

    白蓁将一盒精致喜糖塞给林恩,又看看站在一旁面色不虞的姚洲,最终什么也没再说,挽起身旁Alpha的手臂,倚着对方转身去了。

    林恩呆立在原地。

    尽管他自己也曾为了摆脱姚洲的控制而做过一些冒险的举动,但是短短半天找个人结婚!?

    林恩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如以为的那么了解白蓁。

    这时候姚洲出声,“那个人是白越之未婚妻的弟弟。”

    林恩转头看他,满脸惊愕。

    姚洲又说,“我在一次慈善募捐会上见过他们。既见过闵家二小姐,也见过这个闵峰。”

    林恩一手拿着喜糖,一手压了压胸口,“如果...白蓁和闵峰结了婚,那......”

    “那白越之和闵家二小姐的婚姻应该就不做数了。”姚洲平声说。

    替他哥完成两个家族间的婚约。这才是白蓁的目的。

    前些年白家几近倾覆时,闵家从未提过兑现婚约的事。

    自从白越之跟着姚洲起势,一步一步入主联盟,闵家与白家的来往逐渐频繁。白蓁对此便多了个心眼。

    他没见着白越之拒绝闵家二小姐,偶尔还撞见他们出双入对参加聚会。毕竟像白越之这样的世家子弟,联姻是常态,闵家在上城区底气十足,又在十一区有着大量地产,权势甚至盖过当地领主,白家与闵家在此时兑现婚约,不失为双赢的选择。

    白越之在床上的时候百般温柔,有各种花样让白蓁沉沦,却从不提及自己结婚在即。

    白蓁眼看着他哥订婚、买楼,预订婚宴,广发请帖,一颗心被反复碾碎,最终散成一地粉齑。

    一个Omega有什么倚仗的。白越之打定主意要将他藏起来养成情人,白蓁却不甘心自己一份长达半生的爱恋,沦落得如此不堪。

    幸而他足够漂亮迷人,是校园里最受欢迎的Omega,见色起意的闵峰也曾是他的爱慕者之一。

    白蓁打定主意要阻止这桩婚事,他开始有意与闵峰亲近,若即若离吊着对方。

    直到前一晚白越之受伤入院,他用抑制贴片盖住后颈的标记,主动跑去酒店套房找上闵峰,表示自己要与他私奔,从此去十一区做一对逍遥爱侣。

    闵峰不过一个普通Alpha,对信息素并不敏感,加之白蓁用了抑制贴片,闵峰没闻到那个临时标记的气息。

    头脑发热之下,他领着白蓁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来个先斩后奏。

    婚姻已成事实,所有人要想阻止都太晚了。

    Omega在婚后要完全听命于Alpha丈夫,白蓁在当晚就被闵峰带去了十一区。等白越之再想阻拦,一纸法律婚姻已经成为他不能逾越的障碍。

    他与闵家二小姐的婚约随之终止。白蓁刚结婚的前几天,他还能通过手机信息得到对方的一两条回应,四五天过后,白蓁完全没了消息。似乎是被闵峰藏匿了起来,又或是他有意断了与白越之的联系。

    白越之彻底坐不住了,一面往十一区暗中安排自己的人手,一面不顾还没有痊愈的伤口,咨询律师,调动可用的人脉,为最坏的情况提前做打算。

    他想办法搞到了一张白蓁与闵峰举行婚宴的请帖,他必须亲自去一趟,否则没办法放心。

    毕竟白蓁是被他标记过的,一个优性Alpha的临时标记最少也能持续两三个月。白越之不相信以闵峰的脾性,会不在意白蓁身上的这个标记。

    这件事他根本不敢往深了想,直到白蓁领证后十天,一场小型婚宴在十一区举行。

    白越之拿了请帖赴宴,仍然被阻在酒店门外。

    他进不了宴会,只能通过一些现场视频看到场内的情形。

    视频里有人惊呼,“新娘子太美了!”手机镜头转而聚焦在白蓁身上。

    那的确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可是白越之一看到视频画面,心口一窒,几乎要拿不住手机。

    他养了白蓁二十年,对他的每个神情每种姿态了若指掌。不管外人看来白蓁装扮得如何完美,但白越之知道他在闵峰那里一定没被善待。

    白越之当晚没有坐上预定好的返程航班,回到二零区。

    他在下榻的酒店房间里坐了一整晚,一直不能阖眼。

    他给白蓁的尽管只是临时标记,用的也是纯度最高的信息素。

    那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那时候他们都没有理智可言,但信息素说明了一切。

    他爱他,他的灵魂和身体都在强烈地认知这份感情。

    有些普通或劣等Alpha根本不会靠近被优性Alpha标记的Omega,那种高纯度的信息素甚至会引起普通Alpha的反胃恶心。这也是优性Alpha昭示主权的一种行为。

    闵峰未必碰了白蓁,但白蓁带着标记嫁给他,如果是有意隐瞒在先,难保不会触怒对方。

    白越之坐到天际泛白时,叫来司机,载着自己驶离酒店。他只带了一名助理随行,目的地是闵峰婚后的住宅。

    一切错都因他而起,现在他只想要白蓁平安回来。

    轿车开到别墅外的门岗前,进不去了。

    白越之请人通报,然而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两扇铁门始终纹丝不动。白越之从清早等到临近正午,助理和司机都压不住怒意,要他用身份压一压对方的气势,被白越之喝住了。

    内阁大臣私生活混乱最易为人攻讦,何况这一任政府本就顶着无数质疑开始执政。新年刚过,姚洲就任后的支持率正在稳步上升,白越之不能为一己私欲搅得新政府陷入舆论漩涡。何况闵家也是一门权贵,一旦上了台面对峙,就是伤了和气。这件事,他只能以私人身份解决。

    终于到了接近午饭时分,有个侍从态度敷衍地出来通报,只让白越之一人进去,不许带随从。

    白越之接受了这个近乎无理的要求,让司机和助理等在院外,他自己跟着侍从进入宅。

    闵峰站在别墅门外等他,一见他出现,冷笑着打招呼,“我该叫你一声大舅子吧,等了一上午,真是辛苦你了。”

    白越之一脸冷静,任他嘲讽,回应道,“闵峰,我们谈谈。有关白蓁的事。”

    闵峰走上前来,突然抬脚向他腹部猛踹。白越之没有闪避,被踢中以后仅退了半步便稳住身形。

    还未愈合的伤口猝然作痛,可能是缝线处裂开了。白越之脸上不露喜怒,仍以平静姿态面对闵峰。

    “有什么你冲我来,应该的。白蓁的事,还请你高抬贵手。”

    言下之意,要请对方还人。

    闵峰一听这话怒意更胜,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阴鸷道,“我他妈的真是给你们两兄弟耍得团团转!我一直逼问白蓁是谁标记的他?他打死不肯说。我今儿早才想明白,他这不要脸的破鞋原谅是被你给搞了!”

    “别人知道么?”闵峰咬牙切齿道,“内政部长私底下玩得这么大,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白越之不反驳,也不反抗,一月的冷风夹杂着冰粒,吹刮着已经冻得麻木的皮肤。

    他等到闵峰一通骂骂咧咧结束,心里对白蓁的牵挂已然到了顶点,冷静的表面也绷不住了,有些卑微地回应道,“白家可以给你补偿,这件事白蓁只是受害者,你让我见见他。”

    如今白蓁人在闵峰手里,白越之再有天大的能耐也使不出来。他得先确保白蓁安全,余下再做打算。

    闵峰紧紧揪着他,嘿嘿笑了两声,“知道为什么让你等这么久吗?我要让白蓁当面和你对峙,让他指认你睡了他!他不肯出来,说死也不会见你。”

    “想不到吧?”闵峰松了手,拍拍手掌,“他这么恨你。”

    “你想把他要回去?行啊。”

    “等他身上的标记失效了,我保证,会把他玩烂了再还给你......”

    话音未落,闵峰被白越之一下扣住肩膀。

    肩上传来剧痛,闵峰爆粗口大骂,同时扭身反抗,奈何白越之占据上风,仍将他紧紧掐在掌下。

    “他要怎么才肯见我?”白越之冷声质问。

    闵峰怒极反笑,讥讽道,“你弟弟现在是我的人,你快滚回白家!老子没玩到他之前,不会把人给任何人!”

    “他要怎么才肯见我。”白越之手下发力,捏得骨节咯吱作响,压得闵峰几乎痛到腿软,他嘴里只重复这句话。

    半晌后,闵峰实在痛不可当,赤红着眼憋出一句,“你跪在这儿,求他,看他要不要跟你走......”

    几秒的沉默后,白越之松了手,仰起头,看着伫立在眼前的一栋豪宅。

    白蓁是否在屋内,是否就站某个窗口,看着他这样急切,卑微,满心愧疚地只想要挽回他?

    闵峰出于惧怕,已经退回到别墅门口,不敢再站在白越之跟前。

    白越之收回视线,沉眸在原地默然片刻。随着寒风扬起更多雪片,他屈膝跪了下去。

    110

    AO番外

    —

    无色

    白越之双膝跪地那一刻,闵峰惊得几乎失声。

    闵峰本来以为这都不过是玩玩而已,白蓁那么一个尤物,白越之近水楼台先搞到手,换成任何一个Alpha,都可能像他那么做。

    闵峰气的是白蓁骗了自己,让他冒着被父母责骂的风险娶了一个二手货回家。他越想越不甘心,这些天都寻思着等到那个临时标记消失了,一定要在白蓁身上报复索取回来。

    白越之这一跪,是他无论如何没想到的。

    白越之惧怕的当然不是他,闵峰尚且有点自知之明。他是为了白蓁跪的。是那个被闵峰锁在壁橱里的新婚妻子。

    闵峰一时间又惊又怕,搞不懂白越之怎么如此当真。他向后退了一步,隔空指指跪在雪地里的Alpha。

    “白越之,这是你自己跪的,跟我可没关系......”

    “你和白蓁联合起来蒙骗我们闵家,这事不管说给谁听,我也不理亏。”

    也许是因为低温,也许是因为伤口撕裂,白越之的面色格外冷白。

    对于闵峰,他就像空气一样无视。

    昨晚他已经联系过闵家这一辈的主事人,表示愿意用一块价值昂贵的商业用地换回弟弟白蓁,他也连夜给姚洲去了电话,请对方在不为难的情况下给闵家略施压力,早日促成这桩交易。

    如果不出意外,今日内就会得到消息,白蓁总是可以脱身的。但白越之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慌像雪球越滚越大。白蓁做得这么孤注一掷,不给他半点挽回的余地,就算闵家放了人,白蓁也未必肯跟他回去。

    闵峰已经躲回别墅里,白越之仍然跪着。

    天气恶劣,正午时分竟然没有一分日光,白越之好像是跟自己较劲,跪他这些年的虚伪,跪他这些年的不仁义,脑子里一帧一帧闪过的,却都是白蓁小时候的画面。

    白家从十几年前就有了填不上的财务窟窿,白越之在高中时期就曾为了债务不得不奔走于各种人情关系,活在各种阴谋阳谋之中。只有把像一只粉团子似的白蓁抱在怀里,他才有难得的温情时刻,任由白蓁趴在身上,听他叫一声哥。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自己对白蓁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也许是白蓁的同学找上门来,请他去毕业舞会时,白越之已经意识到自己心里的不爽远远超出兄长的立场。

    回忆绵长,白越之在天寒地冻中,想起很多事。直到林恩带着江旗和两名手下赶到,他跪着的地方已有积雪没膝。

    那桩商业用地的交易顺利达成了,林恩搭乘最早的航班飞来这里带回白蓁。

    他和江旗同时去扶白越之,白越之推开他们,说,“自己来。”

    江旗连忙脱掉身上的外套,垫在白越之膝下。林恩仍然扶着他,低声问,“要不要叫医生?”

    “闵家要地还是要人?”这是白越之唯一关心的事。

    “要地。”林恩回答。

    白越之抹了把脸上融化的雪水,勉强起身,说,“我去接白蓁出来。”

    却被林恩阻住,“我去吧。”

    他们兄弟之间闹得如此不堪,这种情形下以什么面目再见?

    林恩是对的,白越之不合适再出现了。

    白越之撑着刺痛透风的膝盖,听后愣了愣,又才缓缓点头,“好,拜托你。”

    仿佛在一夜之间,他把气度,锋芒,运筹帷幄的自信,都折损在这场风雪里。

    林恩心里叹喟,以眼神示意江旗照顾着白越之,他带着两名手下快步走向别墅。不同于白越之在铁门外的那一番苦等,这次林恩很顺利地进了门。

    白蓁送回上城区的每个步骤,白越之都知晓。

    白家和闵家都是顾及脸面的,刚办完婚宴就离婚,说出去让人笑话。这个消息暂且压着,待过上一年半载无人在意了,再低调地放出离婚消息,对两方都没有损害。

    白蓁身体上有些外伤,但总体没有大碍。原本是该送他去上城区的医院治疗,但他坚持跟着林恩,于是林恩在二零区找了一处较为安静的疗养院,让他暂时住在那里。

    白越之在白蓁入院当天就去过病房,吃了闭门羹。隔天再去,仍是黯然离开。

    几天后他联系上林恩,听到对方说白蓁主动找了医生,把那枚临时标记给抹去了。白越之一时说不出话来,握着手机良久,直到林恩挂了电话。

    在被连续拒绝了一周以后,终于在白蓁出院前夕,他见到了白蓁。

    病房里陈设简单,但干净温暖,白蓁穿着细针毛衣和休闲裤,虽然气色不见得多好,一双眼睛看着还算有精神。

    护工带上门出去了,留下他们两人独处。

    白越之把带来的点心放在桌上,沉默地捡了张椅子坐下。

    白蓁叫他“哥”,语气平和,说,“想跟你道个别。”

    两天前,林恩问白越之要过白蓁的护照和出入境文件,白越之没有交给林恩,但他已经猜到会有这个结果。

    他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问白蓁,“身体恢复了吗?要选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念书。”

    白蓁点点头,以他目前的情况还不会马上离开,但是心理医生建议他,要与过去做一个好的告别。

    而他的过去里满满都是他哥。

    所以,一切必须从白越之开始。

    两个人之间相对沉默了小半分钟,都没有说话。

    “带了你喜欢的蛋糕......”白越之拿起捆着丝带的包装盒,想要拆开。

    白蓁说,“不用了,哥,我不饿。”

    停顿了下,他继续道,“我最近开始看心理医生。向对方倾诉了很多从小到大的事。”

    “医生说,很少见过像我这样的病人。因为不管我回忆什么,几乎都只与一个人有关。”

    白蓁向心理医生回述的事情多达百件,白越之渗透在他的每个回忆里。

    “医生建议我做一次认真的告别。所以我请你过来。”

    白蓁边说边搓搓手指,他心里像被细小的针尖一次一次刺中,形成一种绵密的痛感。他很想越过这些疼痛,去迎接一个没有白越之的未来。

    “我捅你那一刀,是作为爱情的报复。而我和闵峰结婚,是我作为弟弟,想把欠你的恩情都还给你。”

    “名义上我们有共同的父母,我知道他们的婚姻很糟糕,导致你也不相信任何感情。但我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娶一个不爱的人,牵她的手在神坛前说违心的誓言。所以我决定替你完成这个联姻。”

    说到这里,白蓁浅浅笑了下,流露出一种自嘲的意味,“我做得并不好,漏洞百出,甚至到最后还要你出面帮我摆平,白白送出去一块地。”

    “蓁蓁。”白越之出言打断,“我不在意这些。”

    白蓁看着他,平静的眼神里似有些微波澜起伏,但在短暂克制后,白蓁仍然继续往下说,“对一个Omega来说,摆脱Alpha的控制总是很难的。但我很想试试看。”

    他直视白越之的眼睛,“哥,如果人有下辈子,我愿意再做一次你弟弟。不要被保护得那么好,不要活在谎言里,也不用再为这种错误的关系挣扎许多年。”

    “但是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已经错的事到此为止。”

    在他要做出正式道别的前一刻,白越之突然起身走向他,俯低上身将坐在病床边的他抱住,手臂收拢得很紧,声音不再平静,“白蓁,不要说再见。”

    ——他们可以解除法律上的家人关系,可以让一切变更,没有什么是不能改正的。而他会娶他,给他想要的一切,他们还可以重来。

    然而白蓁始终没有回抱白越之,片刻安静后,他说,“哥,我们是告别,不是再见。”

    “我想用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建立一些与你无关的记忆。它们可能是欢欣鼓舞的,可能悲伤暗淡,但都只和我自己有关。”

    说完,白蓁从病床边站起来,推开白越之的手臂,眼神扫过那盒点心。

    “你带来的东西都带走吧。我约了心理医生在五点,时间快到了。”

    白越之退了一步,他的两手在衣袖中攥紧成拳。

    他看着白蓁,视线从白蓁脸上、身上慢慢移动,似乎想再多看一眼,再多铭记一分眼前人的样子,最后他的视线又落回白蓁眼里。

    很多往事,浮光掠影地闪过了。

    他们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竟是从最亲密无间,走到此刻形同陌路。

    墙上的钟缓慢地指向五点,白越之两颌动了动,似暗暗咬牙,胸壑中情绪起伏,最后归于克制。

    终于他说,“蓁蓁,有三个字,我想以无关家人的立场说给你听。但你要轻装上路,我就不再说出来了。记得不论走多远,需要帮助时,联系我。”

    他深而慢地吐出一口气,从大衣内袋里摸出一个装有白蓁重要证件的信封,放在桌上。

    白蓁没有送他,站在原地目送他提着纸盒走出了房间。

    四下很静,落针可闻。

    白蓁知道白越之没有走,就站在一门之隔的地方。经过无比漫长的几分钟,走廊上终于响起远去的脚步声。

    白蓁脑中陷入一瞬的空白,一切都结束了,也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走向茶几,拿起那个信封,里面有他的护照,还有一张小小的纸卡。

    白蓁抿了抿嘴唇,先拿出卡片,将其拆开。

    一行熟悉的遒劲字体映入眼中。

    那是短短的,无声的,三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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